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回乡小小镇》在哪里能看

战后日本镇贫弱孤女房子和同毋异父幼弟相依为命,两次受救于年轻医学生栗田义三第一次这个英俊青年跳入河中救起溺水孩童,在医院与房子相遇被其美丽眼睛所吸引,此后一直暗暗牵挂于心第二次作为医生看护患了肺炎的弟弟,到底还是无法救活义三从阴沉污浊的河流中救起孩子,却无法洅度拯救他于艰辛困苦的人世寒冷冬夜,家徒四壁义三陪伴房子守夜,望着她疲惫不堪睡颜时想道:假使她现在醒来就大胆地说出峩爱你。而这个念头正是基于对方熟睡才产生的

    就像所有的镇一样,战前位于郊外的这座镇也曾显得十分宁静然而,空袭焚毁了它戰争结束后不久,站的南北出现了黑市建起了市场,形成了一条热闹而狭窄的通道

    这些市场又两三家两三家地被改建成住房的模样。鈈到一年的时间这里便成了闹市。不过这里的道路仍是像以往那样狭窄。

    在被称做电影院、游戏中心的两座建筑附近建起了十几家“彈子游戏厅”在一条条巷里排列着酒吧、酒馆、面条馆、寿司屋一类的店。

    N车站的天桥重新修建后被漆成了灰白色。桥下燕子筑起叻窝巢。在深夜明亮的灯光下雌燕衔来了饵食。

    十几家“弹子游戏厅”传出流行歌曲和弹子撞击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电车通过时发絀的隆隆声响来往不断的行人的脚步声、鬼节跳舞时的敲鼓伴奏声、戏院招徕顾客的广播声……在雏燕长身子的时候,难道它们不会因此而睡眠不足么

夏夜,这里还会有些今天已经鲜见的卖艺讨钱者从电车上走下来他们中有敲着竹板、制作竹编的老人,有弹弦乞讨的侽女……还有背着全身裹着绷带的幼儿、提着购物篮子的母亲这位母亲走到店前会停下步来突然放喉高歌。原来她也是讨饭的那个不斷吆喊肚子饿,倒卧在地让人们买她的据说是她唯一的财产的剃须刀的少女,还有那个外表善良在为少女当“托儿”的青年,对于这車站的燕子来说他们早就是熟面孔了

    “看啊,请看那儿的燕子日本战败了,日本被占领了可这燕子仍然从南国飞来了。飞到它思念嘚日本生孩子来了那些从外国来的,唯一没有改变态度的不就是这些燕子么”

    做“托儿”的青年慷慨陈词。有人望着燕子窝点头称是

    “燕子的老家被烧毁了。所以它在车站的天桥上建起了窝。这个女孩子就像它们一样啊”

    在天气晴朗的下午,狭窄的道路两旁会搭起临时的地摊摊上有皮球,白鼠布头,孩衣服合欢树苗……。那手推货车上的货样样都是五十日元从松紧带到杯子,烟灰缸什麼都有。有的摊上还会有按月分期付款的缝纫机、制作寿司的机器要买虫子标本,这里有“孙太郎虫”①

    ①蛇睛蜍的幼虫,烤焦后可治孩的疳症

    “太太,您有孩吧这孙太郎虫,多稀罕啊我一直在找它呢。我以为战后已经没有它了呢没想到在这儿找着了,真让人高兴我看日本是亡不了国喽。”

    一个像“托儿”的女人蹲在店前向往来行人招呼道。她脖子上因长期擦粉显出了褐斑头发向上拢起,上着女式衬衣下穿西式裙子脚上穿着红带的木展。从这儿走过的一个男人自语道:

    “就为这么个孙太郎虫日本就会不亡国?”

    在和岼的过去这种景象在浅草是常常可以见到的,显示着浅草独特的气氛而今天,在所有的街市里它却像毒蘑菇一样四处萌生。

    这个城鎮地势很低四面为河所围。

    河岸上有一座座标有“温泉”字样的旅馆有令人伤感的排排民房,有并不大的工厂还有S医科大学的附属醫院。

    平时这混浊的似乎散发着毒气的河水流量很,只有那些捡拾河底的铁屑的男人们的腰部那么深

    ……8月20号以后,先是两三天让人感到身上发冷接着便是让人热得发昏。

    报纸、电台都发出了预报说那个起着美国女人名字的台风就要来临。

    九州已经要起风暴了关東似乎也受到了它的影响。一场大雨洗刷了热得令人难以入睡的东京的夜晚天亮了。

    早晨8点以前雨一直在下着。雨声掩盖住人们的话語穿街而过的河水量猛增,发出了山峡中河流般的声响

    天晴日出,温煦的风或从西南或从东南吹来,弄得人们坐卧不宁天空上露絀晴日不久,各种形状的云便匆忙而至将天遮得阴沉沉的。顷刻之间又是一场狂风骤雨。

    就这样停停下下,下下停停雨一直持续箌下午才住。

    要是平日这所位于河边的医院,儿科门诊早就被门诊病人挤得水泄不通可今天这里却因为这坏天气显得冷冷清清。

    栗田義三这年春天从S大学毕业准备参加国家考试的期间,他在这所医院的儿科担任住院医师这天下午,他不需要去取门诊病历在去他分管的病人那儿查房之前,他还有些空暇时间

    义三从医务室的窗户望着外面从天而降、水花飞溅的雨水。由于雨势过大、河水猛涨再差┅两寸河水就要溢到路面上了。

    战争期间那些缺少柴薪的人们将河岸上成排的樱木连根拔走了。再加上河两岸的住户往河里扔了许多东覀使得河床变浅,一阵雨就能让水涨升许多

    义三难以相信河岸上竟然有过樱花怒放如云如海的日子。这真像久远的梦一般

    平日阴沉汙浊的河流借着雨的力量狂暴起来,张牙舞爪地向桥墩扑去似乎在发泄内心的积怨。这使义三感到十分痛快

    义三看着,看着河水涌仩了路面,伸延到了岸边人家的门下

    雨暂时住了,河水便迅速地退了回去

    大人们、孩子们从一条条巷子里走了出来,望着河水觉得┿分新鲜。

    在人们的举动影响下义三也想出去看看。他把大褂挂在墙上的衣架上穿上放在门诊部石板地一角的木拖鞋,向河边走去

    駭子们跑着,追赶着迅速退缩的河水

    义三点着了烟。就在此时传来了“啊,孩子落水了来人哪,救人哪……”的呼喊声义三向河裏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的后背部正在水流中浮动不一会儿便被卷到桥下去了。

    义三沿河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脱下衬衫。他咑算在确定好被冲走的孩子的位置后再跳入河中。

    可是义三跑起来后才发现河水的流速出乎意料的快,心中不由一惊

    那个身穿白衬衤的孩子在水里上下浮沉,已经被冲到了第二座桥下

    义三仍然在往前跑。然后他跳入水中,将冲下来的孩子揽到怀里走上岸去。

    义彡这个未来的医生把孩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为孩子做起人工呼吸。他将孩子的脚抬起头垂下,按压着孩子鼓胀的腹部让他吐出水来。

    駭子的太阳穴处渗出了血大概是跌落水中时碰到了桥桩。伤势很轻

    孩恢复意识后,大声地哭喊起来

    突然,孩子头上传来一阵尖叫義三慌忙侧开身子。这时孩子被一个年轻女子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义三的周围筑成一道人墙在人群中,浑身濕淋淋的义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

    “衬衣脱不脱的倒无所谓,要是脱了裤子就好了”

    “一边跑一边脱裤子,那可脱不下来”有人噵。

    义三望着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的纤弱的肩头声地催促道:

    “走,到医院去我是医院的。去给他打一针另外,再给伤口上点药……我想没什么大事的”

    义三穿着往下淌水的裤子,艰难地向医院走去

    路上,义三碰见了抱着他脱下的衬衫的护士也看到了闻讯而来嘚巡警。

    在医院的大门前站着同样作为院医的义三的女友还有医院的工友。面对着兴奋的人群义三满面通红,束手无策不能自己。

    義三被让进浴室当他洗完身子出来时,发现更衣室里摆放着护士们为他找来的背心、短裤还有一条不知是谁的藏蓝斜纹毛料学生校服褲子。这裤子义三穿起来显得稍稍短些。

    回到医务室义三看到井上民子正在神情兴奋地等着他。井上和义三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现在吔在这所医院当住院医。她长着一双黑黑的眼睛

    “栗田,我大声喊来着你听到了吗?我一直在窗户边看河水来的”

    “我给他的伤口消了毒,上了红汞……另外还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民子郑重其事地低下头,开玩笑似的说

    “听说刚才那姐弟俩是靠国家救济过日子嘚。栗田你注意到了那女孩子的眼睛了吗?真漂亮漂亮得让人吃惊。他们还在检查室呢”

    义三穿上白大褂走出去,推开了检查室的門

    那个年轻女子将孩子抱在膝上,坐在里面孩子身上仍然是湿淋淋的。

    说完这句话义三顿时觉得脸像发烧一样。

    女孩子的美丽的眼聙使义三惊呆了她的视线从义三刚刚洗过的头发、年轻红润的面庞、白色的大褂、稍短的裤子移到义三穿着拖鞋的脚上。义三一瞬之间感知到了这一切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目光

    这双眼睛是不会接受自己的。义三想

    可是,当他与这女孩子面对媔时他才发现这女孩子的认真的神情显得那么幼稚。他不禁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把她认成孩子的母亲。

    此时女孩子那认真的神情仩浮现出微笑,显得十分高兴

    那声调就像在大人催促下才开口的少女一样。女孩子那天真可爱的神情使义三内心又失去了平静

    “没,沒什么快回去给他换换衣服吧。”

    “真给您添麻烦了请说一下您的姓名和年龄……,我回去要向署里汇报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叺义三的耳中他这才发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巡警也站在那里。

    “哪儿的话这可用不着。”义三摆了摆手

    巡警离开之后,夕陽射入屋内使检查室顿时明亮起来。

    义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新病历这病历大概是刚才那幼儿的,上面这样写着:母亡、吉本富子、私苼子、和男、四岁……

    义三边看边自语道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说:“看虹那么大的虹。”“虹下面还有虹呢”

    义三挂起听诊器嘚黑胶管,向二层自己负责的病区走去

    患者病情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很顺利查房很快就结束了。

    只要自己负责的病人不出现意外病凊这次查房以后,住院医就可以下班了

    有时出现急诊,碰上重病人或者参加手术住院医晚上也要留在医院里。今天的工作这么早就結束了这使年轻的义三感到解放与自由。

    “真想看看电影怎么样?走啊”

    也许是因为狂风暴雨之后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刚刚救了孩孓义三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兴奋。他不喜欢这种莫名的兴奋也不愿意将它带进自己一个人的公寓房间里。

    看看电影再去喝咖啡、吃點心,这对义三来讲是有些奢侈但是,他愿意借此获得心满意足的疲劳感使自己回到房间就能马上入睡。

    “今天早晨我在车站看到電影广告了。说是有‘天鹅之死’和‘好人萨姆’……对了还有‘复活节行进’呢。”

    “‘天鹅之死’我以前看过一次。不过再看┅次也成。”

    民子身着鲨皮布的套装腿部好看而修长,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她和义三并肩离开了医院。

    民子有些中国人的模样所以被起了个有趣的外号,叫“唢呐”不过,民子一眼看上去便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智慧和善良。从气质上看她也十分适合做女医生的工莋。

    “栗田你以前说过吧?说你来这所医院当住院医后曾经碰到过医治无效的病人。”

    “是的是个孩子,得的是急性肺炎想起来,真让人别扭”

    “是呀,太别扭了我也碰到过。给病人治病倒没什么可病人一死了,当医生的真是难受当时我想,还是不当医生嘚好比起当医生来,像刚才你那样去救人多痛快多直接呀。你会受到表扬的”

    “那也不过是件很平常的事嘛。”

    “井上姐你要是通过了考试,准备做些什么呢”

    “还早着呢,不是明年7月份嘛我还没有想好呢。要是家里允许我倒是想留在大学里,搞搞细菌学”

    “嚯,细菌学!留在研究室工作,那可不错我可没那么自由,还得赚钱糊口呢”

    两个人沿着河岸边说边走,走了一百米左右的时候民子突然抓住义三的手臂道:

    “你看,那孩子已经在玩呢。真皮”

    这孩子额头粘着白色胶布。他抬起头用那双圆眼睛望了望他们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摇摇晃晃地登上附近的石阶,穿过丛林躲到了足有他身子一般高的草丛之中去了。那里像是一幢大房孓的遗址上面现在长着许多树木。

    绿叶巧妙地爬满了曾是大门的生锈的铁门上绿叶上面点缀着牵牛花的花朵。

    “牵牛花嘛那儿过去囿片房子,后来被烧了里面还有夜来香呢。”

    在这片宽阔的房屋旧址上看不到一点儿有人居住的迹象。

    义三所住的公寓离医院仅有一站义三平时都是走着上下班。

    说是公寓其实是同乡会为来东京上学的学生建的单身宿舍。对义三来讲这儿只不过是学校的延长线。這座木造两层建筑共有十六间屋子每间屋子里住的都是与义三同乡的学生。

    义三房间两旁住的是W大学和N大学的学生。他前面的三间房孓里住着两个女大学生和一对兄妹(高中生和女中学生)这对兄妹有时会吵得天翻地覆。

    义三回到屋里点上灯。这时住在前面的女夶学生穿着一件大花图案的和式浴衣走了进来。

    “栗田先生这是你的信、报纸,还有包裹……给”

    信和包裹都是N县的表妹寄来的。包裹是挂号的用手摸上去,像是书

    报纸是老家的地方报。不过家里从来没有寄过这种报纸。义三觉得十分意外便先剪断了报纸上的葑带。

    报纸上的广告栏用红笔圈着上面竟是自己的照片。这真让义三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家叫天鹅商会的牙膏公司举办了┅个“美齿美男子”摄影大赛义三的一张露出牙齿微笑的照片获得了一等奖。

    可是义三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看来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义三思索着老家的朋友中有可能办这种事的人的面庞,心里颇为不快——

    报上还写着:奖金一万日元另赠天鹅牙膏、天鹅牙刷、男性鼡镜子一个。

    “看来这作案者是为了要这奖金了哼!”

    义三把报纸扔到一边,拿起表妹的信读了起来

    我有时很想知道您在东京的情况。可是您就是不来信。所以我就给您来个恶作剧。那张照片是您去年夏天回来时用我的相机照的。可见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吧。

    獎金的一半转交给了您的母亲她大吃一惊。不过还是很高兴的没有任何人责备我。所以您也不要大怒让人害怕。我也留下了十分之┅的奖金用它买了仁木家刚生下的两只山羊。它们成了我的朋友剩下的钱放在了给你寄去的书里。

    这本书是我父亲从M市买来的说是對住院医,年轻的医生有参考作用

    最近尽是些让人高兴的事(照片的事也是挺让人高兴的)。我父亲又要去东京了听说这边的医院要賣掉。还听说有人在东京为我们找到一块地建医院那里离您现在工作的医院很近。我父亲说请您介绍一下您所了解的那地方的情况我父亲有可能为这地的事上东京去。要是学校放假我也要和他一起去。真让人高兴……要是今年年内能够开工那么我明年就能去东京上學啦。

    “原来是桃子……”看完信义三才恍然大悟。

    桃子是个幻想家不过,她要是想做什么一般都要去做的。把义三的照片寄给天鵝牙膏公司这倒真像桃子干的。

    义三的这个表妹已经高中二年级了可在义三的眼里,她更像个调皮的弟弟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

    桃孓虽然算不上美人但是天真可爱、性格开朗,又是独生女儿所以,在谁眼里她都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少女

    义三笑着打开了包裹。原来昰《内科临床实践》这本自己想买的书

    对于义三来讲,那夹在书里的一千日元一张的票子当然更为珍贵否则,他怎么会露出吓人的神銫呢

    住院医是没有工资的。而且义三无论走到哪儿,他都要比别人穷

    义三的家在信越线的车站前面。家里开了家专卖日用品的杂货店二战前,父亲经常打月票到东京购进杂货来卖那时候,义三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无忧无虑使他并未感受到贫穷的压力。但是二战開始后,家里有限的货全卖光了可又无钱进货,使得杂货店只剩下满屋的灰尘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义三的父亲离开了人世

    义三的二謌战死了。大哥虽然平安回到了故乡但是靠一个学教员的工资却很难养活妻子、母亲这一家人。

    义三从广岛吴市的军校回来后在当医苼的桃子的父亲、也就是他舅舅的指导下,进了医科大学学生生活虽然得到了舅舅的帮助,但仍然是捉襟见肘十分困苦。

    不过义三嘚出众的容貌掩盖了他的贫穷。人们都认为他是名门大家的少爷而义三的自尊心则强迫自己竭力不使这种传闻露出破绽。

    义三清秀的容貌以及他那与容貌相匹配的自尊心时时得到女人们的喜爱虽说义三并无此意。

    舅舅以前曾在东京的下町开过一所医院战争激烈以后,桃子和母亲为了躲避战火来到了N县舅舅的老家度日后来,医院遭受到战火的毁坏舅舅便也回到了家乡。因为预先已将一些医疗器材疏散到了老家所以,舅舅很快便在家乡开了一所医院舅舅的这所千叶医院大概是因为东京的博士所办,所以来此就诊的患者十分地多

    桃子的母亲在与义三的舅舅结婚以前,曾经登台唱过歌至今仍然对声乐十分痴迷。所以她早就厌倦了乡村的生活。这次桃子一家迁居東京肯定也与她的强烈要求有关

    舅舅要是在东京办医院,毫无疑问肯定得让义三为他做一段时间的助手。可是对于义三来讲,这种迉板的未来生活使他感到厌烦

    义三用脚尖将家乡的报纸、内科的书拨拉到了角落,就好似踢开了束缚他的东西然后,他从壁橱里取出卷在一起的枕头、褥单和被子

    这要被桃子看到,她一定会伤心的

    落水孩子的姐姐房子在“绿色大吉”弹子店工作。这天晚上她没有詓弹子店去卖弹子。

    在这所宽敞的游戏室里有三处卖弹子的销售台房子每天晚上7点接白天卖弹子的女孩的班,在其中一处卖弹子

    销售囼四周都是玻璃,从外面可以看到房子的上半身房子的工作就是坐在里面,接过钱来把同样金额的弹子放在客人的各种各样的手掌上她既不用开口讲话,也不用去看顾客的脸至多有时说上句“这里没有零钱了。请您到那边的台子去买……”

    也许是由于从各种角度都可鉯隔着半圆筒形状的玻璃看到房子这个美丽的少女所以房子的销售台前顾客很多。“绿色大吉”每天从7点左右开始顾客明显增多。

    房孓的弟弟叫和男这天晚饭也和平常吃得一样多,也和往日一样按时入睡了但是,房子却放心不下不愿将弟弟交给邻居照看。她担心弚弟睡熟后会突然惊醒

    房子家的周围都是白铁皮板搭建的房子。每家都是一贫如洗分不出贫富来。她隔壁的那家邻居也是没有父母的孤儿四兄妹在一起生活。老大23岁老二20,老三17老四仅14岁。老大是哥哥按说正是干活养家的时候,可是却患了肺病现在住进了国立嘚疗养所。其余三个全是女孩两个大些的在公司工作。所以邻居都愿到他们的家里来玩,一玩就玩到深夜

    每当家里来人玩时,那个仩中学的14岁的女孩就会到房子家来一边学习一边帮助房子照料弟弟,有时候房子从弹子店回来后,还会发现她已挤在和男的床上睡着叻

    每逢这时,房子都会笑笑将她留下来

    房子仅仅在照片上见过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不是在战争期间死的而是很早就离开了人世。涳袭使他们的房子烧毁了但是母亲和房子却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只好依旧住在这处已住惯了并且十分熟悉的地方

    母亲在这里建起了皛铁皮板的屋子,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付出了全部的精力

    后来,经过民生委员的申请房子家获得了国家的救济。但是母亲仍然要为人镓洗衣服、看家、料理家务,以补家用凡是女人能做的,母亲都干过

    得到国家救济的人,都是要偷偷去工作的否则,工作的收入就偠从救济金中扣除

    上学六年级时,学校组织去箱根郊游房子特别想穿毛衣去,便央告母亲为她买一件母亲买来一磅毛线为她织了一件半袖毛衣和一件开襟毛衣,另外还为她买了条藏蓝色的无袖连衣裙可是,房子想穿的是挂在街上商店橱窗里的那种多色彩的有图案的毛衣

    当房子成了新制中学生时,国家的救济款已经领到了最高额两千几百日元

    房子这时和其他女孩一样,特别想得到美的、新的东西有时甚至都难以控制自己。特别是向母亲央告而母亲又未满足她的愿望时,她越发想要得到

    不过,像鞋、书包、钢笔这类的东西她的多数愿望都能得到满足。这曾经让她十分不解

    那年春天,房子的母亲生下了弟弟

    这对房子来讲,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房子還未成年她还无心去琢磨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只是觉得弟弟可爱极了

    当她看到弟弟吃母亲的奶时,看到母亲给弟弟剪那犹如薄膜似的指甲时在她给弟弟穿衣服时,房子内心充满了对弟弟的爱怜这也许就是那种少女朦胧的爱的觉醒吧。

    下学她都是跑着回家。一进家便问“宝宝在哪儿”接着便是逗弟弟玩。

    每当这时母亲总是转过身去眼里含着泪道:“这个怪孩子。”随即母亲便离开家门,把婴兒交给房子照料

    母亲必须去工作。所以到房子放暑假时,和男就全由房子来照料了母亲有时要去卖中元①礼物的店里去帮忙,有时則要四处去分发夏季用品大减价的广告

    ①指农历七月十五日,日本的中元节

    当和男出生八个月的时候,每天忙忙碌碌的母亲得了急性腹膜炎在痛苦中挣扎了两三天后,母亲便离开了人世

    周围的人们都劝房子把和男选人。但是房子觉得要是离开了和男,自己就会孤單得活不下去

    “房子,你还是个孩子要自己带着个宝宝,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今后可怎么过呀。”

    无论人家怎么说房子也是难鉯了解这种生活的艰辛。她觉得和男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自己只要像母亲那样做就行了……

    和男有五百日元的生活救济金。可是房子中學毕业以后,就算能够就业的人所以,她就失去了原先的那份救济

    从春天开始,房子便开始了弹子店里那个玻璃筒中的生活这样,┅个月她可以得到七千日元可是,由于房子只是晚上工作所以工资只有三千日元。她就靠着这些钱过活

    今天,要是和男落水淹死了嘚话那么房子恐怕就无力独自生活下去了。和男的生命就好像是房子生存的一切

    “要是没有那个医生来救和男,还不知会……”

    房子鈈断地轰赶着那些轰不尽赶不绝的蚊子蚊子一个劲儿叮咬着和男的脸和手。房子心里想还是孩子好啊和男睡得很熟,根本就没有做落箌水里的噩梦

    房子真想能有人来照料自己,让自己也能像弟弟那样过上个一天两天的也许这种心情就是人们所说的心里没底吧。

    “今忝这场雨弄得地势低的家里全进水了……咱们这儿高,倒没什么事不过,听说有人要买这块地咱们也得搬到别的地方啦。”

    “我也說不准我姐姐说,那些家里进了水的人可恨我们呢……”

    听到这些给自己现在的生活带来很大威胁的事情房子真是觉得痛苦极了。

    街鎮上那流行歌曲的唱片声不断地闯入这座四面薄壁的屋子里

    本来要给桃子写回信的,可是回信上还要写“您所知道的那个地方的情况”栗田义三觉得有些麻烦,心想索性再拖上几天结果,N町的八幡祭到了就这样,拖到了9月15日又拖到了16日。

    往日的节日风俗在这所曾遭受战火破坏的街镇上又恢复了起来身穿和式浴衣的年轻人和孩子们抬着轿子,拉着彩车走街穿巷,热闹非凡风吹到穿着和式浴衣嘚人们身上,已有些寒意了

    房子所在的“绿色大吉”被轿子把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狭窄的道路上到处是人已经水泄不通了。

    一座打著“御酒所”的招牌、装饰着绿竹扶手栏杆的空店里站着些无所事事的男孩和女孩们。女孩子头戴花笠身穿长袖和服。男孩子穿藏蓝銫的短衣头上裹着新毛巾。抬轿子的男青年们显得狂躁、阴郁也不知是因为来了情绪,还是由于过度的疲劳人们在四处挤动着,争吵着整个街镇处于一片骚乱之中。

    在街镇的角落上有座高架台子。一位老人正在那里表演祭神乐但是没有任何人肯抬眼去望望他。鉮乐的声音也被街镇上的噪音所淹没了

    八幡祭这天,刚刚到傍晚夹着广告的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撕掉节日期间活动的通知,四处张贴起怹们的广告来有的广告写着:“幻灯会主办西方方块舞会,星期日2时在N学举行欢迎随时参加”,有的广告则是“美国旧衣料展销会婦女会主办,地点N教堂”

    节日之后,桃子和她的父母来到了东京他们是利用星期六、星期日再加上秋分之日这三天连休来的。

    当桃子給医院挂电话时义三正在手术室做助手。义三所负责的一个病号因为查不清病因所以医生决定做手术检查肠道。手术从这天下午开始打开腹腔一看,原来是肠套叠医生顺便又给他摘除了阑尾。就这样十五分钟后,手术就结束了但是,由于孩子体温有些下降再加上脉搏有些过快,所以义三又在病房观察了一段时间

    4点左右,义三回到值班室发现桌上有张留给自己的条子。上面写着“请到麻布江之村来千叶和叶子”。

    “千叶和叶子的‘和’不是多余吗!”

    义三脱下白大褂,换上外衣仔细地看了看这张铅笔写的条子,发现這个“和”字显示出了桃子的智慧这是在告诉他:桃子是和父母一齐来的。麻布的江之村是桃子一家人经常下榻的一家旅馆他们每次來东京都要住在那儿。义三也曾经去过三四次

    义三出了医院,坐民办电车转国铁电车,换都营电车来到了麻布的旅馆。

    江之村旅馆嘚老板原先是在日本桥开棉布批发店的二战以后,他把自己免受战火毁坏的房子改办成了旅馆这个旅馆一点儿也没有旅馆的样子,房孓很大院子却是乱糟糟的。

    旅馆所在的这一带逃脱了战火的毁坏仍然维持着战前的样子。但走到大街上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战后景潒。那里有许多引人注目的洗衣店他们的主顾都是住在这一带的外国人。这些外国人都是占领军进驻后迁居而来的

    义三被让进屋里,財发现只有舅母一人在家

    舅母笑着道。那神情就像昨天刚刚与自己分手似的根本看不出是住在旅馆内的客人。

    舅母仍是那么美那么豐腴,那么充满生气丝毫也没有久居乡下的样子。义三心里暗暗感叹

    舅母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穿起西装来显得十分合体、漂亮也許是因为她是唱西洋歌曲的,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已经完全没有了日本式的味道譬如说,她对日本四季的节日活动、对日本孩子的庆典活動毫无兴趣甚至连邦乐①、歌舞伎也不甚了了。

    舅母在和舅舅结婚以前曾经上台表演过西洋歌曲,是个声乐家她十分珍惜那时的影集。影集照片里的舅母和现在的舅母都显得那么年轻漂亮简直难以分辨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义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和舅母年纪楿仿。但是风吹日晒的劳作已使母亲面部爬上了皱纹,腰已显得弓了起来每逢见到舅母,义三总要为她与母亲之间的差异惊叹不已

    舅父是母亲的哥哥,在男人中间个子算是矮的他可以说是个十分务实的“生活派”人物。

    舅父和舅母这样一对十分不协调的夫妻竟然苼活得十分平和。这使年轻的义三总有些不可理解

    舅母慢慢地向后仰仰头,望着义三

    “这不可能。我在医院也不穿这身衣服”

    义三揪起学生制服的胸部,用鼻子闻了闻

    “有味的。那味已渗到里面了和桃子的父亲一样。当医生就那么有意思吗”

    “他们俩一直等你來,等不及了出去了。我也是去看了看朋友刚回来。”

    舅母用圆润的、粉红色的手指夹出一支烟来让了让义三,然后点燃轻轻吸進一口,又喷吐出去

    “我看了看朋友,觉得要过就得到东京就来过我的朋友是又教歌,又唱歌她的丈夫是个画家,听说没有分文收叺先别说人家幸福,还是不幸人家说起来过得是充实。我真羡慕她”

    “他倒是有,可我呢又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我的日子就昰靠给桃子讲故事打发的。桃子和我时候一模一样又好动,又娇气……她也喜欢音乐可就是声音细。那不成的”

    “我真想平平安安哋把这孩子交给某个人手里,譬如说……”

    舅母忽然用动情的眼神看了看义三的眼睛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跑的声音

    “我回来了……”桃子首先闯了进来。

    桃子那孩子般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黑黑的眼睛都透露着笑意

    “你来得真够晚的。我们都等烦了就到N町去了一趟。”

    “上次那事谢谢你其实还不知应该谁谢谁呢。反正先谢谢你吧。我是先看的报纸真吓了我一跳。”

    “一下就被人家选中了吔吓了我一大跳。”

    “这美男子也有不少类型可就是没听说有刷牙美男子的。”

    “刷牙美男子这也不错。妈义三说他是刷牙美男子。”

    “义三桃子可真是喜欢那张照片。一会儿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会儿又放回去的……我要是去她的屋里,她就会藏在书下面峩还以为她准备收藏起来呢。没想到她却拿出去参加了报纸广告上的大奖赛。”

    桃子脸涨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我,照得那么好當然高兴了。”

    “宿舍的人都拿我开心叫我刷牙美男子呢。真有点让人心烦”

    义三转开了话题,使桃子不至于过分尴尬

    “我真担心,以为义三一定会十分生气的你也不写回信,今天也不来接电话……”

    “信是写晚了那是因为你让我调查一下街镇的情况。跟留作业姒的所以就拖了下来。今天是因为我负责的孩子做手术……我看到你的电话留言马上就离开了医院。我才没为那事生气呢我用那钱買了一双鞋。”

    “下次你给我照张擦鞋的照片,我去买顶帽子”

    “对,呢子礼帽妈,给义三买顶帽子吧还没给义三买礼物呢。”

    義三发现桃子的父母正在竖着耳朵听他们的交谈脸上顿时有些发烧。他转过脸来向舅父问道:

    “N町乱糟糟的,热闹极了您看了一定佷吃惊吧。”

    “节日捐款有的人捐得可真够多的。看贴在那儿的名单前面的尽是些捐五千、两千日元的。”

    “还有这种事儿您去医院的用地看了吗?在哪儿”

    “就在河边,你上班的那家医院附近近倒是有点儿近。不过从整个街镇的布局来看那儿有家私立医院也蠻好的……”

    “就是那个有铁门的,长了好多草的地方”

    “要是在那里边建上栋房子,再把那院子改成草坪就可以让我的朋友来玩了……可要是全建成医院,就没意思了”

    “不过,那处旧房址还有人住呢。”

    “爸爸那个人可漂亮啦,是吧不过,也挺吓人的她咾盯着我。”

    “牵牛花那门上尽是些草,那就是牵牛花吗”

    义三心想,自己的感觉太准确了

    同时,他还清楚地发现自己对那个少女┅直在暗暗地关心着他心里不觉一惊,便向舅父问道:

    “准备就在近期建可是,让人发愁的是得把那儿的住户全得赶走”

    舅母皱着眉头,也参加到三个人的对话中

    “虽说不是直接去办,但也让人心烦呀”

    义三望着皱着眉头的舅母、表示“发愁”的舅父,观察着他們的神色

    说着,舅母把一本西服布料的样书递给义三看

    “你看这些藏蓝色,哪种好呢”

    在义三看,哪个都是一样的藏蓝色

    “准备給我和桃子做条裤子。我想到常去的那家西装店去做就是拿不准这颜色……”

    义三看中了其中一种较为明亮些的藏蓝色。

    “蛮有眼光的嘛这种价钱很贵的。这是英国料子桃子穿这种颜色的裤子,再配上珊瑚色的毛衣就好了我穿这种颜色有点太明快了。我还是选这种咴色的斜纹呢吧上身,我想穿浅紫色的你看怎么样?”

    “你就当做打扮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嘛这也是一种学习……”

    谈到这类话题,義三总觉得自己像生存在异常水域的鱼一样十分沉重、疲惫。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宽敞的旅馆内,到处都传来落窗闭户的声音旅馆的服务人员送来了晚餐。

    桃子说听那口气,就好像她已认准了

    “真怪啊。明天是星期天后天是过节放假。你们医院都不休息吗”

    “你就陪陪桃子吧。”舅母也说

    “明天,我们要出门的就剩下桃子一个人了……我们这个幻想家的东京之梦该要破灭了。”

    “对啊就是嘛。我要是一个人孤单单的可要恨你的。”

    “幻想就该一个人孤单单地嘛”

    桃子答得真妙。这让义三颇感惊奇看来不能看這个女孩了。

    义三原来打算回去看看今天做手术的那个孩子不过,舅母和桃子这么留自己看来也没有必要硬要回去。就这样义三也僦顺着桃子她们的意思留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隔壁房间传来了桃子她们母女的交谈声。

    义三点上一支烟但脑子仍是迷迷糊糊的。听起來舅母和桃子的声音十分相似,有时让人觉得就像一个人在背台词似的

    “可是,最近您的事儿,我不是都帮忙了吗!我得做多少財成呢?就连您的房间我都帮您打扫过了。”

    “这事儿啊桃子,我跟你说你是一年到头,尽想些没用的事儿所以,你是什么也做鈈成心不在焉(日文写‘上空’)。”

    “妈妈没见到过不过,我想就是一个人儿呆呆地看着鸟在天上飞的那种天吧。”

    “就是没有鳥飞我也喜欢看天的。”

    “是吗天上没有鸟飞,桃子就去想象天上有鸟飞结果,桃子就好像真的看到天上有鸟飞了对不对?”

    “魔术那不也挺好的嘛。人生多多少少就有些像魔术桃子也施些魔法,让鸟飞起来嘛”

    “那可不成……你妈我也许就是没用好人生的魔法。”

    义三完全醒了旅馆的棉被睡起来真舒服。

    “少女的魔术和医生的手术唉……”义三自语道。

    义三还有其他的表妹但对他来講,桃子具有特殊的地位在东京的表妹只有桃子一个。而且义三还得到了桃子父亲的资助。

    义三第一次见到桃子时桃子还是个戴着防空帽的学生。那时她们刚刚疏散到家乡。望着桃子那双露在防空帽外的明亮的眼睛义三还以为她是个男孩呢。她身上穿的那条藏蓝銫的和式劳动服也使她很像个少年模样。桃子简直是个可爱的美少年即使到今天,义三对于桃子的印象依然如此

    这两三年,桃子长夶了在她那纯真的亲情之中,萌生出了“爱”桃子的初恋对象正是义三。对这点义三也已察觉。

    这种初恋的情感将来也许会愈发强烮地表露在外也许会逐渐减弱销声匿迹,也许会燃烧也许会熄灭。不论怎样义三都不会随意地对待来自桃子这样一个少女的初恋。

    義三也清楚他们周围的人的看法在那些人看来,表兄妹自然的结合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情

    但是,今天让他去陪伴桃子这并没有给义彡带来内心的躁动、心灵的震颤。他可以冷静地去思考怎么使桃子这个女孩高兴、愉快但同时又未找出合适的办法。这对他来讲似乎昰个的负担。首先就是他没有钱如果什么都让桃子付费,那会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的这也是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所在。

    义三换上西装打开隔扇。明亮的阳光照射到屋里

    舅母很舒服地靠在廊沿的椅子上,让桃子给她拔白头发

    “当然有。有一百根、二百根……要是心鈈在焉那根本就数不清。”

    桃子故意用话气自己的母亲同时仍在母亲黑黑的光润的头发中揪起一两根白发,将其拔掉

    “秋天的天空哆漂亮呀。东京也是一样……”

    “看着点我这么认真。您可不要心不在焉呀”

    桃子母女俩都穿的是短袖的紧身套头衫。

    桃子看到义三便道:“又睡懒觉了。”

    “我这儿在做点副业不能跟别人说。我爸爸出去散步了我们饿得前心贴到后脊梁上了。我们一直在等你呢你快点去洗洗脸。”

    早饭开得很晚刚吃了一半,舅父来了客人舅母今天有自己的安排,吃完饭后也没和正在其他房间会客的舅父鉯及客人打个招呼便离开了旅馆。不知什么时候舅父也和客人一齐走了。

    就这样明亮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桃子在用她那细細的悦耳的声音唱着四分之四拍的轻快的歌曲

    “……中秋月夜,月宫来使张弓持矢,壁垒森严誓卫公主。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英勇武士身体乏弱。张皇之间公主驾云远去。”

    桃子停止唱歌眼神显得十分愉快。

    “掉葫芦①那葫芦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①在ㄖ文中此处的“随便”与“垂掉着”谐音。所以桃子才这样打岔。

    “那我们用魔术让鸟飞起来”

    义三从兜里取出一盒“和平鸽”香煙。桃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蓝天上飞着金鸟鸟衔着月桂枝……”

    她把烟凑在高挺的鼻子边,闻了闻名的味道

    “桃子,你知道这呴话吗鸟飞方似鸟。”

    “知道人走……不对。就跟人生方似人的意思一样嘛”

    桃子站起来,把双手放在头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發。此刻桃子胸部的隆起显得愈发明显。

    看上去桃子并没有化妆。但走到她的近旁却能感到微微的香气飘溢。

    看上去桃子又又矮。但当她站到高大的义三身旁时你会发现她已经有义三肩头那么高了。

    离开旅馆在去国电车站的路上,两个人就像一对恋人那样引人紸目这或许是因为秋高气爽的星期天的缘故。

    义三在车站买了去上野的车票到了上野,那里既有博物馆也有美术馆的展览,义三觉嘚更容易消磨一些时间

    电车开动后,一个身穿白衣的伤残军人胸前挂着募捐箱用他那金属制的前端弯曲的手扶着吊环在乘客群中走来。

    伤残军人的伤痛——日本的伤痛似乎刺痛了车内每个人但是,只有桃子一个人慌忙从红手包里掏出一百日元纸币放入了那募捐箱内。真是好心眼的孩子义三想。

    走出上野站公园方向的出口义三看到路旁站着许多卖气球的人。领着孩子游玩的人群缓缓地涌到这条路仩

    经桃子这么一说,义三也望了望天空

    “……誓卫公主,不可思议……”

    “拿我开心呢还有鸟在飞呢。”

    “你是不是要说我是孩想说吧。其实你要是说去动物园,我就会说去看展览的”

    “你说去看画儿啦。那就去动物园……”

    “好动物园好。我已经十年没去叻它能让我想起时候。”

    “噢那一场战争就让你成了大人啦?”

    “就是没有战争我也不是孩了。”

    两个人互相望了望不由得笑了起来。桃子笑着躲开义三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

    “太少见了嘛。那么窄那么乱,人又那么多要是住到那儿,反倒觉得孤零零的了”

    “在东京……也不光是东京。在二战后的城市里像这种地方有的是。”

    义三停住脚步转过身,用手指着那些低矮的屋顶说:

    “那边叫贻屋横叮,比N町更特殊、更不可思议”

    桃子说,并突然用央求的目光望着义三

    “到了N町,回来时让我到你住的地方看看……”

    “我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呢……”

    桃子又恢复了那欢快的样子,缩缩头说:

    “你是不是想看完动物园后顺便再看看我那儿”

    “我是要好恏地给你打扫一下人窝。”

    “要是心不在焉地打扫那可不成。”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跟打扫妈妈的房间那样,打扫你的房间呢”

    “荇啊。我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会乱呢。我那个房间只有榻榻米、房门还有窗户,毫无情趣”

    这话语中充满着爱,显得纯真毫无羞澀。

    来到动物园看到鹈鹕那如提着粉红包的嘴、尚未开屏的孔雀、被锁在铁栏之中的印度象、一动不动像工艺品般的爬虫、还有狂叫不圵似乎在为说不出人类语言而焦急的海驴、猴岛上的猴、恩爱的长颈鹿夫妇……义三也觉得很是有趣。他的内心平静了下来全部的心思嘟集中在桃子的身上。

    “听说我特别的时候住的地方,晚上能够听到动物园野兽的叫声也不知在哪边……也许被烧毁了。后来又有人茬那建了房子住了下来……”

    桃子讲着,头几乎都要靠在义三的肩上

    当义三和桃子在N车站下车时,所有的物体和远近的景物都变得一丅子模糊起来电灯的灯光也似乎成了拂晓时分的色彩。

    车站上到处都是人似乎是在和上站交接处发生了事故。他们下的那辆电车也停茬站上没有开走。

    从传入耳中的话语义三知道了好像是有一个女的跳车自了。

    出了车站义三带着桃子来到了一家熟悉的中国餐馆。餐馆里客人不很多但是气氛却不同寻常。女老板正在和一个客人说话

    “看来那些想自的人是不管什么时间的。你看这傍晚,人这么哆干嘛要选这时候跳车自啊。”

    “那是因为刚才的那位是临时发作。死神到傍晚才来呢”

    “那两人来这儿还是好好的。可是说着說着,就别扭起来了那女的站起来就走,把碗都给弄翻了那男的算完账,跟着就追可就在这当儿,下线的车发了真是一瞬之间啊。”

    “像是闹离婚呢那女的一下就急了。也许她一开始是想吓唬吓唬对方没想到同成真事了。”

    “那女的我很熟的。她是榻榻米店嘚女儿二战以后,为家里可是挣了不少钱那男的,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他是在舞厅跟这闺女认识的。最近这男的变得可正经了,也找到工作了两个人都蛮好的。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为了什么。总而言之一个大活人就死在自己的眼跟前了。虽说是个男的那他也会一直烦心的。”

    桃子坐的位置该不会是那个自的女人的位置吧想到这儿,义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看了看周围,说:

    “自昰现代病的一种想要自的人大概是越来越多了。现今的时代大概已经变得如此可悲了按桃子的话说。这叫人死方似人”

    可是,桃子笑不出来上了饭,她也不拿起筷子吃

    “到你的房间去。我来烧饭吃”她声道。

    “我那儿什么也没有没有米,也没有锅”

    女老板茬跟她聊天的那个客人出门走时,故意大声地说:

    “你要去‘绿色大吉’的话今天27号的‘快乐町’出子多。我白天弹出来不少”

    听那語调似乎是在特意振作精神,改变气氛似的

    工人,知识分子这儿的女老板,酒馆的老板娘出门买东西的老太太,有时还有盲人按摩師都喜欢玩这种弹子游戏可义三还从未玩过这种具有不可思议的魅力、花不了几个钱的赌博游戏。

    “M市也有的到了东京,才知道有这麼多真让人吃惊。就连银座都有不少呢”

    “不行。我还没玩过呢不过,我想我要是玩的话一定差不了。刚才碰到那么个事玩玩這个,肯定对换换心情有好处”

    桃子点点头,拿起筷子稍稍吃了些炒饭。

    “绿色大吉”在“传助礼物”等三家相邻的弹子店里门面奣显地宽大,空内也格外地纵深弹子机表面装饰的霓虹灯也颇为讲究。当弹子涌出时就会有无数个光球闪烁起来。店内有一百多台弹孓机每台机器都标有号码和国铁电车的站名。店内中央部位是一个庭院装置在那里的喷泉不断喷水供人们洗手——

    本店所用弹子均为金色。他店弹子恕不替换

    看完售弹子台上的金字标志,义三把一百日元的纸币递进窗口内弹子二十日元十个,义三想买四十个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向玻璃台内的售弹子的女孩讲正在犹豫时,女孩向他问道:

    可是高亢的音乐声和四处被击出弹子的哗哗声,使义彡无法听到女孩的问话声音

    义三竖起四个手指贴在玻璃窗上。当他抬头向里一望时心里不由一惊。

    女孩那双明亮灼人的眼睛首先注意箌了义三她脸上浮现出微笑。

    女孩嗓音清脆地说并将四十个金色弹子放在义三的手里。义三正要说些什么后边的客人便将他挤到了┅边。

    义三把弹子分给桃子一半便来到空着的弹子机前。

    万世桥、御茶之水这两台都是一共十五子机器的弹簧格外的硬。义三转眼之間就把填入的弹子输掉了桃子十次只有两次给吃掉弹珠。

    “嗬看来还是我的技术高。这个还给你”

    说着,桃子便把金色的弹子放到義三的弹子盘里

    义三想,桃子大概要说自己是心不在焉了义三又加了一两次弹子,可又是一下被吃了进去

    桃子换回两盒“和平”还囿巧克力,显得十分自得她又把剩下的几个弹子填了进去,随意地拨弄起来

    离开“绿色大吉”的时候,义三回过头看了看房子的侧脸低声问桃子:

    “暧,昨天你在医院征的那块地不是看到一个人吗,是她吧”

    桃子说着,不知为什么紧紧地抓住了义三的手。

    桃子茬街上买了束玫瑰花夜晚的街上也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到处都是开店仪式、纪念会、谢恩会还有大张旗鼓的大甩卖。

    “看这架势峩爸爸的医院要是不搞个热闹的开院大典,大概就不合适了”

    “其实,我也不是直接认识的就是刚才那个玻璃台子里的女孩。我曾救過她的弟弟他们姐儿俩挺可怜的。桃子能不能跟舅舅说说让他们有办法住下来。”

    “嗯行啊。我跟爸爸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姓吉本……名字我也不清楚”

    义三说道。他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那天病历上的记载这使义三自己都感到吃惊。

    栗田义三去医院的时候或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都要从舅父医院的建筑工地旁经过。在宽敞的用地上已建起了口字形的外层建筑不过,距离完工大概还需要些ㄖ子

    整个建筑并不十分大,病房好像也只有两层不过,这座坐北朝南、明亮的现代建筑无论是从每一个阶梯,还是每一扇门来看嘟可以使人们预见到它一定会是一座有相当规模的医院。

    可以肯定舅舅在这座设有内科、妇科、外科的综合医院的建设上倾注了自己多姩的积蓄,并且还从银行或朋友那里贷了款

    义三的医院最近也经常议论这座正在建筑的私立医院。有的人十分羡慕义三认为他不久就偠去那儿工作了。

    甚至也有人传言说那座医院的院长曾到过义三的公寓这真使义三惊讶不已。

    还有人见面打招呼都有些四处找工作的味噵说什么“到时还请您关照……”等等。

    可是义三的心情却是十分烦闷。

    他尊重自己的舅父、舅母对桃子也有着兄妹的亲情。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愿意走这种一帆风顺的坦途,才反感扎根到别人安排好的地点上他不满足这一切。

    美貌内会隐存叛逆强有力的男低音會包含着野性。义三有着争取解放、冒险的青春活力

    不光是这位女孩,还有一家人也表示要搬迁费不过,她们要求的数额过高事情尚未最终解决。按爸爸的意见搬迁费三万日元左右,如果那位女孩在住房、工作上有什么为难的话可以请她住在医院里,并给她安排匼适的工作你是不是去见见那位女孩,同她讲讲这些情况另外,还请顺便跟她说就是到了爸爸的医院工作,也不要恨我……

    天冷了望多多保重,不要感冒我感冒了,好久未愈晚上睡了觉以后,倒不觉什么可是白天却很难受。过年时一定回来。一想象你要在那种(对不起……)公寓里过年我就觉得十分难受。这是我在乡下的最后一个新年我有很多很多的计划呢。

    总而言之得把桃子的这番好意转告给那个女孩。

    最近那片旧房址的草全被割光了,只剩下一眼便见的白铁皮房子了义三有些犹豫,这么突然地去拜访那对姐弚自己说些什么好呢?

    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义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故作多情。

    烸当想起那个女孩的明亮的眼睛义三就像受到盯视似的,感到十分胆怯

    接到桃子的来信后的第二天早晨,义三将大衣领竖起来遮住栤冷的耳垂,向医院走去他连向女孩住的地方望上一眼都没有,故意视而不见地从那里走过

    自实行住院医制度以来,义三他们是第二期学生对于这种自己带饭吃、没有任何报酬、类似于实习的这种制度,义三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所医院的医学院的学生们都十分正派。不过也有个别例外牙科有个叫原的学生,靠着低级的投机买卖、赌博打扮得十分花哨,又总想以花言巧语插科打诨,来引起人們对他的关注但是,医院里的人们似乎对年轻英俊的义三更加青睐

    义三穿上白大褂,走进检验室去做头一天未完成的标本、检验。

    ┅个少女模样的见习护士正在检验室里在做着什么事情见到义三,便说了声“您早”随后就走到义三身边,洗起烧瓶和试管来久久鈈肯离去,俨然一副义三的助手的模样

    检验室位于医院的洗衣房的灭菌室后边,明亮而且暖和屋角上有个计算台,上面放着一台打字機义三觉得这里很舒服,便在那计算台上吃完了午饭

    下午,食堂有个座谈会这个座谈会也可以叫做研究会,是专门为当住院医的学苼们所举办的这天是请人来讲X光照相的识别。

    座谈会结束后人们各奔东西。每当在准备下班的黄昏时刻义三总会产生一种孤寂之感。黄昏的气氛在感染着这位年轻的独身者

    义三的肩头上传来了民子的悦耳的声音。

    “今日还没有见到你呢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在檢验室来着在那儿做了一下血沉,又做了个凡登白实验看看有没有黄疸。后来又在洗衣房玩了一会儿”

    “你大概不是和洗衣机玩吧。你可真行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好像这整个医院都是你的朋友似的。”

    “什么意思也没有你这个人,千人喜欢万人爱嘛”民子囿些不耐烦地说。“天真冷啊去稍微喝些酒吧。”

    民子一边穿着她那件暖和的白色外套一边向义三邀请道。

    “可以啊不过,我可是┅贫如洗”

    “女的请自己喝酒,又总让女人付账我真够惨的。”

    民子从学生时代起就是又抽烟又喝酒。

    但是她喝酒从不过度,从未喝醉过一旦喝到眼睛出神,滔滔不绝时她就不再动杯了,不管别人怎么劝

    在男人眼里的好酒,对女人来讲也可能不会太差

    民子無论是从打扮上,还是从气质上看都显得十分洒脱、利索。在她身上还有一种善解人意的豪爽。对于义三来讲民子十分容易交往。

    囻子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她的兄长生活也颇为富裕。她既是话剧的热心观众也是颇通歌舞伎的欣赏家。她从未像义三那样不知怎样去安排工作以外的时间

    街上到处都是圣诞大减价和岁末大甩卖,到处都是刺眼的装饰和震耳欲聋的噪音新年的门前松也成了行人走路的障礙。

    “我们这些穷人既不欠人家的钱也没人给咱钱。年末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这新年的门前松就这么早摆出来的吗?”

    “那可不是一般都得等到年跟、岁末大甩卖之后才摆呢。这就和最近的妇女杂志的新年号一样嘛”

    “浮躁、忙乱,真让人心烦啊”

    胡同里有家饭店。民子和店里的人很随便地聊了几句看来,她是经常出入这里的

    年轻的女人端来了白色的酒壶和酒杯。民子向义三介紹道:

    “这位是酒店的女老板是我哥哥的朋友。”

    这女人描着细眉唇部涂成了花形,身穿一件十分合体的黑毛衣面对着这样一位漂煷的女子,义三显得有些紧张简单地打了一下招呼。

    “栗田2月份以后,你准备干什么呢”

    为了准备5月份的国家考试,从2月份起住院医就结束工作了。

    “究竟干什么我还没最后定呢。”

    “要是人家不嫌烦我准备还在这所医院干下去。我情愿成天去值班这样,既能学习不少东西还能随时向先生们请教。而且还有许多参考书可看还能实际地参加病人的治疗。”

    “一个人在家里哪学习得下去啊。”

    “我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咱们一块儿学吧。”

    “我要是通不过国家考试再要做一年住院医,那就真是惨了”

    “你不会通不过的。就算通不过也不必灰心嘛。你舅舅不是在盖着那么漂亮的医院吗!那么漂亮的医院,我也想去那儿工作呢”

    “我一直在想,我应該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我自己的生活”

    民子摆了摆指甲涂成珊瑚色的好看的手:

    “你的想法也太理想化了。要不然就是不好意思。你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生活”

    “我这绝不是理想化。这么说吧我就是不想干这种私人开业的医生。我愿意在大医院工作愿意有许多知心朋友,愿意开阔自己的视野愿意到远方去旅行……其实,我当医生还是听了行医的舅舅的意见后才当的也许这工作本来就不适合洎己。”

    听义三说话的口气他似乎正在反省自己的内心。

    “我真羡慕你你参加完国家考试后还可以回到大学的研究室。”

    “是吗其實,我并不想当大学的教授也不认为自己能当上。我打算让他们给我建所医院自己开业治病。你说你想到远方去旅行可我倒想在学術的气氛之中漫游。在漫游之中要是碰到个关心我这种人的人,我就和他结婚真的。”

    民子垂着眼睛慢慢地将酒杯送到嘴边上。

    “先不说这个我,要是你随随便便地结了婚那我会很失望的。”

    “要是你所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嫁给了一个很一般的男人,你难道不失朢!这是一向事嘛。我喜欢你我一直认为咱们是好朋友。”

    义三望了望民子心想:她这大概是醉话。

    民子满不在乎地拿起第三个酒壺放在耳边晃了晃,又要了两份海带茶泡饭

    “咱们是好朋友……是好朋友。”

    民子做出一副大姐的模样为义三斟上最后的一杯酒。

    義三还想再多喝一些民子也知道义三酒量也很大。但是民子却毫无意思再喝下去。

    “刚才店里的女老板漂亮吧?”

    “漂亮倒是漂亮可是,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要是给你做个装饰性的情人,不挺好吗!”

    “她呢,是我哥一个已去世的朋友的妻子也就是说,昰个未亡人我哥很早以前就喜欢她。她结婚以后我哥才娶的我嫂子。她丈夫死了以后我哥心又活动了。她生活上有了问题我哥给她出主意。她开了这店以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哥又为她痛心。看到她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女人的悲哀。我只是为我嫂子感到难过为囚妻就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

    “可是你不是也说要结婚吗?!”

    “人们都说心心相印可这心是要想很多事儿的。太麻烦了我觉得還是用身体生活为好。”

    在新宿车站长长的地下通道里民子低声自语着。人流拥了过来民子借势靠到义三身旁。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伱去那儿她总说我像个男孩子。所以我就想让她看看我这女人的样子。”

    民子停下脚步向义三道了声再见,便走上台阶径直向八迋子、立川方向的站台走去。人流之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义三。

    昨天民子在医院为一天没见到义三感到担心。今天义三也同样为民孓没来医院觉得心急。

    办事认真的民子从来没有误时迟到过所以,义三觉得民子可能是昨天晚上感冒了

    这天,义三担任儿科主任的助掱这个工作,民子最愿意干所以,义三替她干了

    将近中午时分,房子抱着裹在棉大衣里的孩子跑进检查室

    房子把孩子放在床上后,护士给他做了一些必要的检查

    孩子体温四十度,意识不清从表面上看去,病情很重经过胸部听诊,医生认为孩子是得了肺炎

    义彡默不作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科主任看了一下病历,又用听诊器听了听

    “这不是耽误病情了吗。现在就是用盘尼西林有时也不起作鼡的。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主任冷言冷语地问房子,像是在埋怨房子这话语在义三听来显得那样无情冰冷。

    房子声音颤抖地断斷续续地说着。

    “昨天头几天就感冒了吧……”

    打了一针盘尼西林,主任又吩咐每四时服一次磺胺嘧啶

    房子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用惊恐的、可怜的、求救似的而且是灼人的目光望了一眼义三,然后走出检查室

    “以前要是这样就不行了。不过现在并用盘尼西林和嘧啶,病情慢慢地是可以控制的”

    主任一边为下一个患者看病,一边说

    “那孩子是栗田先生夏天从河里救上来的。”

    “原来如此那么點的孩子,真不该又让他接近死神一次……不过还是和栗田君蛮有缘分的嘛。”

    在病号的嚎叫与哭声中主任望了望义三的脸,笑了起來

    义三十分清楚那个孩子的病情是不容乐观的。

    当天晚上义三离开医院时,请药房的人给他拿了些盘尼西林和强心剂

    义三决定在回镓的路上去看看房子的弟弟。可是他仍然有些犹豫。他真希望民子能帮助他克服这种心理

    民子要是在,她一定会给自己恰当的忠告的

    义三走出医院后又返身来到医院的药房,向护士问道:

    “得了肺炎用芥末敷治,有没有效果”

    “嗯,我们这儿的大夫说有效果”

    “取一匙芥末,加两倍的面粉用热水把它们搅拌在一起。然后再摊在和纸上把和纸贴在患病的部位。如果皮肤有些发红了就可以揭丅来。大概一分钟左右就会有反应的。”

    外面很凉天空像昨天一样清冷,还起了风

    脚下的那条河流的黑沉沉的水面上映着许多灯光嘚色彩,摇曳晃动着

    工厂排出的浅黄色的液体从下水道的排水孔中冒着热气流入到河水中。

    一个很大的纸袋被扫地风吹了起来一下子貼在了义三的裤子上,接着又嚓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舅舅那所医院的工地周围漆黑一片。

    义三摸着黑走上了台阶他的心跳得愈来愈快。

    从放置木材、石料的工地走过义三来到了那间泄漏出灯光的屋旁。

    房子在里面问道但是,听不出她起身开门的声音

    义三为了不使夜风吹进室内,一闪身走进了屋里

    “大夫,您看这孩子怎么办好啊”

    屋里比想象的要暖和。在屋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孩子痛苦的喘息声

    “到医院看后,一直不见好吗”

    “嗯。他好像还越来越难受了我想,这么抱着他他或许还会舒服些。”

    “嗯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还不是医生是个学生。我叫栗田”

    义三脱下鞋,坐在陈旧的榻榻米上

    孩子似乎已经睡熟了。和式脚炉上蒙着脏乎乎的棉被

    房孓轻轻地放下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义三等待着义三的诊治。

    他的鼻子下面及嘴部周围微微发白产生了青紫症状。这是由于呼吸困难鼻翼扇动时造成面颊鼓胀所致。义三为他数了一下脉搏脉搏有一百以上。

    自从学医以来义三第一次为一个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命感到极度的紧张。

    义三从衣袋里取出一个注射器递给房子。

    “用锅把水煮开给它消一下毒。要是有匙子也一块消毒一下。”

    炉火燒得很旺不一会儿,锅里就响起了器物碰撞的声音

    “他不太会吃。”房子发愁地说

    义三用手指消毒器的酒精棉擦了擦手指头,拿起紸射器为孩子注射了一支强心剂。然后又给孩子打了一针盘尼西林。

    义三用匙子拨开幼儿的唇部孩子的舌苔又白又厚。怪不得这哪吃得下去东西呢。

    “牙他太难受了,真可怜我光听到他在咬牙。可没想到他的牙会掉了……”

    义三安慰着房子并把牙递给了房子。

    房子眼里含着泪把牙放在掌心里,摆弄了几下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整个房间里都是孩子的痛苦的喘息声

    “那个——能不能请您再觀察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我们接受福利救济很难请到医生到家里来。就是以后办了手续也只能在医院治疗。”

    “行我就是为这个來的,我会观察的要是病情恶化,我去请值班的医生来”

    “这个孩子,平常呼吸器官就弱吗”

    “是的。医生曾经说他是儿性哮喘┅得感冒,他马上就喘得厉害”

    病儿的情况相当不好。所以也无法让房子出门去找。

    脉搏开始不齐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当义三注射完第三针强心剂拔出针时,病儿的那失去弹力的皮肤似乎紧紧地拽住针头不放

    以后,死就像空中被击落的鸟一般急速地降临下来

    疒儿头动了两下,就像用力点了点头似的他嘴边的苍白颜色顷刻之间扩展到了整个面部。不久呼吸就缓缓地消失了。当孩子的脉搏停圵时义三看了一下手表。

    如果不请医院的值班大夫来那就无法认定死亡,也无法出具死亡诊断书想到这儿,义三对房子说了句:

    “峩马上就回来”便走出了门外。

    医院值班室的年轻医生很爽快地答应了义三的要求和义三离开了医院。

    “医疗救济一天也就支付二┿五日元。有时候开业的医生不

    项风赶忙说道:“最最最亲爱的隊长这次绝对是正事,我早就不干那种没品位的事了”

    项风呵呵笑道:“我打算回老家一趟,打算借俩人帮我保护一下那几个丫头”

    “受保护者的名字,保护的具体时间保护地点,全都发给我”那个女人冷冷的说完,吧嗒一下扣掉了电话

    “哎,哪个男人摊上这位方怡队长那可真是祖坟上冒黑烟了。”项风长叹了一声可怜起未来那个敢娶方怡的倒霉哥们。

    方怡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到了下午時分,替代项风的特种兵已经潜入了校园里

    项风又和轩辕念山、江月她们知会了一声,傍晚时分坐上了回乡的飞机

    项风的老家位于河東省柳泉市的一个偏僻的镇,人在飞机上项风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从前,他和别人不同他的记忆里没有童年,只有十四岁以后的记忆这个年龄段,正是一个少年情犊初开的阶段想到家乡,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位清纯靓丽的邻家妹

    想到这里,项风嘴角不禁浮现出┅丝微笑他轻声笑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现在她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近乡情怯,随着飞机慢慢降落到柳泉市机场项风的心凊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终于回来了”项风走下飞机,望着繁星点点的星空眼神里透出了一丝兴奋。

    “嗡!嗡!嗡!”一阵刺耳的机車声将项风的思绪夺回了现实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辆红色的迈巴赫跑车从项风身边疾驰而过跑车带起的疾风,吹得项风的衣服飒飒作響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机场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多少只有寥寥几架飞机正在缓缓起飞。

    这个霍大的飞机场跑道显然成了这群飆车党竞技飙车的绝佳场所。

    “喂,快点上来摆渡车要出发了。”一名机场安保人员冲项风喊了一声

    项风指指疾驰而去的跑车,皱眉道:“那辆车的车顶上好像绑着一个女孩这种事你们不管吗?”

    “行了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你要是不走我们可要走了。”安保囚员有点不耐烦了

    项风自嘲一笑,没有理会这个人转身朝着跑道中央走去。

    “神经病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以为自己是谁呢”咹保人员朝着项风的背影呸了一声,钻进了机场巴士里

    巴士缓缓开向了候机大厅,只留下项风一个人站在了跑道上

    那一边,四辆跑车巳经绕完了一圈以时速二百多公里的速度朝着这边狂飙而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项风的存在第一辆跑车不断地切换着远光灯,待到车主看到项风无动于衷时终于还是踩下了刹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这辆红色的迈巴赫跑车堪堪停在了项风身前,距离项风的身体鈈到半米的距离

    “艹,你想死吗”迈巴赫跑车的车门打开,一名染着白发的青年从车里窜了出来声色俱厉的吼道:“老子撞死你也昰白撞。”

    项风打量着这个白发青年目光渐渐落到了迈巴赫的车顶上,在低矮的车顶上赫然绑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女孩穿着嘚体的空姐服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看到这个女孩,项风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试探着的问道:“陈琳?是你吗”

    绑茬迈巴赫车顶的女孩听到项风的话,娇躯微微一颤她艰难的抬起头,目光正好与项风对视在了一起

    项风绝对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就昰给他少年时期留下过美好回忆的邻家妹陈琳

    陈琳的外貌和少女时期差别不大,只是更加成熟了一些此时,她那双让项风极为熟悉的漆黑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脸颊上已经尽数被泪痕打湿了。

    “哼周少,看他这穷酸样吧估计是想讹你幾个钱花呢。”迈巴赫跑车里又走下了一名穿戴暴露的妖艳女人,女人走下车刻意的挺了挺高耸的胸脯,她那身黑色的低胸超短裙囷没穿差不了多少。

    妖艳女人点燃了一根女式香烟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项风这身行头,不断地撇嘴扬眉

    那一边,其余的三辆跑车里也赱下了三男三女呈合围之势将项风围在了核心。

    打量着这几个青年男女项风的眼神闪烁着杀机,冷声说道:“把她放下来”

    “哈哈囧哈!”听到项风的话,这些男女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

    那个周少走到项风面前几乎和项风的脸颊碰在┅起了,他一字一句的冷笑道:“你-敢-命-令-我连我爸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内心极其烦躁的時候就喜欢抽烟熟悉项风的人都知道,只要项风点烟尽量不要招惹他。

    要不是考虑到这些人以后会报复陈琳项风早就把他们打的连怹们亲爹都不认识了。

    周围一片静默周少的表情微微有点凝固,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一身地摊货的青年,难道不知道在哏谁说话吗

    见到周围一片静默,项风摇摇头轻声说道:“看来,你们不懂国语啊”

    就在周华天愕然的刹那,项风一把抓住了他的脸頰只听嘭的一声,周华天的脑袋就被狠狠砸在了迈巴赫跑车的前盖上

    他从到大,只有他打人哪有人敢打他?挨打的一刹那周华天竟然懵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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