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北京国际机场3号航站楼出口，风刷刷地扫过脸颊，林小鱼才真正缓过神。“这就要到家了。”她一手拖着大行李箱，米色风衣随意地搭在空闲的胳膊上，加快脚步向外走去，仿佛要把在加拿大的2年时光都甩在身后。可没有走出10米，她就停住了，愣愣地看着三步远的地方站着的男子，忘记了调整出合适的表情。白衬衫，牛仔裤，修长的身材，随意摆弄手中打火机的动作，这只是阳光照过来形成的剪影，她却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在脑海中为这个剪影加上了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笑……这一切都让林小鱼怔在回忆里，再也迈不动一步。而对面的男子却缓缓走过来：笑着轻轻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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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齐可中和李媛媛是在长城中学。他们在一班，她在三班，高一一进校就齐可中和林小鱼互相耳闻了对方在年级中传奇般的成绩。直到学校成立在周末竞赛培训的A班，才让他们真正有机会玩在一起。四班玉树临风的大班长秦风和十班的才女兔子同样在A班中颇有名气，五个人相见恨晚，每天课间玩在一起，周末的A班索性把作为挪在一处。除了秦风家远，剩下的四个人每天一起上下学。学习对这几个人而言从来都不是难事，所以看着他们整天说笑仿佛素质教育在中国已取得颇佳的效果。当然，这帮孩子的另一种娱乐也是学习，只不过周末从早到晚在A班，五个人挨着坐并肩学习，也就不觉得多苦。班主任们往往不喜欢学生窜班——不好管理，但凡有这样的小团体，老师们就爱变着法把他们拆开。但是五个年级尖子在一起，老师们也都愿意相信他们“纯洁的友谊”会帮助每个人成绩更进一步，所以也没有什么动作。
　　秦风家远，兔子家虽很近但有事，所以这个周日只有三个人在羽毛球。可中一个球打出界，羽毛球扎进用来隔开车位的花栅里。林小鱼着急地用球拍拨来拨去，却越忙越乱，羽毛球被拨进更深处。她不顾花泥可能弄脏手，就伸胳膊进去捡，拣出来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拢花的铁丝一头猛地刮了上臂的胳膊。薄衬衫倒是躲过一劫，但是血已经从衣服上渗出来。可中和媛媛忙围过来，可中吩咐媛媛赶紧回家拿药箱——媛媛家在停车场旁边的公寓二层，离这里最近。媛媛看见血，也知道划得不轻，三步两步地往家冲。小鱼把衬衫袖子慢慢往上卷，但卷到一半就卷不上去了，只能脱下受伤那边胳膊的衬衫袖子。伤口不深，就是拉破一条长口子，渗着血，并没有多严重。可中看了也放了心。可是眼神一扫到小鱼的背，他吓了一跳。蛋壳色的吊带背心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大部分已经变成咖色。血迹！
　　“林小鱼你怎么回事！？”可中语气中的探寻更带着惊急。　　“没多严重啊，已经开始止血了。”小鱼还只盯着胳膊，没发现可中的异样。　　“我是说你的后背。怎么会那么多血？”　　小鱼闻言也是一惊，却马上平静地把衬衫拉到肩头。可中这才觉得盯着女生的背看很尴尬，尤其是当那个女生只穿了半个袖子的衬衫，里面又只有小吊带的时候。　　“没有什么啦，斑点很流行很可爱啊。”小鱼若无其事的语气哪装得像，声音变小不说，还变抖了。她始终担心的事终于被发现了，让她紧张得丢下了平日的从容，而编谎她更不擅长。　　“我学了两年化学和生物竞赛竞赛，血液小实验做多了，快点招吧。是不是你爸妈虐待你？”可中刚说完，自己就笑了。小鱼的爸妈都是初中教师，温文有礼，可中见过许多次。说他们虐待女儿真是自己都不信。那是怎么回事？小鱼背上的血是哪来的？可中皱着眉不停地思考各种可能。正巧媛媛回来，免了小鱼解释的麻烦。帮简单消毒包扎了胳膊，媛媛也不想再打球了，三个人静静坐在水泥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夕阳从楼宇间下坠。可中仿佛入定般，慢慢闭上眼睛。
　　“小鱼，你生病了？”可中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剩下不多的天光让天空变成粉红色。媛媛先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可中，然后马上转头看身边的小鱼，一脸茫然。　　“好久以前的事啦，留下点后遗症而已。”小鱼无奈地看着两人，他们眼里是满满的关切。“10岁时候发一次高烧，可能是用药不对伤了肾脏。所以我每次流汗的时候会有红细胞从背上毛孔渗出来。说不上严重，但是也没有大夫能说得清楚。”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欲盖弥彰。小鱼自己也感觉到对面两位好友心中无数的问号。可惜她也解释不清楚，她也想知道，这个怪病到底是不要紧还是要人命。她虽然又平平静静地活了6岁，时而想着那不过是洗衣服时的烦恼，但是6年来日渐消瘦，身体越来越弱却是事实。　　夏天最后的天光也黯淡下去，三个人散了回到家洗过澡已经快十点，却都没什么睡意。可中躺在床上琢磨着小鱼的病。回想起他印象中的林小鱼永远穿很多件衣服。T恤套开衫套校服，背心外罩长衬衫……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聊起来都嘲笑小鱼穿衣服“葱剥皮”一样一层套一层。回想起来，她掩饰病情做出的努力远远多过怕冷的解释。窗帘只拉上一半，窗外对楼的灯影仍然照在媛媛脸上，她合着眼睛把今天的细节回味了一次。临散前小鱼的叮嘱还盘桓在脑中：“别告诉人。要不我就麻烦了。”她和可中当然答应了。可是她心中的疑问一直没有消掉：小鱼为什么苦苦掩饰？生病这么久怎么会连朋友都不知道？小鱼素日虽然乖得很，不肯像媛媛一样胡闹，但是小鱼对她有多好她比谁都清楚。雨天里上学她不爱撑伞，小鱼就一个人撑两个人的伞，搂着她胳膊怕她淋雨，如果可中有事不能和她们一起回家，小鱼每次都坚持把媛媛先送进家门，再一个人飞跑着穿过小区有点可怕的小路——两个人都怕黑都怕一个人，她宁愿让媛媛放心地先到家……没想多远，媛媛已经开始感伤。而此时小鱼蒙着头缩在毛巾被中，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烦的问题已经纠结了她6年：到底多严重？或者：到底活多久？
　　三个人愁肠百结的心情持续到第二天。课间的时候，连兔子和秦风都看出三个人异样的沉默。　　“媛媛你说说，你们仨怪怪的怎么回事？”兔子敏锐地找到三个人中心理素质最弱的媛媛作为突破口。　　秦风在一边眉飞色舞地帮腔道：“小鱼同学，可中早已经有了意中人。你表白失败的伤心我很理解啊。但是你还有你秦哥哥啊。”五人帮里，三个女生都叫秦风“秦哥哥”。秦风骨子中有天生的大哥风范，对三个女孩都很照应。　　一句话说得可中和小鱼都乐出声来。却看见兔子抬眼瞟了一眼秦风，轻轻摇了摇头。这时秦风才看到，媛媛眼圈一下红了。秦风以为是自己说错话，讪讪地走到媛媛身边摇了摇她的手，媛媛也不说话。小鱼叹了口气，看着媛媛道：“你跟他们说了吧，没关系。我先回教室了。”　　于是下一个课间，下课铃响了没多久，小鱼的三班门外的窗边就站着齐刷刷的四个影子，已经出门的同班同学看着这“四大金刚”杵在门外，就知道是在等林小鱼，也用眼神示意她“找你的”。林小鱼无奈地摇了摇头，蹭了出去。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生病就是怕这样——10岁的时候家里人知道了她的“后遗症”，就总有姑姑舅舅无时无刻用异样慈爱的眼光注视她，目光中隐含一句“可怜的孩子快死了”一样的同情。她不喜欢同情。
　　果然，这个课间的气氛更为诡异。走廊里的打闹嬉笑仿佛离他们很远。林小鱼自己也受不了，于是打破沉默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别担心啦。认识你们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子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思路从不明来路的怪病引入一年前的相识，课间变成了“忆往昔”，似乎苦味就淡了很多。　　对呀，是怎么认识的？A班是个机遇。小鱼先结识了兔子。三班四班是兄弟班，两班的老师完全一样，所以她和秦风也略熟。兔子与可中、媛媛兄妹玩得好，可中和秦风都是班长，几次一起开会加上A班也熟络了。林小鱼的印象中是在一个雨天的课间，兔子领着媛媛来找小鱼，说咱以后一起上学吧，省的你爸爸送你。小鱼笑着望着兔子身边的媛媛，问了一句：“咱是谁？”李媛媛不等兔子介绍就说：“林小鱼你好，我叫媛媛，我是齐可中的表妹，上周刚转学来的。齐可中你肯定认识。我们四个以后一起上学好吗？”林小鱼当然认识齐可中——除了上次考试语文拿到全年级第一外，他课间刷牙的嗜好她也颇有耳闻。于是她说好啊，我们在恒洋小区的转盘花坛见。　　一见就是两年。就这样熟了起来。后来媛媛回忆说，兔子来找小鱼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小鱼肯定同意，媛媛不明白。“因为可中啊！”兔子一脸狡黠。小鱼听到媛媛的回忆，也不明白为什么兔子这么有把握。她答应的理由不乏对兔子和可中的好奇，对这个新转来的表妹的好感，但是她对可中是没什么印象的。直到好多年后她才反复思量，兔子当年的敏锐和灵仙让她的确有点料事如神的味道。那份察言观色一般人很难做到的。多年后几位朋友坐在一起，谈起兔子，秦风对她做了一个绝佳的定位：冰雪聪明。
　　如果有人愿意给当年的五人帮做一个侧写，恐怕很难真实反映出他们的联系。他们的情谊似乎和男女无关，和爱情无关，比友情多了份旖旎，比亲情少了份平淡。五个人都不是俊男靓女，但是绝对有本事让人过目不忘——五个人眼中闪动的聪慧是普通小孩比不了的。可中和秦风都是皮肤白皙得不像男孩子，高个子但纤瘦。与可中相比，秦风出身军人家庭，总有股正气环绕周身。可中和小鱼的父母都是教师，所以可中和小鱼明显带着儒与才。媛媛的爸妈虽然曾经是教师，但是最近几年进入政府和教委，少有时间管女儿，媛媛就有些被宠坏了，普通女孩子身上常见的淘气任性追星一样不少，小圆脸加上很飒的短发，穿着校服走在校园都很惹眼。她这么多年和可中一起上学直到初中，被可中严加看管。但是高中她考去五中，可中去了长城中学，媛媛就开始疯玩。她妈妈不放心，就把她转到长城，让可中继续看管。媛媛虽对可中抱怨不少，但是胳膊肘当然向着自家人。可中在高中几次被年级中花痴的女生纠缠都靠媛媛出面解围。兔子是三个女孩子里最招男生喜欢的一个，兔子的可爱和机敏总能让许多男生围坐在她周围。她笑就是笑，笑起来眼睛那么亮，哭就是哭，哭的时候让人想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可中？可中是个疯子。媛媛从来都这么告诉向她打听可中的女生。可中的心思缜密从来都只用来应付他不喜欢的考试和不喜欢的人，在朋友圈里，他就变身为无厘头队长——他能一整天望着天花板，就为了数他能骗多少人过来问他“看什么呢”。至于林小鱼，秦风说认识了林小鱼才知道什么叫怕风吹倒了怕雨淋化了。长城中学的最小号秋季校服上衣，她穿起来下摆一直拖到她大腿。媛媛每每逗她说就算只穿校服上衣，不穿校服运动裤也完全没问题。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总给人需要保护的感觉，所以五人帮中的其余四人平时对小鱼就十分关照。　　林小鱼用偷换话题的技巧成功帮助五个人摆脱了她生病的阴云，终于松了一口气。上课铃响的时候，小鱼转身回教室，又忧心忡忡地补了一句给大家：“烦请别说出去。我不要人可怜，但是这件事可能会给我惹上更多麻烦。”别人尚不懂她的“麻烦”，兔子却暗暗揣摩个七七八八。这样怪的症状，传出去可能影响高考前的体检结果，更严重会影响她日后嫁人。兔子转念又一思量，小鱼隐瞒几位朋友这么久，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可中或秦风？铃声响了第二次。兔子加快脚步往十班教室走去。
　　流言　　夏天终结的标志就是期末考试，期末考试科目不少，要分两天进行。五个人中对考试略微发愁的就是媛媛。高中的考试对于媛媛来说的确没难度，不过历史、政治和地理三门充斥着大段记忆的内容。她不是记忆力差，只是讨厌被干干巴巴的时间和意义。考试第一天的上学路上，媛媛一直嘟嘟囔囔地纠结。太平天国起义的历史意义她还没完全记住。“同样是背，你英语成绩那么棒，单词怎么就记得牢。”可中试图封上她的嘴，让她“改邪归正”。长城中学从来都不能免俗，按照成绩排考位是老传统。媛媛跟可中、兔子和小鱼点个头算是告别，就钻进二考场，他们三个则来到一考场。秦风已经到了，坐在桌上贴着17的第三排，兔子坐在14。小鱼和可中挨着，分别坐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1和2。不时有好事者来看上次第一名的林小鱼尊容，在门口指指点点。　　“都看你呢，哈，有粉丝了。”离考试时间还有30分钟，大家都不想复习了，秦风就百无聊赖地来找小鱼和可中说话。　　“喏，看清楚了，都是女粉丝。明明是来看我身后这位小爷。”小鱼笑着向可中一努嘴。　　“那当然！”可中摇头晃脑地逗小鱼和秦风笑。　　“任谁也不能把你从我手中抢走！”秦风“义愤填膺”，朝门口的女生粉丝团挥挥手示意她们赶紧离开。女生中有几个是四班女孩，看见班长威风十足反而觉得面上有光，高兴地朝秦风挥手。　　“唉，就知道你们两个有奸情。”林小鱼笑嘻嘻地假装叹了口气，拍拍他俩的脑袋，低下头看数学了。秦风和可中则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悄悄伸出手，给了小鱼两个爆栗子。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鱼一脸愤懑，“夫妻黑店！”　　兔子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说笑。她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腿上打开的书一点都没看进心里。听见三个人的笑声，她脑中琢磨的还是小鱼的想法。她没有敌意，只不过觉得小鱼藏了些东西，没有对他们全说出来。
　　秦风坐在急诊观察室的破椅子上，看着还没醒的林小鱼。小小的人儿，小小的脸儿，缩在被子里更显得瘦小。天天见还不觉得，这番细看才发现她下巴好像又尖了些，嘴巴抿得紧紧的，好像很不舒服。她睫毛真长呀，微微抖着，好像能放两根火柴都不会掉下来。长长的黑发被护士散开披在左肩头，乌亮地反出头顶白色的灯光……秦风就这么睡着了，一只手仍握着点滴的管子怕凉凉的生理盐水冷到病床上的人——医生说中暑的人不能受凉——意识里迷迷糊糊还能感觉到点滴液在空旷的观察室的滴答声。　　“可中，可中……”林小鱼睡得迷迷糊糊，推着“可中”。　　“这可真是没良心！醒了就喊可中。”秦风揉揉眼睛，摇着头，“可中抱着你的时候跑得急，在医院门口崴了脚，我就让他先回去了。他还得回去盯着媛媛呢，要不媛媛又疯玩去了。”　　“可中没事吧？”林小鱼彻底被吓清醒了。　　“他没事，两天就能好。放心吧。怎么就不问你自己怎么啦？”　　“秦风哥，我怎么啦？我就记得我答完听力了。”小鱼一脸无辜。　　“唉，中暑呗。大夫给你灌了两瓶藿香正气水呢。你这一晕可把我和可中吓死了。在车上一直摸着你的脉，生怕你挂了。快，打车钱你得给报销了。”小鱼醒了秦风就放心了，此刻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可中和秦风这么着急是以为小鱼的病加重了，谁都没想到小鱼平时一心怕人发现背上有血，成天穿着厚厚的长袖运动服，听力考试时教室憋闷就中暑了。到急诊看了知道没事，崴脚的可中也就放心地留秦风陪床。　　“哈哈，小气鬼。”　　“你刚才没醒，兔子和媛媛都来看过你了，杨老师也来过了。”　　“杨老师也来了？那我爸妈不是知道了？”小鱼一下子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急火火地要穿鞋下床。自从她生病后，父母就草木皆兵。偶尔一次觉得心脏不太舒服，告诉了爸妈，结果第二天老爸就满嘴火泡，老妈一宿没睡。去医院一检查，只不过是没睡好觉有点心律不齐，药都不用吃。这次晕倒要是让她爸妈知道非吓死不可。　　秦风不耐烦地摆摆手，“喂，听我说完。我告诉杨老师先不要通知你父母了。”　　“哦，那就好。”小鱼慢慢躺了回去。　　“下一个问题就是，中暑的孩子没资格住院，你这个样子回家就得被你妈发现。要不你在我家委屈一宿吧？”秦风的义气瞬间让林小鱼感动得不得了，秦风邀请她去住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帮她解围。但是感动归感动，去他家住是绝对不敢的。她笑着冲秦风摇摇头。不过那要去哪里住呢？　　秦风没理她，接着说：“这离恒洋小区太远，倒是离我家很近。我爸妈去三亚看房子了，你去住我家不会不方便，你也知道秦月的，她在家。”　　“这不是校医院？”小鱼一脸难以置信，她满以为自己躺在校医院的病房。　　“中心医院。可中的姑姑是这的大夫，帮你看了病又安排了单独的观察室。”中心医院在市区南面，回恒洋小区打车也要半个钟头，秦风送自己回去的确要花不少时间。小鱼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八点了。　　“住你家恐怕不好。媛媛和兔子那能住吗？”小鱼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了一句。　　“兔子那恐怕住不下，她本身就和奶奶住。明天还有一天考试，媛媛还得抱佛脚，你去了她也很难复习。可中家你敢住嘛？”秦风一席话说得小鱼又踌躇了。这三个人的确都不合适。林小鱼的身份证还在家里，住宾馆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行了，盐水打完了就跟我走吧。就让秦月装一次媛媛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应该就能混过去了。媛媛刚转来，你爸应该没听过她声音。”　　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手机还没有流行，那时候这个伎俩瞒过小鱼的爸妈似乎根本不是难事。秦风似乎早已经替小鱼把一切都想好了。
　　秦月给他哥哥开门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心说爸妈不在家你就领女生回来，我再偏向你也不敢替你担这个篓子。再一转念，哥哥素来正义感十足，这次应该只是帮个忙。不过秦月打算借这个机会要挟秦风一把。　　秦月是秦风的叔叔的女儿。秦月爸妈是考古专家。秦月两岁，秦风三岁的时候，秦月的爸妈在勘探的一次山体滑坡事故中失踪了。秦风的爸爸就把秦月接过来当亲女儿养着。现在秦月还在读初三。　　“秦月，这是林小鱼。”　　秦月眼睛一闪，狡黠地叫了一句：“小鱼姐，我该叫你嫂子吧？”　　小鱼不禁脸一红，瞪了秦风一眼。秦风赶紧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秦月也看出小鱼不自在了，赶紧说自己失言，是逗着玩的。三个人请楼下小馆送了晚饭，秦月安顿好了小鱼，就去跟秦风谈条件了，直到秦风答应新年礼物送她史努比正品围巾才作罢。　　秦风和秦月的家非常简约，目之所及所有物品都井井有条，找不出一处多余的摆设。这也许和两人的军人爸爸有关。在秦风家住林小鱼觉得不自在。倒不是担心被爸妈发现——秦月已经打过电话了。爸妈对自己信任有加，绝对不会怀疑自己扯谎。秦月早已经睡沉了，她却还是睡不着。择席的坏毛病犯起来让自己一点困意都没有。撒谎对于林小鱼而言是绝对陌生的领域，对父母撒谎让她有点心慌。不过出于怕父母担心的初衷，她还是能原谅自己的。想起秦风和可中，她心中又是一阵暖。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她好像有些清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的人，不知是可中还是秦风？可中的脚受伤是因为她，不知道疼得怎么样？林小鱼不停地想着，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鱼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色难看。中暑的余热加上一夜没休息好，恐怕秦风看见了会觉得安排不妥而内疚，反而辜负了他的好心。所以小鱼特地在脑门前编了细细的一条小发辫，辫梢梳进长长的马尾里。这样熟人看到她的脸会第一时间看到她的发式，也就能忽视了纸一样的脸色。果然，进了客厅见到秦风，他就笑着说她的头发弄得很好玩。小鱼也送了口气。小鱼和秦风兄妹吃过早饭，和秦月匆匆道个别，就和秦风一起上了班车参加最后一天考试。　　一考场里静悄悄的，媛媛坐在林小鱼的位子上，显然是想在考试前看一眼小鱼。她身后的可中正在温习笔记。兔子在身后也进了考场，问小鱼好点没有。可中则问秦风，昨天最后是如何安排小鱼的。　　“哦，昨儿让小鱼在我家睡的，我想有秦月照顾应该没问题。”秦风冲可中点点头。　　教室里张桐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显然是听到了秦风的话，感觉很不以为然。秦风轻蔑地瞥了张桐一眼，没理她。小鱼就装没听见，但是还是表情尴尬。可中则拉了秦风一把，示意他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反倒是兔子含笑看着小鱼和秦风，眼睛鬼精鬼精地扫来扫去，最后被秦风追着掐了脸才收敛了。媛媛看着他们打闹，温书也没了心情，嘱咐了小鱼几句就回自己考场了。　　“脚怎么样了？”趁着秦风和兔子掐架，小鱼问起可中的伤势。　　“嗨，没事，就是有点肿。过几天就好了。”可中怕小鱼内疚，自然把情况说得轻松。殊不知他昨天脚踝肿得连拖鞋都穿不进，今早刚消了一些。　　“嘿嘿，都怪我，太抱歉了。对了，昨天怎么把我送中心医院去了？”　　“我哪知道你只是中暑，我和秦风以为你出事了。”可中笑了一下，但是不太想纠缠这个问题了。的确是自己和秦风大惊小怪了。　　兔子喊了一下秦风：“秦风，借我圆规用用。”　　“在走廊我的柜子里。数学都考完了，怎么用圆规？”秦风一边嘟囔，一边还是随着兔子走出去。　　出了考场，兔子就把秦风拉到一边。借圆规显然是个幌子。　　“秦风，你可能给小鱼惹事了。”兔子一脸严肃仰头望着秦风。秦风一米八八，兔子都不到他肩膀。　　“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吧？但我和小鱼真的没什么。”秦风自知刚才失言，但是没觉得有兔子说得那么严重。　　“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是年级第一的位置谁不眼红，要是在被人风言风语，小鱼不一定好受。到时候只怕她又不想让你沉心，不让你知道。”　　兔子的顾虑还有更深的一层。谣言总比事实恶劣，一旦传到老师那里，老师们就是再护着他们，可能也会起疑心。更何况齐可中和秦风素来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歪，对三个女生的照顾从不避讳，一旦起了传言就百口莫辩了。　　秦风听了兔子的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是心里又气又急。传言对他一个男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气的是自己刚刚太大意，急的是小鱼也被自己拉下水了。　　“这件事你不方便出面，”兔子没说完，秦风就抗议起来，“听我说完，这件事你悄悄跟可中说一下。让可中看着办。”　　“我怎么就比可中差了？”秦风笑着抗议。他也知道自己解释只能越描越黑，但是可中为什么合适他就不清楚了。　　“天机不可泄露！”兔子一脸神秘，带着强烈的优越感斜眼看着秦风。
　　教室里的林小鱼也在暗暗担心。她何尝不知道秦风一句话，扔在安静的一考场，绝对不止张桐一个人听见了。张桐与小鱼平时虽然没什么过节，但也没什么交情。张桐对五人帮一贯不屑的态度让小鱼见了她连头都不愿意点一下。这次张桐只要随便透露点消息，恐怕就会像一滴墨滴进水缸，散开得极快。到底要如何应对，她也没有完全之策。　　张桐倒也不是什么恶人。不过说起来她和五人帮的确是两类人。聪明人对于学习不甚上心，因为那份聪明使他们一听就会，过目不忘。张桐却始终拼着时间和耐力。人家背一遍她背十遍。可就算这样，高中知识的瓶颈也慢慢显现出来，张桐在学习上的吃力使她不得不投入更多时间啃书，可是越熬夜白天精力越跟不上，于是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某种程度上，小鱼对张桐的判断的确失准，因为张桐不是对“五人帮”不屑，而是对五人中的三个女生不屑。张桐身材高挑，自视容貌是小鱼之流无法企及的，又从小就被邻里称赞漂亮乖巧，被家人给予厚望。偏偏在长城中学，拼劲全力也考不过林小鱼。张桐从小学起就和齐可中在一所学校，觉得齐可中很有王者风范。可是在长城，齐可中每天只和林小鱼、兔子、李媛媛玩在一起，对林小鱼尤其照顾。但他见了张桐，还没等张桐打招呼，他就已经走过去了。这更增加了张桐对林小鱼等人的不满。女生的报复方式总是很诡诈。流言就这样一天天在长城中学流传。从林小鱼住在秦风家里到林小鱼放学后在KTV收银，从林小鱼被齐可中拒绝转投秦风怀抱到林小鱼和李媛媛的畸恋……四起的谣言让林小鱼成为长城中学学生闲暇的谈资，连她的成绩都一并被大家质疑了。
　　林小鱼对这些流言的处理非常简单，那就是完全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如果有更好事的人来半真半假地询问，她就装作一脸无辜：“唉，现在造谣的人这么多啊，要不我跟教务主任反映一下？”屡试不爽地吓走了打算看她热闹，听她解释再继续抹黑她的人。　　流言里的另一个主角就是秦风。但是他生生是没听到任何消息。秦风作为班长，素来管班严格，非常服众。四班同学听到这类风声，甚至几次为秦风出头，更别说在班里散布了。所以秦风满以为天下太平，暗暗觉得兔子过虑了。　　谣言在一周内甚嚣尘上时张桐还很得意，满以为一场大笑话就要开始。可是下一周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张桐似乎也觉得，她一手策划的小阴谋没有起到“三人成虎”的效果，终于忍不住露出头挑一次林小鱼。　　可惜时机不太对。　　张桐在二班的门口，看着不远处一班对面正和齐可中说说笑笑的林小鱼。媛媛也拉着一个面生的女生，热火朝天地聊着当时很火的台湾偶像郭品超。可中泡了杯红茶，就撂在窗台边。可中和媛媛的用品总是一样的，小鱼知道媛媛用的是蓝马克杯，就满以为窗台的蓝色马克杯是李媛媛的，于是随手拿起来就喝了一口。可中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便阻拦，加上用错了杯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说出来。媛媛丝毫没有留心，还是絮絮叨叨地在一边聊着。张桐却是看到齐可中端着杯子出来的，一下子觉得自己有充分立场和事实依据指出林小鱼是个贱女，于是抢上前来一把夺下还在小鱼手里的马克杯。　　“才和秦风亲密无间，又和齐可中一个杯子喝水。你以为能瞒过年级这么多双眼睛？”张桐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透着敌意。媛媛的朋友听话头不对，已经悄悄撤了。林小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发难，却清楚这次无比杀了张桐的锐气，否则以后还会有无数的麻烦。　　林小鱼思量的功夫，媛媛已经抢白了一句：“小鱼和谁在一起，跟你有关系吗？”　　媛媛固然是看不得小鱼挨欺负，却不知道小鱼不是怕张桐。小鱼的性格，换成十年后的流行语，就是闷。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老实，接触下来才知道她牙尖嘴利，绕弯子骂人、猜人心思的本事仅次于兔子。小鱼当然感激媛媛为她出头，不过媛媛这句话算是真的坐实了她跟秦风和可中不正常的关系。　　果然，张桐听到媛媛的话后，眉眼中更有了得意的颜色。正待接着说什么，林小鱼朝她摆摆手，她心里已经有了对付张桐的办法。　　“张桐，你喜欢秦风吧？”抛出试探性信息侧面观察对方态度，抓弱点并突破是小鱼说话的一贯方式。　　张桐果然小鱼问得一愣。小鱼的问题打破了刚才由张桐操纵的话语格局，成为发问者就可以占据优势。张桐全然未留意小鱼的文字全套，不屑一顾地回答：“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就是可中了，”小鱼冲可中笑笑，可中嘴一撇，掩饰不住对张桐的讥讽。“你不必撇清，我也未必相信你的解释。今天不如把话说明白，我们五个人清清白白，你喜欢谁和我无关。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没好处。你成绩那么好，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小鱼的话听上去句句是要和解，但是句句刺着张桐的痛处。张桐亦无法发作，只恨恨地瞪着林小鱼。　　可中刚才一直默默看着小鱼和张桐的暗战，始终没出来说话。他清楚小鱼处理这种情况的本事大得很，他根本不必出面。但是既然张桐两番挑衅，他也不愿让张桐就这么走了。于是他从张桐手里拿出自己的马克杯，对小鱼无比温柔地说了一句：“还想喝的话我一会儿再冲给你，她拿过的我就不要了。”然后直接丢进一班对面门口的垃圾桶，看都不再看张桐一眼，拉着媛媛和小鱼去四班找秦风了。
　　秦风和兔子正在四班的窗前交头接耳，远远看着张桐去找茬，秦风就要过去帮小鱼解围。却被兔子拉住了。“小鱼自己来比较好。放心，可中哪会让她吃亏。”　　“怎么样？有没有灭了张桐的气焰？”秦风着急地问小鱼。　　“我可不敢居功。还是可中拉风。”小鱼心里很开心，毕竟张桐已经刷过手段，弄得流言漫天。这次挫了她的锐气也让小鱼觉得过瘾。　　“就是帮你和秦风出口气。这个女生太嚣张了。”可中淡淡地说着。的确，齐可中为人谦和有礼，对熟不熟的女生总是很关切，所以他的无意识滥情更是出了名。这次如果不是为了秦风和小鱼被暗地中伤，可中肯定不会演这一出。　　“哈哈，被我说着了吧？我就知道可中能解决这件事。”兔子得意得不行。　　“你也猜着张桐对可中有意思了？”媛媛好奇地问。　　兔子很骄傲地说：“女生心事太好猜了。反正不是秦风就是可中。如果她传闲话的主角是秦风和小鱼，那她肯定喜欢可中。”　　“怎么我是主角就不能喜欢我？”秦风装出一副又不服气又委屈的表情，逗得兔子哈哈大笑。　　“这个你就不懂了。绯闻很危险，编绯闻很有可能加速事情发展。万一她说小鱼和可中，他俩真成了张桐就郁闷死了。另一个考虑是她虽然不在乎你和小鱼的名声，但是她却觉得不能把可中绕进去。所以答案很明显啦。”兔子的观察、分析和推理相当到位。在场的四位都很佩服。
　　楼主好强，我来占位
　　“小鱼，那你说怎么知道的？”兔子接着问。　　“我哪里知道。只是诈她一下，让她也陷进来乱阵脚。这样我就可以掌控局面了。但是现在看张桐真的可能喜欢你。”小鱼冲可中扬了扬眉毛。可中一脸“和我无关”的表情。　　“恐怕我哥品味没那么差。还是小鱼对他胃口。”媛媛打趣着可中，得意忘形时被可中推了一下脑袋以示惩戒。　　“小鱼，我在这儿跟你道个歉吧。那天说话没多想，给你惹这么多事。刚才兔子跟我说我才知道你受气了。”秦风的抱歉全写在脸上，感觉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秦风哥说哪里话，上次还没好好谢谢你帮我呢。你家怎么样？秦月没告诉你爸妈吧？”　　“没事的，秦月知道轻重。再说秦月挺喜欢你的。”　　“行了，你俩的‘一夜情’我们都不好意思听。”媛媛坏笑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开玩笑。　　“我和林小鱼可是行得正走得端。”秦风嘻嘻地笑着，说到走得端，还特地搂了一下小鱼的肩膀，被小鱼笑着打了一下。　　“可中，我用错了杯子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小鱼其实有点不好意识。误用了可中的杯子她觉得很尴尬，她很清楚可中素来有点小洁癖的。　　“所以我给扔了嘛！”可中故意气着小鱼。　　“哎呀你真过分！那你也不能当面糗我啊！”小鱼装出无限委屈。闹事者被打压，他们其实都很过瘾。　　兔子觉得上次小鱼住在秦风家里很欠考虑。但是小鱼要瞒着家里不得已。她也觉得经过这次的事，五个人应该略避嫌。好在期末考试后的校方补课只有一周，多少非议都会在一个漫长的暑假中被遗忘。　　张桐闹事后的第二天早上，小鱼买给可中一个黑色的马克杯，杯上是涂鸦般的两个白色的大字：拉风。
　　@hushi-22 21:26:00　　楼主好强，我来占位 　　-----------------------------　　好感动！第一个挺我的人！
　　危险　　暑假是属于大多数同学。对于尖子生而言，暑假不比黄金周长多少。除了学校例行补课，A班的各种竞赛辅导的战线同样绵长。但是因为五个人的日程非常同步，所以他们反而能够上课下课都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快活。可中曾开玩笑说，如果哪次竞赛让他们以团队的形式参加就好了。年级里的竞争不仅仅是外部的竞争，也是他们五人内部的竞争。不过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嫉妒、算计或是疏远。无论是谁在任何科目、任何资料、任何问题需要帮助，其他人都会倾其所能。他们每个人的书桌里都藏着厚厚的五中数学竞赛模拟题，那是可中拖在五中上学的朋友带来的。还有人手一份的300篇英语范文，是媛媛的收藏。在学习方面，所有资源资料在五人之间完全共享。对其他人而言，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对他们五个而言，学习是五个人的事情。五个人集中精力对付一件事自然大大减低了它的难度，加上天生的聪明与灵性，每个人在年级的地位都稳步上升。　　情义无关风月。这句话似乎能够对五个人的感情做最恰当的评价。　　满以为暑假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却在开学前的最后一天辅导后出了麻烦。
　　A班的课程安排是早八点到晚八点，这个学习强度远高于平时学校上课的时间安排。暑假里兔子住在姥姥家，每天一起上下学的就只剩下林小鱼、媛媛和可中。可中在这一天已经约好几个A班的男生下课后打篮球，就用学校的IP电话打给媛媛的父亲，让他来把两个女生接回家。媛媛的父亲开一辆“中华”，在可中看来，这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是两人在学校对面的“街景”奶茶店门口等到八点半都没等到媛媛的爸爸。她爸爸在政府机关，每天工作忙碌，应酬也不少，料想是忙不开或者忘了。媛媛一赌气地说：“我们再等十分钟，我爸再不来我们就走。”　　八点四十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多少星星。媛媛看看表，拉着小鱼就走。小鱼知道再等也不是办法，好在从学校回恒洋小区步行只要20分钟，也不是问题。　　回家的路上要穿过一个厂矿小区，这是他们每天上下学都喜欢走的近路。厂子和小区建成于70年代，厂子早在90年代已经倒闭，不复存在，小区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小区里大多数意气风发的工人，另谋出路以后就搬出了小区，仍住在这儿的都是当年的老工人，如今已经年岁一大把，不愿搬走。　　平时有可中和兔子陪着还不觉得这里有多破落，这天晚上只和堵着气又一言不发的媛媛走在一起，小鱼心里非常不踏实。路灯只亮着几盏，由于电压不稳，这些灯似乎一会儿变成黄色，一会儿又变成暗红色。前天刚下过雨，小区里下水道早就罢工了，早行人在积水中放了几块砖头，算是一条路。小鱼一手拉着媛媛，另一只手保持着平衡，右脚踩着一块砖，左脚正去够前面的另一块，突然左边的楼道里闪出一个男生，吓了她一跳，媛媛也被吓得大叫一声，从砖块上掉下来，弄湿了裤脚。那人正好跳到小鱼要落脚的那块砖上，回过头来嬉皮笑脸地看着媛媛和小鱼。
　　“两位美女，借点钱花花。”　　厂矿小区附近行人非常少，在这边打劫能碰到人实在是运气好。其实他并没想要劫钱，只是这个单元里有一个没挂牌的网吧，他在里面呆了两天一夜，钱都花完了，正好遇上两个学生，就动了“求财”的心思。小鱼和媛媛却暗自叫苦。这样的小流氓最好对付，给了钱就万事大吉，可此时小鱼和媛媛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小鱼在学校是从来都不带钱的，因为学校的午餐和晚餐对年级前50名是免费的，她的零食都是家里带好的，根本没有地方需要钱。偶尔临时交个班费，她就去找可中或者兔子帮个忙。媛媛的钱在中午的时候买了周渝民的唱片，剩下的几块刚刚换成奶茶。“破财免灾”这招是绝对行不通了。小鱼拉着媛媛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哆嗦。借着一点灯光，能看到这人挑染了头发，正打量着自己。　　“小哥，你认识何卫东吗？”小鱼从砖块上踏进积水里。裤子弄脏弄湿都不要紧了，关键是如何能全身而退。　　“东哥谁不知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别想拿东哥套近乎了。别废话了，掏钱！”小流氓一脸不耐烦。　　“何卫东没告诉过你，”小鱼做了一个深呼吸，把媛媛拉到身侧，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小流氓身边走，另一只手像书包摸去，装着找钱包的样子，“什么人不能得罪吗？”就在说完最后班句话的同时，她松开媛媛，向前冲了三步，猛地抬高左腿，劈向小流氓的肩膀。　　“扑通”一声，他就躺倒在积水中。论实力，他其实不一定打不过林小鱼，只不过他以为，一个男生打劫两个女生，刀都不用掏就可以把人吓得乖乖交钱。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先动手。林小鱼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只有那攻人不备的一脚，所以看见流氓被劈翻了，立刻拉着媛媛就跑。两人一路上都没敢回头，一直跑到恒洋小区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媛媛脸色惨白，一方面是被吓着了，此刻仍心有余悸，另一方面是刚才跑太快太远。两个人裤子都湿哒哒的，裤腿和鞋子上甩的都是泥迹。此刻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边往家走边调整呼吸。送媛媛到她家门口，小鱼才说：“问起来就说摔了一跤。”一句话才说出来就感觉气管像被火烧了一样，赶紧摆摆手，不再说下去。媛媛知道这是和家里统一口径的意思，也点点头。
　　第二天就是正式开学。早上，林小鱼正往小区花坛走，就看见媛媛和可中已经等在那里了，兔子还在姥姥家，不和他们一起。她昨天使出了“一字劈”，帮自己和媛媛打开逃路，可是却因为用力过猛加上太久没练习，大腿拉伤了完全使不上劲儿。媛媛看见小鱼走路不方便，赶紧过来扶她。　　“林小鱼，你知道昨天多危险吗？我舅舅没来你俩还不能回学校找我一起？”可中脸色可怕，语调里透着气急败坏。看这样子他已经骂过媛媛了。　　小鱼迟到的几分钟里，媛媛已经三言两语把事情告诉可中了。这样也好，以后大家都能小心点。　　“是我不对，你别怪媛媛。”小鱼其实很抱歉，她没有想到第一次两个女生自己回家就出这么大乱子。　　可中看着林小鱼拖着半残的腿一点点挪腾，每走一步都哼唧一声，也没法接着训她了。　　“我们打车去学校吧，我去叫出租车进来。”可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怪林小鱼。要不是林小鱼机变，两个人可真是出事了。可中心里其实是怪自己：怎么就偏偏要昨天打篮球？
　　开学第一天都是忙忙乱乱的，直到中午吃饭时五个人才凑在一起。媛媛看可中不那么生气了，就开始眉飞色舞地给三个人讲“林小鱼一招克敌”的威风。媛媛夸张地形容了当时的危险和林小鱼的武功，整个叙述都更像评书或者相声段子。兔子和秦风不明真相，听得心惊肉跳。　　可中突然拍了一下媛媛的头：“要不是你要先走，你们哪会碰上流氓？”媛媛不说话了，心里的自责和后怕一下涌了起来。　　“喂，可中，已经没事了。”小鱼赶紧把媛媛拉到自己身边，免得可中又开始生气。　　“小鱼，你学过防身术吧？”秦风一直没有说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有点没头没脑，但的确是其余几人的疑问。秦风的爸爸是军人，教过他一点部队用的擒拿和搏击，秦风身手还不错。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是出其不意，一个女生能把男生踢倒也很困难。媛媛也想起来，小鱼那一脚踢得非常直，有点像跆拳道的路数。　　“倒不是防身术。我小时候一个邻居小孩教我的，他会点武术。以前我们总在一起玩，就学会了。不过我就会一招‘一字劈’，别的就不行了。”林小鱼淡淡地回答，显然不想多说这个问题。　　“那你当时说的那个人名是谁？”媛媛好奇起来，非要把所有细节弄个清楚。　　“听说这一片有个大混子叫何卫东，就随口抛出来吓唬他的。”　　“我想，我们以后都小心些。厂矿小区那条路就别走了，还是走海北路安全。下次我有事的话，让秦风陪你们一路，省的兔子和小鱼制不住媛媛。”可中给这番评书做了总结，兔子还想说别麻烦秦风，因为秦风回家虽然路过恒洋小区，但他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送几个女生回家意味着他要推车推一路。　　“我没关系，可中也不是天天不在。但就算你陪着她们几个女生，也得小心点，万一碰上流氓，你顾不过来。”秦风严肃地跟可中说，可中点了点头。　　“我想不会有人再敢劫我们了。放心吧。”小鱼很有把握地下了判断，又不想解释。其他人都很不解。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所以小鱼抗议无效。　　“秦风哥，今天放学你送一下小鱼。下课的时间附近全是私家车，出租车进不来，她拉伤了腿走不了多远。”兔子想了想，又嘱咐了秦风一句。　　“林女侠，你拉伤了怎么你爸妈也不送你？”秦风皱着眉，心里对小鱼的爸妈很不满。　　“她在家肯定咬着牙装没事人，她爸妈哪儿看得出来。”兔子替小鱼回答了。　　“在家一般都坐着，还成。秦风哥，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送我吧。”小鱼冲秦风笑笑。　　“别再把林小鱼带你家去了！”媛媛坏坏地补充了一句。
　　晚自习结束，秦风特地先来找林小鱼，把她扶到教学楼正厅，让她等着自己把车取来。长城中学是全国重点高中，校区是按照花园级教学区进行设计和规划的，占地25万平方米。每个年级都有独立的教学楼。新学期升上高二的年级就在和音楼上课，自行车棚则在校门口。顾忌到张桐闹出的流言事件余温尚在，秦风这次非常小心，如果他把小鱼扶到校门口，小鱼就该成建校以来第一条被口水淹死的“鱼”了。他估计自己取了车再骑回来，学生应该走差不多了，带林小鱼走偏僻的南门应该很安全。　　“喂喂喂，林女侠，抓牢了。”秦风已经跨坐在车上，小鱼斜着倚在秦风平时夹书包的货架。他一边说，一边拉过林小鱼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腰间。林小鱼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嘟囔了一句什么授受不亲。　　“林女侠，你是落难了好吧？你要是摔下去明天兔子非杀了我不可。”　　小鱼想了一下，左臂搂着秦风的书包，伸出右胳膊，虚环着秦风。秦风这才骑了起来。　　小鱼在三分钟后才领悟了秦风为什么让她抓牢。秦风说她会摔下去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秦风骑车太快了！长城中学高二七点放学，这个时候自行车道根本没多少人，非常宽敞。秦风骑车的时候，小鱼只觉得车速带起来的风刮得脸生疼。路上一个不小心压到一个井盖，车颠簸一下，小鱼就觉得要被颠出去了，赶紧抓牢了秦风。等到恒洋小区的时候，小鱼已经吓得都不知道怎么下车了。　　“我骑得有那么快吗？”秦风纳闷地看着小鱼。小鱼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点头。
　　“林小鱼，秦风！”有人喊着他们的名字。　　“老爸你来啦？”小鱼挥挥手。林小鱼的爸爸林怀仁想着女儿比平时到家的时间晚了些，就想出来接一下，在小区门口碰上了。　　“林叔叔，好久没见您了。今天体育课小鱼左腿拉伤了，学校门口打不到车，可中他们就让我把她送回来了。”秦风撒谎的速度真是小鱼不能望其项背的，反而是小鱼花了几秒钟适应了一下这个谎话。　　“没事老爸，不严重，过几天就能好。秦风今天麻烦你啦。”小鱼冲秦风说。　　“应该的。林叔叔，那我先走了。”秦风摆摆手，跨上车，往家骑去了。　　小鱼的老爸扶着她，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对小鱼感叹：“秦风真是越来越帅了啊！”　　“老爸我受伤了！你还有心情夸别人的儿子帅！”小鱼嘟着嘴，埋怨着林怀仁。　　“哎呀你的伤两三天也就好了，人家帅可是一辈子。我很看好他！本来以为你喜欢齐可中的。他也不错！诶还有你们班那个常佳奇，上次家长会见着了，我特意回来问你他叫什么，玉树临风啊……”林怀仁喋喋不休地故意逗女儿，其实他虽然是初中老师，可从来不反对学生早恋。他觉得当老师的又不是父母，怎么能干涉别人儿女的恋爱自由。等到了自己女儿那儿，他绝对相信女儿的眼光，打定主意支持女儿早恋。偏偏小鱼就没有男朋友，和可中、秦风就是铁哥们。　　“哪有教育女儿早恋的，服了你啊。”小鱼无奈极了。
　　小鱼的爸爸发现女儿腿拉伤后，每天都给小鱼打车的钱，让她带着媛媛和可中一起打车去学校，但是这笔打车费从来都是单程的，只有早上没有晚上。小鱼恨恨地咬着牙，厚着脸皮让秦风送。秦风充分发挥了老黄牛的精神——任劳任怨地蹬着车，不过每天都抱怨说林小鱼太重了，骑车太费劲，着实被小鱼捶了几拳。四天过去，小鱼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三班的第二节英语课拖了堂，几乎到下一节快上课的时候英语老师才放弃了喋喋不休，让学生下了课。林小鱼刚一出教室，就听见四班门口围着的吵闹，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可中的声音。她赶紧往四班那边走。四班门口已经聚了一圈学生，似乎是打起来了，有人在劝有人在拉。是秦风！　　秦风满脸通红，一只手拉着一个男生的领子，可中紧紧拉着秦风，扳着他的手，不让他再有机会冲上去动手。“秦风你冷静点！快上课了，一会儿老师来了就不好了。”　　秦风倏地把手松开，男生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这时小鱼才看清，他脸微微红肿，不知是被秦风打的还是撞到了哪里。秦风仍然怒气冲冲，一言不发地拍拍可中，示意可中放开他，转身回四班教室了。上课铃这时候响了，摔倒的男生突然喊了一句：“秦风，你牛X什么！放学打死你！”之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来了，嘻嘻嘻嘻，加油！
　　@hushi-28 21:57:00　　我来了，嘻嘻嘻嘻，加油！ 　　-----------------------------　　多谢多谢！
　　小鱼还要问，却被可中推着往前，她一把拉住在可中身后的兔子，从可中身前钻了出来。“怎么回事？”　　“是朱宇……”兔子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小鱼恍然大悟。　　秦风为人正直谦和，在长城中学从未和人动过手。但这次既然挨打的是朱宇，小鱼也不觉得奇怪。朱宇这个人始终是年级茶余饭后的谈资。暗黄的脸色加上不常洗头发，朱宇简直是猥琐的代名词。年级盛传他是同性恋。但此人肮脏之处并非性取向，而是对认识不认识的男生的狎昵之举。秦风和可中虽然总被兔子嘲笑“有秦晋之好”，但他取向正常。小鱼猜想他是不留神被朱宇这么恶心的人占了便宜，气不过就动手了。　　都知道秦风心情不好，午休的时候大家就没有聚在一起。小鱼吃过午饭就回教室看小说了。同桌这是递过来一张纸条。小鱼展开纸条，上面是秦风刚劲的行楷：抱歉，晚上不能送你。早作安排。　　小鱼呆呆地纸条发愣。她的腿好多了，走路基本没问题，秦风送不送倒不要紧。不过她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反复思量了一会儿，她转出教室后门，去找了可中。　　在一班对面的窗口，小鱼把所有担心一股脑地跟可中说了出来。她认为秦风可能要在放学后收拾朱宇。无论如何，再打人的话肯定容易出事。她的建议是：她和可中想个借口陪着秦风，让他没机会做傻事。　　但是可中想了一下，说：“不见得是这样。秦风虽然生气，但是他肯定有理智不会让自己再生事。我想这次是朱宇又找到他头上了。”　　“朱宇要报复？”小鱼吃了一惊。她满以为秦风对朱宇比较危险。　　“我想，今天放学我们跟着秦风。他的性格那么强，肯定不会同意有我们陪着。如果真的是朱宇要报复，我们陪着秦风事情也解决不了，他可能会再找机会。”可中的思维缜密，换位思考是他的必杀技。　　“一会儿放学我跟着秦风，你和兔子她们一起回家，我找我舅舅接你们。”
　　“什么情况？”兔子问道。　　“我和可中……”小鱼略一迟疑。她的判断还缺乏证据，她在想怎么说能让兔子不担心秦风又能乖乖和媛媛回家。　　“懂了！当然行！”兔子狡黠地扬了扬眉毛，一副什么事都瞒不过我的表情。小鱼心里知道兔子误会了，不过倒是省了她想说辞，还是以后再解释吧。于是小鱼笑了笑，跟兔子摆摆手就走了。　　晚上放学的之前小鱼就把书包收拾好了，打算老师一说下课她就窜出去堵可中。但她没想到晚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又拖堂了。她不停地用余光望着门玻璃上映出的其他班级同学往外走的身影，急得不行。下课零响过十分钟后，英语老师还是没有收住的意思。小鱼觉得受不了了，腾地站起来，跑向讲台，跟英语老师小声说：“对不起老师，我不舒服。”然后不等老师答言转身就跑。　　跑到四班门口，她傻眼了。四班教室空无一人，大门都锁了。再绕回一班，一班只剩下两名值日生还在搞卫生。他们能去哪儿？他们能去哪儿？小鱼心乱如麻。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冷静一下，试图从焦急的情绪中逃脱出来。找到秦风是第一位，可中跟着秦风，他们俩应该在一处。那秦风会在哪儿？　　秦风如果要回家……　　有了，车棚！
　　小鱼把书包一甩，撒腿向校门口附近的车棚跑去。从和音楼跑到校门口是不短的距离，这么剧烈快速的奔跑让小鱼觉得一颗心马上要跃出胸口，才恢复没几天的左腿又开始撕裂般疼痛。　　离车棚50米的时候小鱼就看见，秦风的蓝色自行车还锁得好好的，孤零零地停在空旷的车棚中。小鱼傻眼了。此时校园中还有高三上课的学长学姐，高一高二下课后也有一时没走的学生。这个时候校园里哪里没人？　　她心里一下有了答案——食堂楼后。供应过晚餐后，食堂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学生去食堂那边。来不及喘口气，小鱼又开始了狂奔。她开始感激可中和媛媛经常拖着她打羽毛球了——如果没有这样的锻炼作基础，上次的逃命和这次的找人她都没法扛下来。　　小鱼没想到，食堂楼后聚了十来个人。那些没穿校服的显然不是本校学生。夜的幕布正缓缓下落，小鱼看不清可中和秦风是不是在人群里。再跑近一点，她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秦风！可中！”小鱼使出全身力气大叫了一声。一个女生尖利的声音突然刺断所有人的专注的攻击，让在场的人一楞。小鱼这下看清了，秦风和可中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秦风手里拿着自己的文具盒，横在胸前，看不清是哪里打破了，夏季校服上衣染了一大块血迹。可中则握着还包着封套的羽毛球拍，看着还没受什么伤。围着他们的人明显是一群小混混，牛仔裤加上五颜六色的体恤衫，半长不短的头发，流里流气的站姿，不知道是哪里拉来的乌合之众。但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半截子凳子腿或者桌子腿儿。　　“回去！”可中最先反应过来，冲她吼了一句。但他这一嗓子也让混混们回过神来，照他后背就是一下子。可中一个踉跄撞在秦风身上，秦风被意外地一撞，忙回头看什么情况，结果一个人把桌板挥过来，秦风躲闪不及，重心不稳摔倒了。又一棍子落下来，秦风着实挨了一下。
　　明天飞多伦多，无法更新 抱歉
　　飞机延误 嗷
　　小鱼这时才看到，还有一个人倚在食堂后门附近的柱子上，身量不高，短短的头发，仿佛打斗和自己无关。他手里打火机一闪，正要给自己点一根烟。火光只是一闪，小鱼便看清了他的面容。　　“何卫东你王八蛋！”林小鱼抢了几步上前抡圆了胳膊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打火机咣当一声倒在地上。那一个清脆的耳光吓着了在场的所有混混，他们完全没想到老大怎么就被一个女生冲上来就打了。那人惊惶间没躲过第一下，但小鱼第二次扇过来的时候一把被他抓住了手。　　“小鱼姐！”他竟然认识小鱼。　　“你找人打我朋友！”小鱼简直在咆哮了。事后秦风曾经跟兔子说，他觉得当时林小鱼的一双眼睛都在喷火，随时要把何卫东烧死。　　“你们别打了。先去淮北街南口等我吧。”何卫东被小鱼打了一巴掌，觉得抹不开面子，就先支走了那帮混混。他们身影刚转过食堂，何卫东就一脸讨好。　　“小鱼姐，我找了你四年了。林叔好不好？”何卫东的声音满是惊喜，他慢慢放开小鱼的手，自己把手背朝上，慢慢向前伸，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没有歹意。但小鱼马上抬左手又冲着他的脸扇了过来，卫东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正装在小鱼的胳膊上，就听见小鱼“啊”了一声。
　　“小鱼姐，你冷静下啊，我不是故意打你朋友的。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先走了好吗？”卫东盯着小鱼的眼睛，不等小鱼回答，就一步步缓缓向后退，退了十米远才往校门外跑。小鱼这才回过头跑到秦风和可中身边。秦风坐在地上，左胳膊被划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伤口很深，不停地流着血。缓了口气咬咬牙站了起来，可中仗着球拍顺手，好像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脸擦破一点，一只手撑着腰，似乎扭了一下。小鱼忙伸手去扶秦风，一只手然后把绑头发的皮筋扯下来。秦风看着小鱼把皮筋套在他胳膊上帮他止血，两只手却不住的哆嗦。秦风赶紧伸出没受伤的胳膊搂住她：“小鱼，小鱼，你别害怕了。我没事，我没事。”却没得到一点回应。　　可中也察觉到小鱼紧紧咬着的嘴唇有些微微打颤。可中架着秦风，一步一步往学校南门挪去。　　在中心医院的外科急诊，医生正帮秦风洗着伤口。双氧水倒在他胳膊上的瞬间，秦风没忍住，吸了一口凉气。可中和小鱼本来陪在秦风身边，小鱼听见秦风的声音，忍不住转身拉开诊室的门，跑了出去。　　“秦风，你忍着点，我去看看她。”可中担心地望着门，头也没回就这样交代秦风。　　“快去。”秦风想起刚刚小鱼扇何卫东的狠劲儿，不由得担心起来。　　可中出了诊室就看见小鱼缩在角落里，双臂牢牢抱着腿，整个人团成一团。可中生怕再吓着她，就也坐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像摸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小鱼似乎没什么反应，既不抬头看他，也不动。可中慢慢地把小鱼抱着腿的手抽出来，放在自己手里。她的手冰冰冷，因为攥得太久有点僵硬。可中就这么给她暖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小鱼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一滴滴掉在自己的衣领和前襟上，很快就殷开一片。　　“小鱼，我没受伤。秦风就是胳膊被钉子刮着了，需要缝几针。也不严重。你别害怕，都没事了。”可中轻轻地跟小鱼说着，同时给她搓着手。小鱼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可中，就又缩了回去。　　“小鱼，咱们进去看看秦风吧。再不进去，怕他也要出来找你了。”可中顺势拉了她一下，小鱼就木木地站起来，跟着齐可中往里走。
　　“小鱼姐，你冷静下啊，我不是故意打你朋友的。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先走了好吗？”卫东盯着小鱼的眼睛，不等小鱼回答，就一步步缓缓向后退，退了十米远才往校门外跑。小鱼这才回过头跑到秦风和可中身边。秦风坐在地上，左胳膊被划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伤口很深，不停地流着血。缓了口气咬咬牙站了起来，可中仗着球拍顺手，好像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脸擦破一点，一只手撑着腰，似乎扭了一下。小鱼忙伸手去扶秦风，一只手然后把绑头发的皮筋扯下来。秦风看着小鱼把皮筋套在他胳膊上帮他止血，两只手却不住的哆嗦。秦风赶紧伸出没受伤的胳膊搂住她：“小鱼，小鱼，你别害怕了。我没事，我没事。”却没得到一点回应。　　可中也察觉到小鱼紧紧咬着的嘴唇有些微微打颤。可中架着秦风，一步一步往学校南门挪去。　　在中心医院的外科急诊，医生正帮秦风洗着伤口。双氧水倒在他胳膊上的瞬间，秦风没忍住，吸了一口凉气。可中和小鱼本来陪在秦风身边，小鱼听见秦风的声音，忍不住转身拉开诊室的门，跑了出去。　　“秦风，你忍着点，我去看看她。”可中担心地望着门，头也没回就这样交代秦风。　　“快去。”秦风想起刚刚小鱼扇何卫东的狠劲儿，不由得担心起来。　　可中出了诊室就看见小鱼缩在角落里，双臂牢牢抱着腿，整个人团成一团。可中生怕再吓着她，就也坐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像摸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小鱼似乎没什么反应，既不抬头看他，也不动。可中慢慢地把小鱼抱着腿的手抽出来，放在自己手里。她的手冰冰冷，因为攥得太久有点僵硬。可中就这么给她暖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小鱼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一滴滴掉在自己的衣领和前襟上，很快就殷开一片。
　　为啥发不出来呢？
　　诊室里医生正在给秦风缝针。秦风听到推门的声音也回过头来看，结果伤口碰到剪刀上，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给我坐好了！”大夫一把摁住他肩膀。　　“行了，快别乱动了。”小鱼突然插言道。　　林小鱼从暴走到现在，刚说了一句话。秦风和可中的心却放下了，知道这丫头应该没事了。　　“可中，麻烦你给秦风和我家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小鱼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跟可中交代着。她想着秦风缝了针无论如何瞒不住家里了，还不如早坦白了好。男生动手打架倒不是太稀奇的事，料想家里不会过度责怪。“顺便帮我也挂个号。”　　“你也受伤了吗？”没等可中反应过来，秦风就着急地问。　　小鱼小心地挽起运动服的袖子可中才看到，她左前臂肿了一大块，还鼓了起来，似乎骨折了。刚刚还不觉得，这会才发现疼得厉害。　　“唉，你忍忍，我先去打电话。”可中真是心疼极了，满肚子的责怪想发作，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是使了多大劲抽他啊！”秦风感慨着。他心里又自责又得意。一方面事情是由他而起，小鱼受伤完全是因为为了小鱼抽何卫东第三下的时候被挡了，没想到寸劲就把自己的胳膊弄伤了。他得意的是小鱼看见他有危险就完全奋不顾身了。他也明白换做可中、媛媛或者兔子，小鱼也会这么做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兴奋。
　　可中陪着小鱼照过X光，大夫表示问题不大，是骨裂。小鱼强烈反对大夫上夹板的提议，考虑到只是桡骨裂开一小块，大夫就只给她包了一下，然后带上矫形器，保证骨头不会移位。然后吊了一根绷带缠住胳膊，系在脖子上。安矫形器的时候，小鱼在骨科的惨叫声连隔着一层楼的秦风和随后赶来医院的秦风妈妈都听到了。　　“林女侠，刚才的勇敢哪去了？”秦风的胳膊已经缝合又包好了，此刻正吊着消炎针，所以留在急诊观察室里。其他部位都只是青紫，不需要太处理。所以秦风现在又恢复了本色，开始打趣小鱼。　　“本姑娘能屈能伸！能扛就能号……”小鱼没有一点羞愧。本来正骨就很疼啊，现在胳膊又动不了，所以没什么好情绪。　　“小鱼，刚才秦风都跟我说了。今天的事多亏有你。”秦风的妈妈一句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小鱼赶紧说：“阿姨您别这么说。带人打秦风的人是何卫东，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他把秦风打伤了我很过意不去。”　　“等你和小鱼伤好了，和可中一起来我家吃饭吧。”秦风的妈妈仍是一脸感激，对儿子能够全身而退仍心有余悸。小鱼和可中都答应着道了谢。此番秦风爸爸在广州军区出差，所以没有来医院。这时林怀仁推门进了急诊。
　　“小鱼，我看看你胳膊。”林怀仁面若冰霜，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已经没有一点残余。林小鱼素来是林怀仁的掌上明珠，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家里对小鱼也是百般娇宠。只是小鱼自己不那么张扬罢了。从小到大，小鱼都没受过什么伤，这次的骨裂算是最严重的一次了。　　“没什么，就是骨裂。”小鱼嘟囔了一句，把左胳膊往后藏。但还是被林怀仁看见了纱布和矫形器。　　“秦风，可中，你们怎么样了？”林怀仁向秦风妈妈点头问好后，又转头问还半躺在病床上的秦风和坐在椅子上的可中。　　“林叔，我没什么。可中也没事。”秦风赶忙替两个人答话。因为不十分了解今天打人的何卫东和林家的关系，他并不敢解释事情的原委。　　“何卫东呢？”林怀仁平静地问。　　小鱼正要说他走了，就听见门被推开了，何卫东溜着墙角挪进了观察室。　　“林叔。”　　可中这次看清楚何卫东的样貌。大眼睛，挺鼻梁，嘴唇薄薄的，黑体恤配上地摊上5块钱两双的廉价拖鞋，看上去实在不像好人。　　何卫东被小鱼扇了一巴掌后只是拐出了南门，在南门口的大柳树后面等。他知道三个人肯定要从南门打车去医院，就悄悄打车跟着前车。秦风受伤他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替自己的小兄弟朱宇打秦风一顿出气的。他就在门口等，想跟小鱼解释。但没想到林小鱼也骨裂了。后来看见林怀仁进了医院，他知道自己必须出面把事情说清楚，于是就猫在门口偷听。一听见林怀仁叫自己，就灰溜溜地滑了进来。　　“就是何卫东把我打骨裂的！”林小鱼见到何卫东进来，立刻指着他跟爸爸告状。再坚强的女生，在父亲面前都是孩子。小鱼一下子恢复了小女生的本来面目。何卫东明明没弹小鱼一指甲，还被她扇了一个耳光，反而被污蔑成把林小鱼打骨裂。可中和秦风听了都暗暗发笑。何卫东却自知理亏，一句都不辩解，只是低着头，目光都要把地面看出个窟窿了。
　　“去跟秦风和齐可中道歉。”林怀仁根本不看何卫东一眼。但是话却是冲着他说的。何卫东一步都不动，仿佛没听见。让他道歉？那他还怎么混？　　“何卫东，既然这样，我们以后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小鱼。”林怀仁眼神空洞地盯着屋子的一角，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林叔！”何卫东扑通一声跪在林怀仁面前，林怀仁却侧过身，表示不受他的跪。　　整个诊室静得简直能听见楼下花园里蚂蚁爬过的声音。何卫东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地说：“两位，我不知道你们是小鱼姐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不该动手打人。医药费我会赔偿的。”　　“抢劫我和媛媛的也是你的人！”何卫东低头认错让林小鱼大吃一惊，但她仍不打算善罢甘休，所以毫不犹豫地上去补了一刀。果然她老爸刚缓和的脸色马上又绷了起来。　　“小鱼姐，上次那人回来跟我说起他被女生劈了肩膀，我才知道他劫了你。你那一劈还是我教的呢，一般人也伤不到你。”何卫东给秦风和可中道歉时语气生硬，但跟小鱼解释时却低声下气。说到小鱼的本事是他教的，眉眼中忍不住流露了些得意。此时可中和秦风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恍然大悟。怪不得小鱼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有人再敢打劫她了。　　林小鱼只是哼了一声，对何卫东不理不睬。林怀仁慢慢走到仍旧跪在观察室里的何卫东面前，何卫东正一脸惶恐地盯着林怀仁的眼睛。“啪！”林怀仁一个耳光甩在何卫东脸上，仍旧一言不发。何卫东却高兴起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要溜，却又停在门口。　　“小鱼姐，两位小哥，今天的事不是我本意。以后我不会来烦你们了，”何卫东顿了顿，想了想，接着说，“小鱼姐，我让你失望了。”然后拉开门就走了。小鱼本来对何卫东气得不行，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只能猛眨眼睛忍着眼泪。何卫东走了，她身体也从戒备的状态放松下来，慢慢坐在秦风的病床边。
　　“秦风妈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林怀仁冲着秦风的母亲说。　　“好。”她给秦风调了一下点滴速度，就跟着林怀仁出去了，只剩下秦风、可中和小鱼在观察室里。　　“小鱼，你和林叔叔好像和何卫东很熟。”秦风率先打破沉默，抛出一个判断作引子。以他对林小鱼的了解，有个话头她就应该接着说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语言习惯。林小鱼是那种越问越不说，但是给个引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接过去的人。　　“唉，秦风哥，其实我该给你道歉的。”小鱼思量了半天，却说出这么一句话，让秦风和可中很诧异。“何卫东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他爸爸本来是C市武术学校教练，所以在他小时候教过他一些武术和格斗术。但后来他爸爸失手杀了人被判刑了，他妈妈也走了。那时候他才七岁，比我小一岁。邻居都嫌弃他，小孩也听人闲话都不跟他玩。是我爸成天让他来我家吃饭，当半个儿子一样，小孩里只有我敢和他玩跟他说话。所以他尊敬我爸爸，对我也挺好。何卫东很聪明，那时候学习成绩很不错的。”何卫东的确相当聪明，哪怕他开始混社会。他知道自从1998年“文艺案”（中学生文艺在学校被混子用甩刀刺死事件）后，公安局对带刀来学校闹事的混混从不手软，所以来长城中学前已经告诫小兄弟不能带刀。只是他以为秦风会单刀赴会，没想到不仅可中随着秦风来了，连小鱼也来了。　　“本来以为何卫东肯定有出息的。没想到他爸爸放出来了，当年的案子是错判。他爸爸没了工作，就开始带着何卫东混社会了。我爸很失望。后来我家搬家，就和何卫东没有联系了。”小鱼说完了这些，仿佛好像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表情怔怔的，眼睛虚焦地望着窗台。　　“你爸爸刚才好威风。”可中回味着林怀仁平静地让何卫东去道歉，脸上的表情像石刻一样。对比着平时那个很搞笑的“林叔叔”，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怀仁在C市九中当语文教师。九中的名声之显赫，中考状元之多使全市人民都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读初中。但是林怀仁当年坚持不让小鱼来九中，免得孩子享受特殊化，失去了自己拼搏的动力。媛媛、可中、兔子和秦风都出身九中，虽然林怀仁不在他们年级，但是颇听得林怀仁的好名声。　　林怀仁不是什么高级教师，不做公开课，不参加评优不办辅导班。但他带的学生的平均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他从不刻意追求班级团结，不搞面子工程。但他的学生从没扫了他的面子。他和学生相处的诀窍只有一点：尊重。他总跟小鱼说，学生都不傻，他们最知道谁为他们好，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在这个方针指导下，他任教以来起码送走了15届学生。每年一到放寒假，一批批的学生来林怀仁家探望。在初五之后元宵节之前达到顶峰，林家挤得没法下脚。林小鱼去年不堪其扰，从初五到正月十五有一半时间在亲戚家，另一半时间是在可中和媛媛家过的。
　　“秦风妈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林怀仁冲着秦风的母亲说。　　“好。”她给秦风调了一下点滴速度，就跟着林怀仁出去了，只剩下秦风、可中和小鱼在观察室里。　　“小鱼，你和林叔叔好像和何卫东很熟。”秦风率先打破沉默，抛出一个判断作引子。以他对林小鱼的了解，有个话头她就应该接着说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语言习惯。林小鱼是那种越问越不说，但是给个引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接过去的人。　　“唉，秦风哥，其实我该给你道歉的。”小鱼思量了半天，却说出这么一句话，让秦风和可中很诧异。“何卫东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他爸爸本来是C市武术学校教练，所以在他小时候教过他一些武术和格斗术。但后来他爸爸失手杀了人被判刑了，他妈妈也走了。那时候他才七岁，比我小一岁。邻居都嫌弃他，小孩也听人闲话都不跟他玩。是我爸成天让他来我家吃饭，当半个儿子一样，小孩里只有我敢和他玩跟他说话。所以他尊敬我爸爸，对我也挺好。何卫东很聪明，那时候学习成绩很不错的。”何卫东的确相当聪明，哪怕他开始混社会。他知道自从1998年“文艺案”（中学生文艺在学校被混子用甩刀刺死事件）后，公安局对带刀来学校闹事的混混从不手软，所以来长城中学前已经告诫小兄弟不能带刀。只是他以为秦风会单刀赴会，没想到不仅可中随着秦风来了，连小鱼也来了。　　“本来以为何卫东肯定有出息的。没想到他爸爸放出来了，当年的案子是错判。他爸爸没了工作，就开始带着何卫东混社会了。我爸很失望。后来我家搬家，就和何卫东没有联系了。”小鱼说完了这些，仿佛好像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表情怔怔的，眼睛虚焦地望着窗台。
　　林怀仁和秦风的妈妈谈的是何卫东。林怀仁表示，秦风的医药费他一定要替何卫东付。同时也请秦风妈妈高抬贵手，不要报案，放何卫东一马。林怀仁虽然对何卫东严厉，但是背后却还是想办法护着他。他清楚秦风家有一定背景，闹到公安局的话何卫东可能真的会栽进去。秦风妈妈感念小鱼的仗义，加上儿子又没有大碍，对林怀仁的提议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这边林怀仁和秦风的母亲还在谈着，病房中已经嘻嘻哈哈成一片，闹得护士都皱着眉头进来呵斥他们安静。可中为首的三个人从来都是高素质的道德模范，这次在医院却要人来警示“安静”，想想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他们过了这么惊心的一天，到此时都撑不住了，需要一个宣泄作为情感的出口。这顿肆意的谈笑让三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回到家不必再回味当天的危险，能睡个踏实觉了。
　　“秦风，你在家休息几天吧。缝了针应该还需要打几天消炎针，就别学校、医院两边折腾了。”可中嘱咐了一句。他不是担心秦风逞能，而是估计到他和小鱼会怕大家担心，死撑着来学校证明自己没事。“跟兔子和媛媛，我会解释的。”可中又补充了一句。　　“笔记就靠你了，我也要休息。”小鱼用托孤一般的眼神，假装严肃地拍了拍可中的肩，弄得可中哭笑不得。　　“你休息什么呀？你左手骨裂，又不耽误写字。”秦风立刻讥讽她。　　“你还不是左胳膊残了？本姑娘就是想趁机休几天，你奈我何？”小鱼立刻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我看是你打何卫东没打够，这就拿我撒气。”秦风无奈地摇摇头。　　“小鱼，我看你还是来上课吧。你俩要是一起消失，怕要惹闲话了。”可中虽然平时也常常开玩笑，但这次似乎认真替小鱼考虑了这个问题。　　“不要，好不容易有借口逃课了，”小鱼嘟嘟囔囔，并不抬头看可中，只是玩着床单的一角，“上次都已经被你的爱慕者欺负了，我豁出去了。”　　“小鱼，你还是去吧，总让人说咱俩是一对，我可没你那么厚脸皮。”秦风笑嘻嘻地瞅着林小鱼。　　“唉，不是我不想去。不过你知道我是左撇子，这个样子怎么吃饭呢？”小鱼还真把秦风的玩笑当真了。　　“我有办法，你来学校就是啦。”可中自信满满。
　　左撇子　　第二天秦风果然请了假。可中把事情经过给媛媛和兔子完整地讲了一遍。讲到小鱼的咆哮那一段，兔子和媛媛都呆住了。俩人完全没办法想象又瘦又小的小鱼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和气魄。而中午的时候，小鱼在食堂饭桌前耐心地等着可中信誓旦旦的解决方案。可中出现的时候端着两个人的饭，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小鱼的。小鱼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说：“嗯，真乖，知道帮我打饭。”小鱼的一份是鱼香茄子和凉拌豆腐丝——可中记得她不爱吃肉，所以猜着她口味选了这两个菜。果然林小鱼很满意。不过可中说的解决方案还没完，他递给林小鱼一把勺子，告诉她用右手拿勺子吃饭就可以啦。小鱼瞪着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办法，勺子筷子不是问题，问题是左右手啊。不过也没辙，可中并不动筷，想看着林小鱼先动。于是她笨拙地伸手拿过可中放在她餐盘右侧的不锈钢勺，试着舀豆腐丝，舀来舀去都舀不上来，就又狠狠地瞪了可中一眼。于是她换了舀茄子。鱼香茄子是甜酸口的四川菜，东北改良版的味道不辣，很可口。小鱼急急地把勺子往嘴里送，但她右手却只是往嘴的方向来，一不小心就沾到鼻子上。她下意识地抬左手去抓纸巾，又扭到骨头，疼得龇牙咧嘴。　　“你看吧，我说我今天不来吧？”小鱼气鼓鼓地把勺子丢在一边，脸颊上也沾了些菜汤。　　可中乐不可支，知道林小鱼一脸怨愤地哼了一声，他才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湿巾，帮小鱼擦掉脸上的污迹。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哈哈！”可中在林小鱼耳边叨念着，气得她从可中手里抢过湿巾，自己擦脸。没想到她自己看不到菜汁的位置，反而抹到了其他地方。可中赶紧收了笑，再拿出一张湿巾。
　　这时兔子和媛媛也打了饭来到桌边。看着小鱼小花猫一样的脸也捂着嘴笑起来。小鱼无奈地指着他们说：“你们这帮坏人！”　　“笑也笑够了，这顿饭我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用手抓吧。”小鱼哪里是真心生可中他们的气，这句自嘲也让自己笑出声来。　　“哪儿那么惨，一会儿让媛媛喂你吧。”　　“我不要。”媛媛对兔子挤眉弄眼，兔子马上领会了媛媛的意思，也摆摆手。媛媛始终想撮合可中和小鱼，不搞出点事她才不会善罢甘休。　　“唉，人家好可怜，美救英雄受了伤，没有英雄投怀送抱就罢了。我这一壮举竟然没有得到娘子军们的响应啊。我可是救了你哥哥，”小鱼朝李媛媛一指，马上又指了一下兔子，接着说，“还有你的初恋啊。”　　“谁谁谁？秦风还是我哥？”媛媛眼睛都亮了，被兔子笑着拍了一巴掌。媛媛丝毫不顾兔子的打击，还在追问着：“小鱼快讲，是不是我转来之前的事儿？”　　“那你来伺候朕的午饭？”　　“当然当然！”媛媛对八卦的热情从未有一天走低，哪怕她多年之后踏入工作也不曾放弃八卦。　　“那好吧，你先吃饭。”小鱼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兔子恨不能跟这个病人动手，咬牙切齿地斜眼瞪着她。
　　“喂喂，林小鱼你卖友求饭！”兔子恶狠狠地说。　　“那兔爱妃伺候朕吃饭？”林小鱼一下子变得讨好起来，把右胳膊肘支在兔子腿上，摇啊摇。兔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个女生斗嘴的功夫，可中的饭已经扒得差不多了。“爱妃，我喂你吧。”可中拿起小鱼的餐盘，把她的勺子也挪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鱼一下子也慌了神。本来也没想让兔子和媛媛帮忙，只是觉得难得有机会装可怜，就当笑话一样逗着玩的。所以她下意识地伸左手去夺可中手里的勺子，却又碰疼了胳膊，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坐在她身边的媛媛赶紧按住她，不让她乱动了。　　“抓紧时间把饭吃了，你自己吃到上课也吃不完。难不成你真想吃手抓饭啊？”兔子连哄带吓，想着可中素来跟她们不避讳，小鱼也的确不方便。　　“都受伤了，就别顾虑那么多了。现在食堂没多少人了，不会有人注意的。”可中的话点中了小鱼的心事，他说到这儿小鱼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可中舀了一小勺茄子，又加了一点米饭，才送到小鱼嘴边。小鱼愣了一下，冲可中抱歉地笑笑，赶紧一口吃下去，马上紧张地抬头四下张望有没有人在看。
　　媛媛一边吃着饭，一边欢乐地看着小鱼和可中，不断开着玩笑：“老哥，这可算实习了，你练习一下给我侄女喂饭。”　　“太占我便宜了。”小鱼嘴里还嚼着豆腐丝，咕噜着这句话。　　“快别说话啦，一点都不淑女。”兔子嘲笑她。　　“淑女也要吃饭呀。”小鱼心不在焉地回答。食堂的饭不会太难吃，不过也不怎么好吃。小鱼平时就不爱吃饭。吃得差不多就开始连吃带玩了，空闲的右手不断地玩校服的一角，一根线头被她扯了好长，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真的像个小不点一样。这让可中颇为无奈，真是看不出来她也有这么弱的一面。凡是女生都有缺心眼的自娱自乐时段，哪怕是个女强人也会有傻傻的时候。　　“小脏孩，不吃了就擦擦嘴。”可中微笑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手帕纸。小鱼抽出一张，在嘴角两侧抹了抹。　　“明儿你还是歇了吧，让秦风来上课吧。可中再喂一天秦风该喝醋了。”兔子唯恐天下不乱，笑着欺负小鱼。
　　秦风果然带着伤来上课了，小鱼也没休息。她想看看秦风恢复得如何了，于是也顾不得闲话了。一下课，大家都聚在四班门口，想看秦风的伤势。秦风左臂依然裹着厚厚的纱布，要两周才能拆线。小鱼脸上没了笑容。缝了八针想必要留下好长的疤痕，想到这儿她一阵内疚。　　“秦风哥，胳膊疼不疼？”媛媛关切地问着。　　“疼倒是不怕，就是有点别扭。”秦风笑起来，挥了挥受伤的左胳膊，表示自己没事。“听说我昨天没来你都吃不下饭了？”他回头逗着小鱼。　　“你还真自恋呢！”小鱼刮着自己的脸颊，笑秦风厚脸皮。“今天中午我可以自己吃饭啦，我有个好办法。”小鱼冲可中眨眨眼睛。　　秦风和小鱼的午饭是可中和兔子帮忙打的。媛媛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近小团体的闲谈和聚会她都不常现身，也从不提前知会，大家都不知道她去找谁玩了。
　　小鱼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不锈钢叉子，得意洋洋地扫视着几位朋友。小鱼之前已经拜托兔子帮忙打一份炒面，炒面里除了已经被浓浓的酱汁裹住的面条，还有几叶油菜和零星的香肠片，最后在上面摆了4块西红柿。长城中学的菜他们虽然吃腻了，但是绝对是C市中小学里最出色的食堂。光食堂的楼就有三层。第一层主要是中式快餐，石锅拌饭、凉面、麻辣烫之类一应俱全。二层是饭菜，三层是西式快餐。小鱼他们这天就在一层吃饭。　　叉子的好处在于左右手操控水平都差不多，用叉子吃面也很方便。平时小鱼就喜欢吃意大利面，叉子运用娴熟，哪怕是右手用叉子也明显比前一天优雅不少。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前一天出丑后，晚上回家苦练了“叉技”，对自己的夜宵蔬菜沙拉下了毒手。只见她把炒面绕在叉子上，慢慢送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给自己鼓起掌来。　　“不错嘛，终于没吃到脸上了。”可中笑着点点头，仍然不忘拿昨天她的花猫脸逗她。　　“齐公子，做人要厚道。”小鱼刚看完冯小刚的电影《手机》，就学说了一句经典台词。齐可中在学校颇有温和的名声，于是“齐公子”这个诨名就在女生中间悄然流传，这回就被林小鱼拿出来说事了。　　“人家昨天喂你一顿饭呢，现在白说你一句你就急了。”兔子替可中不平，就把昨天可中喂小鱼吃饭的事又摆了出来。　　“坏兔子！总有一天把你炖了。”小鱼用叉子柄戳了一下兔子的脸蛋。然后又叉起一团炒面。
　　秦风吃饭的时候一向很少说话，这都是他那军人老爸对他进行的部队式管理留下的后遗症。虽然“食不言”是古人就告诉我们的道理，但交换信息、商谈公事和交流感情也是现代餐桌的另一部分重要功能，秦风始终没能习惯这一点。此前，他除了提醒可中，他的米饭上落了一只小飞虫以外，始终拒绝边吃边说。媛媛最爱在吃饭的时候引秦风说话，往往是编排一些秦风风流韵事的段子或者拿四班漂亮的副班长陈雪儿暗恋秦风说事。不过他从来不上当——小时候真是被他老爸打怕了，现在改都改不过来，他们几个也都习惯秦风吃饭时的沉默了。不过这回他竟然少有地在饭桌上通知道：“周日大家去我家吃饭吧，我妈让我邀请你们的。这周正好没有A班。”　　A班每月月底都会给学生一个休整的时间，每月最后的周末不上课。这个周日正是九月的第四个周日。　　“可中，你告诉媛媛一声，她也一起。你们都没来过我家吧？”秦风本意是想交代一下他家的具体地址。不过秦风一语未了，小鱼脸就红了。“哦，小鱼不算。”秦风赶紧补充了一下。这下可中和兔子都没撑住，笑喷了出来。林小鱼也尴尬地埋头吃面，心里琢磨着秦风果然不能吃饭的时候说话。很明显他的语言神经和消化神经不能同时走大脑这条路。
　　周末的聚会就这样定下来了，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饭吃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就都去残食区清空餐盘，回到桌前。长城中学学生的高素质一直为C市市民津津乐道，这种素质完全可以从类似的小节上看出来。当几个人绕过整齐的就餐区餐桌，往食堂出口走的时候，走在最后的林小鱼不留神踩到了洒在地上的一滩菜汁，左脚一滑，身子就往后倒。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摆一下臂就能恢复平衡，可惜小鱼的左胳膊被矫形器和绷带固定得牢牢的，右手下意识地一挥反而使自己倒向侧后方。秦风走在小鱼旁边，马上伸手拉了小鱼一下，没想到小鱼体重太轻，他用力过猛，反而使两人都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了。　　“哎呦！”小鱼托着矫形器哼唧着。倒不是蹭到骨头，而是摔倒的时候矫形器狠狠地硌了她的肋骨。　　“小鱼……”秦风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秦风怀里，秦风一条腿横在一边，完全没法动弹。小鱼赶紧蹭地窜起来，就像被吓到的小狗一样。好在两个人都没有再受伤。不过秦风的衣服沾了些菜汤，他边走边绝望地抱怨着。对于大多数男生而言，衣服弄脏是家常便饭，也往往不以为意。但是秦风和可中都是干净到偏执的人，不要说衣服沾到油，就是打球也要单独换上运动衣。而大多数高中男生都选择一套校服穿一周，管它打不打球。秦风只穿一件夏季校服的T恤，自然没有可替换的衣服。恐怕他也没变态到想在班里露肌肉。　　“我的校服外衣在班里，回去我给你拿一下，你换下来吧。”可中颇为同情秦风的遭遇，“洁癖双雄”碰到这种情况，自然互帮互助。虽然已经是九月，秋老虎正发威，可中穿一件夏季校服T恤就足够了。平时放在班里的校服外套就可以借给秦风了。秦风夸张地双手握起可中的手来。　　“奸情！”小鱼眯起眼睛，来回扫视着秦风和可中，下了这样的论断。
　　家宴　　周日的早上，小鱼还在赖床。对于平时从来都不迟到早退，又参加了A班的尖子生而言，睡懒觉相当奢侈。好不容易月底A班惯休，小鱼就分外珍惜。10点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着。　　“小鱼，快起床吧。”她老爸来叫她了。平时有课的时候小鱼从不需要父母叫起床，都是到了时间自己起来。偶然赶上A班惯休，林怀仁当然希望她多睡一会儿。只有当她在加拿大生活的姨妈打来电话，林怀仁才会不情愿地把女儿叫醒。所以小鱼被老爸吵醒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状态，就摇摇晃晃，眼睛半闭地往客厅走去，在电脑桌旁拿起电话听筒。　　“小鱼……”　　小鱼隐约觉得电话中是可中的声音。但是为什么那么清晰呢？　　“咳咳, 快起来吧。我们该去秦风家了。”小鱼疑惑地看向沙发，才发现可中正坐在客厅里跟他说话。　　“啊！”小鱼哀嚎一声就往自己房间里冲。她把秦风的母亲请吃饭这件事忘记了。不过秦风肯定不会出言责怪，迟到不算是大事情。真正让她郁闷的是她的形象算是毁了。平时的小鱼都是利落的马尾或是梳成两绺从耳后垂到胸前。今天披头散发，没洗脸没刷牙，睡眼惺忪，穿着鹅黄色熊宝宝睡衣，趿着鞋就这么出来了，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知是因为胳膊戴着矫形器还是她觉得被可中看到她那么随意的穿着很没面子，林小鱼一直磨蹭着。等林小鱼换了一套Teenie Weenie的长款衬衫和牛仔裤出来，可中面前的普洱茶已经沏了两次。　　Teenie Weenie绝对是高中女生最爱的风格——英伦学院风又不失清新可人，林小鱼有很多套Teenie Weenie的衣服。这样的品牌对于她的普通教师家庭而言有些承担不起。她的这些衣服全都是在多伦多生活的姑姑寄给她的，总是让同班同学艳羡不已。　　“我们走吧，秦风已经打过电话来催了。”可中假装完全忘了刚才小鱼的尴尬，绅士地打开门，然后把小鱼让到自己前面让她先出门。　　“媛媛怎么没来？”小鱼别扭地用一只手系鞋带，问着可中。　　“I’ve no idea. ”几个人的英语都不错，所以有时候也用英语交流。对于媛媛的爽约，他只是耸耸肩。
　　秦风家并没有特地布置什么——虽然是以母亲的名义请客，但大家都非常熟悉，所以也没有特别的礼节。可中和小鱼一起在进口商品超市买了火龙果和澳芒作为礼物聊表心意就够了。兔子比他们到得早，在厨房里一边帮帮秦风母亲的忙，一边和她聊天。　　“来我家还带东西！”秦风接过可中手里的水果，转身送进厨房的冰箱里，不满地瞅了他俩一眼。　　“怎么好意思空手来呢。火龙果很新鲜，肯定味道不错。”小鱼一边换鞋子一边跟秦风说。秦风闻言直接把火龙果拿了出来，剥皮切小后盛在盘子里，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秦风的胳膊已经不妨事了，做这些小事完全不是问题。小鱼和可中已经和秦风妈妈问好寒暄过了，正坐在沙发上吃着秦风削好的水果。秦风的妈妈已经把兔子从厨房轰了出来——兔子对于炒菜、做饭完全一窍不通，在厨房里不停地帮倒忙。她也加入客厅“吃水果”大军。小鱼这个伤兵也被挡在厨房之外。　　“秦月怎么不在家？”可中问起了秦风的妹子。　　“她有补习。”秦风耸耸肩。秦月的中考砸锅，最后没有升上长城中学。“倒是媛媛说临时有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俩先坐一会儿，小鱼你来一下。”秦风冲小鱼指指书房，小鱼略一点头就跟他过去了。留下兔子和可中对两人的私会挤眉弄眼。
　　林小鱼上一次到秦风家是晚上，加上中暑头晕，并没有好好参观秦风家。这间书房上次她并没有进来过。书房朝南，西侧设计了一排架，上面摆满了奇石。小鱼只认识天然水晶和松花石。　　“那些是我爸爸的收藏。”秦风发现小鱼在赏玩书房里的石头，于是补充了一句。　　“有意思，这个好像小猴子。”　　“眼力不错！这块就是很像《西游记》中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情节。”秦风点点头。　　书房东边的墙上是书架。满满当当地插着薄厚、大小不一书籍。看上去杂乱无章，等小鱼走近看，却发现书是按照出版时间和类别排列的。军事类占了半壁江山。小鱼看了一会，从中抽出《丘吉尔传》。封面上，丘吉尔正背着手低着头，额头上印刻深深的皱纹，正往前走。　　“你跟我爸肯定谈得来。”秦风冲小鱼笑笑。秦风的爸爸秦绍刚最喜欢的二战人物不是隆美尔、巴顿、蒙哥马利一类风云名将，而是帮助大不列颠撑过二战的英国首相丘吉尔。　　小鱼没理秦风，自顾自地翻着书。秦风把《丘吉尔传》从她手里抽出来，搁在桌边。　　“秦风哥，找我什么事呀？”小鱼右手撑着身后的书桌，受伤的左手不方便，只能低头把有些凌乱的刘海微微甩了甩。可她不用抬头就知道，秦风突然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和她面对着面，把胳膊伸到她背后，撑着桌子。他的呼吸的热度带着阳光和男生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她红了脸，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秦风哥，我……”小鱼很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秦风到底要做什么，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Hey，relax.”秦风看见小鱼这么紧张，不禁好笑起来。小鱼一脸纳罕地抬起头，却感觉到手腕上一凉，然后右手就被秦风握住了，拉到面前。　　“喜欢吗？”秦风笑吟吟地瞅着林小鱼。小鱼的右腕上多出一个古朴的银镯，上面刻着两只对称的鲤鱼，暗合林小鱼的名字。两只鱼的眼睛灵动，身上鳞片的纹路清晰，鱼尾上扬。在手镯的封口端刻着两朵莲花，下面还衬着莲叶。摘下镯子就看见里面的纯度标记和银匠的名号。　　“真漂亮！好像是老北京的风格。”小鱼在秦风眼前晃了晃手腕，手镯反射着阳光，一下子书房里充满了细碎的光影。“干嘛突然送我东西？”　　“谢礼啊！”秦风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他还在看小鱼带着银镯子真的非常配。 　　“那我不客气啦。谢谢秦风哥！”小鱼高兴极了，冲秦风甜甜地笑了一下。秦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拉着小鱼回到客厅。　　“喜欢吗？”可中看着小鱼兴高采烈的表情，笑着问。　　“你怎么也知道？”小鱼有些吃惊地问。　　“我们一起帮忙选的。”兔子替可中回答小鱼，可中也在一边点着头。“秦风哪懂给女生选礼物啊。”兔子揶揄着秦风。　　“真是多谢几位哦！”　　“快来吃饭吧！”秦风的妈妈从厨房喊几个孩子吃饭。
　　秦风的妈妈做了一桌子菜。糖醋排骨、照烧鸡腿、凉拌蛰皮、干烧四季豆四道菜摆在餐桌中间，每个人面前已经盛好了一盅浓浓的罗宋汤，两个女孩的盘子边还有一碟冰糖瓤南瓜——这样的甜品是专门给女生吃的。等到四个孩子都坐下来，秦风的妈妈才开始说话。　　“非常欢迎大家来我们家！阿姨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秦风的好朋友们，正好今天能邀请到你们来家里吃顿便饭，我也很开心。大家快吃饭吧。”秦风的妈妈远比秦风的爹随和，满脸的笑容，声音也非常亲切。小鱼曾经见过秦风的爸爸一身军装来给他开家长会，那气场一下就把其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