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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热《良辰讵可待》,超好看小说_百度宝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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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最近大热《良辰讵可待》,超好看小说
吃饭,睡觉,打豆豆~
宝宝11个月LV.2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梁静茹《可惜不是你》
  当顶头上司带着新同事来给大家介绍的时候,苏良辰正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有条不紊地整理桌上的资料。听见声音一抬头,就这样看见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
  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良辰着实愣了愣。逆光中,她没心思听老总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盯着那张还带着青春气息的清俊脸庞,心里想着:怎么竟会这么像啊!大脑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是纷乱的影像刷刷闪过,弄得她微微心神恍惚起来。最后,还是一旁的唐蜜拍了拍她的肩,凑过来小声说:“亲爱的,回神啦!看人家长得俊,莫非你想老牛吃嫩草?”
  良辰一怔,回头白她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杯中的咖啡溅出两滴,早已印开在手边的资料上。
  这时小伙子挨个打招呼正好来到她面前。修长的手伸出来,露出整齐的牙齿,语气谦逊:“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良辰放下杯子,伸手与他相握,微微笑道:“欢迎加入企划部,我叫苏良辰。”
  “大家好,我叫苏良辰。”
  九年前,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站在讲台上对着底下二十多双眼睛介绍自己。那一天,天空澄澈明亮,从高高的楼上望下去,路上走的几乎全是像她这样刚入大学校门的新生。简单地谈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表达了今后与同学合睦相处的愿望之后,她微一躬身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紧接着上台的是个男生,良辰没太去注意。刚才进教室前,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链子突然断了,上头串的水晶珠子噼哩啪啦散了一地,在几个室友的帮助下才全数拣回。现下,她也只顾低头重新将它们一个个串起来。
  突然有人捅她的后背,只听见室友朱宝琳在后面悄声说:“咱们班居然有校草级的人物!”此言一出,身边立刻传来其他女声惊艳的附和。
  良辰抬头。
  讲台上的人修长挺拔,初秋的天气里,穿着件白色T恤,配着水磨白的淡色牛仔裤,一双复古鞋隐约能看到NIKE的Logo。良辰坐在靠墙的位置,正好斜斜地看见对方大半个侧面。充足明亮的光线下,她看到他狭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微动着的削薄的嘴唇。的确是极英俊的一张脸,且眼神清亮。
  她听见他说:“我叫凌亦风。”声音略微低沉,却格外地好听。
  良辰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果不其然,除她之外全班倒有大半的女生状似沉醉在他的外貌或声音中了。
  低头笑了笑,将穿好的手链重新戴上,她开始望着窗外的天空静静发呆。
  很久以后,当凌亦风问起的时候,她怎样都不肯承认其实自己是在入学第一天便注意到他了。
  或许是缺乏安全感,她是天生不愿在情感上示弱的人。
  傍晚下班后,唐蜜隔着几张桌子吆喝着一起去吃饭。两人一起走出公司大楼时,正见一辆蓝色宝马从面前呼啸而过。
  唐蜜眼尖,立刻叫道:“哈!宝马接送,居然还来我们这打工?”
  良辰也恰好瞟到坐在车里的年轻身影,这才像是突然想起,问:“他说他姓林?”
  “是凌!”唐蜜纠正她:“有后鼻音的那个,凌厉的凌。”说完生怕她不明白,又补了句:“就是凌迟处死的那个凌。”
  本来听到这个姓让良辰有些恍惚,如今被她这样一解释,不禁笑了出来。
  暮色蔼蔼,良辰紧了紧风衣,拖着唐蜜的手臂直奔两人常去的那家小店。
  头天晚上的水煮活鱼吃得唐蜜大呼过瘾,可第二天一上班,她又不免苦着脸向良辰展示额头上新冒出的痘痘。
  从小到大,良辰的好皮肤都是备受周围女同胞们羡慕的。大三那段日子,她常拉着凌亦风去校外吃路边摊。大学所在的城市,以夏炎冬冷闻名,同时也是典型的无辣不欢。冬天的夜晚,她裹着长长的大衣,在冷风中一边跺脚一边等着炉火上香气四溢的羊肉串。用小木刷抹上去的油滴在烧红的炭上,咝咝作响。烤好的肉串总是由凌亦风负责拿着,而她则边走边吃,吃完了就伸手再要,嘴唇在辣椒和冷风的共同作用下变得红通通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地边吸气边伸手在嘴边扇风。到了第二天,皮肤仍旧光洁无比,丝毫不受影响。那个时候,凌亦风总是喜欢嘲笑她的吃相。
  “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他看着她,笑得漫不经心,“在男朋友面前一点也不注意形象,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
  她不服气,顶回去:“我才不愿像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呢!”在她之前他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这是她早就认定了的。
  凌亦风微微停下脚步扭头看她,脸上仍带着笑,明明听出她话中有话,却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直到很多年以后,良辰回想起来,仍旧想不透他的笑容究竟算不算是一种默认。只知道,当年自己并没发觉他即使在嘲笑她吃相的时候也大多含着宠溺的意味。
  新来的男孩叫凌昱,大学刚毕业,热情勤奋,办公室里许多杂事都抢着做,阳光朝气的脸上时常洋溢着笑容。
  几天过后,唐蜜对他也略有改观:“……蛮不错的嘛!虽然家里有钱,但一点也不像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儿,和我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
  良辰笑她:“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有钱人家的小孩就全该游手好闲混吃混喝,闲来没事只懂游戏花丛?”
  其实,先不论凌昱最近的表现,单就这个人,往那儿一站,良辰就已经对他很有好感。帅气,有活力,青春四溢,总是轻易勾起她久远的回忆。
  二十七岁的女人,偶尔回望曾经大学校园里的青葱岁月,竟常有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恍惚,不知这是否便是未老先衰的表现?
  凌昱对她也很亲近,一口一个“良辰姐”。唐蜜半开玩笑似地抗议了好几次,问:“为什么她是良辰姐,而我就只能是唐姐?”
  每回都问得凌昱只能为难尴尬地笑,这么敏感计较又执着的女人还真是少见。
  终于有一次,唐蜜敲诈他请吃午饭,三个人坐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凌昱拿着饭卡问:“唐姐、良辰姐,你们要吃什么?我去端来。”
  唐蜜突然皱起眉头,旧事重提。凌昱估计早已被问得麻木了,所以只是笑笑,并不当真。一旁的良辰却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过去,说:“那也只能怪你名字没取好。”
  唐蜜转头不解地看她:“怎么说?”
  倒是站在旁边的凌昱首先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那么近,直冲近耳膜,良辰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闪了闪,但终究又低下头去。
  这边唐蜜咀嚼了一下也明白过来。确实,蜜姐……自己叫着都觉得肉麻。
  可嘴里不服,“这名字好没边儿了,爱人叫起来多有情趣!”
  良辰冷哼一声:“真可惜,我无法想像赵天华是怎样有情趣地叫你的。”
  唐蜜的男友赵天华是良辰的大学校友,一向忠厚老实,在外人面前是半句情话都不会说的。良辰和他们相处得久,自然一清二楚。
  唐蜜瞪她,转而又发现还有个旁观者笑得更开心,不由得抬头狠狠剜了一眼,拍桌子道:“我要红焖猪蹄和酱爆鸡丁,还不快去!”
  她脸色变得极快,凌昱竟一时分不清是否真的恼羞成怒了,于是连良辰那份都没敢多问,真的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良辰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乱起来。
  吃完饭后,唐蜜上楼回办公室,她最近刚接了个重要的case,手头有些资料需要仔细研究。良辰则想趁着午休的一个小时去附近书店逛逛,凌昱听后想了想,说:“干脆我也一起去吧!反正没事干。”
  书店和公司只隔一条街,两人走了十来分钟,一路上随兴聊着天。到了店里,良辰才发现这里异常的冷清,偌大的一家新华书店,除了两三个服务员,这个时间里几乎没几个顾客光顾。她在畅销书架前转了转,其中有一本倒是来之前就想买的。但是可能由于销路太好,架子上只剩下一两本。良辰随手翻了翻,发现封皮和底页都有此许污渍和破损。转头去看,几个服务员正围在一起小声聊天,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她突然没了兴趣,把书放回去,转身去找凌昱。
  凌昱也在看书,却似乎看得格外认真,好半天才翻一页,显然是每个字都读了的。良辰走到他身边,随手抽了本侦探小说,还没翻开封面,就听见他说:“良辰姐,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你。”
  初秋午后的阳光肆意地洒在书店的窗玻璃上,一整排过去,金黄得明亮耀眼。凌昱的声音很低,状似只是忽然想到然后不轻易地提起一般。
  良辰却愣了愣:“嗯?”
  “我说我见过你啊。”大男孩转过脸,清爽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什么时候?”
  凌昱想了想,纠正道:“准确地说,是见过你的照片。”
  良辰还是纳闷。但迎着微微刺眼的阳光,这张年轻英俊的脸直直落入眼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悄走过,她的心也渐渐地一下一下加速着跳动起来。
  ……这样相似的五官和眉目间的神韵……同样的姓氏……
  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猜测,答案呼之欲出。
  “我见过你的照片,在我堂哥的皮夹里,我堂哥叫凌亦风。”
  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这么轰地一下垮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他的名字。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快要渐渐忘掉他的时候,这个和他有着亲近关系的大男孩来到她面前,轻轻松松地翻出她自以为已经埋得很深的记忆。
  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为忘了就真能忘记的。
  她当然记得那张照片。
  她不爱照相,相片很少,所以从头到尾凌亦风也只保存到了极少数中的一张。
  那时候,在火红的夕阳下,她把从家里翻出的自认为最满意的一张递给他。
  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白色棉布半袖衫和藕合色的长裙,站在垂杨柳下巧笑嫣然。相片的背面,是她亲手写上去的四个字——我的良辰。墨水印才刚刚干透,乌黑鲜亮。他看了看,微微皱起好看的眉,似乎有些不满:“应该由我亲自写才对。”
  “谁写有什么关系?”
  “这又不是我的字。以后别人看到,都不知道这个‘我’到底是指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她挑起眉说得理所当然。然后自行从他的口袋里摸出钱包,将照片小心地塞了进去,“收好,别弄丢了。仅此一张,很宝贵的,以后再想要可没有了。”
  把钱包重新放回去,一抬头,她才发现他正盯着她,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干嘛?”她的脸有些热,主动拖着他的手:“吃饭去,饿死了!”
  六月底傍晚的女生宿舍楼下,一对外形登对的男女手牵着手,不知引来多少过往女生羡慕的眼光。
  星期天早上,良辰睡到很晚才起来。自从那天凌昱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的心思就变得恍恍惚惚,过往的回忆时不时跳出来冲击原本就疲惫的神经,以致于工作中小差错不断,幸好主管去国外出差,老总平时又极难得进来巡视,于是一面修修补补一面再三告诫自己加倍谨慎小心,总算安全度过一个星期。
  良辰起了床,才刚洗了脸换好衣服,汽车喇叭声就已经在下楼响起。
  一长两短的响了三下,是平时和叶子星约定好的信号。她推开窗户探头往下看,那辆白色的小车正停在寓所大门外,驾驶座里的人也探出头朝上挥了挥手。
  良辰住五楼,隐约能看见叶子星俊朗的笑脸。她无声地作了个口形:“等我。”然后转回去穿鞋,关门下楼。
  两人在二环路上的一家餐厅吃早午饭。叶子星之前去外地出差一个半月,直到昨天才回来,这时就坐在良辰对面,可她竟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了。
  “晒黑了不少。”她打量他说。
  “没办法。”叶子星看着她微笑,“马尔代夫阳光太好,我几乎舍不得回来。”
  她也笑,“连出公差都能去那样好的地方,真够有福的。”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一盅鱼汤纯白浓郁,香气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我也这么觉得。”叶子星接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可苦了我的胃,一连几十天吃不到一口正经的米饭。”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生动不已。
  良辰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脸确实削瘦了些,于是招来服务生:“麻烦一会儿多端几碗饭来。”,转过头,又对叶子星说:“多吃点,好补偿回来。”
  叶子星看着她,似笑非笑:“受摧残的可是你男朋友我的胃啊!光用几碗米饭就打发了?我一直期待着更好的安慰呢!”
  他说话一向无所顾忌。此时餐厅人不多,邻桌两个年轻女孩子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看,然后相视着暧昧地轻笑。
  良辰早就习惯了,此时也不理他,只自顾低下头慢悠悠地喝着茶。
  吃完饭,叶子星送她回家。车子停在楼下,他突然倾身过来吻了吻她。
  “良辰,我很想你。”温热的气息缓缓滑过她的颈脖和脸颊。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又问:“你呢?有没有经常想念我?”
  她一怔,随即不太自在地偏了下头。这段时间以来,她确实经常想起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并不是他。
  她觉得有些愧疚,于是主动去亲他的侧脸,低声道:“路上开车小心。”
  上楼之前,又突然被他叫住。
  “良辰,明年夏天你向公司拿休假,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吧。我保证,你会爱上那里。”
  “好。”她微笑。
  回到家里,正好接到朱宝琳的电话。
  她一边接听一边走到窗口。果然,叶子星的白色BMW在楼下停留了好一会,才慢慢驶走。
  “明晚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好啊。”她突然觉得有点累,和多年的死党聊聊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一贯快人快语的朱宝琳突然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
  “……没什么。”朱宝琳终究没说出来,只是说:“明天见面再聊。”
  “嗯。”
  “我现在得回台里准备直播的稿子,到时电话联系。”
  “好。忙去吧。”
  “等等,良辰!”挂电话前,朱宝琳又说:“明天我的节目,你一定要看。”
  “知道啦!”她笑,“我可一直都是你的忠实观众呢。”
  只是收看一档节目而已,不懂为什么宝琳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而慎重。
  朱宝琳毕业后直接进入电视台工作,从最初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直到现在现场直播访谈类主持人,一路走来可谓顺风顺水节节高升。访谈对象通常都是社会各界名流,非富即贵,她却在谈笑风生中一个个轻松搞定。偶尔也有政商界女强人或是社交名媛作客,无论精明或高傲,也都与她相处甚欢。可见,她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实际上,早在大学时期,朱宝琳的光明前途已初露端倪。那个时候,Z大新闻学院传播系数她最活跃,大小主持露脸出风头的事,基本都少不了她。为人处事又极好,性格爽利,偶尔也有口锋犀利的时候,但都恰到好处,并不至于得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主持更适合她的工作了。而反观良辰呢,曾有认识的男生给出评价:漂亮、有才气,却高傲,不容易亲近。
  没有亲和力,是一般主持人的大忌,再加上自己确实不适应台前的风光,于是毕业后,她很自觉地选择了现在的行当——广告业。虽然不够亲切,但这并不影响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在电话里称自己是朱宝琳的忠实观众,其实这并不假。而实际上,公司里一众同事,特别是男同事,个个都是她的铁杆FANS,几乎都把她视作大众情人,加上每期来宾都是高端人物,因此每周一,雷打不动地收看她的节目。
  果然,第二天下午茶时间,员工餐厅里电视机固定调到了综合频道。良辰因为处理手上的案子,下去得稍稍晚了些,到餐厅的时候,前半节已经结束,正在插播广告。
  端着奶茶还没走近,唐蜜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知道今天采访谁吗?!”
  良辰觉得这问得真好笑,自己下来不过两分钟,除了奶粉、方便面之类的广告之外,其余什么都没看到。
  唐蜜仍在持续兴奋中:“你那老同学真了不得!连Eric.L都来上她节目,还爆出不少内幕。”
  “Eric.L?”良辰也小小地吃惊了一把,“美国那个传媒业新贵?可是,不是据说他从来不接受媒体访问?”所以,作为半个同行,虽然听说这个名字已有一两年之久,但一直都没见过庐山真面目。
  “所以才说你同学厉害嘛!”唐蜜歪着头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难不成是为了照顾校友?”
  “什么?”良辰没听清。
  这时,节目重新开始,唐蜜盯着电视,显然无暇理会她。
  镜头从演播室的全景慢慢推近,直到定格在对坐着的二人身上。
  朱宝琳穿着粉色的套装,美艳逼人,而在她对面,那个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
  良辰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瞬间,脑子混乱得几乎要炸开来!
  难道,刚才一直在和唐蜜谈论着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个许多年前牵着她的手穿过马路的凌亦风?!
  怪不得,昨天宝琳欲言又止。
  怪不得,她一定要她看今天的节目。
  作为主持人,想必早已知道自己今天要访问的来宾吧!
  可是,为什么……竟会是他?
  周围有很多同事,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毕竟,这位在国外打下一片天下的神秘同行新贵,要比她吸引人得多。
  屏幕里,朱宝琳笑着说:“难得凌先生上节目,不介意我借这个机会多问几个问题吧?也好满足大家一直以来的好奇心。”
  “请便。”那个英俊的男子微微一笑,“我自然全力配合。”
  他变了。良辰默默地看着,电视里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都不自觉地与多年前的影像重叠在一起作对比。结果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有了变化。
  虽然他笑起来仍是那样的好看,可是,那个笑容已经不似当初般纯粹。多了一点点客套,还有一些疏离,甚至,她觉得还从里面看出了倦意。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双眼睛仍旧深黑得发亮,神采熠熠,哪有半分疲倦的样子?
  得到了保证,朱宝琳满意地笑起来,随即问道:“大家都知道,要在短时间内开创出成功的事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您却做到了。我所好奇的是,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在国外从事传媒业呢?它的初衷是什么?”
  凌亦风想了想,说:“选在美国开始第一步,只是因为当初我住在那边,并没什么特殊原因。至于为什么做传媒……”他稍稍停了停,才淡淡地接道:“只是为了曾经一个朋友的一句戏言。”
  曾经,那个人弯着嘴角说:“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传媒大亨,站在台上开讲座,我一定做最忠实的听众和崇拜者……”
  往事还历历在目,那个笑弯了嘴角的漂亮脸孔也清晰无比,还有她清脆的声音……可是,这终究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如今他真的做到了,而她呢?在哪里?  
  “那么,凌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看来和这位‘朋友’也不无关系咯?”
  “没错。”凌亦风突然轻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里却里看不出喜怒,“我能有今天,确实应该感谢她!”
  “哇,看见没有!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帅呆了!”看到这里,唐蜜忍不住扯了扯良辰的袖子。
  “……啊,是么?……”良辰只是愣愣地盯着电视。
  是很帅啊。可是,为什么她却无端的觉得冷呢?
  看着他唇角边的笑容,她只感到一阵冷意。
  “在说谁帅呢?”这时,身后突然插出一道声音。
  良辰回过头,只见赵天华站在后面。
  “喏!”唐蜜拉他坐下来,指了指电视里的人,“当今名符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结婚?”良辰反射性地幽幽问了句。
  “呃……”唐蜜呆了一下,然后很肯定地说:“直觉!他今年才二十七岁,一般这样优秀的男人都提倡晚婚晚育。”
  良辰笑了一下,一颗心渐渐凉了下来。原来,并不确定,只是直觉而已。
  电视里二人还在继续聊着,赵天华仔细地看了一会,说:“凌亦风嘛,我认识他,当时学校里很出名的,和我住一栋楼。”
  然后突然转过头,盯着良辰,状似恍惚大悟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你这么面熟了!”
  唐蜜立刻用眼白他:“你发烧了么?你和她认识三年多了,而且每星期至少能见两面,居然现在还在说面熟?”
  “不是那个意思。”赵天华解释:“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好像以前在哪见过她?”
  唐蜜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当时她还说,你和良辰是校友,说不定真在学校里碰到过呢,也不稀奇。
  赵天华看着良辰,很确定地说:“那个时候,你是凌亦风的女朋友对吧?”她去男生寝室的时候,楼上楼下的碰见过几次。
  这下,轮到唐蜜吃惊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良辰:“你们……真的是情侣?”
  “以前的事了。”良辰低下头喝着早已凉掉的奶茶,根本没想到会被赵天华认出来。
  “OMG!你居然和这个男人谈过恋爱?!……”
  唐蜜的声音越来越大,别的同事纷纷看过来,良辰飞快地站起来:“没什么好吃惊的,我还有事,先回办公室了。”
  这时节目也接近尾声,朱宝琳利用同学身份最后问了一个最八卦的问题:“凌先生现在有女朋友吗?如果有,不知是否也准备在今年这个双春年内结婚?”
  良辰猛地收住脚步,不自觉地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屏幕。
  然后,她看见凌亦风平静地回答:“我和女友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一句话,两个问题同时回答了。
  良辰站在那里,一颗心骤然疼起来。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短信声。
  叶子星说:“良辰,我在挑选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原来,时隔这些年,改变的不止是他的笑容。
  从电视台出来,朱宝琳真心诚意地说:“多谢你愿来上我的节目。”
  凌亦风笑了笑:“老同学了,客气什么。”
  朱宝琳看着他,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说出来。
  “你去哪?我送你。”凌亦风又问。
  “哦,不用了。”她眯着眼笑得妩媚:“去见一个重要的朋友,我自己坐车就行了。”故意说得有些暧昧,实际上只是因为担心万一真让他与良辰见了面,那场面肯定尴尬无比。
  凌亦风也不坚持,点头说:“那改天再联络。”
  “嗯。”
  朱宝琳打的离开后,凌亦风才走进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开着深黑色的PORSCHE缓缓驶入川流不息的车阵。
  下午四五点钟,接近下班高峰,即使路面宽敞也照样显得车流拥挤。十字路口似乎红灯时间永远比绿灯长,跟在一排车子后面,一路走走停停,凌亦风的目光偶尔扫过街道两旁的树木和建筑。
  这个城市,和四五年前他刚离开的时候相比,的确变了很多。林立的高楼矗立在秋天西斜的夕阳下,显得深灰而冰冷。
  其实C城并不是他将事业重心转至国内的最好选择,可他还是近乎固执地回来了。并且,作为LC传媒的总裁,放着自己旗下的电视杂志不用,反而将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机会留给了C城本地的一个电视节目,这一举动几乎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没有人猜得透其中的原因。
  车子在行驶途中,接到一通电话。凌亦风戴上耳机,立刻听见程今的声音:“我看见你的车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后视镜,问:“你在哪里?”
  咯咯的笑声传过来:“当然是洛杉机家里啦。汽车频道正介绍PORSCHE系列,我就想到给你打电话。”停了一下,她又问:“该不会你正好在开车吧?”
  “嗯。”
  “回国后感觉如何?下个月我有假期,干脆也回去看看得了,你在那边等我啊。”
  “好。”
  凌亦风向右打了把方向盘,车子驶下立交桥,开进另一条较窄的马路。
  阔别五年,Z大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变化。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水泥路旁,高大的梧桐树依然直直挺立,树下落了些微黄的枯叶,随风贴地打着旋。原先几处旧的矮房不知何时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欧式建筑,可是新闻学院的大楼没变,立在喷水池前,泛着老旧的淡黄。
  正值下课时间,成群的学生骑着车在路上谈笑风生,凌亦风徒步随意逛了一圈,径直走到学校的后门。
  那里连着一条不长的街,虽然狭窄,但却是Z大学生最常光顾的地方。一到晚上,路边摊、KTV、小酒家纷纷开始营业,热闹非凡。以前下午放了学,他就常常被良辰拖着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这里,陪她一家一家吃过去。那时候他还常常感叹,为什么看上去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女孩子,原来竟对吃食如此偏好?
  又想起她了……
  这是回国以来的第几次?
  当年那样不明不白地被她提出分手,接着便音信全无,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甩得这样彻底。对于这个女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之入骨的。
楼主云淡风轻的日子~
宝宝11个月LV.2
  可是,这些年来,那张脸在脑海里却依旧无比清晰。
  他皱了皱眉,暗自懊恼不已。
  过去的路边摊估计早已被整顿取缔了,如今这条街变得整洁而有规划,唯一不变的是,店家的生意还是那么的好。凭着印象找到以前经常光顾的一家小店,凌亦风发现,竟然店名都还没有变。三五个学生围坐一桌,不大的店堂里已经没有了空位,他在门口临时摆下的桌前坐了下来。
  还是过去的老板,亲自过来点菜。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发福,穿着半旧的蓝色夹克衫,手拿菜单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问:“你……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吧?”
  凌亦风点点头:“是的。”
  老板慢慢咧开嘴笑起来:“我记得你!以前常和女朋友一起过来吃饭!”
  他一愣,随即微微笑了笑。这里烧的菜是良辰最喜欢的口味,所以那时候基本每星期都会来一两次,偶尔碰上店里人少,也会和热情的老板闲聊两句。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居然还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很感谢你们以前经常光顾我的生意。”热情依旧不减,“今天想吃什么?吃了几年的洋餐,发现还是我们中国菜好吧?”
  凌亦风却奇怪地看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国?”
  “你女朋友说的啊。”老板索性坐下来,笑道:“前两年她也来过一次,喏,就坐在那儿。”指了指店里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当时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和以前一样漂亮。我们聊天,我问她从前形影不离的男朋友去哪儿了,结果她说出国去了。”老板停了停,确认似地问:“没错吧?你是去了国外吧?”
  “嗯。”凌亦风应了声。
  前两年……原来,毕业后,她回过C城。
  那个抛下一句分手就消失了的女人,居然回来过。
  “唉,那丫头还真奇怪。”老板继续回忆,“和我聊完天后,也不吃东西,只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球赛,看着看着,居然哭起来。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看足球会看到哭的……结果,估计是不好意思了,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以后再没来过。”
  凌亦风静静地听,也不搭话。
  她哭了?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从没见她掉过眼泪,甚至连伤心的表情都没有过。
  以前常被他戏称为冷血无情的苏良辰,究竟是为了什么哭?
  不过,老板说是前两年,那时他和她已经分开,想必即使有再多的原因也和他扯不上关系了吧。
  回家的路上,他却一直忍不住揣测。
  当想到或许她是为了某个男人落泪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隐隐嫉妒。
  凌亦风,你真是莫明其妙!他在心里冷冷地说。
  “你不会怪我事先没告诉你他的事吧?”坐在餐厅里,朱宝琳问。
  “当然不会。”良辰捧着玻璃杯微微抬头,杯里的水袅袅冒着热气,她笑:“我和他分开那么多年,早就没必要去掌握彼此的动向。”
  见她表情平静,朱宝琳也放松下来,看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也许,经过这么久,她是真的已经忘了他吧。
  良辰偏着头看着侧方台上正在演奏的钢琴师,缓缓地说:“其实之前我还见过他的弟弟。”
  “嗯?凌亦风还有弟弟吗?”
  “堂弟,正好在我们公司上班,而且是同一个部门。”世界真是小得可笑。
  “那他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良辰转过头来,看了朱宝琳一眼,摇头:“应该不知道吧。”凌昱除了照片的事,其余都没多提,估计是一无所知。
  “还有,”她认真地纠正,“再没有‘我们’,我和他,再也不可能联系到一起。”
  朱宝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可我认为他还没忘记你。或许……”
  “凭什么这么想?”良辰打断她。
  “直觉。”
  良辰失笑。现如今,每个女人都有直觉,可她宁愿相信即定的事实。
  琴师一首接一首都换着曲子弹奏,中间下场休息十分钟后,再回到钢琴边,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从指间泻出。
  是一首《十年》。
  良辰突然笑道:“真应景。”立刻收到对面丢来的白眼。
  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朱宝琳说:“他好像还不知道你也回C城来了。”
  “或许吧。”夜风吹过来,良辰将手插进口袋。
  当年说了分手之后,她便收拾东西回到上海老家,几乎和从前的同学断了一切联系。直到两年前,不顾家中人反对,坚决回来这里从零起步开始自己的事业。
  “估计他以为你和旧同学都没再联络,下午在电视台,都没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良辰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淡黄的圆月,仿佛一点都不吃惊地淡笑道:“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种事是必然不会去做的。”
  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有了新女友作伴,不是吗?
  凌亦风这个人,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苏良辰的生命中,还是在大一那年的情人节夜晚。
  第一个学期开始没多久,凌亦风就转了专业,由新闻学院的大众传播系直接跳到在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的电子系。这种完全跨越了文理科的转系行动是如何完成的,良辰不得而知,只在初时偶尔听有好事爱打探者说起,凌家似乎权力颇大,这种事只需动动嘴皮子便能轻而易举地达成目的。这种小道消息对她来说,就像耳旁轻风,吹了就过,此后她一心一意开始校园生活,至于凌亦风这个名字,时间久了几乎都忘到了脑后。
  在朱宝琳的撺掇下,良辰报名进了广播台,主持音乐节目。时间如流水般滑过,下学期开学没多久便是西方情人节。
  那天傍晚,照例轮到良辰当班,接近结束时间时,突然闯进两个女生。
  对方没敲门,良辰皱了皱眉,望向她们:“同学,有事吗?”
  “点歌!”其中穿短裙的女生说。
  良辰看表,照例已经过了点播时段,可是,今天是情人节。
  于是,她点头:“那么,想送什么歌给什么人?”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仍是穿短裙的说话:“97级电子系的凌亦风,有Mariah Carey的歌吗?”
  那时满大街流行的都是港台歌曲,台里英文唱片少之又少,良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有。换个人吧。”
  这时,另一个女生拉了拉“短裙”的手,小声说了句话。
  良辰隐约听见似乎是说:“……听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手……”
  这些女生,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吧!连这种私人爱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短裙”坚持:“只要她的歌,能不能想办法?”
  良辰爱莫能助地微笑,又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再过一会我就该走了,所以……”
  原本只是想要提醒对方快做决定,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凶巴巴地打断:“校广播台就是这样做事的吗?不但满足不了同学的要求,现在还想偷懒,连职责都要推掉?”
  良辰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既而扫到对方高傲嚣张的气焰以及一身不俗的装扮,心底虽然腾起怒意,脸上却仍旧淡淡的:“这位同学,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坚持要播Mariah Carey的歌……”停了一下,她突然笑着问:“那么,是不是她的任何一首都可以?因为,实在是广播台资源有限,我只好贡献出自己的磁带。”说完,拿出随身听里的磁带,晃了晃,等待答复。
  或许是真的看重心仪对象的喜好,对方想都不想地点头同意。
  良辰满意地推过纸笔道:“请在上面写,点一首Mariah Carey的歌,送给97级凌亦风。”
  “还要写下来?……麻烦!”
  “条例规定。”丢了句官方解释,她开始转头摆弄起老式播放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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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前奏响起来,送出情人节祝福后,两个女生方才满意地离开。
  良辰靠在椅子里,调高了广播的音量,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这盘磁带是欧美精选辑,里面恰好有一首MC的经典,此时通过校园各处的喇叭送出去,美妙的嗓音千回百转,钢琴配乐哀婉低回。
  一首《Without You》,与今天的气氛完全不搭,在情人节甜蜜的傍晚,怎能让失去爱人和爱情的女子,唱得如此如泣如诉?
  可是,没办法啊。良辰闭着眼微笑。谁让点歌的人都说了不在乎呢?况且,这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歌。就当,这是慰劳自己辛苦几小时的精神礼物吧!
  想到那时候的事,良辰偶尔都会觉得不太厚道。虽然确实不满那个女生的态度,但,在那样的日子里放出那样一首歌,用迷信一点的说法大概就是,不太吉利吧!
  或许,冥冥中真有安排也不一定。那支歌,也算是她送给凌亦风的,恰好预示了几年后的结局。
  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手上的案子仿佛总也没个完,客户一个又一个地被接上门来,有时候不禁让人怀疑,能够进入C城最有名气同时也是资格最老的广告公司究竟是好是坏?
  只有每个月二十号发工资时,唐蜜才会掂着薄薄一张银行卡,一扫往常脸上那副被严重欺压的愁苦之色,点着头感叹“付出总算是有物质回报的”。
  平时要辛苦的工作,良辰倒是没太多想法。只是有时拼死拼活还要遭遇客户的冷脸和上司的斥责,为了月月那点钱,不得不牺牲掉许多除了时间之外的东西,对于这一点,她也不是不气愤的。可是,再一想,谁让当初她力排众议,最后甚至激怒父亲进而宁肯放弃家里所有的关照和资助,一心只求回来C城生活?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再苦再累也不得不自己去扛。
  最近良辰负责跟进的客户,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化妆品公司,原本这并不是她的案子,上星期才从另一位女同事手中转过来。
  晚上和对方经理吃饭,地点选在市中心环球广场楼上,吃日本菜。
  良辰可以去吃五分熟的牛排,却完全忍受不了生的海鲜,同时也讨厌芥茉的怪味,可是餐厅是客户选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赴约。半个小时后,两杯清酒下肚,那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在与她商讨公事之余,整个人也越凑越近,不讨人喜欢的气息几乎都要喷到脸上。
  良辰不动声色,心底却在冷笑,难怪之前也有听闻客户方的负责人行为举止“不大妥当”,敢情指的就是这个!
  当那只粗短的手再一次靠近时,她避无可避,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厌烦,“霍”地站起身,致歉道:“李总,不好意思,我想去补个妆。”
  其实她是一向没有吃饭途中补妆的习惯的,可对方不知内情,只一径点头:“好,好。”同时,不无可惜地收回手。
  良辰出了和室,穿过长而宽的走廊,绕过屏风,走进顶头的化妆间,洗了个手,慢条思理地在干燥机下烘干了,才打开门。
  她并不急着回去,而是靠在墙边,从包里摸了支烟点燃抽起来。整个餐厅,除了此刻身处的盥洗室这一块,其余空间都是禁烟区。其实她平时并无烟瘾,现在这包烟,还是前两天和同事去酒吧,恰好遇上做活动,烟厂的促销小姐赠送的。此刻拿出来抽,纯粹只为消耗时间,可以少和那个讨厌却又不好开罪的男人待在一起。
  餐厅是新开张的,两侧墙壁上的油画色彩鲜艳,精心绘出的人物大多是平安时代的贵族、武士,或是一些姿态优美亦歌亦舞的艺妓,配以花草鸟兽,以及轻柔的日本民间音乐,陷在这一片不算太大的空间里,稍一恍神,很容易便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良辰微眯着眼,盯住头顶袅袅升起又渐渐化开的薄烟,也有那么一丝恍惚。可是没多久,便被屏风外传来的脚步声惊扰,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指间还夹着未燃尽的半截烟蒂,良辰却只能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突然落入眼中的英俊的脸孔,几乎将她震得忘记了呼吸。
  怎么会是他?好半天,她才试着闭了闭眼,以为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当再睁开眼睛时,那个挺拔的身影仍然立在那里,并且,冷冰冰的话语已然传了过来:“好久不见,苏良辰。”
  他叫她“苏良辰”,语气冷漠疏远,她的心毫无防备地微微一痛。
  昏暗暧昧的灯光中,凌亦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盯着三米开外那个看似不知所措的女人。没想到,事隔多年,竟会在这里相遇。
  她烫了卷发,穿着打扮也明显变得成熟,以前的素面如今也遮盖上了淡妆,而且……还抽烟。可是,这么多年,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清澈,带了点倨傲和防备,即使此刻混入了更多的震惊和无措,但那还是他最最熟悉的眼神。
  原来,她一直在C城,一直都在。
  “你的表情好像见到鬼一样。”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看到我,感到这么意外吗?”
  良辰微微皱着眉,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有什么好吃惊的呢?毕竟,她早就知道他回来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一直在微微泛疼,疼到手指都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凌亦风向前迈了一步,挑了挑眉,继续问:“或者,你早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嗯?”
  良辰突然发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虽然还是相同的眉眼,但那样凌厉冰冷的眼神,却是前所未见。
  她比凌亦风矮了十几公分,所以她不得不抬着头,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尽量平静地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她居然面不改色地问他好不好?!凌亦风紧紧盯着那张漂亮如昔的脸,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掐住她的脖子,问她当年怎么能那样狠心绝情地和他说断就断!
  被压抑许久的愤怒几乎就要爆发开来,可他还是好风度地欠了欠身:“非常好,你呢?”
  “……我也很好。”良辰看着他的眼睛,不确定那里面闪烁着的是不是怒意。
  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是么?”凌亦风再次冷笑了一下,“我猜也是。”
  气氛降到冰点以下。似乎除了相互问好,再没别的话可说。
  最终,良辰轻声说:“我要走了,朋友还在等我。”
  “不妨碍你。”凌亦风侧身让开路。
  良辰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刻,难吃的寿司和芥茉,好色惹人厌的客户,统统不是问题。一颗心,被寒冷刺痛的感觉充满,让她忍不住想尽快逃离。
  可是,就在她以为将要成功之时,背后又传来声音:“苏良辰。”
  她回头。
  凌亦风立在阴暗里,面无表情地看她,动了动唇:“再见。”
  至今,良辰仍记得凌亦风第一次和她说“再见”的情形。
  还是那个情人节,晚上朱宝琳拖她出去滑冰。她坐在桌前看小说,只说“不去。”
  可是,朱宝琳上来抱住她的肩,撒娇道:“我和那个电子系的帅哥第一次正式见面,如果你不去给我助阵,到时我一尴尬,怯场了怎么办?”
  朱宝琳最近有了新目标,是电子系的篮球健将,这良辰是早就听说了的。虽然不相信这个一向所向披糜无往不胜的女人会怯什么场,但禁不住她连摇带晃外加故作可怜状的功势,良辰最终还是同意一起出去。
  到了约定地点才发现,对方四五个男生,个个人高马大,站在冷风中一边跺着脚聊天一边等着她们。
  还没走近,朱宝琳便拉了拉良辰的衣角:“咦?快看,校草同学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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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草”是特别冠给凌亦风的称呼,自从开学那天惊为天人之后,良辰从朱宝琳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次数就变得极为频繁。
  那群男生立在路灯下,良辰仔细看去,果然见到那张英俊沉静的脸。其实,凌亦风在新闻学院也不过待了一个来月的时间,无论转系前或转系后,良辰与他都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可是,今天见到他,突然让良辰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不知道他听到那首歌没有?
  那些男生都是“篮球健将”的室友,朱宝琳是“自来熟”,在坐车的途中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而良辰只是默默看着车窗外闪烁而过的霓虹,心里懊悔真不该和她出来,现在自己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那时候,南方城市基本看不见真正的冰场,年青人滑的都是旱冰。良辰和朱宝琳一起绕着场地滑了两三圈后,便停下来靠在一旁的栏杆处休息。其实她并不累,只不过从小运动神经欠发达,踩在滑溜溜的轮子上,虽说好几年前就开始学了,掌握平衡是没问题,但和满场飞走的男男女女比起来,自己那简直就是龟速。
  体会不到所谓速度的快感,再加上本来就不热爱这玩意,良辰靠在场边,只觉得意兴阑珊,而且原本要她来“壮胆”的朱宝琳,此刻早就顺利牵上“篮球健将”的手,笑开了花的脸都不知是第几次从她面前闪过。
  良辰低着头,百无聊赖,在嚣喧的音乐声中,想起还剩几页便能看完的小说。
  这时候,一道阴影遮了过来,有人停在她身边。
  抬起头,赫然看见凌亦风的侧脸。
  “苏良辰,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他眼睛盯在场子里,却突然微微偏过头说。
  音乐很吵,所以他不得不放大了声音,才能让身边的人听清楚。
  “没事干啊。”良辰顺口答着。其实根本没想到他会主动上来搭话,毕竟,两个人……好像不怎么熟诶。
  凌亦风突然轻笑出声,转过头挑着眉问:“在这里,除了溜冰,你还想做其他什么事?”
  良辰愣了愣,一只手已经伸到面前,她抬起眼,迎上凌亦风微带笑意的脸,“来吧,我带你。”
  良辰不知道为什么没拒绝,也许真是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吧,她放开扶着栏杆的手,任由他带入场中。
  事后,凌亦风回忆说:“你那时无辜又无聊的表情太可爱,所以我忍不住第一次主动邀一个女生滑冰。”
  她听了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无聊倒是有一点,可是……无辜、可爱?有么?
  但世事或许果真如此微妙。他在她面前伸出手,她也毫无异议地让他牵着。
  只是这一牵,此后的生活轨迹全然改变。
  返回学校之后,男生们先把她俩送到寝室楼下。朱宝琳和“篮球健将”的关系又迈近一步,喜上眉梢,和一众人等一一说拜拜。良辰站在一旁,也摆了摆手,不经意间恰好对上凌亦风的视线。
  “再见。”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笑道。
  “嗯,再见。”
  很奇怪,只不过晚上短暂的相处,良辰却觉得和他莫名地熟稔起来。
  只是,这一次,真可谓今时不同往日。
  晚上良辰回想起餐厅里那冰冷的眉眼,没来由地心里一寒。
  他冷冷地说再见,可她却有那么一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相见。
  结果,被旧日回忆和莫名其妙的梦折腾了一晚后,良辰起床晚了,等好歹赶到公司时,迟到已成定局。
  瞥着老板办公室紧闭的门,她猫着腰坐回自己的位子。唐蜜坐着旋转座椅转过来,探头看了看,啧啧有声:“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做贼去了?”
  良辰有苦难言,心里更加讨厌那位色鬼客户。如果不是他要求吃什么日本菜,也不至于在餐厅碰见凌亦风。
  打开电脑着手处理公事,不一刻,下面送花上来,指名苏良辰签收。
  大捧金黄鲜艳的玫瑰,抱在怀里几乎都能淹没半个身子。四周一众女同事投来羡慕的眼光,良辰拿出卡片看了看,笑嘻嘻地抽出一把来,见者有份,每人一支。
  “又是男朋友送的?”有人接了黄玫瑰笑逐颜开。
  “嗯。”卡片里,是叶子星龙飞凤舞的字迹。
  良辰刚分完花,电话如常地打进来。
  “收到没有?”
  “嗯,很漂亮。”
  叶子星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是不是又贡献给你的同事们了?”
  良辰笑:“她们都夸你呢。”
  “明天下午你有轮休是不是?”
  “……对。”良辰翻日历,果然有半天休假,“怎么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那么,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和几个朋友一起。”
  良辰想了想,说:“好。”
  叶子星的朋友,良辰基本都认得。这次聚在一起吃饭的几个,全是他的发小,个个都是铁哥们儿,因此说话全无顾忌。
  良辰坐在那儿,被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也不生气。反倒是叶子星,生怕她心里在意嘴上却不好意思说,一个劲地护着她,不准别人开玩笑。
  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有人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嫁过来?老拖在这儿,我们都跟着着急,连大大方方叫声大嫂都不行。”
  良辰正喝着饮料,听了本能一愣,狠狠呛了一下。放下杯子,忍不住低头咳嗽。
  叶子星连忙抚她的背,一边笑着问:“怎么?要嫁我让你吓成这样?”
  旁边的五六个人也都跟着起哄,良辰止住呛咳,微红的脸抬起来,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真的隐隐有些惊慌。
  幸好叶子星也只是开玩笑,见她没事,递了纸巾过去,转头又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一餐饭结束后,叶子星开着车问:“下午想上哪去逛逛?”
  良辰望着街景,说:“随便。”其实,睡一觉比做什么都好。
  最终,还没等地方决定下来,一通电话就已经打断了二人的休闲时光。
  “公司有事,我得过去处理。”叶子星抱歉看着她。
  “去吧。”良辰点头。
  “那你怎么办?”
  路边恰好有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三五成群地经过,良辰看见了,想了想,说:“要不,你送我去Z大吧。太久没回去,突然想去看看。”
  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到达目的地后,叶子星驾车离开。
  良辰独自漫步在这所装满她四年美好时光的学校里,鞋子踩在枯黄的梧桐叶上喀喀作响,她低着头,沿着浅灰色人行道砖格笔直的缝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这是她从前的习惯,走路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个参照物,让自己迈出的脚步呈一条直直的路线。也就因为太专注地面,常常不注意前方的动静,好几次都被凌亦风呵斥,至今仍记得他凶巴巴的语气:“学校自行车那么多,就不怕哪天撞上你?”
  开始良辰不服气,总觉得他瞎操心,可后来真有几次碰上上下课高峰期,骑车的同学从坡上冲下来速度太快刹车不及,险象环生,这才再不敢在这件事上和凌亦风顶嘴。可维持了许久的习惯却还是没办法改掉,凌亦风只好每每在她身边摆出无奈的表情。
  学校大大小小的路呈“井”字型,虽然纵横交错,但无论怎么走,最终总能绕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良辰心不在焉地走着,从体育场到食堂,再到广播台,每一处总都能勾起某些回忆。最后,她有点累了,停下来,抬起头,新闻学院的大楼赫然立在眼前。
  这时候还不到上班上课时间,清洁工阿姨正在一楼大厅里拖地,良辰信步走进去。
  暌违已久的地方,此刻显得无比亲切,一楼顶头最大的教室门开着,良辰记得那是个多功能厅,平时用来开会、做讲座,甚至连她们的毕业典礼都是在那儿举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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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坐着稀稀落落十来个学生,还有几个校工不时进进出出。良辰一时兴起,也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四处环视了一下,突然找回了点当年坐在这里开年级大会的感觉。这时,旁边一位埋头看书的女生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良辰随即微笑着轻声问:“这里,待会要开会吗?”因为她记得,多功能厅平时是不开放的。
  良辰的长相是最不出老的,加上今天外出作休闲打扮,卷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的研究生。那个女生摇摇头,说:“两点半有讲座。”看来是提早来占位置的。
  讲座……
  大三上学期,学院请了外地一位知名教授开讲座,谈的是国内外传媒业的发展与差距,教授显然十分崇拜默多克,因此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讲述那位传媒大亨的辉煌成就。良辰和凌亦风在也场,当最后教授鼓励在座同学以默多克为榜样而努力时,她趴在桌上小声说了句:“如果人人都能成为那样的人,那么,默多克也没有被谈论的价值了。”
  凌亦风听了,也低下身来,在她耳边笑:“说不定,我就可以呢?”
  那时,他已经脱离传播系两年多了,所以,良辰笑道:“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传媒大亨,站在台上开讲座,我一定做最忠实的听众和崇拜者!”
  凌亦风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说:“一言为定。”
  “嗯。”
  都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可是今天,他果真做到了!而她,恐怕已经没机会实现自己的承诺。
  温暖的阳光穿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光束中浮动的细小灰尘清晰可见。良辰慢慢趴下来,闭上眼睛,却止不住眼中那股酸涩的感觉。
  四周很安静,连着几天缺乏睡眠的她,在这熟悉无比的环境里,渐渐睡着了。
  猛然醒过来时,身前边正站了个男生,良辰抬头看看,不知何时这里竟已坐满了人,难怪半梦半醒间仿佛一直听见嗡嗡的喧闹声。
  “请问,可不可以让一下。”站着的男生问,想要坐到良辰里侧的空位上。
  “哦,好的。”良辰站起来,才发现连后门也挤满了人。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好学吗?还是说,来了位重量级的演讲人物?毕竟,这样爆满的场面并不多见。
  正当良辰在考虑是不是不该继续在这占有可贵的座位资源时,学校工作人员和领导尽数从前门进来,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
  这样大的排场?当良辰看见老校长和新闻学院的秃顶院长时,有点傻眼。几乎要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个讲座?
  只是,在下一秒,她真的彻底愣住了。
  那个跟在礼仪小姐身后的,被带上讲台的,竟然是那个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身影。
  凌亦风成了传媒界的成功人士,风光无限,他正在台前从容大气地开着讲座,而她,苏良辰,坐在一二百号人当中,无法抱着崇拜与激动的心情去聆听。与其余无数道热切的目光相比,她的眼神呆滞而黯淡,坐在位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在那沉稳的声音中被一点一点地慢慢抽干。
  说“再见”,果真又见面了。
  两个多小时后,讲座结束,全场再次掌声雷动。在座的绝大多数是新闻学院的师弟师妹,虽然凌亦风还未正式打开国内市场,但近几年LC传媒的声名雀起,早令一众心气颇高的大学生对这位前辈心生向往,因此,许多人离座涌向讲台,希望与凌亦风做近距离交流。
  良辰静静地坐了一会,等到挤在后门的人群散开,才垂着眼睫走出去,心神却仍旧有些恍惚。
  这时,迎面突然来了个人,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良辰侧身闪避的同时,不禁脱口叫道:“……夏老师。”
  穿黑色风衣头发半白的人愣了愣,眯着眼睛看她,几秒钟后露出意外的笑容:“你是……苏良辰!”
  “嗯。”她微笑着点头,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笑意,和当年在课堂上一样。
  夏教授是传播系的系主任,不但学识渊博而且风度翩翩,儒雅的气质很得同学们的喜爱。当年良辰也算是他得意门生之一,课堂上常常被点起来发言,就连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也是他。
  有些年头没见,竟然在第一眼便被认出来,良辰确实开心,不免停下来多聊了两句。直到从教室里出来的一行人在她身后停住脚步,她才似有所感,一回头,恰恰迎上一双冷静的眼。
  凌亦风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可是,她回过头来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惊慌?讶异?不确定那是种什么情绪,但他却被轻而易取地激怒了。过去的苏良辰是多么的淡定沉静!可是现在呢?每次见到他都眼神闪烁,慌不择路,似乎连跟他在一起多待一秒都是极不情愿的事。
  握了握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站在凌亦风身边的,是学校几个院系领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短暂沉默,都有点搞不清状况。倒是夏教授作恍然状地呵呵一笑,道:“难怪会在这看见你。”他对着良辰说,“你们是一起来的吧?这么多年感情都没变,真是难能可贵啊,哈哈……”
  当年,良辰和凌亦风在各自的学院里都是很出名的人物,两人恋爱,不仅许多其他专业的学生知晓,就连自己系里的老师也有所耳闻,凌亦风也曾陪良辰上过夏教授的选修课。
  听夏教授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反应过来,猜到他们大学便是情侣关系,于是纷纷报以点头和微笑。
  “那么,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某位领导说。
  良辰怔了怔,一时尴尬得要死,刚想解释,手腕却出其不意地被人一把扣住。
  下一刻,趁着大家继续往楼梯口移动脚步的空当,平稳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传入耳中:“我不想节外生枝。”
  什么叫节外生枝?良辰还没想明白,就稀里糊涂地被带下楼,一直被动地走到吃晚餐的地点,集贤楼。
  这里是学校专门招待贵宾饮食住宿的地方,一般学生不会在里面消费。听说集贤楼的厨师手艺一等一的好,良辰就曾感慨,如果有一天能尝尝这里的食物就好了。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尝到传说中的美食,可是……
  坐在包厢里,旁边就是凌亦风,几乎能感受到太过熟悉的他的气息,这使得良辰觉得非常别扭,心想,即使有再好的东西端上来,恐怕自己也食不知味。通过他们谈话,她才知道,原来凌亦风受到这样隆重的接待,不仅仅是因为他今天的成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LC的名义设立了助学基金。
  席间,大家谈笑风声。对着这融洽合谐的气氛,良辰想,或许真的不方便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说出来,否则免不了一番尴尬。这,也许就是凌亦风阻止她的原因吧……
  坐在良辰另一侧的是电子系的主任,看得出凌亦风十分尊敬他。聊天的时候,他突然转头过来,笑着说:“良辰啊,这个基金还是以你命名的呢。”
  “嗯?”良辰一愣,一直开小差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再问明白些,这时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红酒轮番注入每个人的杯中。
  国人喝酒的方式,良辰一向是最不待见的。虽说这酒不至于像十几万美元一瓶般的太过名贵,但好歹也不能这么个喝法,满杯满杯的直接下喉,半点味道都品不出。
  在座个个都是文化人,但在酒桌上,却也没有一个是逊色的。起先,凌亦风轮番敬过去,良辰偶尔微微侧眼观察,发觉他依旧面色不改,口齿清晰伶俐,佩服万分的同时不得不低着头,尽量不与他人的眼神有所交流,企图让在座的都忘记她的存在。可是,显然不能成功,很快,便有人对着她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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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是新闻学院的秃顶院长,良辰心里为难,却迫不得已端起酒杯。事隔多年重回母校,对方又是长辈,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望着深红色的液体,良辰心里犯怵,天生对酒精过敏的她不知道这杯酒下肚,后果会是什么。
  她硬着头皮客气了两句,可杯子还没沾唇,就被旁边伸来的手拦下。
  她怔住,转过头,只见凌亦风淡笑:“林院长,良辰不能喝酒,这杯我代她。”说完,酒杯已落入手中,一仰头尽饮下去。
  良辰说不出话,指间似乎还留有刚才触碰中他的余温。凌亦风将空杯放回她面前时,有意无意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请倒杯温水来。”
  温水端来的时候,良辰侧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是对服务员还是对凌亦风。
  毕竟不是商务酒席,大家知道她不能喝后,也不勉强,只是打趣了两句,意指凌亦风护妻心切,惹人羡慕。
  良辰听在耳里,只是报以微笑,心里却更加黯然。
  只可惜……这是假的。
  如今他和她,各自身边早有另一人相伴。
  一餐饭结束,众人行至校外,寒喧一番各自散去。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天气却还不算太暗,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是极淡的梧桐树影,高大斑驳。
  一阵风吹来,良辰环着手臂微微瑟缩了一下。凌亦风朝她看了一眼,说:“上车,送你回家。”说话间,已经走到车旁。
  良辰明知这个时段很难打到车,却还是摇头:“不用。”
  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而凌亦风也停下来,靠在车门边,也不看她,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
  淡淡的烟雾就在这薄暮中渐渐散开,凌亦风的脸掩在后面,几乎看不真切。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良辰只觉得那双微微垂下的眼眸中,似乎有迷离的光华在流动。
  对面就是马路,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忽然想起方才桌上喝酒的情形,良辰细细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说:“酒后驾驶罚得很重的。”说着伸出手,“我来开。”
  凌亦风闻言抬眼看她,“你有驾照?”语音上扬,似乎不大相信。
  不就是本驾照么!有什么好稀奇的?良辰见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感觉自己被完全轻视了,不满之余,心底却也不免开始没底起来。因为虽说驾照拿了两年,但真正开车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记得上一次碰到方向盘,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可是,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下一秒,车钥匙便被放入她的手心。
  凌亦风其实并没有喝多,虽然酒精含量超标,但如果要安全平稳地开车回家,他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可是现在,他却安然地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自己的PORSCHE被一辆又一辆大小汽车从旁边超过去。
  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用眼角余光打量正专心驾驶的良辰。这个女人……估计平时根本没怎么开过车。虽然路线还算够直够稳,但她小心翼翼心无旁骛的神情显然与目前的行驶状况不太相符。即使他的车不是跑车,现在的车速也可称作龟速,加上交叉路口太多,前面不断被驾车熟手插队,使得他们平白被红绿灯耗掉许多时间。可是,即使这样,他仍旧安之若素,调低了椅背,一手支在眉际,神情放松,只在需要转弯的地方加以提示。
  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良辰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到。一路上,根据凌亦风的指点,绕了大半个C城,终于来到他们于郊区的住处。
  车子停下来,凌亦风并没急着下车,而是突然侧过头问:“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走么?”
  回去?不就是按原路返回吗?良辰想都没想地点头。
  “你确定?”路灯掩映下,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距离这样的近,以致于良辰不禁恍了恍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又觉得他问得别有用意,于是仔细回想来时的路。
  ……不对。
  良辰心里暗暗叫糟。
  之前一路过来,方向全是由凌亦风指的,她自己却只顾得专心开车。加上其中有一段路面正在整修,因此要进入这片住宅区,必须另外绕一小段路。当时良辰开着车,就觉得七拐八弯,好半天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而且,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她从小就是不折不扣的路痴一枚。当年在学校里,在那些在她看来错综复杂的“井”字型路上,硬是迷路好几回。凌亦风曾不只一次地嘲笑她,怎么竟会没有方向感到如此地步!
  此刻,良辰更是绞尽脑汁都无法回忆起来时那段九曲十八弯的路,就更别提如何倒着走回去了。她有些挫败,终于了解凌亦风特地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可是……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回家?
  将她为难迷糊的样子尽收眼底,凌亦风自是不动声色。
  所以说,这样没有方向感的人,拿了驾照反而是件麻烦事。
  车子没有熄火,良辰还愣在座位上,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装在路边造型别致的低矮路灯隐在草丛中,柔和地亮着,外面是磨砂的玻璃罩子,光线透出来有那么一丝朦胧。凌亦风手臂伸过去按按钮打开了天窗,四面的玻璃也全部缓缓降下来,一丝幽凉的冷意立刻窜进来。微风掠过颈脖似乎令良辰回过神来,转头发现身侧火光忽闪,凌亦风微低着头,烟已经燃上。
  这是良辰第二次见他抽烟。以前在大学里,虽然绝大多数男生都是烟酒不忌,但凌亦风却从不凑热闹跟他们一起吞云吐雾,手指、领边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气息。
  可现在,他抽烟的姿势却是那么熟练。
  车里通风,因此烟雾很快散出去,并没有留下什么难闻的气味。虽然大部分房子里都亮着灯,可路上静悄悄的,良辰坐着,除了努力想着回家的路之外,还觉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凌亦风两个人长久地待在车里实在是件尴尬的事。
  终于,她低声说:“我等计程车回去。”同时伸手开门,跨下车去。
  凌亦风闻言侧头看她,也不阻止,只语气平淡地说:“这里的计程车很少。”
  “……那,公车呢?”她抱着胳膊,开始觉得有些冷。
  “没通。”
  “……”彻底傻眼!
  但转念一想,良辰也只怪自己问得笨。
  这里是豪宅区,住在这一带的几乎可以说是家家有车,哪里还需要浪费其他交通资源?况且,这一路开过来,确实没见到除了私家轿车之外的代步工具。
  车外的女人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凌亦风的视线穿过车窗冷冷地看着,嘴角渐渐露出嘲讽的痕迹。
  她当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么?或许她觉得,和他待在一起早已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沉默了一会,凌亦风缓缓开口:“我送你回去。”眼角眉梢却尽是冷凝。
  早知最终结果仍是如此,当初自己就又何必揽事?
  良辰老实地坐在副驾上,看着凌亦风以无比熟练冷静的技术迅速开出住宅区驶向大路,心想,刚才在学校外的担心真是多此一举。现在的他,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绝对不像酒后违规驾驶的人。
  良辰早已说了公寓的位置,可车开到半路,却突然方向一转,朝更加繁华的地段驶去,并很快进入某个地下停车场。
  “我饿了。”车子停稳后,凌亦风淡淡地说了句,率先下车。
  良辰虽有满腹疑问,但无奈在问出口之前就显然已经抵达目的地,只好不多言语地立刻跟上。
  一路上,虽有服务生领着,但凌亦风明显也是熟门熟路。良辰走在旁边,心底暗暗纳闷,他才回来多久?怎么竟好像比她还要熟悉有着巨大变化的C城的一切?
  这个时间,店里还有不少客人,他们挑了个刚收拾好的座位坐下,临着窗,恰好可以看见七层楼下繁华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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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亦风看菜单的时候,良辰只是静静地坐着。她知道晚餐的时候他除了喝酒,其实几乎没吃什么,而事实上,她当时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的,也没吃饱。如今坐下来,光是推荐菜牌上的精美图片,就足以令人食欲大振。
  最终端上来的是数道精致讲究的小菜,以及盛在砂锅里的粥,配着虾球,香气四溢。
  凌亦风先添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她抬了抬唇角:“谢谢。”
  低下头开动的时候,突然想起,再上一次两个人像这样正式的吃饭,仿佛已经是那样久远的事了。
  凌亦风默不作声,偶尔用余光看向对面的女子。她还像以前一样,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一心一意的,脸上的表情淡然却温和,就连平日里的那一丝倨傲也会在就餐的时刻一扫而光。
  此刻也是如此。她低着头,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偶尔微微动一动,在挺秀的鼻梁边投下淡淡的阴影。
  周围的客人全是结伴而来,不时低声谈笑,每张桌旁的气氛都融洽至极,只有他们僵在那里,没有交谈,更谈不上眼神的交汇,与四周相比,头顶上方的空气明显凝固了几分。
  这时候,悦耳的铃声突然从凌亦风的口袋里传出来,良辰抬起头,只觉得颈脖微微僵硬,但气氛总算松了松。
  凌亦风接了电话,还没讲上两句,手机长长地滴了一声,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有要紧的事吗?用我的吧。”良辰看着对着手机微微皱眉的人,很自然地将自己的递上去。
  其实事情根本不重要。凌亦风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接了过来。站起身,去厅外打电话。
  好一会儿,他才回来,握着粉色的女式机子,还来不及还给良辰,屏幕已经伴随着弦乐声骤然亮起来。
  一个看来很亲昵的称呼欢快地闪动……
  “谢谢。”将手机放回良辰手里的时候,凌亦风紧抿着唇坐下来。
  打来电话的,应该……是个男人吧。
  叶子星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道歉,说是公司开会直到刚才才结束,又问良辰吃过饭没有,现在在哪。
  良辰偏过头,盯着几十米以下的车水马龙,一一作答。等到通完话,回过头来,才惊觉不知何时凌亦风竟已招来服务生,买了单。
  “走吧。”高大的身影倏地站起来,夹杂着隐隐冷然的气息,从她身旁一刻不停地掠过。
  良辰不自主地在心里叹气,只觉得莫名的压抑和疲倦。
  或许,分手后的男女,当真是连朋友都无法再做的吧。
  一路沉默。
  车里的气压仿佛低到极点。
  从跨江大桥上经过的时候,路灯和车辆从身边呼啸着向后退去,良辰抓着安全带,第一时间想到好莱坞的飞车电影。这一刻,倒宁愿刚才选择自己走回来。
  好不容易到了家,她从车里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踩着高跟鞋站稳脚步,根本来不及说什么,马达声响动,那辆华贵的PORSCHE已从身旁快速驶离,刹车灯仅闪了闪,黑色的车影便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良辰愣在原地。一句礼貌的谢谢还卡在喉间,满目却尽是方才凌亦风留下的冷酷侧脸。两次见面的情形,似乎一次比一次糟,不知怎么的,良辰就忽然想起常听人说起的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可是,分开的日子里,他可曾怀念过她?
  又或许,他们之间,连怀念都早已成了奢望。
  周末,良辰和唐蜜一起逛街,中途朱宝琳恰好打来电话,说是让她帮忙参考一件衣服,于是三人在商场一楼碰头。
  但凡休息时间,良辰一向都打扮得随意,短外套加工装裤,粉黛未施,怎么看都不像白领一族。唐蜜比她稍稍好些,但也是懒惯了的人,压根不愿精心修饰。然而反观朱宝琳,一如既往的艳光四射,走在光可鉴人的商场地砖上,性感的高跟鞋慢条斯礼地叩叩作响,耳边垂下的耳环随之晃动,细碎的光芒几乎能耀花所有人的眼。唐蜜之前一直只在电视上见她,如今遇到活生生的真人,不由得朝着良辰悄悄作了个惊艳的表情。
  原来,朱宝琳要挑的是在电台周年庆时穿的礼服。由于品牌太多,又有新款上市,一时间眼花缭乱,因此找良辰出来提供参考,顺便小聚。
  关于和凌亦风两次见面的事,良辰不想引来过多关注,因此这次当着朱宝琳的面,也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只字不提。
  “怎么没精打采的?”挑衣服的时候,朱宝琳突然盯住她的眼睛问,“看看,眼角都有细纹了!”
  “是么?”下意识地抬手,良辰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奔三十的人了,有也正常。”
  一旁与她同岁的唐蜜立刻不满地反驳:“喂!别乱说!什么三十?明明才刚过二十五不久。”
  女人大抵没几个肯认老。
  良辰依旧笑,完全不给面子,“看你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话音才落,换来一对白眼。
  PORTS专柜的小姐抿着嘴微笑,朝良辰多看了两眼,估计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居然对年龄问题如此坦然。
  朱宝琳试穿了两件,都不大满意,三人又乘手扶电梯上二楼。
  上了楼,拐弯的时候,良辰突然听见身边传来“咦”的一声。声音很轻,充满惊讶,她转头,发现刚才一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男子正停在后方不远处,盯着她猛瞧。
  “怎么了?”朱宝琳也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仅仅辨认了三秒钟,便脱口说道:“那不是以前追过你的师兄吗?”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对方听见。男子尴尬了一下,但也因此更加确定,微笑着问:“你是,苏良辰?好久不见!”
  “……啊,是啊,好久不见了。”
  良辰觉得微微汗颜。明明被追求的对象是她,如今反倒是朱宝琳先一步替她认出人来。
  这个男人,其实不算是她们真正意义上的师兄,反而和凌亦风才是正宗同门学长学弟的关系,读的也是电子。大一军训刚过,回家休了个十一之后,有一天早晨良辰在食堂里吃饭,就有人走过来自我介绍。很莫名其妙的,一个大男生站在面前自行说了一段话,将姓名年龄来历统统报得清清楚楚,良辰当时压根儿反应不过来。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一封淡蓝色的信已经放在了餐桌上。
  “希望能交个朋友。”那个男生说,“里面有我的联系电话。”
  “对不起,”良辰摇头,将信推了推,“请你收回去。”接了,反而惹来麻烦。
  男生也摇头,固执地说:“你看看吧。”
  直到人影消失在楼梯口,良辰始终没去碰那封信。倒是一起吃饭的朱宝琳摇着酸奶瓶,咯咯笑:“行啊你!才开学多久,就有人送情书来了!”
  回到寝室,她又顺便将这事宣扬了一番,于是很快大家便都知道良辰有了追求者,而且还是二年级的外系男生。
  对于姐妹们的关注和打趣,良辰自己反倒没什么感觉。所谓的情书,她是因为不好丢在食堂,所以才带了回来。信里声辞并茂,着重细节描写和感情抒发,良辰草草看了一遍,大概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并期待后续发展。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将信塞进抽屉。来大学这段时间,她可没想过这回事。
  此后,照样上课、吃饭、打水。偶尔在校园里遇上,不管看到没看到,她一率不作任何表示,只宛如陌生人,连个眼神都不给。
  结伴同行的朋友见了,常常笑她狠心。
  狠吗?不会。
  既然不可能有发展,那么又何必给他希望?现在的大学男生也不傻,看见对方没有回应,想必就该知道无望,从此打消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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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生也确实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良辰却并没有因此而过上平静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又有其他追求者涌现了出来。在这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工科院校,女生想找男朋友基本上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时良辰早已声名鹊起,被一众人等评为院花,风光无限。
  可她还是无心。那些名声对她来说都是虚的,周遭或羡慕嫉妒或爱慕赞美的眼光,仿佛全不放在心上。与至交好友可以疯癫地打闹玩笑,却对其他泛泛之交始终疏淡有礼。走在路上,常有男生过来搭讪,她也只是静静听对方说话,完了道声“对不起”,转身走人。久而久之,有人传她骄傲清高、性格冷淡,她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照旧过自己的生活。
  其实,并非高傲。事后想来,不过是还没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然后,便是情人节那晚出去溜冰,与凌亦风有了小小的交集。
  缘分本身就是奇妙的东西。在不认识一个人之前,生活中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而一旦熟识了,却仿佛时时处处都能相遇,常常一个不经意地转头,便能看见那道身影。
  良辰与凌亦风,也是如此。
  站在电梯边寒喧了一阵,师兄才说:“我太太带着儿子在楼下的麦当劳等我,所以……”摆了个抱歉的表情。
  良辰会意,立刻点头:“哦,你先去吧,我们还要逛逛。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那我先走了啊。”师兄挥挥手,笑容挂在三十岁男人成熟的脸上。
  四个人,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错开身去。
  往前走了两步,良辰终究还是回过头,再次看了看师兄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如果当初没有他,或许此后她的爱情和生活,都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二的某一天,她们接到通知,说是传播系与电子系举办联谊舞会,所有二三年级的传播系女生全在受邀之列。晚上到达西校区的舞厅时,恰好遇上这位身为电子系外联部长的师兄,良辰她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便是这次联谊的主办人之一。
  在这个全校规模最大的舞厅里,人头攒动,阴暗的光线里,只看见黑压压的身影来回穿梭。寝室里六个姐妹在属于本系的地盘里占了一张长凳,朱宝琳凑过来说:“你看,电子系的女生果真少得可怜。”
  良辰借着屋顶幽暗的灯光环视过去,果然,对面角落里,四个安静的女性身影几乎淹没在周围高大活跃的粗犷线条中。
  “……所以说,工科院校里,只有联谊才是解决男女比例失调所带来问题的最好方法。”寝室里一个女生插话说道。
  “正所谓互通有无嘛。”另一个女生很正经地说。
  一句话,似乎令大家立刻想到本系男生群体的弱势,听见的人静默了一秒之后,纷纷会心地笑作一团。
  舞会很快正式开始。
  随着音乐响起,舞池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刚开始男女生多半还有些尴尬推脱,但到后来,习惯了,也就自然手脚放开,落落大方地邀请他人或接受邀请,一群十八九岁的人,玩得不亦乐乎。
  良辰下场跳了几支,回到座位时,鞋面上不可避免地,印着数人的灰白脚印。其实,其间她也经常踩到对方的脚,与三四个不同舞伴,全都是在一叠声的抱歉之中渡过短短三四分钟的舞曲时间。
  当时只能怨为什么大一扫盲时,都没认真去学,否则此刻也不至于一路尴尬到底。
  曲子不全是悠扬的慢三慢四,偶尔还插了激烈跳跃的音乐,许多人纷纷跳入场中,身体舒展、表情兴奋,在闪烁眩目的灯光下,尽情舞动。
  良辰一向喜静不喜动,因此只是靠在一边的立柱旁,朝场中央正向她挥手的朱宝琳摆了摆手。
  这时,身旁插入一道清朗的声音,近在耳边:“……刚才踩肿了多少男生的脚?”
  良辰一愣,转过头,恰好对上一双含着微微笑意的黑色眼眸。
  “嗯?你也在?”她有些吃惊,居然差点忘记他也正读着电子系的二年级。
  凌亦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了个身,也在大立柱旁背抵着倚靠上去。
  良辰侧着头又问:“……你刚才说什么?”他怎么知道自己踩了别人?
  凌亦风看着她,抬了抬下巴,淡笑着示意:“我坐在那边的时候,有好几次你从我面前经过,我都听见你一个劲地在道歉。”偶尔有灯光扫过她的脸,他甚至有几次看见她皱着眉一脸无奈的样子。
  “女生对于跳舞,不是应该很有天赋的么?”他提出疑问:“可你为什么完全一窍不通的样子?”
  良辰也很无语,只得耸肩:“这个问题应该问我爸妈,为什么没遗传给我运动基因。”
  凌亦风听了,挑眉笑了笑,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音乐声骤然提高了许多。场中的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排着一串,以手搭肩,和着欢快的乐曲跳起中场的兔子舞。
  良辰弯腰去拿水喝,才发现矿泉水瓶已经空了。在喧嚣的环境中,这时说话已经很费力,她晃了晃空瓶子,又指指窗外,示意出去买水。
  凌亦风见了,点头,比了个“同去”的姿势。
  舞厅离最近的超市也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其中一段较窄的小路,没亮路灯,两侧高大的树木耸立,遮蔽了月光,走在其间,只能隐约看见些影子,全是弃之不用很久的老旧低矮的房子。抄的是近路,路面并不太平整。良辰大一作金工实习的时候,骑着车从这里经过,一路坑坑洼洼,速度稍快一点感觉骨头都会颠得散架。
  所幸,虽然路又长又不好走,但有一人作伴。
  走了一段,良辰突然听见凌亦风说:“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她顺口接道。
  凌亦风顿了一下:“要听?”
  两棵梧桐的树叶之间,恰好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隙。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鼻梁挺直,一双眼睛显得尤为清亮。
  “你说吧。”良辰点头。
  凌亦风微微抬起唇角,以平稳低冷的声音开始叙述:“有一个男生,考上了外国的大学。他和他的母亲在学校外面租了间旧房子,住在里面十分用功地读书。可是不久就发现,每当他坐在书桌前学习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轻轻触碰他的颈脖。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并不太在意,可是久而久之,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存在,于是他……”
  “等一下!”良辰突然出声打断。
  “嗯?”凌亦风看向她,疑惑地挑了挑眉。
  良辰放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有些无力地说:“不要告诉我,你在讲鬼故事!”这是她的死穴。
  凌亦风的微侧着低下头,表情看来很无辜,可薄薄的唇边却隐约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你怕?”
  除了微弱的月光,四周一片漆黑。
  然而……“不会啊。”很直觉地,良辰回道。
  尽管此刻,后背早已有微微发凉的感觉。
  “那我继续了。反正还有一段路才到超市,正好听来解闷。”
  几乎没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凌亦风淡淡地接下去道:“他觉得这件事很诡异,于是就说给他母亲听。他母亲去找了个算命的询问,算命师告诉她,有许多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都可以被照相机所捕捉,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出现,就马上拍张照片,说不定可以解开谜底。”
  良辰默默跟在旁边,深深吸了口气,只感觉脚下的路前所未有的难走,而且,前所未有的漫长。在心底里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放弃明亮平坦的大道不走,为省一点点路程,而挑了这条见鬼的漆黑的小路。
  鬼……
  脑海里碰出这个字,良辰立刻轻轻甩了甩头。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想!
  可是,这根本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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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怪自己一时嘴硬,不肯承认从小害怕听鬼故事。现如今,身边这个人压根没有就此停下打住的意思。
  一阵风吹来,凉嗖嗖的,良辰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听了算命师的话,那个男生半信半疑,回家在桌前重新坐下来读书。不一会儿,又感觉有东西轻轻敲他的颈脖,他的母亲马上用相机给他拍了张照片。等到照片洗出来,母子两人全都吓得脸色发白。照片里,在男生旁边的,是一双悬空的脚……原来,他一直感觉到的,是曾经在屋子里上吊的人从半空垂下的一双脚,因为在空中晃荡而不停轻轻触碰他的颈脖……”
  故事总算是结束了。
  良辰闭了闭眼,尽量叮嘱自己不要去想像那种场景,可头皮仍止不住一阵阵发麻。
  “你……真的不怕?”凌亦风低下头来微笑地看着她。
  良辰清了清嗓子,“当然。”一边在记忆里搜寻,“我也讲一个给你听。”觉得他是有意吓她,总得回敬回去,才不枉出的一身冷汗。
  “好啊。”凌亦风倒是欣然接受,同时伸手指了指,“转个弯拐到大路就到超市了。”
  良辰这才发觉,一段又黑又长的路,终于快了走到头,前方隐约有路灯的光线。
  “回去的路上你再讲,更有气氛。”凌亦风似乎兴致颇高。
  回去打死也不走这条路!良辰在心里暗想。却也苦恼一时真想不出什么吓人的鬼故事能替自己血恨。不过,望着越来越近的光明大道,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总算能够松下来。
  这时,凌亦风突然伸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感觉到了吗?”
  此时正值春末,良辰穿着件一字领的针织衫,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凌亦风微凉的手指就这么突如其来悄无声息地触上她颈脖旁的肌肤,触感若有若无……
  “啊!……”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结果,回来的路上,凌亦风当仁不让地当了回义工。六瓶可口可乐,分两个袋子装着,一手提一只。
  走的是正经大路,虽然远一点,但总好过深一脚浅一脚,外加后背发凉,受尽惊吓。
  沐浴在明亮的路灯下,良辰早已缓过劲来,却仍旧没好气地嘟囔:“没想到你这么幼稚!”居然那样应景地吓她!
  “没想到你这么嘴硬!”穿着黑色毛衫的大男生脸上的笑容隐隐透着得意。
  良辰有气无力地抛了个白眼过去,终于确定他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想要吓唬她的。
  回到舞厅,只见朱宝琳远远站着,正以手扇风,想必是闹腾得冒汗了。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冲着良辰叫:“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见,还以为你一声不响一个人先跑回寝室了呢!”
  良辰从凌亦风手中接过塑料袋,扬了扬:“见你Dancing Queen作得辛苦了,特意买来慰劳你的。”
  “哇,良辰,你真是太好了!”朱宝琳扑上来抱了抱她,从袋子里拿出可乐,才像突然想起来般,指了指凌亦风:“你们俩……怎么一起?”
  凌亦风笑了笑,没答话。此时寝室里其他四个女生也围上来,良辰将饮料一一递给她们。
  “喏,你的。”剩下最后一瓶,良辰举到凌亦风面前。
  凌亦风稍稍一怔,才道:“当初说要买水喝的是你吧?怎么自己反倒没有?”
  “谁说没有?……我喝这个。”说着,良辰又摸出一罐奶茶,晃了晃。
  饮料是当初良辰独自进超市挑的,小小一罐奶茶,被压在可乐下面,凌亦风自然注意不到。
  “这算是我做义务劳动的补偿?”凌亦风接过来,微微挑着唇角。
  良辰似笑非笑:“是为答谢你奉献了一个精彩至极的故事!”
  “哦?”清亮的眼睛里仿佛都盛着笑意,“以德报怨啊——”拖长的尾音,语调轻松愉悦。
  良辰撇着嘴角微微一笑,不再答他,仰着头喝自己的奶茶。
  一边的朱宝琳看着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脸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在这一男一女之间来回移动,渐渐流露出耐人寻味的意味来。
  舞会结束后,良辰被朱宝琳拖去洗手间,再出来时,发现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寝室其他四人估计也早已结伴离去。
  走到大门口,朱宝琳突然问:“我们怎么回去?”
  良辰这才想起之前是六个人一起从宿舍区走着过来的。当时只当是饭后散步,可如今玩到这么晚,再徒步走回去,几十分钟的路程,似乎有些不太实际。
  这时,有个男生骑着车停在她们面前,并且轻轻唤了声:“宝琳。”
  良辰仔细一看,正是原来一起滑冰的篮球健将。
  “我没骑车来,你带我回去吧?”朱宝琳走下台阶问。
  “好。”篮球健将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乐意。
  良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发懵。……如果她没记错,好像朱宝琳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因为性格不合而和平分手了呀!
  怎么现在看来,两人的神态举止仍旧那么亲密?
  眼看朱宝琳已然扶上对方的腰,良辰终于回过神来,皱眉道:“喂!没义气的家伙!你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当然不是。”朱宝琳笑眯眯地伸手指了指,“我早看好了!你可以坐他的车回去!”
  顺着她提示的方向,良辰一眼便看见了正跨在车上与两三个同学交谈的男生。
  灯光下,他的侧面,弧线优美,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流光溢彩。
  自行车加速度地从长长的坡道上一路滑下。
  良辰坐在后座,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双手不禁抓紧前面人腰侧的衣摆。
  “……你就不怕我再讲故事给你听?”头顶上方传来清朗的声音。
  良辰抬头,只看见对方乌黑的头发,以及微微躬着的背脊。
  她笑:“抓着你的衣服呢!我一再受到惊吓,很可能会做出激烈的举动。”
  “同归于尽?”骑车的男生微微侧过脸,露出带着笑意的俊朗眉眼。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感觉风声太大,良辰下意识地提高声音。
  下一刻,隐约有笑声飘过耳边。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将来的一段感情便在这个普通至极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慢慢展开。
  都说青春年少岁月如歌。可是良辰觉得,她的人生自从有了凌亦风的参与,就变得如同一幅卷得密密实实的画卷,一寸一寸显山露水。
  曾经以为,风景优美,却忽然有一天,峰回路转。
  令人措手不及。
  在那舞会之夜之后,一切似乎发展得自然、平稳,而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良辰与凌亦风的接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多了起来,周围也慢慢冒出些声音,好事者的打探和猜测通过各种渠道传进良辰的耳中,可她全然不作回应。
  其实,究其原因,不过是连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俩算是什么关系。
  偶尔一起吃饭,一块儿上自习,或者在水房偶遇后他帮她提水,图书馆里互相推荐好看的书……只是这样而已,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那个时候,大学校园里手机并不普及,现在有好感的男女或许还会互传暧昧短信,但这种情况在当时根本无从发生。而且,良辰和凌亦风平时并不通电话,不见面的时候,可以说是完全失去联系。
  对于这一现状,良辰有时也会隐隐觉得有些遗憾,却又不愿去深究这模糊念头背后的真相。
  只记得有一次,凌亦风突然打电话来。良辰她们正在寝室夜聊,熄了灯全部躺在床上,听起铃声谁也不愿起来。最后,还是朱宝琳爬下去接,只因为电话找她的机率最大。
  结果,接起来没几秒,朱宝琳便凉嗖嗖地说:“苏良辰,你还不快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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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辰只觉得奇怪,急忙顺着梯子蹬下来。在屁股上挨了那个不甘白跑腿的女人一巴掌之后,便意外地听见凌亦风的声音:
  “呵呵,就睡了?”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十一点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贴近。
  “后天去江滩玩怎么样?”他语调平和地问。仿佛这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提议,而非琢磨了一晚上才终于开口的邀约。
  良辰握着听筒,只觉得心“呯”地跳了一下,不同于平常的速率和力度。
  出于潜在的直觉,她下意识地问了声:“就你和我?”
  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接着便传来淡淡的笑声:“……你还想叫上谁?”
  谁也不想叫。回答飞快地跳进良辰的脑子里,可到了嘴边却变成:“我无所谓啊,随便你。”
  这一次,没有停顿,凌亦风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约了时间,挂上电话,良辰踩着细而凉的梯子上床。还没挨上枕头,质问声已经响起来:“还不快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黑暗中她微微一愣,而后装傻地笑起来。
  “我可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朱宝琳得意地开口,“凌亦风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们俩约好去哪儿玩?”
  怎么那么精明?!就好像从头到尾电话都被窃听了一样。良辰暗自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在这方面朱宝琳堪称大行家。包括上次舞会回来坐车的事,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有意安排的。
  “你慢慢八卦去吧。我困了……”翻了个身,良辰闭上眼睛任凭对方再怎么抗议,也都不再说话。
  初夏的夜晚,微微还有些凉意。一个小时后,良辰将毯子拉高,一直盖在下巴边,清醒地听见窗外昆虫细微的叫声。
  还有寝室里其他人均匀的呼吸声。
  头一次觉得,夜晚无比漫长。
  那一年六月初的C城,凉爽得出乎意料。
  两人在江滩旁看了一会儿别人放风筝,而后转到附近广场喂鸽子。良辰坐在平整的水泥台阶上,买了一小袋干玉米,装在塑料杯子里,时不时抓一把撒出去。面前诺大一片空地上,雪白灵巧的鸽子迅速聚拢来,低着头很专心地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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