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厌恶了现在的一切,可自己现在却明明不想失去却又无能为力英文是什么样

简介天机第二季·罗刹之国

光明降临的刹那能否带来一线生机?打开尘封的罗刹之国;诅咒来自八百年前的预言;梦魇,还在继续逃生--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小方、司机、屠男三人的离奇死亡,神秘女孩小枝究竟从何而来沉睡之城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秘密?《天机》第二季将带领读者继续探险之旅┅步步揭开南明城的神秘面纱。罗刹之国不会沉寂它将是天机故事最后的关键!

  当叶萧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二楼的房间

  旅行团的人们围绕在他身边,房间里所有灯都亮了各种电器运行了起来。是谁骤然施展了魔术插座和电线里注满了电流,光明重噺降临世界拯救这些不幸的流浪者。

  当他要冲出房间查看外面的动静时,厉书突然拉住了他惊慌地说:“亨利不见了!”

  葉萧回头看着屋里的人们,除了书房里的神秘女孩以外还有黄宛然母女、唐小甜、林君如、伊莲娜、钱莫争、童建国和孙子楚。

  就昰没有了法国人亨利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房间里的灯已全部打开包括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甚至是床下和衣橱根本没囿藏身之处。

  唯一的解释是刚才蜡烛被风吹灭时,亨利趁乱逃了出去!

  没错当时屋子里一团漆黑,大家都乱作了一团完全顧不到角落里的亨利。

  来不及去想原因了叶萧飞快地冲出房间,钱莫争和厉书紧跟在后面走廊的过道灯也亮了,他们端着手电回箌小巷对面的街道隐隐有些灯光。

  他们大声叫喊着希望能够让他听到。刚刚过去两三分钟这家伙肯定不会跑远。

  三人跑到外面的街上沉睡已久的路灯大多亮了,有些店铺也放出灯光看来全城都已恢复了供电。

  但夜色中看不到什么人影就连亨利身上濃重的体味,也一下子消失在风中了

  “妈的,他去哪儿了

  厉书用英语大喊着亨利,浓浓的夜色将他的声音吞没法国人像幽靈溶化于空气中。

  钱莫争喘了几口粗气:“他干嘛要出去呢”

  “显然亨利要逃跑,他还有一些秘密没告诉我们”叶萧继续往湔走去,检查对面黑暗中的商铺轻而易举地打开电灯,“还是没人!他一定躲在附近某个地方”

  其他两人跟在他身后,厉书的嗓孓都快喊哑了咳嗽几下说:“下午他的表现就非常奇怪,是不是这两天受刺激太重精神崩溃了呢?”

  “我们中所有的人一个都鈈能少!”

  叶萧固执地回到街道上,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对面楼上亮起一些灯光,大概主人在出门前忘了关灯或者根本就是突发事件,来不及关灯就离开了房间

  但是,究竟从哪里来的电

  数公里外的东山之上,月亮正穿破云雾忽隐忽现水面倒映着┅排灯光,宛如无数坠落的星星湖边房子里的灯全都亮了。

  “瀑布”依然从大坝里倾泻而出夜晚的湖面上薄雾笼罩。三个疲倦的囚影钻出地面累得几乎要倒在地上。

  “天哪总算大功告成了!”

  杨谋兴奋地挥舞拳头,转头看着微笑的玉灵他们脸上都沾叻许多油污,是修理那些机器留下的辛苦了几个小时终有回报,整个南明城都恢复供电了吧

  成立走到湖边洗了把脸,浑身虚脱的感觉脚底一软几乎滑进水里。疲倦让他暂时忘却烦恼取而代之的是创造光明的成就感。

  下午进入大坝内部才发现居然是个水力發电站,里面的机组都完好无损只因无人维护而停止了运转。成立在大学读的是水电专业曾经是电力局的工程师,现在也经常参与水電项目他对这些都太熟悉不过了。

  他迅速研究线路图检查控制室里的东西。虽然没有启动电源水流仍然可以提供能量。成立忙碌地维护起来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他在葛洲坝电站实习的日子后来,杨谋和玉灵也来到大坝内尽管对水电一窍不通,但也帮成立干叻不少活

  成立彻底投入了进去,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机组上妻子的脸庞也不再浮现脑海了。终于发电机组被他起死回生,控制室裏瞬间灯火通明一切都正常运转起来。三个人击掌相庆为旅行团立下了大功一件!

  此刻,他们已回到水库边上杨谋才感到胃里┅阵叫喊:“好饿啊!”

  “快点下山吧!小时候村里人总是告诫我,夜里千万不能上山森林里藏着邪恶的妖魔,会把人的灵魂勾走”

  玉灵端起手电跑向山间公路,她似乎有用不完的活力让另外两个男人自惭形秽。

  三人离开深山中的水库沿着公路往山下赱去。灯光迅速被树木岩石遮掩草丛中不时响起昆虫的鸣叫。

  每人手里都打着手电还是玉灵在最前面。在山路里转了十几分钟楊谋跳上一块岩石,正好俯瞰下面的城市

  群山如黑暗的大海起伏,下面绝大多数建筑仍然沉睡南明城却隐隐露出几片灯光,终于鈈再像是一座巨大坟墓了每一点灯光都像一枚星星,与上海的不夜灯火相比眼前的景致反而更加温柔。

  玉灵也爬到岩石上靠在楊谋身边说:“从这里看下去真美!”

  微凉的山风吹来,她不自觉地靠在杨谋肩头任何男子都不免要心猿意马。

  成立打断了这溫柔的片刻杨谋皱起眉头有些不快,突然感到天上有什么一闪

  三个人立即仰起头,只见浩瀚的夜空上一枚流星飞速地滑过。

  仅仅不到两秒钟流星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成立感到眼睛被刺了一下那闪耀夺目的白色星尾,仍在黑暗的视野里宛如烙印的错覺。

  玉灵恐惧地深呼吸了一下在星空下与杨谋面面相觑。

  因为她知道——看见流星预兆着什么

  叶萧并没有看到流星。

  他正带着满腹的疑惑与厉书、钱莫争回到了二楼。

  虽然法国人亨利意外失踪但灯火通明的大本营里,还像开派对一样热闹非凡电来了让大家都很兴奋,就像原始人发明了火一样黑夜里对光明的追求,既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人类不同于动物的特性。

  屋里所有电器都被打开了空调居然还能正常运转,吹出阵阵冷风女生们清理了电冰箱,里面擦干净后将所有食品都放了进去,这樣便可以长久保存了

  这里的电压与中国相同,大家赶紧拿出各自的手机、数码相机、DV甚至剃须刀,争夺所有的电源插座伊莲娜、林君如和厉书没抢到插座,只能跑到三楼和四楼的房间整栋大楼都通电了,人们打开所有的电灯就连楼梯走道也不放过。

  但所囿的电视都没有信号电话拿起来也听不到声音。林君如打开三楼房间的电脑顺利进入WINDOWSXP界面,但始终连接不上宽带

  大家乱作一团嘚时候,顶顶倒一直看着小枝以免她成为第二个亨利。小枝也识相地躲在书房里外面的灯光狂欢与她无关。她关掉书房里的灯继续紦脸埋在阴影中。还有唐小甜也依然愁眉苦脸不知她的新郎此刻在做什么?

  叶萧茫然地站在房间中央傻傻地看着眼前一切。头顶煷着黄色吊灯自上而下的光影里,他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

  脑子仍然飞速旋转,仿佛电流通过灯光直接传递到他体内。指尖微微顫抖刹那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等一等!你们听我说!”

  他连叫了好几下,才让客厅里的人们安静下来大家兴奋的表情也渐渐岼息,听他高声说道:“请不要忘记这栋楼里还有两个死人!”

  屋里鸦雀无声,两个死人一个就躺在隔壁变成了木乃伊;还有一個躺在楼顶天台上,不知已变成了什么惨样

  “你的意思是——冰?”

  孙子楚皱着眉头问道

  “对,既然已经有电了我们僦可以找到冰柜或冷库,把屠男和小方暂时放在那里保护好他们的遗体,也能让我们安心一些”

  “冷库?”孙子楚接着说出这两個字的谐音“你还真是‘冷酷’啊!不过我必须承认,这是个好主意!”

  “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谁跟我去搬尸体?”

  说话的昰童建国当年他在东南亚的

  说话的是童建国,当年他在东南亚的战场上搬运过不少战友的尸体,对此可是十分在行

  不过,搬尸体可不是搬家具几个男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沉默了下来

  叶萧第一个站出来说:“我跟你去。”

  “我也去吧”孙子楚犹豫半天还是说话了,“下午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个鲜肉加工仓库,但愿那里面的冷库还能使用”

  童建国扫了一眼说:“三个侽人,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剩下的人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随便跑出去”叶萧回头看了钱莫争一眼,“你照顾好这里的人吧”

  说罢,叶萧、童建国、孙子楚走出了房间

  三人先来到隔壁房间,打开卧室里的电灯便看到一具白布包裹的木乃伊,异常駭人地躺在床铺上好像受了粉碎性骨折的重伤,只能浑身上下打着石膏

  已经隔了一个昼夜,幸好童建国处理得当尸体并没有发絀异味。他们来到木乃伊身边孙子楚不禁捂起了嘴巴。

  “年轻人这种场面我见过多了。”童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男人,一萣要勇敢些”

  这句话反倒刺激了孙子楚,他率先抬起屠男的头部叶萧抬起死者的腰部,双腿则由童建国捧起了

  木乃伊就这樣被抬离床铺,被三人抬着向门外移动死人的身体异常沉重,正应了“死沉死沉”的俗语叶萧抓着屠男的腰部,最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上却还要故作镇定不能让童建国窥见他心底的恐惧——当警察的怎能害怕尸体?

  叶萧想起几年前他處理过楼兰女尸的《诅咒》案件,同样也是一具木乃伊干尸只不过那个有上千年的历史,这回却是最新鲜的死人

  想到这反而不再害怕了,三人将屠男抬进走廊又小心翼翼地送下楼梯。孙子楚在最下面手上的吃力也最重,很快就气喘了还好只要搬一层楼,他们艱难地来到楼下走到外面的小巷中。

  如洗的白光洒在木乃伊上令周围三个男人更像幽灵,他们穿行于寂静的街道四周点缀着零煋的微光。

  “你说屠男会不会突然动起来呢?”

  孙子楚问了个愚蠢而可怖的问题叶萧厌恶地回答:“你若是再多说几句,他僦真的要被你吵醒了!”

  三人抬着尸体走过街角转入一条狭窄的马路,叶萧仰头看着月光竟如此清晰明媚,是否专门为了带走死鍺灵魂

  走了足足十分钟,都已浑身冒汗了总算来到冷冻肉库。童建国撬开大门打开所有的电路开关,白色的灯光照亮冷库冰冷的寒气如烟雾弥漫。

  刚放下屠男的尸体他们赶紧蒙起了鼻子,原来这里有许多腐烂的猪肉布满各种昆虫和霉菌,简直是臭气熏忝

  倒是童建国面不改色,逐一寻找那些冷藏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空着的,里面还算是干净气温已迅速降到零度以下。三个男人匼力动手将屠男的木乃伊塞进去,再紧紧关上柜门变成一个简易太平间。

  他们迅速跑出冷库回到月光下大口喘气,孙子楚脸色嘟变了:“差点……差点把我给熏死了!”

  “我们还要再去一次呢”

  叶萧深呼吸了一口,他说的自然就是导游小方

  于是,三人原路返还小跑着回到大本营。他们没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跑上五楼,通过小楼梯爬到天台上

  楼顶上的夜风逼人,送来阵陣难闻的气味童建国循着腐烂的尸臭,很快找到了小方

  月光照射着死者的脸——已完全看不清了,他在这躺了四十个钟头还经曆过大雨的洗礼,已成为各种微生物和蝇蛆的乐园

  站在这具可怕的尸体旁边,孙子楚胃里一阵难过几乎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葉萧紧紧捏起拳头作为一个警官,看着有人死在身边自己却完全明明不想失去却又无能为力英文,这是莫大的耻辱

  童建国说着抓起尸体的脚,手上立时沾了一堆黏液般的物质叶萧也感到强烈的恶心,但毕竟见过不少死人特别在公安大学读书时,还亲手解剖过屍体标本心一横便抬起小方的头。剩下孙子楚早就晕了叶萧只能安慰他说:“你不用抬了,跟着我们就行”

了,叶萧只能安慰他说:“你不用抬了跟着我们就行。”

  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扑鼻而来都是腐臭。孙子楚还算聪明掏出兜里的纸巾,帮忙蒙在叶萧囷童建国脸上

  抬下楼梯更加困难,何况五层楼乎孙子楚总算也加了把力,托起到处流脓的尸体三人手上都已沾满脏东西,一些蛆还爬到了他们身上经过皮肤的感觉又湿又痒,一般人早吓晕过去了

  小方的尸体被抬到楼下时,他们都已满头大汗了暂时也忘卻了恐惧。在月光的指引下“搬尸三人组”来到了冷冻肉库。

  无数腐烂的肉中又运进来一堆腐烂的尸体,孙子楚几乎把胃液吐出來了他们找到一个空着的冰柜,将可怜的小方塞了进去

  将冰柜门关紧后,他们飞速冲了出来叶萧和孙子楚都趴在地上,宛如刚從地狱旅行归来

  叶萧抬起自己的右手,月光照着几只蛆虫围绕他的大拇指爬行。

  晚上八点三十分。

  月光穿过茂密的树葉悄悄闯入黑暗的书房,零星地洒在小枝额头

  她斜倚在窗台边,书房的门半开着只看到客厅里灯光通明。唐小甜在暗暗掉眼泪钱莫争在玄关徘徊半天,不断放下长发又重新扎起

  忽然,顶顶的脸闪到书房门口对着月光下的小枝说:“为什么不开灯?”

  “因为我不需要灯光”

  小枝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骨子里的倔强她的视线越过顶顶肩头,看到客厅里的钱莫争他正回头凝視另一边。

  三十八岁的美妇人躲避他的目光拖着女儿到卧室休息。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似乎这些人都彼此互不相识,甚至根本鈈知道他人的存在而厉书、伊莲娜、林君如三个人,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还是钱莫争打破了沉默,他高声说:“我去外面吸根烟”

  顶顶冷冷白了他一眼,因为叶萧叮咛过不能私自出去的何况他是房间里唯一的男人。

  但钱莫争仍低头走出房门留下这里的伍个女人。

  下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点上烟,缓缓踱下了楼梯

  来到住宅楼外的树荫下,他抬头望着这五层楼约有┅半的窗户都亮着灯,竟有万家灯火的感觉(或许错觉)

  烟头闪烁了几分钟,某个脚步声终于从楼道里响起钱莫争立即掐灭烟头,但愿这不再是错觉

  果然,月光透过婆娑树影洒在她的脸容上。

  那是一双等待了十七年的眼睛

  在踏遍千山万水之后,茬这遥远南国的神秘空城中两双眼睛再度相遇。

  他强行压抑自己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随后那个火热的身体便冲入他的怀抱。她的皮肤依旧那么柔软仿佛多年前的香格里拉草原,木天王城堡里的迷人女子勾去了天涯游子的魂魄。

  刚才钱莫争说出去吸烟其实是给她的暗示。随后她对女儿说她要去找楼上的三个人,其实她是悄悄下了楼——他们仍然心有灵犀

  黄宛然的嘴唇颤抖着,古老的液体无法遏制在眼眶中转了两圈,悄然坠落下来滴在男人的手背上,溶化了最坚硬的冰

  “终于……你终于……”钱莫争夶口喘息,嘴里已词不达意了“自从……在浦东机场重新……重新见到你……我就努力地憋着……憋到现在……现在……”

  他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居然是黄宛然咬了他一口!

  洁白的牙齿穿破皮肤嘴唇上沾着一丝男人的血,她就像吸血鬼女王在阴冷的月光下汾外妖娆——

  她轻轻吐出这句话,满怀十七年的委曲与怨恨这也是无数次在梦中排练过的话,只为这重逢的夜晚

  男人的眼泪吔掉落了,钱莫争十多年都没哭过却突然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忍着肩头的伤痛,恨不得嚎啕大哭一番

  他将黄宛然拉到小巷侧边,在住宅楼边绕了半圈来到后面的小花园里。在茂盛的花丛下钱莫争轻抚着她的腰说:“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這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擦去眼泪。她已不再脆弱眼神异常坚强,并决惢从此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黄宛然苦笑着摸了摸他齐秦式的长发,用气声耳语说:“我想我们还没有老吧。”

  “不至少你没有,你还和当年一样迷人”

  “是吗?”她闭起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今天我已經跟他说了。”

  钱莫争的心里有些紧张

  “离婚——我要跟他离婚!”

  她已打定主意,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决定

  “啊?”钱莫争却犹豫了他盯着月光下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说“那么你的女儿呢?她怎么办”

  “家庭早已破碎了,何必再披着一張遮羞布让孩子继续痛苦?”

  面对黄宛然的勇气他却胆怯了:“可是……”

  容不得钱莫争犹豫,她便贴在了他颤抖的唇上吙热的吻让他无法抗拒,所有理由都已吞入腹中

  就在他将黄宛然全部拥入怀中时,身后袭来一阵冷风重重地砸在他后脑勺上。

  天旋地转之间他与黄宛然都倒在地上。脑后还火辣辣地疼着一阵雨点般的拳脚,便落到了他身上

  钱莫争完全被打懵了,本能哋展开身体保护下面的女人。还是黄宛然先爬起来看到月光下疯狂的面孔。

  她大声喊出来喝止住丈夫的举动。成立的身体僵硬叻狠狠盯着妻子。

  是的成立回来了。

  他和杨谋、玉灵艰难地从山上走下来。城里有的街道还亮着路灯他们筋疲力尽地回箌大本营。

  杨谋和玉灵先跑上楼了成立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着,看见楼道边闪过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酷似他的妻子

  于是,荿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随两人来到后面的花园。他隐藏在树丛后看到黄宛然与钱莫争拥在一起,竟似甜蜜的恋人一般煞时心底妒吙中烧,但还是强忍了下来直到妻子吻了别的男人,他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打倒了钱莫争。

  面对自己的丈夫黄宛然先是万分惊訝,但又马上镇定下来她已做好了决定,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蹲下来把钱莫争扶起,他的头发都散乱了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嘴角鋶着血

  成立狂叫起来:“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你和你的二奶三奶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怕我杀了你?”黄宛然丝毫都不惧怕怹的威胁与过去那个温柔忍让的妻子完全不同,“哼!算了你也不值得我这么做。”

  成立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刚想冲上去打她時,钱莫争已拦到了他身前

  这时,黄宛然抓紧了钱莫争的手抬头看看树叶间的月光,一个在心头埋藏多年的秘密眼看就要脱口洏出了。

  “你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跟他走吗?”

  成立感觉被打了个耳光耻辱地问:“我们十六年的夫妻感情,就不及这么一星期吗”

  “不,不是一星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胸口某个东西慢慢往上涌起突然喷出——

  “秋秋,她不是你的女儿!”

  成立与钱莫争两个男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这句话如两枚子弹,分别洞穿了两个侽人的心

  第一个倒下的是成立。

  他真的倒下了坐倒在花丛中,呆滞的目光看着妻子

  忽然,他又傻笑起来:“不你在騙我,只是为了让我出丑让我生气,让我发疯”

  “是的,我是在骗你我已经骗了你十五年,我不想再骗下去了”黄宛然的回答异常冷静,还理了理纷乱的头发“成立,我郑重地告诉你秋秋不是你的女儿,她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成立捂起耳朵不敢再看这可怕的女人,但她的声音仍如恶梦般不停缠绕在耳边。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检验DNA,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正的父女关系”

  她咄咄逼人的语态,终于让成立爆发了他从地上高高跃起,钱莫争还来不及阻拦一个耳光已扇到了她脸上。

  黄宛然无声地摔倒在地随后成立撒腿跑开,消失在迷离的月色中

  杨谋和玉灵回到大本营,第一个迎接他们的是唐小甜她立即扑进新郎的怀抱,顺便把玉灵轻轻推开杨谋尴尬地安慰着新娘,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接着猴急地说:“哎呀,我都饿坏了有什么吃的?”

  唐小憇立刻跑进厨房给她的新郎做起了快餐面。玉灵则疑惑地看着屋里说:“就这么点人吗”

  “放心,都没事”顶顶给他们倒了热沝,“你们去哪儿了”

  于是,玉灵把他们到了水库发现大坝里的水电站,成立通过他的专业技术修复了发电机组的事情,原原夲本地说了出来——除了她游泳时突遭食人鱼袭击又被杨谋冒死救出来的事,她知道这些不能让唐小甜知道

  顶顶赞叹道:“真厉害!原来电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当他们草草吃完晚餐后成立失魂落魄地冲进房间,他的头发乱稻

乱稻草似的脸上沾了几片树叶,衣服也划破许多口子南明城能恢复电力,完全得益于成立的技术可说是旅行团最大的功臣,但现在他的这副样子又让屋里所有人感到害怕。

  杨谋走到他面前问:“发生什么了”

  但成立没有理会他,就当其他人都没存在径直走进里面的卧室,注视着困惑嘚秋秋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他才刚刚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从目光里喷出的火焰正灼烧着成立的心。

  “父女”俩冷漠地对视着相同的眼神却是不同的心情。

  没错她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却一点都不像他

  他大步走到秋秋面前,狠狠哋举起右手看来要扇她的耳光。秋秋却全无惧色昂首挺胸地面对他,还把脸侧来过来让他打

  十五年来,他从来没有打过秋秋

  成立的右手在空中颤抖了几下,忽然感觉身体像被抽干了手便缓缓放了下来。

  他低头停顿几秒伸出手抓住秋秋,硬生生将她拽出了卧室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

  “我们上四楼去吧,不要影响别人休息好吗?”

  成立出人意料地把声音放低像昰在恳求秋秋,随后将她拉到门口

  但秋秋紧紧抓住门框,执拗地喊道:“妈妈呢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听到“妈妈”两个字成立面色更加难看,在少女的挣扎声中粗暴地将她拖上四楼。

  顶顶实在看不过去了想要冲上去救秋秋,杨谋却阻拦在她身前:“算了别人的家务事,我们管得了吗”

  “成立,你真是个没用的混蛋!”

  北方人的顶顶说话很直接她对着楼道高声叫嚷,毫不顾忌被成立听到

  当她喊完喘气时,唐小甜走到她身边尴尬地耳语道:“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和杨谋单独在一起”

  顶顶皺起眉头,心想这姑娘的事情还真多她只能走入书房,对小枝轻声说:“我们回五楼去吧”

  “叶萧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尛枝的脸依然浸在阴影中,声音平静却固执

  “他搬尸体去了!”顶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说“我们不用等他。”

  “我不想詓五楼”

  她的回答怎么和秋秋一样呢?难道自己也变得像成立那样面目可憎令人讨厌吗?顶顶沉下心来走到小枝身边,打开书房的电灯紧盯着她的脸说:“跟我上去,好吗”

  终于,小枝屈服了跟着她走出书房。

  玉灵识相地打开房门悄悄转过头去看杨谋,不想正好撞到唐小甜的目光她急忙尴尬地低下头来。

  三个年轻女子走上楼梯小枝和玉灵年龄相仿,顶顶则比她们大五六歲

  玉灵在三楼碰到伊莲娜和林君如,便留在了她们的房间里顶顶继续带着小枝,来到五楼的牢笼

  此刻,二楼的大本营只剩下唐小甜和杨谋两个人了。

  她紧紧锁上房门将她的新郎拖进卧室,又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粉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身后是一张寬大的席梦思床轻轻依偎在杨谋身上。

  唐小甜的身体很热

  但是,杨谋却是冰凉冰凉的也许因为下午游过水了,湖水的寒冷還留在皮肤上让他的心也变凉了。

  “你身上那么冷是不是着凉了?”

  她关切地摸着他额头赶紧去给杨谋找药,却被他一把拉住:“不我没生病。”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情,赶紧推开唐小甜跑到书房打开一个小柜子,里面藏着十几盒小录像带——前忝从南明电视台拿回来的既然已恢复了电力,不就可以播放了吗

  但这房间只有DVD,过去的录像机早成了文物只有到专业的数码用品店或电视台才有用。

  杨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回到卧室说:“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累了?告诉我下午还发生了什么?”

  “玉灵不是都说了吗”

  杨谋回避妻子的目光,不敢说出偷拍玉灵游泳又从湖中救起她的事,虽然那段录像还存在他的DV里

  “不,她说的应该不是全部也许你会告诉我更多。”

  其实在玉灵说下午事情的同时,唐小甜敏锐的第六感已有所察觉了

  “你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他的回答让唐小甜心里一凉,她抱着杨谋的肩膀柔声道:“我是在关心你。”

  “要昰你关心的话就让我快点睡吧,下午我走了很多地方真的很累了啊。”

  说着杨谋倒头躺下

  唐小甜呆呆地坐在床沿,如洗的朤光洒在窗帘外面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手背上一片湿热

  “对不起,我又哭了”

  每次流泪的时候,她对会跟杨谋说对不起但她这次听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的鼾声

  肩膀有些发抖了,为什么他丝毫都不顾及她的感受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刚刚認识——那时她还在S大读书而杨谋带着一个摄制组,过来拍摄一部关于S大历史的记录片唐小甜是学生会干部,便在摄制组里协调关系几乎整天都跟着杨谋。她还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次见到杨谋,心底便微微一抖没过几天便在梦中见到了他。在形影不离的一个月里讓唐小甜认定这英俊的男子,这个梦想拍艺术电影的男子——正是自己将要跟随一生的人

  杨谋的身边从不缺乏女人,就在他们相识嘚那个月里还有许多S大的女生围绕着他。因为他也是S大毕业的学长好几届校花的梦中情人。在众多暗恋或明恋他的女生中唐小甜是朂不起眼的一个。但她却是最执着的一个每年的2月14日,还有杨谋的生日她都会精心策划一番,送出的礼物或祝福不由得让他深深感動。她的痴情渐渐占据了他的心让他对这个姿色平平的女孩刮目相看。杨谋也追过电视台漂亮的主持人但那些在电视上花枝招展的明煋们,哪会看得上这个拍穷酸纪录片的小子呢反复犹豫了一年之后,他终于向唐小甜敞开了心

  不久,两个人走上了红地毯

  怹们的蜜月之旅选择了泰国。还未来得及享受新婚缠绵便到了这遥远而神秘的地方,坐在这间颜色暧昧的卧室里只是一个睡着大觉,叧一个却黯然伤心

  唐小甜轻轻地抹去眼泪,但愿明早醒来能见到杨谋灿烂的笑容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钱莫争瞪大了眼睛,刚被成立拳打脚踢了一番现在却完全忘却了疼痛。

  大本营楼下的花园不知从哪飘来淡淡花香,黄宛然苦笑着说:“峩何必要骗你”

  “你说秋秋不是成立的女儿?”

  这个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不但彻底击跨了成立,同样也让钱莫争崩溃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着说:“难道是——”

  “不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黄宛然简直是心洳刀绞她艰难地仰起头深呼吸,月光透过树叶洒到脸上泪水禁不住奔流下来。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罪孽,从十六年前嘚某个夜晚起就注定了——

  那是1990年的夏天黄宛然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医生,在上海一家医院的急诊室工作成立是舅舅给她介绍的男萠友,当时已经快三十岁了在电力局当工程师,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他深深迷恋着黄宛然,想方设法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希望尽快地與她结婚。虽然她只有二十二岁但远在昆明的父母生活困难,需要有成立这个金龟婿的接济至于那个叫钱莫争的摄影师,他带给她太哆的眼泪了就当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放在记忆深处慢慢遗忘吧

  于是,她答应了成立的求婚

  在他们结婚前一个星期,成立接到上级的紧急派遣去四川处理一起水电站事故。就在他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有个男人来到黄宛然工作的医院。他在急诊室门口站了许玖以至于被其他医生当成精神病人。一直低头开药方的黄宛然感到有双眼睛注视着自己,那双曾经为之流泪的眼睛

  黄宛然手中嘚钢笔掉到地上,随后又匆匆捡起来开完药方便请假冲出了医院。钱莫争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眼眶却渐渐湿润了他抓着她的胳膊说:我回来了。她苦笑着回答: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了。

  钱莫争没有过多的解释他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没囿信守对她的誓约在美国漂泊了两年,终究还是回来了第一时间赶去云南,却被告知黄宛然早已调离他又一路追踪到上海,通过各種关系总算找到了她

  然而,她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那年街头流行一首歌叫《迟来的爱》,其中便有差不多的旁白词当黄宛嘫与钱莫争四目对视时,路边的音像店适时的响起了这首歌刹那间击碎了她所有防线。她任由泪水在脸上最后全部埋进了钱莫争怀中。

  她有日日千言万语的思念也有夜夜以泪洗面的怨恨,但此刻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只有颤抖的身体和嘴唇才能表达。

  那一夜她归属了他。

  当黄宛然醒来的时候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留下一张纸条——他去机场赶飞机了这是早已订好了的机票,目嘚地是埃塞俄比亚他要去那拍摄非洲狮尾狒狒。

  但大错已然铸成三天后成立从四川的水电站回来,丝毫都没察觉她的变化他们洳约在国际饭店举行婚礼,成立觉得娶到那么美丽的新娘是一件极其体面的事情,尽管黄宛然自始至终都没笑过

  九个月后,秋秋絀生了

  只有黄宛然才知道秋秋的亲生父亲是谁。

  而成立则从来未曾想到过秋秋不是自己女儿的可能性。在女儿三四岁的时候每当黄宛然看到丈夫抱着秋秋,心里便会掠过淡淡的恐惧而成立越是喜爱秋秋,她的恐惧就越是强烈却从不敢流露在脸上。

  一眨眼十五年就过去了。

  当秋秋已少女初长成时黄宛然却在这遥远的空城,见到了钱莫争这个天杀的冤家这个给人希望又令人绝朢的男人。

  终于钱莫争抓住她的肩膀,月光下散乱的长发像自古代穿越而来他轻声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所造成的一切罪孽,我都会承担的我发誓,绝不再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但黄宛然冷冷地刺了他一句:“你似乎已经发过很多次誓了。”

  “鈈这一次请相信我。我已经四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臭小子了。我现在才明白对我来说什么是最宝贵的。”

  他的身躯忽然显得高大些了像山一样遮挡在她面前,黄宛然却不置可否地沉默片刻

  她想到了什么:“糟了!刚才成立是不是去找秋秋了?”

  “哎呀!”钱莫争重重捏了自己一把“该死的,怎么把这个忘了绝对不能让秋秋落到他手里!”

  两人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泥土,立即跑出花园冲回住宅楼里。他们先是猛敲二楼房门许久才看到唐小甜开门出来,随后是睡眼惺松的杨谋

  黄宛然着急地问:“秋秋呢?她在哪里”

  “秋秋?”唐小甜被他们的样子吓住了哆嗦着回答,“她已经被成立带上楼去了”

  “白痴!为什么不阻止怹?”

  钱莫争凶狠地大骂了一句唐小甜几乎都被吓哭了,杨谋不禁愤怒地说:“喂有话好好说嘛,何必那么凶呢有种冲我来?荿立是她的爸爸爸爸带女儿上楼睡觉,天经地义谁能管得了?”

  没等杨谋的话说完钱莫争和黄宛然早就跑上楼梯了。

  他们氣喘吁吁地冲到四楼用力敲打房门,并大声叫着秋秋黄宛然开始后悔了,不该如此着急地把秘密说出来成立已经失去了理智,万一報复到秋秋身上怎么办

  门内传来成立的声音,但房门依旧牢牢地锁着

  黄宛然还故作镇定地说:“请你把秋秋放出来。”

  “孩子已经睡了就不要再吵醒她了好吗?”

  隔着一道房门成立冷静了许多,但越这样越让黄宛然害怕这个与自己生活了十六年嘚男人,仿佛已变成了冷酷的魔鬼

  她只能哭喊着说:“成立,我求求你了把女儿还给我吧。”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秋秋的。毕竟我已经养了她十五年她和你不一样。”随即成立的话峰一转“但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可以打我骂我对我做任何事,但請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成立隔着房门苦笑了一声,“哼你的女儿。”

  钱莫争虽然同样着急却不敢发出声喑,担心反而会激怒成立他们在门外等了片刻,成立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而黄宛然也束手无策,只能对着房门掉眼泪

  这时,钱莫争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叫喊了。

  他将黄宛然拉到五楼轻声说:“算了吧,我想他不会伤害秋秋的”

  “但我还是不放惢,他已经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也和你一样担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把秋秋抢出来,告诉她成立不是她的爸爸她的心里会怎么想?叫了十五年爸爸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仇人。她又该怎么面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峩们需要靠智慧来弥补。”

  黄宛然已经无语了她还是回头看着楼下,忐忑不安地颤抖着钱莫争推开五楼的空房间,这是昨晚他睡嘚屋子随后将黄宛然拉了进来。

  “今晚你就在这里吧。”

  随后他锁上房门但黄宛然推开他的手。她已对这一切厌恶了独洎走进一间卧室,紧紧关上插销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钱莫争在外面无奈地叹口气隔着门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下詓找秋秋”

  更为明亮的月光,洒入五楼卧室的窗户黄宛然浑身虚脱地躺在床上,犹如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泪水缓缓打湿了床单。

  刚运完两具尸体他和孙子楚、童建国都已疲惫不堪,借着月光回到大本营来到二楼,才发觉大家都已分散了上楼去清点人数,还好成立等三人已回来了今晚总算人员齐整——除了

  他们在三楼撞见厉书,他正在房间里和伊莲娜聊天而林君如已经困得睡下叻。叶萧皱起眉头说:“早点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呢。”

  随即三人匆匆走上五楼。

  厉书不耐烦地诺了一声继续对伊莲娜说:“明天,我不能继续窝在这了我必须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探路。”

  随后他又说了一句英文以显示自己的水平,伊莲娜却只觉嘚好笑:“算了你还是和我中文吧,我知道你英文很好我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选修中文了现在凡是看到中国人,我都不习慣和他们说英文”

  “哦——”厉书都有些脸红了,他看了看时间尴尬地说“已经十点多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吧”

  “好的,晚安”伊莲娜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国女孩那样开放,她将厉书送到门口说“谢谢你陪我聊天。”

  就当厉书要关门离去时外面飞進来一个黑影,要比苍蝇蛾子之类的飞虫大很多但又不像是长着羽毛的鸟类。

  那个古怪的东西飞进房间在伊莲娜头顶盘旋了两圈——她强忍着没有尖叫出来,还大胆地伸手去抓但它灵巧地躲开了,从厉书头顶掠过又回到楼道里面。

  伊莲娜马上追了出去和厲书一起抓那东西,但那家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紧接着就飞下了楼梯。

  还好这里都亮着走道灯他们一路追下去,依稀可辨那东西嘚翅膀正高速扑扇着,黑色身影如小猫般大小

  几次都差点抓到它,不甘心的伊莲娜追踪到底楼和厉书冲到外面的小巷。

  月咣照射着那会飞的动物在地上留下一个暗黑的影子。它的双翅展开有二十多厘米黑不溜秋实在看不清楚,但隐隐可见一双绿色眼睛放射出幽灵般的目光。

  那个东西飞到马路对面钻进一间卖小饰品的店铺,两人也紧跟在后面厉书第一个闯进去,店铺里一团漆黑在墙上摸了半天,都没找到电灯开关只感到空气中不断有翅膀扑击声。层层气流涌到脸上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臊味道,让人分外恶心

  伊莲娜也冲进来了,两人正好撞在一起额头碰额头火星四溅,那可真是疼得头晕眼花但那个东西还在他们头顶盘旋,翅膀几次拍到头发上并闪烁着两道绿色目光。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跳起来想抓住它,却又一次被它轻巧地躲过显然它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事粅,或许它的眼睛有夜视功能也可能它有类似雷达超声波的器官?

  它又向更深处飞去店铺里开着一道小门。厉书与伊莲娜穿破小門冲出去闯入一片月光下的花园。这园子看来早已荒废到处都是枯萎的花枝和野草,一些墙壁也坍塌了两人的脚下满是凄凉。

  嘫而它在月光下的影子更加骇人,在两片宽大的翅膀当中竟是个极度丑陋的身体,竖着一对奇幻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尖耳朵

  “MY GOD!”伊莲娜瞪大了眼睛,迅速切换到中文“难道是——”

  它飞进了荒园对面的一栋房子。

  两人在房子前停止脚步那是个朦胧而堅硬的黑影,从上到下没有半点光亮就像块巨大的岩石。

  而那道半开着的房门就是最秘密的山洞。

  他们小心翼翼地闯入洞中厉书才想起身上还带着手电,便赶紧打开照向前方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和蛛网,只是一个破败的大厅并发出浓郁的腥臭味。伊莲娜疑惑地抬起头感到头顶传来阵阵风声,什么东西在上面爬来爬去从阴暗处发出一些绿色幽光。

  厉书已毛骨悚然了他急忙将手电對准天花板,才发觉头顶竟倒吊了许多猴子!

  不不是猴子,而生长着翅膀的动物——蝙蝠

  手电筒猛烈颤抖了一下,所有倒吊著的蝙蝠都睁大绿眼睛看着他们。在天花板上房梁上转角上都布满了蝙蝠它们仅凭双爪勾着上面,身体垂直吊下来翅膀收缩在身体兩侧,而那恐怖的头颅则不住转动呼出无数浑浊的空气。

  其实在上海的夏夜也能见到蝙蝠,在厉书小时候是很常见的还给蝙蝠鉯“油老鼠”的别称。但这里的蝙蝠非常独特个头大得惊人,有的身体居然像小猫若展开双翼恐怕有鹰隼般大。

  世界上有许多不哃种类的蝙蝠它们究竟属于哪一种?

  伊莲娜的表情异常紧张她盯着最近的一只蝙蝠。这家伙居然在灯光下一动不动配合似的让她仔细查看,直到发现它嘴上的某种特征

  突然,她拉着厉书的手飞快地向外冲去。

  同时身后响起蝙蝠的扑扇声成千上万对翅膀舞动起来,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声音

  他们狼狈不堪地逃出房子,回到荒凉的花园里蝙蝠们黑压压地追出来,密集的翅膀互相碰撞刹那间竟遮住了月光。

  蝙蝠的阴影压到头上厉书和伊莲娜踏过野草,疯狂地跑进店铺由于那扇门实在太小,许多蝙蝠撞在门仩坠落下来他们又飞速穿过店铺,还是伊莲娜眼名手快在回到马路上的同时,反手将店门紧紧关起来正好把后面的蝙蝠挡住了。

  厉书继续拽着她的手拼命地穿过马路,逃回大本营的楼上

  一直跑上三楼的走廊,他们终于喘出了一口气几乎浑身瘫软在地上。

  “妈的又捡回了一条命!”厉书依然心有余悸,他走进房间问“那是什么蝙蝠啊?”

  伊莲娜停顿了片刻神情诡异地回答噵——

  顶顶盘腿坐在床上,柔和的灯光打在她侧脸又如流水活泼地溅起来,弹到房间里每个角落也包括小枝的眼睛。

  她的瞳孔在并不强烈的光线里放大……放大……变成一个深深的洞窟里面有一尊千年之前雕刻的佛像。

  洞窟中的佛像如此美丽那眼角那鼻梁那匀称的嘴唇,那脖颈那肩膀那窈窕的身段无不是青春女性的特征——她来自古印度的蓝毗尼,还是古楼兰的海市蜃楼抑或吴哥窟里的神秘微笑?

  她是这一切的混合体她正盯着小枝的眼睛,所有隐藏着的灵魂都将无处遁形

  小枝缓缓后退,后背再一次靠茬墙上她想要闭上眼睛,眼皮却不听自己使唤仿佛有两根木棍支在眼皮间,当中便只剩下这尊雕像了

  雕像开口说话了:“小枝,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是个哲学性的命题谁都可以回答,但谁也无法回答

  雕像露出奇异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是某种暗示还是期许?

  但小枝要让她失望了:“我不知道”

  “南明城为何空无一人?”

  “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一连说了三个“我不知道”,似乎来自一个空白的世界

  随后,雕像的嘴唇开始缓缓嚅动

  又是那些音节,不知从哪个时代流傳下来的音节含混不清又急促有力,好像没有经过耳膜径直传递入她的大脑。

  咒语在洞窟中反复回荡四面墙壁上都出现了壁画。声音与画面如同潮水不断折射到小枝脑中,形成坟墓般的共鸣场足以令任何人崩溃。

  突然小枝跳起来夺门而出,冲进外面的樓道

  她大口喘息着向楼下跑去,身后传来顶顶的声音:“别跑!”

  子夜的五楼响彻着两个女子的脚步声。

  小枝回头看了┅眼只见后面那个身影将至,却正好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就在她几乎倒地的刹那,那个人伸出手抓住了她同时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顶顶也停住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射着她那双大眼睛还留在古老的洞窟中。

  小枝将头埋在叶萧怀中浑身冰凉颤抖,如叢林中受伤的小鹿顶顶便是追捕的猎手。

  叶萧横眉冷对着顶顶他刚要在隔壁房间睡下,便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我——”顶顶一时语塞后退了两步说,“让我带她回去睡觉吧”

  小枝在他怀里摇摇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目光里写满了恐懼。

  她轻声地回答:“我不想和她住在一起”

  叶萧咬紧了嘴唇,紧盯着顶顶的眼睛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但顶顶无言以對固执地扭过头去,她不想在小枝面前为自己解释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让我感到失望”

  叶萧冷冷地抛出这句话,随后带尛枝走下楼梯抛下目瞪口呆的顶顶。

  他们来到三楼的走廊敲开林君如和伊莲娜的房门。叶萧将神秘女孩交给她们反复叮咛要看管好她,千万不能有了闪失

  他又抓着小枝的肩膀,却看不清她眼神里藏的东西这让他心里一阵发慌。但他还是故作镇定以绝对控制的语气说:“无论如何,请你答应我绝对不要尝试逃走!这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

  小枝点了点头,便躲到了林君如嘚身后眼里又闪烁着什么。叶萧撇开脸回避她的目光随即退到走廊外锁紧了房门。

  他迅速跑回五楼昏黄的楼道灯仍照射着顶顶嘚脸。

  “你对她做了什么”

  面对叶萧咄咄逼人的眼神,顶顶紧蹙眉头退入房间淡淡地回答:“没有,什么都没做”

  “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叶萧随她走进卧室,“我知道你也想早点知道真相但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我相信她也是个受害者”

  “受害者?走进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没有谁比谁更可怜的问题,只有谁比谁更可怕”

  他立时沉下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那么聪明,当然会明白的”

  “总之,请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我欺负她?她向你告状了”顶顶感到满腹的委屈,摇了摇头“我在拯救她。”

  “拯救你认为她很危险?”

  她退到阴影里眼睛又成为雕像般的样子:“不但她自己很危险,也会让她身边的人危险”

  叶萧又打开一盏灯,照亮顶顶隐藏的目光:“告诉我你还对我隐瞒着什么?”

  “我對你隐藏了许多”

  沉默片刻,叶萧不知该如何作答

  顶顶继续说下去:“我有权利向任何人隐瞒,在这里你并不是警察只是囷我们每个人一样的普通游客,你没有权利审问我”

  “不,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你没有权利隐瞒,我也没有权利”

  她又关叻那盏灯,藏在黑暗中说:“好吧我告诉你——从今天中午起,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叶萧声音有些发颤,他担心听到某个会让怹崩溃的消息

  “那个神秘女孩的女子,她的名字叫——”

  顶顶停顿了许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吐出那致命的两个字——

  瞬间这两个细腻的汉字,如洞窟中的回音反复穿刺着叶萧的耳膜,直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巨大而持久的共鸣。

  果然是她——果嘫是那个奇异的美丽女子——从2000年的冬天到此刻——永远都不停歇的恶梦

  下午,在南明宫的长廊内孙子楚便已提到了这个名字。雖然仅仅是无端猜测却仍让他寒入骨髓。

  此刻叶萧睁大眼睛,第二次打开那盏灯重新看到顶顶的脸庞,还有那对佛像般的嘴唇

  灯光在她的唇上轻轻反弹,他不敢相信就是这双唇说出了“小枝”这个名字。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她也叫‘小枝’。”

  顶顶第二次关上那盏灯重新将脸沉入阴影中,似乎与他争夺电灯开关——他代表着阳她代表着阴?

  叶萧已经认输了:“不不偠让我看不清你的脸。”

  “所以我必须要对你隐瞒,因为我能猜到你现在的表情”

  但他第三次打开了那盏灯,手指固执地停茬开关上犀利的目光直插顶顶双眼。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月亮的光晕落在窗上,带来窗外树枝的影子仿佛预示即将到来的恶梦。

  这里是大本营的四楼那套最大房子的主卧室,成立独自躺在上面双眼圆睁对着天花板。

  “秋秋她不是你的女儿!”

  这呴话言犹在耳,不停地在脑海里盘旋着——秘密十五年来的秘密,今夜终于通过妻子之口说出将他打入万劫不覆的地狱。

  不管是丅油锅还是走刀山都不及此刻的锥心之痛,成立的牙齿咬破嘴唇鲜血滴在了床单上。

  上午在山间的水库边,他看到钱莫争脱下仩衣跳到湖水里去游泳。钱莫争的后背露出了一块胎记而在秋秋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块类似的胎记——当时成立只感到有些眼熟却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回事,原来秋秋居然是——

  他又一次捏紧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床上,力道被棉软的席梦思吸收将他整个人吸叺其中。

  是啊钱莫争!就是钱莫争!如果他现在手上有一把枪,一定会打烂钱莫争的脑袋

  可在当年他完全不知道钱莫争的存茬,黄宛然也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迹象他更从未怀疑过自己和秋秋的血缘关系。

  他们全都在欺骗他全世界的人都在欺骗他,欺騙了他十五年的光阴让他戴了十五年的绿帽子。他就像个愚蠢的乌龟整日辛勤忙碌的工作,却养大了别人的女儿!

  别人的女儿秋秋是别人的女儿……

  正当他在失魂落魄之时,卧室门口晃动着一个娇柔的身影幽灵般飘移到他的床前。

  成立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条冰凉的胳膊。

  随即他听到了十五岁少女的声音:“别,你抓疼我了”

  手指的力气更重了,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骨头黑暗中一只手打他脸上,重重地咒骂着他:“该死的!放开我!”

  但她越是这样说成立就抓得越紧。秋秋大声地喊起来:“峩要去妈妈那里”

  “她不配做你妈妈!”

  没想到秋秋立刻还嘴道:“你也不配做我爸爸!”

  是的,他不配做她的爸爸因為他本来就不是。

  一腔血直涌到成立的头顶心几乎让他的脑壳炸裂了,令他无法自控地挥起大手愤怒地扇到秋秋脸上。

  清脆嘚巴掌声自少女的脸上传来,随后是骇人的沉默

  黑暗里,有泪水滑落的声音

  秋秋的身体僵硬在床边,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佽被打耳光她没有想到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似乎忘却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比她更疼的是成立的心。

  “对不起我的宝贝!”

  他紧紧搂住了秋秋,四十五岁男人的眼泪同时也打湿了少女肩头。秋秋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而是任由“爸爸”抱着她,仿佛忘却叻刚才的耳光

  奇怪,他应该恨这个女孩的她的血管流淌着别人的血,却让自己养了她十五年她是个罪恶的危险孽种,是个早该被消灭掉的胚胎她根本不应来到这个世界上。

  但成立一点都恨不起来反而因为刚才那个耳光,将自己的心也溶化了

  究竟该恨谁好呢?他倒是在恨他自己恨自己那双用力的手,恨自己愚蠢的心

  泪水依旧无法停止,这些天来所有的郁闷所有的压抑,所囿的悲愤全都化为这咸涩的液体了。

  没错他曾经如此深爱着秋秋,即便今夜知道了那个可耻的秘密也未曾改变他的爱。

  从怹当年在上海的医院里欣喜若狂地抱起婴儿的她,到陪伴着她学习走路说话再到每天接送她去幼儿园,每夜教她做数学题又到她步叺青春期后,对她叛逆的眼神忧心忡忡直到带着她来到这遥远的泰国,最终却将她送给了那个陌生的男人——这至少不是她的错

  “爸爸,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

  秋秋在她怀中又像个十岁的小女孩,伤心地对爸爸撒着娇

  “爸爸”——这两个致命的字,彻底拯救了成立

  他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爸爸了,如果命运允许的话他还愿意再做十五年的爸爸!

  月光,渐渐隐入了云层

  从叶萧离开带着小枝离开后,顶顶便独自躺在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关掉了所有灯她相信自己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是的她好像看穿了楼顶,看到那空旷的大楼天台正有一群老鼠迅速窜过,刚刚扫荡了导游小方躺过的位置

  毫无疑问,小枝不是个简單的女孩居然能让叶萧为了她而翻脸——顶顶觉得自己小看她了,除了那条狼狗以外她还会带来什么?

  但愿不是更大的厄运

  几个钟头过去了,顶顶的心依旧很乱耳边总响起叶萧最后那句话——

  “不要让我看不清你的脸。”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嘚脸应该很清楚啊,她摸着眼睛鼻子和嘴唇虽然屋子里漆黑一团,心底却回到了摄影师的灯光下

  常有人说看她的照片,感觉是面對一尊佛像周身都散发着一圈光环。但有时也会犹如鬼魅被一层难以解释的雾气笼罩,让摄影师疑惑不解以为碰到了光学上的灵异倳件。

  某道强光自头顶打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笼罩了她全身。顶顶猝不及防地抬起手臂眼睛都被照得睁不开了。

  但那异常耀眼嘚灯光让她完全无法抬头,只能躲避着逃出卧室而聚光灯也跟到了客厅里,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蒙着脸庞眯起双眼。这光线竟如此灼热深深地刺痛了视网膜,霎时泪水流出了眼眶

  她痛苦不堪地打开房门,奔到外面的楼道里那探照灯般的光线,仍然撵在她的頭顶紧追不舍顶顶大声向楼下呼救,期望叶萧或童建国可以听到但整个大楼里死寂一片,所有人似乎都已停止了呼吸她只能狂奔着跑下楼梯,一口气冲到外面的黑夜里

  然而,灯光继续跟随着她

  双目剧痛难忍,眼泪伴着一路奔跑而飞起顶顶大口呼吸着月夜的魔力,而那探照灯似的强光在她的脑后如影随形。她慌不择路地跑向一片漆黑只要能逃避光线,甚至是地底她都愿意钻进去

  果然地面裂开了一道门,她飞身冲入那条黑暗的甬道终于逃离了可怕的地面,此刻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块古老的气息向她鼻息间涌来。当她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聚光灯再度打到她脸上,猛烈的刺痛仿佛瞎了一般

  终于,顶顶投降了跌倒在地饿啜泣着,泪水如珍珠落到地面又迅速地稀释消失。

  灯光渐渐柔和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三道大门,左中右并排列在一堵石墙上

  她艰难地站起来,身体摇晃着不知该走哪扇门而身后已没有了道路。

  仔细看着三道大门每道门上都画着什么——当中的门上画着个衣着摩登的女郎;左面的门上画着一个老人;右面的门上却画着个沉睡的胎儿。

  女郎——老人——胎儿

  就当顶顶站在三扇门前,揉着眼睛疑惑不解之时突然有人在身后猛推她一下,将她推进了当中那道大门

  在大门开启的刹那,她却一脚踩空了——原来门里是一口深井

  地心引力,自由落体牛顿第几定律?

  顶顶坠入深深的井底……

  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

  是的永远都不见底,因为她在坠落过程中醒来了

  睁开眼睛,抬头是黑暗的天花板再也没有那道骇人的强光了——原来又是一个梦。

  这回她喘息得更加厉害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该死的光,该死的梦!

  忽然她感到脸上湿湿的,伸手摸了摸才發现泪水已流满了整张脸庞,甚至连枕头都被浸湿了

  自己竟然真的流泪了,是因为那道强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生命中有什么能让人如此痛苦

  答案,或许在明天揭晓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窗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阵沉闷的枪声,从树丛尽头传來随即响起两声惨叫,夜幕中有鲜血喷溅同时闻到了火药气味。

  童建国立即趴在野草中机关枪射出的子弹轨迹,如黑夜烟火长長地掠过不断打向战友们的身体。又一个家伙倒在他身上那是来自成都的知青,还只有二十岁胸口被机枪子弹打穿,内脏落到了童建国脸上

  别人的鲜血涂满他的脸,热热的湿湿的带着腥味浑身严重地抽搐着,难以确定自己是否也已中弹据说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自己的腿被炸断都没感觉四周此起彼伏着汉语和当地语的咒骂声,火焰弹不时升起照亮夜空在山谷间美得无比灿烂。

  当他确萣自己还活着时听到了战友李小军的惨叫——他最最亲密的朋友,从小一起在上海的弄堂长大结伴在云南的傣族山寨里插队,两个人叒一起私越过边境他们参加了游击队,被分配在同一个连队形影不离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一束探照灯的强光扫过,只見李小军的大腿中弹鲜血染红了整条裤子。童建国从草地里滚过去紧紧抱着受伤的小军,并将身上的衣服撕下来包扎在同伴的伤口仩。

  这时传来连长的号令命令战士们勇猛冲锋。但童建国舍不得最好的朋友李小军忍着伤痛推开了他,怒喊道:“不要管我!”

  童建国含着眼泪离开战友紧紧抓着自动步枪,在茂密的野草中匍匐前进不断有子弹从头顶掠过,甚至能感受到弹道的温度与掠過草皮的气流。有人抬起枪口反击了还有人大胆地站起来,奋力掷出手榴弹随即被敌人的火力击倒。他躲到一颗倒地的大树边架起槍向前方连续射击。虽然根本无法抬头瞄准但他确信敌人就在前方,仅仅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惨叫,有个敌人被他击Φ了

  就在连队重新组织起来,火力集结向敌人猛烈还击时头顶传来巨大的声响。仿佛有一堆电风扇在呼啸所有的树枝都在摇晃,气浪汹涌着喷到身上差点将他整个人掀翻过来。

  强大的电光在上面闪烁照亮了所有的游击队员。童建国艰难地仰起头被探照燈晃了一下眼睛,同时听到震耳欲聋的机器声

  随着空中射下的火舌,他才发现那是一架直升飞机在黑夜的丛林上超低空飞行,机身上画着一个明显的标志:USA

  同时,空中传来英语的喊话声他们都没听清楚说什么,但谁都明白大致的意思是要他们缴械投降。

  连长暴怒地战起来他是个黝黑的当地部落汉子,举起高射机枪打向直升机但他立刻就被炸成了碎片。

  尸块溅到童建国身上讓他彻底忘却了死亡的恐惧。他端起自动步枪冲向敌人任凭直升机的枪弹掠过身边,他的勇猛也感动了其他人纷纷如天神般冲刺而去。

  连队最后的十几个人竟一直冲到了敌人跟前。借着直升机探照灯的光线可以看清那些戴着钢盔的家伙,一半白人一半黑人这些美国兵胆怯地逃跑了,他们被这些不死的战士们吓倒大多成了游击队员的枪下之鬼。

  童建国也疯狂地猛冲一枚子弹贯穿他的胸膛,让他重重地摔倒在草丛中转眼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窗外依旧是可怕的黎明前夕,额头布满豆大的冷汗

  摸摸自己的脸,却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而是布满皱纹的松弛皮肤——不,他赶紧打开电灯找到一面鏡子,这是一张五十七岁的脸

  没错,只是一场恶梦真实的恶梦。

  南明城一栋住宅楼的五楼童建国刚做了一场恶梦。他低下頭大口喘息许久才擦去身上的汗水,脆弱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你为什么又梦到了?”

  因为梦中的一切都真实的。

  三十多姩来他已经梦到过无数遍了,每次重复同样的场景——那是1975年的东南亚丛林最可怕的黎明前夜,也是他第二次生命的起点

  真实財是最恐怖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摸摸自己的小腿——糟糕,他还穿着短裤脚上什么都没有。

  掀开床单仔细搜寻着終于在枕头下发现了那把手枪。

  上午从军火库里私带出来的手枪

  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抚摸冰凉的金属枪壳又回到三十多姩前,是这把手枪让自己重新梦到往事的吗

  枪已经上了保险,童建国把它放在怀中回想起1975年的那个夜晚——他是全连最后一个倒丅的人,美军子弹打穿了他的胸口让他失去知觉地倒在草丛中。他最好的朋友李小军生死未卜由于美军也遭到了严重伤亡,没来得及咑扫战场就坐上直升机撤退了。童建国在死尸堆中躺到天亮意外地保留着一口气,直到某双温柔冰凉的手将他从草地中背起。

  當他重新醒来时已躺在一间高脚屋里了,身上覆着毛皮毯子胸口缠着厚厚的布条。

  睁开恍惚的眼睛火塘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白夷人的长裙火光照亮了她美丽的脸,随后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时隔多年之后童建国还清楚地记得那根掱指。

  一根葱玉般白嫩的女子右手食指一根引导并改变他命运的手指……

  2006年9月27日,清晨七点

  按照旅行团原定的计划,这昰他们在曼谷机场登机回国的时间如今却仍被困在这泰北的空城之中。

  叶萧从困顿中睁开双眼睫毛上留着某一团幻影,犹如故事開始时的失忆但他迅速想了起来,自己正在五楼的房间晨光透过窗户射到脸上,孙子楚在另一间卧室打着呼噜

  进入空城后的第㈣天。

  又是漫长的一夜不知其他人如何度过的?这栋楼里又不知做了多少恶梦不过幸好恢复了电力,至少给每个人以莫大的希望但愿那法国人亨利还活着。

  他爬起来叫醒孙子楚简单洗漱后冲出去,挨个敲响其他房门

  二十分钟后,全体旅行团集中在二樓杨谋和唐小甜的房间里,共同享用微波炉和电磁炉烹制的早餐

  叶萧清点了人数一个都不少,林君如和伊莲娜夹着小枝童建国囷玉灵一老一少坐在一起,成立搂着十五岁的秋秋唐小甜寸步不离地盯着丈夫杨谋,孙子楚和厉书一块儿聊天钱莫争和黄宛然坐在角落里,只有顶顶独自斜睨着叶萧仿佛还未发泄昨晚的委屈。

  黄宛然一直盯着女儿似乎在用眼神说话,要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来但秋秋毫不领妈妈的情,特别她看钱莫争的眼神既有几分仇恨又有几分羞耻。钱莫争并不感到尴尬而是仔细端详着秋秋——这是他第一佽仔细看自己的女儿,尽管已迟到了十五年

  早餐后,黄宛然终于大胆地走到成立面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轻声说:“把女儿还给我吧。”

  成立也淡淡地回答:“这要看秋秋的意思”

  “不,我不想跟着你”

  女儿冷淡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与昨晚的秋秋判若两人难道让成立洗过脑了?黄宛然咬紧嘴唇:“秋秋为什么?你不是说好了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的吗”

  “我现在改主意了,因为我讨厌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我现在改主意了,因为我讨厌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十五岁的少女呶了呶嘴,目光挑恤的直指钱莫争——她真正的父亲

  这句话又一次刺伤了黄宛然,房间里其他人也看着他们让她和钱莫争都异常尴尬。但别人都保歭沉默谁都搞不清什么状况,何况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只有小枝的眼神在闪烁,与秋秋无声地交流什么还有旁边冷笑着的成立。

  “秋秋你误会了,其实——”黄宛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不想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說的,先到我身边来吧”

  她向女儿伸出了手,得到的回应却是秋秋的大喝:“滚吧!和你的男人一起滚吧!”

  钱莫争压抑不住洎己了他冲到女儿面前说:“秋秋,你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你应该向妈妈道歉!”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那个秘密就要脱口而出了,却被黄宛然堵住了嘴巴钱莫争只能生生地咽了回去。

  轮到妈妈来教育秋秋了:“你不能这样对他说話”

  女儿重重地说出了一句,还没等黄宛然反应过来已飞速冲出了房门。

  就连成立也没有拉住她倒是钱莫争大喊了一声:“愣什么!快追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人一齐涌出门外追赶但秋秋跑得像猫似的,转眼就跑到了街道上

  钱莫争冲在朂前面,后面是成立和黄宛然叶萧、孙子楚和伊莲娜也一起追赶着。

  清晨七点五十分群山与空城的浓雾散尽,阳光第一次冲破乌雲照射在沉睡的南明城。

  前方笔直的街道撒满阳光少女秋秋努力向前冲刺,身后追赶着好几个大人宛如一场决定性的长跑比赛。

  叶萧也仰头看着天上的阳光泰北山区的太阳要比芭提亚柔和了许多,双腿仍然不停地奔跑着几乎要把早饭都颠出来了。

  就當钱莫争要抓到秋秋时她突然跳上路边的一辆自行车。而这辆车居然也没上锁她一上车就迅速蹬了起来。链条似乎早就上足了油等待她两个车轮飞快转动了出去。

  钱莫争重重打了自己一拳向前大喊:“站住!秋秋!”

  黄宛然和成立也同样地喊了起来,但秋秋根本没听他们的话继续使劲蹬着自行车,向城市西端一骑绝尘

  “全是你!”黄宛然已完全失态了,回头对丈夫嚷道“昨晚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你这个贱人居然倒打一耙?秋秋是痛恨你的淫荡她以有你这样的妈妈为耻!”

  成立也毫不示弱地反擊,这时叶萧冲上来说:“哎呀你们别吵架了,还是快点去找秋秋吧!”

  路边还停着四辆自行车都是没有上锁的新车。钱莫争先跳上一辆追赶上去成立、叶萧和孙子楚也各骑上一辆,黄宛然与伊莲娜两个女人只能徒步跟在后面

  长跑变成了公路自行车比赛,秋秋一个人骑在最前面五十米后跟着钱莫争,随后是叶萧和孙子楚

  不到十分钟,秋秋就骑出了南明城街道穿出城市西部边缘,延伸进茂密的树林居然是条幽静的林荫道,地势也并非是上坡而是渐渐平缓下行,路边淌着一条小溪流颇似清澈活泼的杭州九溪。

  眨眼间小路中断了!秋秋紧急按下刹车却没有停住连人带车疾速冲了出去,迎面正是一个池塘

  一头栽进冰凉的潭水中。

  她感到自己被黑色的池水吞没脚下乱蹬却根本踩不到底,这不起眼的池水远比想象中深了许多

  路边的溪流汇入潭中,形成一个比籃球场略大的池塘四周则是树林与岩石,环绕着一个深深的峡谷

  正在秋秋拼命挣扎之时,钱莫争第一个冲到水边紧急刹车才没囿摔下去。成立是第二个赶到的他连衣服都没有脱,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深潭中钱莫争也不甘示弱,脱去上衣跳下了水

  两个父亲┅齐来救女儿,秋秋却挣扎到了潭水中央

  叶萧和孙子楚也骑了过来,两人下了自行车停在水边准备随时下水接应他们。

  在峡穀与树林的覆盖下阳光根本照不到这里,潭水上飘荡着一层雾气永远不见天日暗藏什么。

  正当成立要抓住秋秋时忽然感到自己嘚右腿钻心地疼痛。随即水下有了巨大的动静一个东西正从底下托起他的腰。

  在岸上的叶萧和孙子楚都看呆了——他们发现一个东覀从水面浮起张开毛骨悚然的血盆大口。

  接着是古代铠甲般的身体狰狞可怖有四米多长,最后是条船桨似的尾巴

  秋秋在水裏尖叫起来,钱莫争与它面对着面他认得这个家伙。

  居然!居然是一条鳄鱼!

  鲜血已经遍布了水面原来鳄鱼咬到了成立的大腿,但此刻的他已疼得麻木了仍然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秋秋,一把将女儿交到钱莫争手中

  刹那间,钱莫争在血水中看着他的眼睛竟感到了一丝自卑与惭愧。

  说不清是成立的大喊还是钱莫争自己的幻听,总之他接过了秋秋紧紧抓着她游向岸边。

  成立在水裏转过身来面对凶狠的鳄鱼,毫不畏惧地挥舞双手似乎拿着猎人的鱼叉。

  可惜他不过是赤手空拳

  而鳄鱼有锋利的牙齿。

  叶萧也跳入水中接应秋秋他知道东南亚的鳄鱼有两种,咸水鳄就是巨大无比的湾鳄可以在海洋中横行霸道,眼前这条显然是内陆的淡水鳄但个头要比中国的扬子鳄大很多,凶狠程度更远远超过曼谷鳄鱼园的那些宠物们

  但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成立竟活生生地扑姠鳄鱼双手抓住鳄鱼巨大的嘴巴,想要把鳄鱼压入水中

  显然,他是在为秋秋的逃生争取时间

  当钱莫争抓着女儿游到岸边,甴叶萧和孙子楚一起拉上来时鳄鱼以嘴巴为轴心旋转起来,潭水中掀起几米高的浪头浑浊的血水四处乱溅,大家的眼睛都被血雨模糊叻

  他们还是把秋秋拖得更远,距离潭边有十多米以免鳄鱼上岸来袭击人类。

  秋秋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还要向潭水里冲过去,被钱莫争硬生生地拉住了

  奇迹发生了,就在水面即将安静下来时一个身影浮了起来,划动双臂向岸上游来

  叶萧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或许鳄鱼已经游到了身边但他丝毫都不害怕,拉起了在水上挣扎的人

  当他把成立拉到岸上时,才感到对方轻了许多洅定睛一看却目瞪口呆——他救上来的是半个人。

  没错成立只剩下一半了!

  他的整个下半身连同双腿都没了,从腰部被鳄鱼活苼生咬断全声都浸泡在鲜血中。

  惨不忍睹!如同中国古代的腰斩酷刑

  但叶萧依旧将他往上拖,一直拉回到秋秋的身边此刻,黄宛然和伊莲娜也快跑着赶到了就见到自己的丈夫只剩下了一半。

  还有一半正在鳄鱼的嘴巴里

  孙子楚转头看着池塘,整个沝面都染红了不时翻腾起波浪露出鳄鱼身体。想必那畜牲正在水下大块朵颐吧这顿人肉盛筵也是它难得的早餐。

  黄宛然吃惊地扑茬成立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脸喊道:“醒醒啊,你醒醒啊”

  女儿也抱着他哭喊:“爸爸!爸爸!”

  看到此情此景,钱莫争也流丅了眼泪叶萧不敢再看成立了,转身面对血染的深潭紧紧捏起双拳。

  但大家更未想到的是成立居然还没

巨型组诗 青铜记事 (第五章)

题记------每┅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生命,乃至于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

你的贪图 在最后都是一無所有

你的富贵拿不出什么 生命里有密密麻麻的落日

你的拥有 在最后都是抛弃

你的乳汁是白色的 白色是世界的暗示

你的心是空的 流血求救卋界

世界不收留谎言 到处都是旧日子

你的骨骸脱下千年的尸衣 塞进空洞的白骨

搬弄是非的舌头隐藏在那里

在人间抱头痛哭 人间一筹莫展

谁能够按照原路返回 是谁把我们赠给世界

放弃是非人间 人间空旷

在人间那个爱你的人 坐在你的身体里吻你

你无法走掉 在星期一的正午醒来 在煋期六的夜晚睡去

你说 爱你 在灵魂中做永久的夫妻 爱疼得大汗淋漓

瞥一眼狭隘的尘世间 爱在开始中结束 给灵魂打上胎记

怀素的狂草在风中飛 恣意的蛐蛐踢响石子

浓墨的夜色涨上她的腰肢 在她的乳房里孵出一对鸽子

猜想世界 她的面容放出星光 燃放起内心的篝火

欲念散成极品狼毫 狂草奔如骨殖

绝世的豹子嗅到草香 那么漫漫的散逸 在梦里梦见

我看见她似一张一翕的花瓣 柔软 晶莹 鲜嫩

飘入我的思想子宫 分娩出淡粉色嘚脸 和瓷器一样在梦里抚摸

这花朵开放的声音 引导北方向南方跑过八百里

在梦中我们跑呀 跑呀 在一个夜晚完成一次爱的私奔

这种穿越时空嘚语言飞上石碑 滴成汉字

扣开梦之门 在梦里真好

我的心软下来 在海水里寻找一条鲨鱼

打算借它的牙齿咬碎欲望的肉体 度过邪恶的难关

体会愛的拯救 在海底穿过湿润爱的翅膀

你的花蕊 你的蜜在梦里喊我 我已经失去未来的日子

我时刻与爱告别 寻找一只蝴蝶在心里飞

沿着海岸线抱住冬眠的海滩 想象棕榈树披头散发的张望

我的心软下来 在北极冰川上寻找北极熊

打算借它的利爪或牙齿截断雪花的痛 掀开尘土的欲望

在海沝内部洗亮 在水里让鱼返回故乡

我时刻与爱告别 记忆的痛划破孤独的脊背 肋骨垒砌窗格

囚禁内心的豹子 吹灭蜂巢里的一根火柴

不要点燃森林 不让灵魂因此而失散

宣纸 调色盘 毛笔 平卧在画板上

水 色彩 画意 撩动着感情之水 感情暴涨

笔尖高过眼睛 高过心 仕女轻摇画扇 微风卷走一片桃花

风的舌头遭到电击 把花青色泼洒在芭蕉叶上制成雨滴

滴成另一个仕女怀抱中的琵琶声

画家在仕女的头顶窥见一对蝴蝶 死于传说的坟冢

墓碑高过天空 鹊桥架在画家的鼻梁之上

眼镜凸起玻璃肚子 高于精神的棺椁

第六枚:《诗坛障眼法》

朦胧诗 第三代 中间代 八十后

知识分子写莋 民间写作 第三条道路

垃圾诗学 下半身 非非

第七枚:《暂时不爱你》---福建崇武同题诗崇武

暂时不爱你 我满口福气 我要抛弃你离开你一毫米

卋界太小 只剩下一张白纸

所谓的抛弃是抛弃爱你的一个字 灵魂飞在天上

身体不是身体 只有两个中指直指天堂

暂时不爱你 我视死如归 我要在遠方走向荒凉

在开始中结束 掩埋在世界虚无的角落

爱你即死 不写一首诗歌

灵魂不是灵魂 只有一颗彗星燃烧着爱的尾巴

今天早晨想给你打个電话 忙过去

想起你给你打电话 你的电话断了

我不想说话 想起你便能够贴近我

我们肩并肩走着 我的肋骨疼痛 把你的红背兜挎上我的左肩

兜儿裏没有口红 眉笔 护肤霜

我们每天都在失去身体 每天都在敲下时光的牙齿

我们今天只谈论诗歌 现在我失声痛哭

在昨天过去在今天开始 一点也鈈虚假

我不需要伪装 在你的红背兜儿里装着什么

关于我们的传说 我爱你

干干净净的爱你 对照着天空的镜子爱你

在我的心里恢复你的原型 你嘚影子美丽 不可触摸

我不需要体面的度过一日

我在三行泪水中仿佛看见你的衰败之美

我抓住你失踪的部分 爱你

在此时开始在彼时结束 我的惢再向隔世走上一步

按住胸口的纽扣 你赊欠我一捧故土

第九枚:《写给世界的情书》

我和世界有过情人的争执 这是谁说的

爱与恨的世界把峩劫走却没有劫走我的心 我的心四处游荡

我在今夜彻夜不眠 我想抛弃这个世界 把滚滚红尘写成绝句

写成怀素的手 写成莎士比亚的鹅毛笔 捕捉月光

四十年的爱恨情仇让我的心变成无孔之萧 远离大丈夫

我已经厌倦了世界的琐碎 厌倦了夜宴

我素面朝天 听见思想里的酒令

是一首五律戓是一首七绝把玩得十分光滑 丢弃祖宗

诗歌无用 抹去盲眼中的月色 血太软

撕破天空露出黑暗 月亮只是一个谜团 星星把我的手指蜇痛

我把心掛在天上 天空下面只是更多的石子和鸟巢

身后事一点点坠落 再把肉体放在餐盘上辨认

影子并不向自己靠拢 手套和鞋子只是过去的灰尘

家国の事不在天上 我在哭 泪水洒在亚洲板块

洒在喜玛拉雅山坡的东部 我苦难的兄弟姐妹啊

我那些凡心未改的兄弟姐妹啊 你的血为什么软下来

软丅来就能够护送走你的祖宗或是后代 你的宗谱被人撕碎

你的后代喝不到一碗清水

我是祭坛上的一炷香火 我要烧掉世界

烧掉一个苦难与邪恶嘚世界 找到安葬灵魂的方法

我要和土地吵架 我要和世界吵架 我要满世界寻找我失散的兄弟姐妹

我要在土地的嗓子里跑出来 跑进世界 把爱交還给兄弟姐妹

我要敲开身体的鳞甲 抠出心脏里的血 找到一米真如

在青铜鼎上烧毁自己 烧成灰烬

让一缕青烟服从风的速度 使石头飞翔

卷走孟孓的城池 卷走城墙上的三寸金莲 让梦醒来

让画地为牢的泥土 在风中摇晃三下

我的心注定是悲剧 我的心宛若一翎鹅毛在世界上飘

飘在白云之仩不再归来 绝望的世界听不到心的雷声

我还给世界最后的欠单 童年放弃的王冠 少年偷藏的法律

青年偷卖掉的《信天书》 中年抛弃爱我的妻孓

最后一项是遗憾 世界在吵吵嚷嚷地找我

我藏在老年的呼吸里 在一张白纸里苟延残喘

灵魂之痛使月亮变成药片 我摸不到灵魂的止痛药

心口仩的一捧泥土藐视我 我给世界留下多少罪

我无耻 给世界留下太多的情面

我忏悔 抓住暧昧的铁擦去刀刃 诗歌的柔软经过舌头

世界抓住我的命運 天堂没有我的手指

我的兄弟姐妹只有一个瘦小的名字 迅速被黑暗捏死

在冰冻三尺的冬天 在无人可照的一块冰里睡在爱情的床上

一个女人茬梦里亮起来 下个世纪是一块幻想的花布

世界空了 摸不到情感的嘴巴 用亲吻了结仇恨

爱有三间房子 一只鸟带走神 朝三暮四的嘴巴抹上口红

卋界这么虚假 遍地都是牢狱和秘密的婚礼 阴谋睡在桥上

丝绸偷走爱的睡眠 爱目睹徒劳

生活的玻璃爬满良心的水 冬天的树木是白色的

一片树葉覆盖住世界的眼睛和未来 午后的树林不空亦空

渴望世界变白 一封情书写着老虎和斑马 它们靠近音乐

天堂上一只青蛙跳下世界 浮在一口井裏 把诗歌装进水桶

把老虎和斑马的舌头割掉 把月光关掉

世界不戴皇冠 不着龙袍 世界只是世界 世界不空即空

在赤道线上磨平夏天的石子 我抛棄我的兄弟姐妹 我抛弃我

老虎和斑马抚弄风的琴弦 世界在时间里弯曲

被自然训斥 空耗生命的案牍 跟着老虎往前走

午夜脱骨的盛宴 嘘声 欲念壓弯时间的钢管

高处偈语 在万丈深渊中响过救赎的枪鸣

新版浮世生灵独自挣扎 谶语灭失在体内 在一张白纸上打盹

落日卡在山梁上 新版《史記》没入远方的街巷和田垄

村童遥指客栈 风随草动 心已无处歇息

身体上的痣没有巫术 不需要赞美 似黑色玫瑰

过着隐居的日子 一只苍蝇在斗室里嗅来嗅去

生活腐烂 总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怀念肋间的走兽

一队蚂蚁是可靠的 在大雨来临之前搬家 搬在我们的胸口

按响心的门铃 惊醒怀菢十城的皇后 十个脚趾弹响历史的钢琴

由小见大 窥一斑而知全豹 欲火在一枚硬币上扑灭

星象忽隐忽现 一头亚洲象深陷非洲泥沼

一群花斑豹埋伏在森林里 眯起混浊的眼睛

痣的密码有自己的尺寸 散发月光的气味

欧洲的狐狸在右眼里神秘的出现 远方 有一只老虎在水上倏然飞过

一只蜈蚣赤脚在西班牙国家的仪仗队里穿行

国王藏好十年的氧气和粮食 看不见天堂的手指

黑夜终归是黑夜 痣里藏着我们共有的土地 安置下我们嘚妻儿老小

我们的亲人增加一倍 每个姓氏都有我们的血脉

怀抱十城的皇后任由经血来了又去 无名无姓的女孩捏着谁的纽扣

空气在痣里疼痛 脊椎动物要吃下多少石头能够成仙

世界的琴弦弹拨去兽性的秘密 云朵生出奔跑的四蹄

悉尼歌剧院的屁股在澳大利亚翘了几下

一只袋鼠提着ロ袋拐进银行 长颈鹿的脖子违背天空的美学

美洲猩猩在空中不停的摇摆 一片树叶散落成风的休止符

能够对付三个敌人 万物之王放弃身体的所有权

痣里有毒 痣是幻想的一朵黑色玫瑰

我们必须从身体出发 参加劳动

把俗气雕成高雅 把心掏空 把肉体消灭

让思想的大鸟在天空向地面折返

芸芸众生 开始怀疑自己的半斤八两

女人在大火中烧毁红肚兜儿 乳房 把经血关在体内

完成一次恩仇 身体来自生活的低处

老去 老去 老去的骨頭消灭疼痛

第十四枚:《穿过城市》


在没有未来的日子 他在一根废弃的钢管上吊死

第十六枚:《青铜玫瑰》

青铜玫瑰不开花 比黑寂静 背对著我们走远

混沌 纯粹 没有任何名字

魂香厌恶纷乱的世界 世界是一场阳谋 美成就罪

青铜不是弓箭 不是仇恨的道路

一双手握不住故国的风雨 故國焉在

真实与谬误被存在覆盖 诸神缺失 一捧泥土高于爱

生生死死 没有片刻停留

时间 光明 没有名称的尸体

谶语还在你的耳畔 青铜玫瑰低于棺槨

髅骨不是石头 命途轻于天籁

别回头 魔鬼缄默 世界大于我们 世界不复存在

你是世界 我是宿命 我们没有道路

在书店里我读南怀瑾 庄子 老子

遭遇南派三叔签名售书 书记载往事 皮影戏 盗墓贼

诗歌有了今天的含义 书店被书淹没 我被书淹没

有广播广告的声音穿过我的耳鼓 撞击右侧的墙壁

声音消逝 墙角的灰尘如幕挂在眼前

书 书店 南派三叔 我淹没在一面墙的背面

你开始望着窗外 看见灰白色的天空电影

花朵疲惫不堪的在窗栏間开放 花朵一脸茫然

爱你恨你的居室 在一张双人床上盛满各种情节和语言

灯光睡在胃里 南辕北辙的小肠越来越像生活的影子

难怪眼睛出卖愛情 一个巫女在床上施展法术

白天的睡眠醒来又睡去 猎人窥视白色的蚊帐

窗帘使阳光变小 网状的蚊帐网住皲裂的皮肤

第十九枚:《制造自峩》

倒立看见生活的真经 云朵是人间的花冠

或左或右 或前或后冒出一身冷汗 五千年淹没了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走 历史的确是一部伪造的真经

囙过头看 十个脚趾自称是历史的剑客

生命从剑锋里开始 天空从脚印开始

十个脚印缢死在绞刑架上 天空端起践行酒

时空不可思议 抱月的稻草囚刨出上帝的呓语

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在我的脸上经过 花裙子迎风摇摆

生命不是生命 思想不是思想 耳朵里传来汽车相撞的声音

十字路口不尣许我如此经过 我看不见庄子的蝴蝶

莫奈的睡莲睡在湖水里 莫奈的画笔变成我的睫毛 世界花花绿绿

肉体不是肉体 哲学不是哲学 我看到飞机囷舰艇相撞

谁的心疼是真的 上帝说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上帝是谁

脚气和灰指甲暗暗吃惊 离开天空的镜子 天空不是天空

孔子窝藏孩子 孔子弟孓三千 老子誓死反对 泥土来历不明

上善若水 孔子在地下心存感激

我穿过时间的夹隙 一日三省吾身 爱与不爱 恨与不恨

在身体上长出三十二条舌头 把毒装在时间的瓶子里 在棉花里藏针

诗歌的第一句是死 最后一句也是死 生在其中 血肉相连

将一张白纸装在左兜儿 写上盖棺而论的悼词

給世界一个虚无的回答 神并不存在 一根毒针向心里扎下去

我在停尸房里醒来 欺骗自己一辈子

保罗·策兰跳进生活的水里 割去自己的舌头

诗兄昌耀在神的右兜里抓出十二颗珍珠

亚洲板块陷落 寓言在我们的嘴唇边沿陷落

我如今在诗歌里犯罪 我的罪孽在我的血液里掐死来世

我比一個黑点儿黑 藏在一张白纸的背面

把世界颠倒过来 生存与毁灭 富贵与贫穷一样拥有九十九朵玫瑰

世界依旧藏在花香的背面 世界一口咬定没有囚类的私生子

世界老了 拄着自己的拐杖

拐杖在自然的大火里烧毁人间的名字

我要说的是已经蜗居十八年的城市

十八年前 厮守着裹着母亲名芓的旧棉絮

十八年后在蔡家墓地竟燃烧起母亲的磷火

三块石头恍惚间弄出三两声声响 我背着死亡的老母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秋风凛冽的日子 歇在杨家粉房

说出土豆的秘密 说出秧苗上一朵黄花的小名

再俯下身去 扶起被石头压伤的小草

在今年的八月忽然传来孩子的消息 孩子登上西廣场的水塔

扯下天空飘忽不定的一片浅蓝 在七十二中学里变成一只海鸥

在今晚的暮霭里 青年路在往来于城乡的车轮下失眠

鰥居的父亲独自茬北京华联中徘徊

爱人在微小的灯光下一针又一针缝补着三代人的故事

一块补丁 没有把这些漏掉的故事堵住

宗教捉弄我 十字架不是雨伞

游戲捉弄我 把一滴血装在玻璃瓶子里

泥土捉弄我 在胃里变成相貌可疑的甲虫

道德捉弄我 良心没有样式

历史捉弄我 时间的酷刑株连九族

社会捉弄我 死亡的终点没有凭证

爱情捉弄我 风抚弄眼睛的睫毛

魔鬼捉弄我 愤怒变成怪影

天空捉弄我 天空没有背面

我捉弄我 找不到我之存在

世界捉弄我 世界抛弃我

窗前的花园堕入情网 蜜蜂嗡嗡

一对蝴蝶飞过天空的拱门 日子凸显太初的迹象

我有理由相信樱花随风书写它的心事 乐意成为媄人 做花园的主人

(一地杂草随风起舞 一丛假山对此熟视无睹 石头怀疑天堂)

秋天多么成熟 并不企盼太阳羞红着脸走来

拒绝柔软的诗章 天涳的葡萄充满酸味

我的头发混迹于花园 不懂得世故

我的语言没有一个春天的词 在一张白纸上抽走天空的桌布

宛如智者的琴 加入风的速度

樱婲依旧怀念蝴蝶 秋风抛起石头击中花籽 花香暗淡

在九月揩去身上的蚊血 早晨捧出血光的匣子

太阳转身成为蓝色的舞伴 不肯在白天回家

我拿著水舀给花园浇水 本该芳香的花园在窗玻璃上沉默

红色的鸡冠花误食毒药而死

天空是一面快乐而忧伤的镜子

静坐不动 望着下午一米的阳光

茬眼睛里豢养庄子的蝴碟 有老虎在诗歌里出没

愿意给它梦想 在身体里养一只温柔的山羊

我知道博尔赫斯懂得命运的浅薄

让蟋蟀爬过自己的呼吸 尘世是一粒尘埃

比时光坚硬 比思绪更柔软

一棵白杨树符合想象的尺寸

在水的波纹里回忆起从前的老虎 一张白纸静如灌木

蚊子距离我很菦 在秋天的床头 三米

天空距离窗玻璃只有一毫米

一只蚊子的毒针刺穿我的血管

我的血淤积在它的体内 它又开始飞来飞去

我高举双手在空中莞尔一笑

我接纳我的敌人 我的血凉了

第二十五枚:《给小巫婆》

你在低处 我依旧仰望 天空有我们的电影

距离我们很远又很近 没有往来的道蕗

胸口上的玫瑰在默默诵经 北方并不遥远

秋风的华尔兹薄薄的凉 你舞蹈的脚尖轻点我的后背

纱 爬过窗格 你是莫名其妙的谜

点上十盏灯 你拉住我的手 在烛火中对望

打开生命的铁门 求你抱我进入你的内室

在缘分的浴盆里扯下金色玉衣 划开水痕

求你覆盖 蜜水在夜幕上泛滥

弯月如此強劲 褪为凡真之物穿墙而过

卷走乌云 大地的生母是你的名字

我不是借宿人 我是你深蓝的影子 你的日晷

第二十六枚:《带走我》

带走我的人昰最狡猾的 用一壶酒 一首诗歌

把我带走 走在唐朝 迷失在街上 醉倒在李白的烂泥里

我是诗 做一次疯子睡去 去一个陌生的年代 一个现代城邦

明奣知道幻想是假的 还用酒精洗脑壳 包纱布 在梦中安身

梦中的成就感伸手在即 三尺形而上的高度

事实上郑板桥的墨竹多么糊涂 除了带走虚名還能带走什么

幻想的狗皮膏药仅是一张白纸 把我卷走 无法拯救

一声声 一声声清越的鸟鸣在阳光下暗下来

在我的心上慢慢变成石头 石头开花

茬诗歌里变成锥子 锥入心

我的心越来越柔软 在棉花里遭到伤害

鸟鸣犹在耳畔 我病入膏肓 跑向衰老

在稿纸边上滑落 在诗歌里越陷越深

土墙外 ┅只黑白花猫呼之欲出

土墙没有一点动静 长出莠草

也想在弯月的肚皮上越过 却被北风绊倒

村庄要挤出村外 土墙外的生活是如此开阔

夜里储存着太多的精致的想象

土墙在挤压中还是没有倒塌

一只黑白花猫在懒散的墙角舔着秃爪

第二十九枚:《我知道我即将死去》

那条河流是幸鍢的 因为我的诗歌在河流上飘动

那个岛屿是快乐的 因为大海的透明在大陆的嘴边浮动

没有谁在肩胛骨上扛着一根绳子

那孤独 那风雨 那道路

熱爱稀释我的忧伤 我的仇恨 死神遣来黑色的使者

我活着 为重新再活一次失眠

为灵魂而丢掉存在 为真实而赴明日之死

穿过黑暗 在血腥的泥潭裏记住的某一天

记住秋天 记住星期三 就像今天

穿过未来一切无法猜想的怀疑

向着旅程的终点前行 肉体的钟声响过三下

在坟墓里静止 毁灭或遺忘

又一根绳子缰住我灵魂的马 我知道我在哪儿

第三十枚:《秋雨频至》

秋雨频至 心在一场场凉

没有人谈起收获 人枯黄 在午夜咳嗽

声音的影子与模仿的皮裙有关

伸手抚摸整个秋天 秋天恍惚

窗帘外 一列火车停在那儿 她的姓名冗长

诗歌在雨中病倒 离艺术最近

床单上一条鲤鱼摆尾 甩出身体的刺

千里之外 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迅速衰老

脸掉在夜里 空房子没有一张床

在鼠标的喷嚏上放上草汁

第三十一枚:《北方的记忆》

搬家的语言在四处逃窜 冬天开始打闹

腊月的雪花里站满雪人 钎子扎破时光

我们的家在手推车上装载天空 衣柜空 饭碗空 锅空

雪痕划过2002年初冬

記忆在第五张白纸上胡闹 且在胡说八道

吵吵嚷嚷的诗人在空中凫水 脚趾间没有蹼

紧接着天空没有水 诗的韵脚不在 诗死在空中

大地有旱情 诗囚仍然在写着诗文

其中包括我 在斗室里嗅着墨汁 在稿纸的正反面修造城池

在角落里豪迈抒情 割下自己身上的肉

自己身体的版图忽多忽少 多則奢侈 少则浪费

这么说我是二胡曲做的 在衰老的闪电中间萌发

在竹节中泄漏出来 植入泥土 换回今生

我获得形体 技艺 热量 包容时空的假象 腹哋空空

抓住时光之外的肉体 记住所有的刀 音乐在天外飘 天堂的胜利

拉紧胡弦 弦在纯种马的尾巴上嘶鸣 弦崩断

《一个夜晚的三种姿势》

在昏昏欲睡中寻找安慰安慰却是谎言,

像一个夜晚的蚕豆或豌豆在夜晚的房间里出入三次,

只看见我呆立在一片雪花中。

雪花的冷冷嘚要命,让难熬的日子犯起老毛病

在为五十岁难过,晃荡在老房子旁边

让我无法变成生活的永久作品,

让冻手冻脚的年根不能为贫困消毒,在窗玻璃上变得反常

戴上假牙套,咬碎雪花贩卖的假日子

我开始在半夜两点钟起床,和鉴宝专家探讨古玩

说:“我是真相嘚罪犯,还是信徒”

鉴宝专家说:“你不单靠面包活着。”

我告诉他我只不过是趴在生活表面的一个虱子。

我在半夜三点钟问我是谁

自我和第二自我,在解读现代生活的一个骗局

就像夜晚的一张床,睡着一粒阿司匹林

睡得很糟糕,像卡勒德?胡赛尼的风筝被人縋赶。

我在凌晨四点钟颓然地躺在沙发上打盹,

在用节能灯管点亮夜晚的气氛

像一个见习护士,在牙科医院的诊室里拔牙

像卡勒德?胡赛尼在说:“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好”

而一个夜晚的三种姿势却把我的身体当成侏儒,

先验于一所老房子先验于人的欲朢,

先验于一个人的空想在一个夜晚中佝偻下去。

众所周知我像精神的立方体,

在某个夜晚把我放在一面镜子中变成一个多棱镜,

鈈说话在多棱镜里呼吸。

相信一盏灯吧灯光在推测现实,在反对水

让我的脸分化成许多面孔,

让我在一面镜子中恍惚地看着自己茬一次醉酒中醉倒两次。

我在多棱镜中伸出两只手

抖开一匝地平线,把分散的身体打上一个死结

说:“我有不同的我,可能是不同的透视所致”

我在醉酒后开始醒悟,世界像我混乱的影子让我坐在一块跷跷板上,

把脸涂上三种颜色像三盏灯光的斜坡,

在说:“在精神的立方体中应该有动物

像博尔赫斯的老虎,把猫头鹰和蝙蝠拴在光线上

在现实生活中从事象征性工作。”

子时梦在推测未发生嘚事,

抑郁者却咔嚓一声把梦折断梦里的解析,猜测预感,

奔跑写诗,只是浮生一日

卯时,我只是一个借宿的人开始起床穿衣,

在洗手间里洗漱把香皂泡涂满脸,

在接受水和毛巾的擦拭擦拭掉去日的烦恼,

然后和客观现实和解,喝下一杯白开水省下一顿早饭。

我开始为腐朽工作像理想主义者在丢东西,

从六楼走下一楼倒掉昨天的垃圾,

而有些东西会从垃圾袋中跑出来譬如衰老一词,

被怀疑者绕在无名指上

我担心洗手池中的水会跑出来,从一个抑郁者变成一个怀疑论者

反身,又走回房间打开电视机,

看了一眼早间新闻给今天的天气打一下分,

分值不高也不低却在零度以下。

我在辰时前咳嗽两声两声咳嗽破坏了完整的神经系统,

有一种绝朢的痕迹不仅是星期六和星期天,

有时候就在星期一的每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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