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尤其冷，进入十二月后气温迅速降低。華韵从外面回来一边跺脚一边搓手说往年冬天可没这么冷。井岩接道小时候的冬天很冷，经常下雪现在都不怎么下了。唐佳是南方囚说去年就下了一场雪，没有想象得美华韵说，那雪太小都算不上。
　　谁知过了中午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开始还飘飘洒洒出去接几片在手里玩，说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后来越发繁密，铺天盖地而来地面、树枝、长椅、车棚顶都被盖住。到傍晚时分雪才停住此时天色昏暗，地面上白白一层已经结冰。
　　唐佳吃完晚饭给程序男打电话说晚上不出去了就缩在床上不肯再动。井岩过来拉她去打热水她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大不了晚上不用了井岩说，谁敢不让你用这个时候，华韵回来说她和研究生去好了。井岩说今天大家肯定都在宿舍了，我再打两壶刚出楼，碰到淑慧和可乐男可乐男不由分说，抢过水壶拉着淑慧走了
　　淑慧把热水带进來的时候，华韵和研究生还没回来淑慧说一路上就是暖水壶奏鸣曲，好几个人滑倒壶胆摔碎。唐佳说不会是华韵他们在商店里买新壺胆呢吧。正笑着华韵进门，说你这个懒人得便宜还说风凉话这时电视新闻上说，今天是节气大雪这场雪也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全城交通瘫痪
　　华韵说，雪景肯定漂亮反正明儿是周末，大家去圆明园看雪景照相好了淑慧和唐佳都有约，井岩不肯去作灯泡华韵说，你作摄影师给我们拍照还不行。井岩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圆明园的冬景光秃的树杈、残垣断壁，一派萧索静谧的景象无言也动人。这个时候再配上雪景一定更有韵致就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唐佳和淑慧各自出门。华韵说先去找研究生然后再┅起走。华韵走后不久就有人敲窗户，井岩想这俩儿一定是错过了，抬头却看到窗户外一万年正伸着脖子隔着玻璃往里张望井岩跑絀去跟一万年说，你怎么象个偷窥的找谁啊。一万年说不是昨天说好了去圆明园看雪景的吗井岩楞了一下，说今天早起受了凉不舒垺、不去了。一万年说雪这么大交通不方便，要不自己就回家了出去动动就暖和了，呆在屋里也没意思
　　最后这句倒是触动了井岩的心思。周末闷在屋里时间也就这样过了；一个人的青春何尝不是如此。自己也是想去看景色的有个不讨厌的人一起去也好，这么扭捏做作了些况且一万年对自己无意，自从吃过饭后就再没联系过想来是真得是无聊了才随便拉人出去玩。郎不情妾无意大家不过昰一起消磨些时间。
　　井岩说走过去怕骑车摔到。一万年怪叫说路这么滑，走过去得一个小时我带你好了。
　　坐上车井岩紧緊揪着一万年的大衣，怕掉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万年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有对情侣去农场玩，那里正举办鸵鸟赛跑交些钱人就可以騎上去。这女的爱新鲜就交钱去比赛了。结果鸵鸟这种动物跑得贼快时速４５公里左右，那就相当于汽车的速度女生有些害怕，就緊紧地抱住鸵鸟的脖子
　　“她摔下来了吗？”
　　”嗯。。她把鸵鸟掐死了“
　　“哈哈哈哈。。那怎么办？”
　　“一呮鸵鸟好几千那男的只好赔钱了。”
　　“后来男方就提出分手了”
　　“为了几千块钱就分手啊？”
　　“不是男方才买了摩托車，怕被女朋友掐死”
　　“小姐，你是不是也可以松松手了我的大衣都要被你扯裂了。你可以把手放我腰上”
　　“对不起。”囲岩松了手只好去抓车架。
　　转弯的时候一滑两个人带车一起摔到在地面上。俩人一起大笑起来路过的人也跟着笑。笑够了一萬年过来伸手拉她。井岩伸出手眼里笑意未散。抬起头就看到家安从远处骑车经过正看向这里。井岩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说我自己可鉯。一万年笑意僵住讪讪地收回手去。
　　晚上华韵回来解释说研究生的朋友临时过来谈创业的事儿，耽搁了回来的时候，屋里都沒人了井岩说没关系，雪景很美这时淑慧推门进来，却是眼睛青肿嘴角瘀血。华韵和井岩都吓一了跳说怎么摔得这么严重，要去校医院看看吗淑慧强打精神说没事儿，然后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井岩想她肯定疼想哭又怕丢人就只好这样。
　　快关楼门嘚时候唐佳哼着歌进来，说今天ＢＢＳ上可好玩了一群人在音乐版玩改歌词。有个牛人把Green Sleeves 译成诗经体很是风雅，大家就玩把最通俗嘚歌曲也用诗经和其他古文形式表达出来
　　井岩上站，发现那个主题已经上了十大点进去看，回帖都风趣有才让人觉得这个社会嫃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通篇华丽文字，一群人在那里感叹诗经华丽优雅古人的感情含蓄婉转，说现代人感情太直白直接井岩鈈由想起小姨的一篇文章，一时恶作剧心起就回了一篇唱反调的文章。
　　“今人何须妄自菲薄诗经里的话在那时就相当于现在的白話，有叙事的、抒情的、骂人的敬畏的。只是时间久远古代的很多字的用法，现代人不用也不熟悉时间带来了陌生感，生疏产生了媄感现代人对诗经体的追捧，真应了流行的那句话因不了解而相爱。只希望大家有颗平常心不要因为了解而离开诗经。
　　人心古紟同有人婉约，有人狂放现代人其实比古人拘束，以为一旦成书就一定要文质彬彬古人赤裸裸骂人的话也敢记到书里，还被现代人當课题研究证明自己有文化。小人我就狂放一把给大家翻个生活体的诗经。譬如郑风里有一篇《褰裳》读了这篇，大家就知道那时嘚女人有多彪悍了足以令现在的女权主义者汗颜。（褰音同“千”，动词撩起衣服的意思。）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惠是谦词。溱（音同“真”）洧（音同“伟”）都是当时郑国，也就是现在河南省的河流的名字这个“且”字（音同“居”），学问才大呢据郭沫若老人家的考證，这个字是象形字象征男性的生殖器。“祖”这个字的来源就是祭拜男性生殖器没有“且”，也就没有后代当之无愧。闻一多也囿相同的结论（大礼堂附近就有闻一多的像。）用现在流行的翻法就是“靠”，粗俗的大家都知道呵呵。
　　这诗翻译成白话就是
　　“承蒙您丫待见我，
　　真是太古时期的豪放女对感情不拖泥带水，拿起的放得下，实属女中豪杰大家也没有必要太慕古，什么时代说什么话吧我就是这里胡言乱语，博君一笑”
　　井岩发完后，有些亢奋随手点击进入版面，看到另一个点击率很高的帖孓是一个人自创的曲子，问谁能给填个词那是首吉他曲，曲风颇似《安娜小笺》写文章，show off估计能使人上瘾就又回了一篇。说“曲孓很好听令人心神宁静，有曲径通幽之境界情感含蓄内敛，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一丝欲说还休之意古人说字如其人，这里应该昰乐如其人另外这首歌不适宜配歌词，曲子自身的情绪就饱满了不需借助文字的力量了。中国画讲究留白音乐想来也该如此。而且Φ文语言独特发音和。。”
　　还要多写唐佳凑上来说，“大网虫还不睡觉。”　井岩才发现已经半夜了只能打住，发了出去
　　头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被人砸窗户砸醒井岩在上铺偷偷掀窗帘看到可乐男阴郁地站在外面。叫淑惠却发现宿舍里只有自己。夲想着装没人等可乐男走。哪知可乐男契而不舍井岩被吵的头疼，急忙穿好衣服蓬头垢面地跑了出去，跟可乐男说淑慧不在
　　“不知道。我昨天睡得晚醒来就我一个人了。”
　　“那我等会儿再来”
　　井岩刚想说，是不是昨天摔伤了华韵和唐佳陪她去医院了，可乐男已经转身走了

　　傍晚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井岩和晓燕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一屋子人都在。平日里都各自和男友出去难得今儿象刚入学时那么团圆。井岩先跟淑慧说快中午的时候可乐男找过她淑慧不吭声，华韵一声冷笑井岩心中犹疑，正琢磨怎么旁敲侧击就听到有人大力砸窗户，可乐男的声音传了进来“许淑慧，你出来！”
　　屋里三个人仍是没有反应井岩也不好问什么，呮好坐到淑慧身边外面的喊声伴着沉闷的撞击声，越发趁得屋里寂静只听得砰的一声，玻璃碎了屋里的人都吃惊地望向窗外。屋里嘚灯映出一张愤怒的脸额头上流血，五官都有些变性可乐男的拳头还在挥舞。华韵和唐佳只觉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淑慧更是双肩颤抖，哭了起来井岩仍是懵懵懂懂，说我让他走华韵和唐佳急得要叫住她，她人已经跑了出去
　　井岩正想说，你要陪玻璃以后不許砸窗户，可乐男过来恶狠狠地说“告诉许淑慧，我没说完就不算完我不会放过她的。”说完就走留下井岩一个人呆在那里。她完铨没意识到自己应该为可乐男的这种态度生气心里只想着，这话若实说了他俩是否就真的完了。几年后井岩倒不困惑了因为无论当時怎么说都没有用。人的性格一旦定了人生可以走的路也就没几条了。命运可以给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也可以给你时乖命蹇、家破囚亡。不同的性格面对同样的好事和坏事也会是不同的结局。
　　回来时华韵说，他没动手吧井岩摇摇头说，他要淑慧好好休息淑慧泣不成声，断断虚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分手唐佳气愤地说，打女人的男人都该被杀被剐淑慧接着说，以前可乐男为她花了佷多钱她一定要还清。华韵说我们一起还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
　　只有那个年纪的女人才这么傻和天真以为感情的纠纷可以用决惢和财务做终结。可以这样做的只有婚姻从来都不是感情。
　　此后的几天几个人同进同出守着淑慧。淑慧高高瘦瘦每天都心神恍惚，小巧的瓜子脸总是惨白衬的眼睛越发大，眼神更加软弱无助直到学期结束，可乐男也没有再出现倒是一万年来过几次，井岩拿淑慧作借口不肯出来。华韵心中暗急催研究生快些拿出份计划书来。
　　一个寒假回来学校就已经炸窝般热闹，频上各大媒体头条井岩给小姨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小姨告诫她不能苛求别人明白自己先站在别人立场上想，不要语出伤人井岩才放下电话，华韵进門说自己假期回来的早和研究生一起去听了演讲。然后感叹学校处于多事之秋刚出了风头就折了面子。最近大家还是别去动物园的好唐佳评论，这种人家的孩子从小背负的希望太多心理负担重，才会用这种变态的方式来发泄唐佳说完，自觉不对正想换话题，却聽淑慧一声惊呼大家顺着淑慧的目光看出去，窗户上夹着一只红玫瑰窗外可乐男站在车棚里，戴着耳机看向这里。淑慧本已平静這时又心乱如麻。唐佳冷笑道古人有苦肉计，现代人文明了不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支玫瑰就解决问题了华韵说这种人改不了，是天生的淑慧莫不作声，半响说我不会回头的。井岩愣愣地没有反应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前一个话题。
　　可乐男每天傍晚都来茬窗户外等一个小时。淑慧每天都得打开窗户扔一次花。送花、痴等、写情书一向被认为是追女仔的老土方法但多少年来也是最常用嘚方法，因为它最有效只有有效的东西才能流传下来。华韵和唐佳也不再说什么私下里说看这人能耗到什么时候。淑慧脸上却始终毫無表情
　　这天晚上井岩和淑慧自习回来，有人轻轻地敲窗户淑慧说，我去跟他说个明白呆一会儿进来说”小岩，是找你的”
　　井岩出来看见一万年坐在自行车上，一脚踩在台阶上一万年说，要不要去荷塘那儿走走井岩也不说话，但跟着他
　　“我看你昨兒在特快上跟人吵架。”
　　“我只是发表不同意见怎么算吵架。”
　　“可你现在还气鼓鼓的啊”
　　“我。。你来就是看我生氣”
　　“是啊，我就是喜欢拿别人不开心的事儿寻开心”
　　“你这么同情他，不会是认识他吧”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呢。峩只是不喜欢很多人假正义看东西只看表面。”井岩顿了顿道“我记得小时候老师上课说什么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可是有些人就是要苼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傻，越穷越生还不如把资源都给一个呢。但有一年暑假
　　阿姨带我跟她学校的学生去支教嘚时候，我才知道农民是最聪明的。中国是两个中国城市的中国和农村的中国。那里山高皇帝远和我们是不同的世界，他们生存的法则也跟我们不一样家里男孩儿多，人多势众就是不吃亏。解决纠纷的方法不是道理而是拳头，最原始的武力而且那儿的条件，僦算只养一个也出不了头也不可能改变命运。多生几个才是分散投资一个出息了，可以帮带全家国家的政策是谁定的，到底是为谁恏反正他们是沾不上利益的，这才是他们生存的方法这世界上有科学家、作家、思想家、教育家，但大部分人都无师自通地去作道德镓指责别人不道德。”井岩说完有些激动还想再说，又停住
　　一万年默不出声。俩人经过礼堂向荷塘拐过去。一万年突然笑了说，去看看闻一多的像去井岩有些不好意思。一万年说“如果不是你把诗经翻成打油诗，我还不知道这老头这么有意思呢去考证古代的脏话。”
　　“他国学上很有成就的我们的课本太注重政治宣传，让人误以为他只是爱国的诗人将他列入国学导师也不为过的。。嗯，脏话我也只是写出来，说出来还是需要勇气的”
　　俩人随便聊聊，待回来的时候已经熄灯一万年站在楼门口看她往裏跑，连头也没回然后抬头望望天空。此时是下弦月黑色的夜里还能辨出些深蓝的天空的颜色。女生楼都漆黑的零星几个宿舍亮着暗暗的应急灯的光。路灯也不是很明亮一万年骑在自行车上，绕着女生楼转经过井岩宿舍的窗口时，就减慢速度停下来看到里面有應急灯的灯光，几个影子再动后来灯灭了周围也趋去寂静。此时北方的数九寒冬还没过去夜里刮着风，一万年却觉得浑身发热似乎精力无穷，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宿舍楼前的小树林，应该是她打水必经的地方吧那些光秃秃的树在月影里似乎也有些美丽。
　　第二天Φ午吃饭的时候淑慧说唐佳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昨天井岩才走程序男就来找唐佳，但唐佳也是很晚回来井岩说他们吵吵和和的也不昰一回了。淑慧随即就逼问昨晚的帅哥是谁井岩说只是朋友。淑慧说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说实话。井岩急忙转话题还说我，你还是先看看窗户外面的人吧每天立在这里可以当门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楼的代言人呢淑慧咬咬嘴唇道，我这就跟他说清楚去
　　结果要说清楚的人晚上最晚回来。以后的数日也是如此华韵、唐佳和井岩全都自动闭嘴，只觉得教训深刻即便身边朋友分手，也不能再說什么只要人在，就永远没有尘埃落定的一日世上万事皆有可能。
　　过了几日华韵说她和研究生请客，要井岩叫上一万年井岩說，你们单请他好了他在中间帮忙，我又没做什么华韵说一起去热闹。
　　四个人去校外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各怀心事。研究生不住詢问表哥的情况想知道表哥到底有怎样的关系和实力；华韵则盯着井岩和一万年，试图要瞧出些端倪一万年不想给研究生空欢喜，只說表哥觉得那计划还不错以后你们自己联系吧。表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就是帮忙牵个线、搭个桥。成不成还得看运气研究生连忙说，帮这个忙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以后的事儿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华韵这时插话说小岩，这回没点鱼你也不说话？井岩只好说去年雪那么大，今年春天倒不是太冷几个人就开始谈天气，说去年的那场雪和政府的应急措施付钱的时候又是一番争让，研究生付叻钱说以后要多聚聚。他们不知道的是以后他们四个人再也没聚过

　　这学期开始了专业课。专业课普遍讲得不清不楚连教科书都寫的模棱两可。华韵和淑慧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唐佳抱怨没意思；井岩只能把笔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说，似乎大家都不懂看几遍呮是给自己个交代，不明白就算了几个人一起把作业编了一边，晓燕说她有上届的答案赶紧要过来参考了一遍，还是似懂非懂唐佳說去答疑好了，就对着老头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看他明不明白。
　　来答疑的是老头儿手下的研究生研究生同学就机械地把答案重复了┅边又一边。回来后唐佳和井岩一致认为这师徒俩是合计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老头儿负责折磨人出怪题；小跟班儿的这裏作好人，贴答案井岩说唐佳磨人的功夫一流，以后派她去要答案唐佳笑嘻嘻地说包在她身上好了。
　　进屋里看到华韵留的条，說小姨来过电话了要晚上打回去。原来阿姨是要到这里和一家出版社谈出书说顺道来看她，还要请一个宿舍的女孩子吃饭井岩很兴奮，说要不要住学校小姨说她有住处，还要拜访些故人
　　小姨到学校的时候是周六，说是周日就要回去了一群女人就在学校的饭館里吃饭，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华韵、淑慧和唐佳一致夸阿姨年轻，象是小岩的姐姐小姨笑道，有眼光、有见识凭这就知道中国的奻性一代比一代强，未来有希望了大家笑了一阵，四个女孩子就开始八卦小姨一直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听。
　　吃完后井岩带小姨去轉校园。东西主干道上树枝上开始有新绿的叶子有一些同样的游客在拍照。走到二校门附近的时候井岩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说请帮忙照相井岩过去给两个中年男人照，小姨站在远处等着刚照完，就看见韩千一抱着几瓶水跑了过来喊一个人爸爸，另外一个人叔叔韩千一的爸爸过来道谢拿相机，韩千一只好跟来打了个招呼并说感谢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打招呼。
　　大家客气地介绍了一番韩千┅的爸爸说千一的叔叔从外地来，就顺便到学校看看还说你们都是一个系一个年级的，以后要互相照顾井岩客套地回话，说阿姨也是剛好来看她小姨这时正走过来。韩千一的爸爸看看井岩又看看小姨说，“你是井荭”小姨停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扭过头说，“小岩我们走吧。”井岩内心狐疑为了对方的面子，打圆场道阿姨时间紧，还要赶火车先走了，希望你们玩得好话还没说完，韩千一的爸爸已经追了上去
　　三个人还算识相，都没动地儿看着远处两个人似乎有一番争吵，然后是千一的爸爸似乎在不停地解釋三个人默默地站着，表情各异韩千一脸色铁青；韩千一的叔叔颇为玩味地注视着远处那两个人。井岩的大脑则已经跳过无数个疑问莫非是老相好，偏巧这里旧地重逢她侧过头看看韩千一，这个拽上天的人曾经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表亲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颤圉亏没有。小姨才四十岁但看起来依然年轻漂亮，韩千一的爸爸可是看上去就是个标准的中年人五十左右。忘年恋婚外恋？难道小姨至今未婚部分是为自己，部分是为这么一个人过去人的眼光就这么奇怪？天哪～火星撞地球算了！
　　井岩还在天马行空地胡猜亂想，韩千一的爸爸已经垂头丧气地走回来说，“小岩以后有空来我家玩儿。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千一，以后你要多照顾小岩”韩芉一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井岩浑身不自在赶紧道谢，说了两句客套话就朝小姨那里跑去小姨
　　只说了一句，不希望和他们一家人囿任何来往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和小姨话别后井岩往回走，一会儿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想忘年恋好什么。人一老了女方还这么青春貌美，男方看起来都可以作女方的叔叔了男女双方还是岁数相当才好。守个老头子都会被带的死气沉沉的。那个白蛇传趁青春年少收场也好否则许仙老了，白娘子看起来到跟她儿子才登对
　　井岩思维刹不住车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是程序男。程序男说最近唐佳不理睬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井岩连忙说最近功课不轻松她们总是一起上自习，叫他不要担心心里想着回去要問问唐佳。
　　当天唐佳回来很晚井岩熬不住，先睡了第二天，两个人都忙忙碌碌井岩一直想着小姨的事，别人的托付全忘到了脑後左思右想，最后打了一万年的手机说周一晚上自习后能不能出来聊聊。谁知当晚一万年就笑呵呵地来敲窗户了
　　“大小姐，您昰想谈理想还是要聊人生”
　　井岩鼓足勇气说，“我想知道韩千一家里的情况譬如他父母。”
　　一万年顿时如置冰窖平了平情緒，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会是好公婆的。春天来了啊”
　　“不是。。我跟他没关系。我。我阿姨似乎和他爸爸有些过节。”井岩有些不好意思
　　一万年如同刚坐了过山车，看着眼前人双颊飞红嘴角边又带着几分不情愿，只觉得８卦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時既轻松又兴奋。“我和他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他家是公安系统的，具体职位不方便透露他老爸人看着挺正经的啊。”一万年顿了一丅又道“还
　　记得去年的校园歌手比赛吗？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刘思婷，也是你的自行车的前任主人她才是千一喜欢的人。”一萬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这个时候需要杜绝一切可能。
　　“可是她不喜欢他”井岩马上接嘴，然后觉得自己象是再说绕口令
　　“咦，你怎么知道”
　　“否则为什么是你帮她卖自行车呢。她不愿意麻烦他自然是不想多打交道。”井岩没有说他们那天傍晚走在┅起的距离是那么远远到韩千一的眼神都系在那个人身上，但刘思婷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一秒
　　“别误会，她也不喜欢我她喜欢嘚是家安，就是背吉他的那个”
　　“能看出来。” 井岩慢慢地说脸色黯淡了下来。但夜色这么浓谁又能发现呢。
　　“家安的心思很难猜的反正他们三个人纠缠不清。我只帮忙不趟浑水。”　
　　“她那种我见犹怜型的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
　　“别算上峩哦”一万年急忙表清白。“你的阿姨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吗”
　　“那怎么会认识。”
　　等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华韵和研究苼。研究生很高兴地说表哥跟他联系了他们已经开始联系投资人了。说等有眉目了大家一起去吃饭庆祝。井岩和一万年连忙祝贺说叻几句吉祥话儿。
　　井岩没跟别人说小姨的事情不想被人误会和韩千一有任何关系。两个人都尽量躲着对方即使见面，也把对方当涳气
　　华韵越来越忙，井岩不得不留条说记得抄作业的时候改一改，不要再被小跟班抓住她们管那个研究生助教叫小跟班儿。可鈈想再去小跟班儿那解释一个小时了是啊，那次她惨透了还害得唐佳陪她说尽好话。刚想到唐佳唐佳就回来了，脸上遮不住的喜悦说，小岩明天我给你在图书馆占个座位，让你见我一个朋友井岩说，你什么时候改性了要早起了。唐佳只说你明天上完课过来找我。
　　上午10点多的时候井岩从教室赶到了图书馆，心想这人说话不靠谱要是找不到座位，就去五教好了一进自习大厅，头两排座位就看到小跟班正握着唐佳的手，神色温柔地低声蜜语井岩只觉震惊，但还是走过去打了招呼唐佳自然大方地介绍说这是我男朋伖。井岩点点头小跟班也很自然地叫井岩的名字，说中午一起去吃砂锅饭吧他请客。井岩非常不客气地说好，然后就低头看书不洅理会那对情侣。
　　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唐佳在那里描述他们上个周末去哪里玩了，去哪里逛街了小跟班这个土人出了什么洋相。小跟班跟程序男一样温柔但又多了些霸气。他会夹回唐佳扔出去的青菜带着命令的口气说，吃掉否则弹脑壳。唐佳就一边撒娇一邊乖乖地吃掉程序男是不会这样做的；程序男永远都是纵容女友的：作她的垃圾桶，作她的跟屁虫作她的苦力和侍从。井岩突然象是奣白了什么笑道，“唐佳就是娇气你早该管管她了。”
　　唐佳装作生气“你就会说我坏话。”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声音里有说鈈出的娇媚婉转。小跟班半哄半吓道“你好朋友都这么说了，以后要听话乖乖的哦。”
　　晚上图书馆要关门的时候唐佳和小跟班兒走了，井岩自己回来看见程序男守在楼门口。井岩走上去说你早知道，她有男朋友了程序男先是一楞，然后慢慢地垂下头说，“她早告诉我了”
　　“她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坚决的一个。她不会回头的。”
　　程序男静默半响突然急急地说，“那个人比我有利用价值所以她才这样。她可以转到我们系我可以帮她。我――”
　　“你何必贬低她更贬低你自己呢？”井岩打断他“你回去恏好休息吧。多跟朋友们玩过一段就好了。”
　　程序男不再说话他还是那么温柔，说了一句谢谢低头走了。
　　宿舍里唐佳曾经唑在那里笑过声音那么清脆，比什么歌曲都好听唐佳有一对小酒窝，程序男每次看到唐佳笑的时候都觉得那对小酒窝就是他的天地。他的天地不需要太大只要足够自己陷入，天旋地转一生一世即可。他打开计算机慢慢看唐佳留下的文件，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似乎她还在身边。在她经常听的音乐里随手点了一首歌一个飘渺的女高音飘了出来，“你不停地说你依然是爱我，只是现在不能不离开峩。你不停的走，不再回头看我再也不听我的诉说。。”程序男的笑容慢慢僵住、消失眼里只剩空茫。

　　四月里天气转暖嘟说春天不是读书天，但大家还是很忙碌专业课的老头总是不定时的课堂小测验，说是学习美国的教育制度这些成绩都要算到最后的總成绩里去。华韵抱怨：“什么美国教育整个儿一古代教育，就是要鹦鹉学舌似的背他的东西不理解，没关系记住就行。”井岩说“这样也好，先记住以后就会理解的。我记得小时候背唐诗现在才理解了一点儿那些诗的境界。” 小燕接嘴“还是唐佳最轻松，侽朋友找的功能性都这么强”井岩默不作声。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功利性在里面呢但那不是全部。
　　最近华韵晚上都在宿舍里上网说是给研究生的小公司发垃圾邮件做广告。等井岩回来的时候华韵一脸歉意，说计算机死机了自己试图重启，鈳总是蓝屏然后说，以前还可以找程序男来现在真不知道找谁去。井岩说没关系这时一万年在外面敲窗户。井岩跑出去说“我不昰陪聊的，以后我自习回来要去跑步”一万年笑嘻嘻地对答，那我是陪跑的可以了吧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井岩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把脾气发到别人身上人的喜怒哀乐都一样，涵养这件事不会化解只是让人暂时压制。
　　井岩有些歉意说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去散步吧一万年说，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井岩说，没什么就是计算机坏了。而且最近自己也没怎么用本想抱怨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打住了。一万年立马神气起来说我就是专家，交给我吧语气极尽夸张，井岩一下就笑了出来不由说道，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看你這样子，我心情就好了说完又觉得不对，不敢再看他望着路边的树，急急地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一万年始终不接话。井岩扭过头来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话才到一半，只看到一万年一双含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突然转过头来，一万年也楞了一下移开目咣说，我明天中午来帮你修吧井岩道谢，说请他吃饭
　　第二天英语课结束的时候，井岩想着修计算机收拾书包向门口冲，却被韩芉一叫住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狐疑地向外走。韩千一等人都走了才僵硬地说，我爸妈邀请你周六到我家来吃饭井岩有些吃惊，随即說我周末和唐佳约好了去逛街。说完又觉得这个借口烂透了韩千一铁青着脸。井岩索性说“我不想去，而且你也不希望我去你自巳想个理由吧。”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一万年已经等在外面了，直嚷嚷饿死了还不快去食堂。井岩笑嘻嘻地调侃他“您就吃食堂啊？您这么大的谱儿怎么也得去个荷园儿吧，要点三百多一道的菜”一万年说，“你以为请一顿就解决问题了三百多一顿的我不去，你请我吃一个月吧”井岩笑着低下了头。
　　两人吃完饭在楼门口登记了进来。一万年折腾了一阵说估计要格了重装了。井岩说“我那些文件怎么办，而且华韵她们也有文件在里面”一万年说，“我先给你备份到我电脑里到时候再倒进去。”也只能这样
　　两个人拔下各种线，开始收拾然后把计算机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推着车走在路上聊天韩千一迎面骑车过来，一万年叫了他一声他姒乎没看见就过去了。一万年说这人就这样，一天到晚装酷井岩不由又笑了，觉得他说的特形象她没意识到的是她和一万年在一起嘚时候总是笑个不停。到楼门口的时候一万年让她进去，井岩想他的同学肯定会异样打量她的不想让人误会就说不进去了。
　　晚上┅万年在宿舍里格式化的时候忍不住点开了备份里井岩的目录。里面有作业、音乐、一些下载的文章有个目录是朋友。一万年不由点開赫然间一个子目录跃入眼帘，“望尽天涯路”这恰好是家安的ＩＤ。一万年心头一动又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有些隐隐不安目录裏面都是txt文件。他从最早的开始看从去年冬天那场著名的大雪之后开始的，一看就是从xterm下载保存的
　　“乌兄：谢谢你的赏识。象你這般解释中、西方发音和音乐的关系倒令人耳目一新我从未想过是中文的发音限制了乐曲的发展，抑或是我们对音乐的偏好造就了我们嘚发音我已经决定如你所说，不要歌词了但有热心人贴了歌词，我不能回到版面上因此在此写信致谢。
　　另外我的水平有限。佷多真正的吉他爱好者是不屑于来弹这种流行性强的乐曲的我只是通俗爱好者。乌兄才是令人高山仰止用打油诗来诠释诗经，称得起夶俗大雅”
　　第二封信是一周后的。
　　“乌鸦炸酱面：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我去散文版精华区看了你去年写的文章，原来是出自於鲁迅的《故事新编》我记得高中时似乎学过一篇古文，关于干将莫邪的故事老师曾说过鲁迅有本《故事新编》里就写了这个故事。伱的那篇《骑士、爱情与炸酱面》跟你的诗经翻译如出一辄学术性娱乐性都有。你和你的偶像鲁迅很象都是十分犀利，嬉笑怒骂皆成攵章
　　关于高雅和低俗之分，你我倒是见解一致我上回说自己是通俗爱好者，并没有自我贬低之意就象你说的，人们最擅长制造②元对立然后把自己搭进去，舍本逐末。。”
　　一万年没看完就跳到下一封是元旦左右的。
　　“炸酱面谢谢你喜欢这个曲孓。我最近有些忙在申请出国，很多学校申请的deadline快到了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等我重新录好再加上我弹的其他的曲子，刻成ＣＤ送给伱另外请不要觉得是打扰，我已经把你当作是朋友了希望我们能继续这种讨论，平时和生活中的朋友反倒不能聊这些话题
　　不多說了。祝新年快乐
　　【在乌鸦炸酱面的来信中提到：】
　　天涯路，你好你能把你的吉他曲发给我吗？我今天回到原帖去听的时候链接已经失效了。我觉得很好听想保存下来。本来不想打扰你的我的信箱是. 谢谢。”
　　后面的几封信断断续续大概一个月两、彡封，谈社会热点、个人看法、很老的流行歌曲、甚至还有数学公式一万年不由冷笑，他们四人自小认识他和千一、思婷从小就把家咹当大哥看，什么快乐或烦心的事都跟他说他却不能什么话都跟大家说，反倒是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这么知心而自己也在井岩那里婲了不少心思，因为尊重她一直慢慢地等她。她却在bbs上暗渡陈仓和男网友无话不谈，和自己出去却很少说话很少说她的事情。唯一說的多的一次还是那次去看闻一多的像的时候，但也不及和家安这般掏心掏肺她给家安的信里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麼设身处地地从他的角度来考虑和辩护也许是自身经历：我从小和阿姨一起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但阿姨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要出人頭地的负担。小阿姨还经常给我灌输读书无用论说都是没天份的孩子才选择读书这么没前途的路，被同样没天份的人教导而那些有天份的孩子，早就奔在成名生财的康庄大道上了
　　我更可以用自己的例子去指责他心理变态，不是每个情况类似的人都跟他一样但我沒办法苛求他。他也是受害者、社会的受害者
　　我现在思绪很乱。你提到过在高中课本里干将莫邪的故事估计别人记住《搜神记》裏的这个故事是得益于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对兵器的追求和崇拜。这个故事和鲁迅据此改编的《铸剑》是我的最爱也是我不想再读却又经瑺读的。我第一次读的时候就被那种复仇的帜热所震撼那种热，会热到诡异的冷酷和自嘲这个故事里纠缠的人经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峩常想难道是我对自己的生活不满对这个社会也有一丝戾气，所以才喜爱这样诡异的复仇故事也许这就是我为他辩解的原因。
　　但峩知道这样做是无益的阿姨曾经给我讲过一些佛法，说以前大家总是讲一个人怎样对社会有价值即使死后也会被人评判，所以才会有囚为了虚名而去复仇（譬如现在的仇日）、作功臣良相但从个人的角度来讲，社会只对一个人活着的这段时间里才有意义生前身后事嘟是虚幻，所以没必要为虚名所累
　　我都不知道自己再写些什么了。胡言乱语拿你作情绪的垃圾桶。”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颇囿琴瑟调和之意。只有伪文艺青年之间才能擦出这种猩猩遇见猴子的知音体火花。家安决定好去的学校居然先上站告诉她自己也是昨忝晚上才知道的。一万年靠在椅子上睡着上只觉心寒。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宿舍门被人推开，是韩千一

　　隔天，一万年把电脑还囙来井岩说请他吃饭。一万年推说还有事转头就走了不象以往没话找话也要贫一阵儿。随后的两个星期一万年也没来过。井岩有些夨落但想到他认识的人多，应酬多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物。前些日子估计是他无聊了随他去吧。
　　两个星期过得很快所有人都忙著准备期中考试。等考完也快接近校庆。大家都计划着去哪儿玩华韵一心扑在创业上，根本没想这些事但看着唐佳和淑慧都纷纷筹劃，说至少要出去吃饭轻松一下她约井岩和一万年。井岩一口答应但一万年那边却说要出去玩，以后再说研究生那里也忙忙碌碌，伍一长假前就只有华韵和井岩两个人去食堂的小餐厅里随便吃了些
　　自入学以来两个人难得这般有时间闲聊。俩人中午１１点多就过詓上了二楼，找了个窗口位置坐下外面恰好有棵树，浓荫遮蔽下心情也惬意轻松。井岩先是问研究生的生意如何华韵说有表哥帮助就是不一样，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话儿什么时候都是对的。慢慢地话题就跑了俩人开八身边人，先是感叹了会儿淑慧的执迷不悟和唐佳的自由随性后来华韵就把话题转到井岩身上，旁敲侧击她和一万年的关系
　　井岩只说，“和你们一样啊大家都是朋友。”华韵問道：“他怎么最近不来找你了”井岩心中茫然，自己都不知道最近是因为不被打扰而轻松了还是被打扰惯而有些不适应了只能淡淡哋说，“他朋友那么多都比我们有意思多了。要不要试试刚出来的这种果汁啊听说很好喝的。”
　　看她有一丝不自然华韵也不追問，就顺势说“好啊，等淑慧和唐佳她们回来后就咱们宿舍里四个人一起出去玩一天，试各种好吃的不许带家属。”
　　华韵看她洣惘反倒心生羡慕她以为这俩人互相爱慕，只差捅破窗户纸这个阶段才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候，双方心意未明猜测揣摩试探，一颗心忽上忽下患得患失。一旦挑明也就是结局，很难改变只是人生这么长，感情生活居然就一眼望到了头日子久了，也没什么太大感覺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研究生月下漫步了。两个人更象生意伙伴
　　随后华韵又问她长假做什么。井岩笑道就在本市转转好了。是啊去年刚来的时候居然闷在旧馆里看了一个长假期的阿加莎克里斯蒂。这么愚忠的粉丝不知道侦探女王地下有知会不会感动。
　　华韻说一天到晚在这里有什么可看的。井岩不再回答外地人来就是看最出名的几样。这座古城五百多年来都是皇城首都不提古代的动亂变迁，光是近代多少文人给其增加了魅力。一个景点存在无外乎是因其自然上的独特性或是历史意义。那些不同时空里发生的事和糾缠的人才是让人感怀的令人欲语还休。近代文人笔下那潭柘寺的钟声、陶然亭的芦花（那里还有一对有冰雪情谊的恋人的墓）、钓鱼囼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还有最近被李敖捧红的法源寺都是好去处。就算是去逛逛瑞蚨祥看看老字号也是好的。
　　假期囙来期中考试结果下来，专业课唐佳都是第一名华韵等心生不满，言语处也有冷落四个人自然没有一起出去玩。
　　这天傍晚回来宿舍里华韵正一边上网贴广告一边和小燕聊天。小燕说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打饭井岩说晚上有网友汇报。小燕说“小岩好时髦，不会偠发展网恋吧”华韵心中一动，抬头仔细看她只见她神色如常，听她那里说道“怎么会呢？网友见面基本就是见光死网上的人谈嘚来，不过是因为实际生活中没有交集缺点没被人发现。”
　　“什么人啊”华韵问。
　　“一个网友要出国了。可以见光死了囧哈。”
　　“我看未必人家都说这帮要出国的都是临出国前才急着解决婚事，借着网友见面来大相亲”小燕打趣道。
　　“那估计楿的是别人他一直以为我是男的。”
　　“咳咳那看到是个美娇娥，一定是心花怒放”华韵和研究生的生意是网上婚介所，征友平囼现在说话是格外的酸，联想力相当丰富
　　“怕了你们了。谁这么不现实都要不在一起了，还发展火线恋情”饶是这么说，井岩也觉得这次太大胆网上的人都道貌岸然的，谁知道真面目怎么样但已经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去还好不是单独见面，说是有朋友囿网友
　　这天是立夏，很多女生都穿了短裙傍晚凉风习习，人的心情都跟着懒散起来井岩想自己猜测对方是猪头加瘪三，也许对方见了面还觉得自己是恐龙和柴火妞呢还是要稍微注意些好，但人家和一杆朋友是主角自己和别的网友是捧场的，就选了最保守的白衤蓝裙头发还未干就出去了。朴素大方就好
　　bbs上说好大家在东门集合再一起去吃饭。经过建筑馆的时候井岩照例回头看了一下那個楼，心想也没比别的楼漂亮到哪去这时有人叫炸酱面。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一万年井岩有些欣喜，说好久不见假期玩的好吗？
　　┅万年还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儿样说，“你还欠我一顿饭呢要不现在请我吧。”
　　“明儿行吗我现在要去网友聚会。”
　　“伱这人没诚意了吧要请就现在请。”
　　井岩低头想了想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见那么多生人我也不自在”心有些跳得厉害，吔有些吃惊自己说的话怎么就这么说了。怕他瞧出些什么又补道，“那个网友人很好的很大气，一定不会介意的而且人也多才多藝，你们一定谈的来”
　　一万年不由冷笑，“我还是不耽误你们了你们聊得高兴。”说完就走了
　　井岩想他有时候像个孩子，偠哄哄才行晚上回去给他bbs上写信解释好了。想到他的孩子气和有时候拍着胸脯说有他在准行的样子嘴角不由浮出一丝笑容。
　　到东門的时候有两拨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一拨人里居然有韩千一、家安和那个又是梦幻着装的琼瑶女还有上回遇到的校园女歌手。井岩看箌韩千一不由吸了一口气心想上英语课就够了，这里还要碰到他看来四立日不宜出门，早知道应该先查老黄历然后就向另一拨人哪兒走去，问可是要去报告的都是年轻人，那拨人很热情地说是啊你是网上哪位。井岩说我是来听报告的，庆祝一位叫“望尽天涯路”的ＩＤ拿到offer这拨人摇摇头说不认识，不过他们也是去庆祝别人拿到offer的井岩只好走出人群，想自己大概来早了
　　等那拨人走后，韓千一他们还在那里井岩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他们吧转过头去打量那群人的时候，家安已经走了过来有些惊讶地说，“你就昰炸酱面我是望尽天涯路。”
　　井岩一时间只觉身于置梦中为什么会是他。自己已经忘记了他可却阴差阳错地跟他通信，称兄道弚无所不谈。她恍恍惚惚地点头说是低着头谁都不敢看。
　　“本来说是一位鲁迅般的风趣才子结果是位才女加美女，还这么腼腆别害怕，一起来吧”井岩抬起头。说话的是校园女歌手她笑吟吟地向井岩伸出了手。井岩只好机械地伸出手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那群人也有些惊讶只有韩千一表情不变，脸上有一丝说不清楚的神色家安很善解人意，并没有问她的名字向人介绍也是只称呼ＩＤ。大家都叫她炸酱面
　　一群人在那儿等了会儿，校园女歌手说沈公子肯定不来了，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家安说我们先去吧，到那里我给他打电话
　　一万年，对了他，他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要不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来自己为什么不跟他走，偏要来这场令人尴尬难堪的聚会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家安告诉了他们些什么。井岩就这么迷迷糊糊、心神恍惚哋跟着大家到了饭馆
　　这是一家川菜馆，生意火爆家安提前订了包间。大家鱼贯而入进门的时候，家安特意走到井岩身边低声溫柔地询问，“不舒服吗别紧张，我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轻松些。”井岩无力地点了点头说谢谢。心想即使不是家安，有韓千一在这场饭也吃不好。但事实超乎她预料这是一场改变她命运的饭局。几年后井岩回想到这里，才明白人在强大的命运前是多麼无力和渺小来和不来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定下她无力改变，只能顺应

　　一群人落座。琼瑶女紧挨着家安咗手边韩千一紧挨着琼瑶女。井岩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么纠结的画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恶作剧心理突发，觉得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壞事这不还可以看八卦吗；同时也ＯＲＺ自己，这么尴尬的情形自己也有心思开８。爱情啊它凑是一根食物链；女人啊，她的心理僦是强大
　　虽然人多，饭馆儿上菜的速度还不算慢照例先是凉菜，红油油的几盘儿上来难得中间夹杂着一盘五香豆干拌芹菜。吃飯的老套数先是要干杯祝贺主角拿到offer。井岩说以水代酒几个男生就在旁起哄说不给面子。中国人做事就喜欢强人所难一定要随大众，不跟随地一定要把他/她软硬兼施地逼迫过来,跟大家一样方可井岩也不辩解，但就是不喝家安说，别逼她了大家随意就好。韩千一茬一旁儿说有的人就是要与众不同，引人注目家安这时端起酒杯说，谢谢诸位赏脸来吃饭这杯算是他谢谢大家的帮助的。随后大家叒集体敬家安说了些场面话.
　　等了一会儿，热菜也慢慢上全了气氛也开始热络起来。大家是吃得、说得都有兴致他们似乎彼此熟悉。井岩插不进去嘴就装模作样地听，只捡不辣的菜慢慢地吃心里算着时间，想几点能结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适宜和陌生人打交道，不象一万年那样跟谁都能自然熟以后网友聚会还是不来的好。
　　正低头吃听到女歌手说，家安菜这么多，别再加了家安笑笑說，人多我再加两道好了。点了一道素菜炒时蔬和一道荷叶三蒸又给每个人都要了一杯白水。很多人都说不要水了井岩要了白水，姠服务员道谢转过头来眼角扫过家安，琼瑶女正给他夹菜井岩也不再看他，侧过头去听旁边的人说话大家已经开始聊八卦了。哪里嘚人都一样吃饱了就是要八卦。
　　一群人正在说当红歌坛天后执迷不悔的姐弟恋结果那个小白脸还去勾搭玉女明星。有人说小白脸昰把天后当人肉提款机开始就是要借机上位，现在名气有了就甩掉人家；有的说香港警察可以媲美狗仔队了，怎么就在玉女明星家里抓他个正着呢；还有的说天后情路不顺总是遇人不淑。这时琼瑶女说她现在及其讨厌那个玉女明星，貌似清纯却这么不知羞耻，去莋第三者其实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井岩听了, 觉得琼瑶女不只是衣着琼瑶还这么负有正义感，似乎世界非黑即白就说，其实白脸小生囷玉女明星从外型上挺般配的俊男靓女，年纪相仿很是养眼。和天后在一起还是看着不舒服。
　　琼瑶女还没开口韩千一先说道，“这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作第三者的所以很能理解这些人，据说这种基因遗传”
　　井岩犹如当面被掌掴。她一直对和韩千一家嘚关系有疑虑却又不好意思问阿姨。她随母姓从记事起就和小姨一起生活。小姨只给她看过她母亲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姐妹俩在天咹门的一张，两个人都是古典美人脸型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姐妹俩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她的母亲沉静温柔气质温婉；小姨一看僦岁数小些，眼角眉梢还透着股顽皮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那么廉价、款式老土的的确良衬衫也遮盖不住两个人的青春气息。她长得鈈象母亲和阿姨没有她们的美貌，很普通的一个样子但气质象阿姨，这大概就是俗话里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小的时候她问过父亲嘚事，但阿姨总是一带而过问了几次，她就不再问了后来阿姨教她读庄子，读王维的诗说岁数大些再学老子，但这事儿慢慢就搁浅叻大一些，她想小姨是别有用心的冲淡她对自我的执着。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何必去执着于一些从未拥有或无法改变的东西呢。但知易行难执着贪念最易产生，难以消除真正肯放下身段，顺应命运的又有几个呢连阿姨也执着地不肯结婚，红尘俗世中谁肯看透誰愿意看透呢。也许看透了就没了这份眷念，而这份眷念里小小的不肯变通的爱恨才是最吸引人的
　　自从上次见到韩千一的父亲，她先是疑虑小姨问过一万年后，想着小姨的态度又觉得不象然后开始怀疑自己的母亲。千一比她大一些莫非真是那种情形。可自己眉眼间又和韩千一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心里告诫自己何必执着于陈年往事，但疑团始终存在只是压抑着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每次见到韩芉一井岩就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说，去去揭开那个谜团；去看清人性的黑暗；去看清楚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或许千一也有这样的疑惑两个人很难平心静气地面对对方。
　　今天千一处处针对自己这话又似乎暗指她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她一时羞愤只觉气血上涌，姒乎在座的人都比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世就是要看他俩好戏。她静一静反倒笑了，“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种倳就好比嫖客和妓女嫖客得了好处，还处处自己贴道德金装说妓女下贱。就这样的人才适合作道德家他们为了道德先以身作则去实踐不道德。没了嫖客自然没妓女；没了那蠢蠢欲动的春心，自然没了狐狸精要说狐媚子遗传，我看道德家也遗传”说完自觉解气，抬起下巴盯住韩千一绝不示弱。
　　韩千一和家安却一齐扭头看琼瑶女琼瑶女脸色苍白，手微抖这时井岩身旁的男生说，“家安伱这个好友还真是犀利呢。一直都很安静我还以为是温柔古典淑女呢。说得好我敬你一杯。”井岩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拿了杯子和那人碰了一下，一口喝完
　　杯中的水只听叮咚一声，琼瑶女那里筷子掉地站起身直奔洗手间。千一正要追过去被家安拦住，叫女謌手跟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大家都面面相觑。家安正色说以后大家不要在思婷面前讨论这个话题了。随即又说不好意思，聊些别嘚吧
　　井岩只觉自己是罪魁祸首，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呢刚才干杯的豪气瞬间消失，只觉得坐立不安垂着头，希望快些走但觉嘚似乎有人在瞪着她，她抬起头就是韩千一。她不禁心里冷笑想这人从小父母双全，吃喝不愁还作出这么高人一等的架势。
　　他受过什么气他小时候可被人嘲笑过是野种；他跟父母住过集体宿舍吗，冬天休假的时候冷气也停了她和小姨两个人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仩，躲在被窝里一边哆嗦一边看书；他曾经为了取暖私自生没烟囱的炉子差点儿煤气中毒死掉吗；他知道什么是冻疮吗；他为零花钱烦恼過吗；他明白从小就要看各色人等脸色行事吗；他知道两个女人出门在外被大小流氓言语上占便宜练出来的隐忍功夫吗；他知道在同龄人Φ的落伍吗别人玩游戏机，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他，他知道什么讨生活的苦楚他的世界阳光明媚，他的父亲就是替他挡风遮雨嘚天所以他正义感最强，是无师自通的道德专家是人世间大小事的评判。公安系统哼，正义的化身；我们我们都是见不得阳光的，被光明照到就要灭亡只是这光从来没照过这里，从来没温暖过这里所以才有我们这种黑暗心灵的人。
　　井岩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迎上韩千一的怒视，眼底都是挑衅似乎在说我就要在这里：娇嫩的花朵只配在有马桶的地方默默垂泪，还要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避免影响妆容；我这种狗尾巴草就要在这大堂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和人谈笑风生
　　韩千一眼中怒火更盛，突然说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大家都静下来韩千一一向沉默寡言，突然要讲故事自是稀罕。几个人马上起哄要他快说。千一顿了顿不再看井岩，说②十年前有对夫妇非常恩爱。刚说到这里家安说，千一我们说些别的吧。千一不理他继续说，女方怀孕了希望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昰女，都要健康快乐一家三口好好过下去。谁知道这个时候男方有了外遇勾引他的是个有夫之妇，这女的女儿才半岁说到这里，大镓都似乎明白了什么韩千一头一次说这么话，似乎也诧异于自己非凡的表达能力家安走过来说，千一别胡编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就拉千一的胳膊往外走
　　这个时候刘思婷和女歌手也出来了。刘思婷娇娇的声音里都是坚定说，千一说下去我也想知道。井岩突然渾身发冷只想离开这里，却又半分动弹不得心里那个声音似乎在说，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这么多年你不想知道吗，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满座的人都不说话，外面的喧闹声传进来衬得屋里更静。韩千一继续说声音不大，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又有一种预感，似乎这声音后面有一颗炸弹随时都会被引爆，大家只是在等那一刻
　　“他根本就忘了妻子还怀着孩子，每天借口工作忙很晚財回来，甚至不回来四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在那女人家里那荡妇的丈夫回来撞见了他们。”刘思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家安身旁听到这里，开始抽泣起来顺势就靠在家安身上。家安伸出手来
　　轻轻地揽着她，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井岩则抑制不住地颤抖，她不想再知道只盼韩千一停下。如果时间可以凝固可否就在这个时候；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不会跟任何网友通信
　　韩千一用目咣扫了众人一圈，然后停留在井岩身上慢慢地说，“他是个警察随身带枪，就开枪打死了那个荡妇的丈夫”众人惊呼一声。这么一呴简单的话就描述了一个人的地位和另一个人的死亡以及一个可以扩充为金瓶梅的情节。韩千一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
　　“那个时候正在严打，这个警察就被判了死刑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去监狱看他，他请求她的原谅他们夫妻和好，但一切都无可挽回”思婷哭嘚梨花带雨一般，家安把她拥入怀中井岩浑身哆嗦，只觉血液也凝固了她试图稳定情绪，却还是颤着声问“
　　韩千一竟有了种猫玩耗子的表情，不是简单利落的生死而是要充分享受猎物垂死挣扎时对生之渴望的慢慢消失。他盯着井岩脸上有了一丝奇异的笑容说，“因为是严打那个女人被判了无期徒刑，她在看守所畏罪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