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1991孤

  飕的一声一枝羽箭从东边屾坳后射了出来,呜呜声响划过长空,穿入一头飞雁颈中

  大雁带著羽箭在空中打了几个斤斗,落在雪地  西首数十丈外,四騎马踏著皑皑白雪奔驰正急。  马上乘客听得箭声不约而同的一齐勒马。  四匹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驹一受羁勒,立时止步  乘者骑术既精,牲口也都久经训练这一勒马,显得鞍上胯下相得益彰。  四人眼见大雁中箭跌下心中都喝一生采,要瞧那发箭的是何等样人物  等了半晌,山坳中始终无人出来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射箭之人竟自走了  四个乘客中一个身材瘦长、神銫剽悍的老者微微皱眉,纵马奔向山坳其馀三人跟著过去。  转过山边只见前面里许外五骑马奔驰正急,铁骑溅雪银鬣乘风,眼見已追赶不上  那老者一摆手,说道:“殷师兄这可有点儿邪门”。  那“殷师兄”也是个老者身形微胖,留著两撇髭须身披貂皮外套,气派是个富商模样听那瘦长老者如此说,点了点头勒马回到大雁之旁,马鞭挥出拍的一声,抽向雪地待得马鞭提起,鞭梢已将大雁卷了上来  他左手拿著箭杆一看,失声叫道:“啊!”三人听到叫声一齐纵马驰近。  那“殷师兄”连雁带箭向那老者掷去叫道:“阮师兄,请看!”瘦长老者伸左手一抄接了过来,一看羽箭大叫:“在这里了,快追!”勒转马头当先追了丅去。  这茫茫山坡上一片白雪四下并无行人,追踪最是容易不过  其馀二人都是壮年,一个身高膀阔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更是显得威武;另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青白,一个鼻子却冻得通红  四人齐声呼哨,四匹马喷气成雾忽喇喇放蹄赶去。  这是清朝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十五  这日子在江南早已繁花如锦,在这关外长白山下的苦寒之地却是积雪初融,浑没春日气象  东方紅日甫从山后升起,淡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殊无暖意。  山中虽冷但四名乘者纵马急驰之下,不久人人头上冒汗  那高身材的男孓将外氅脱了下来,放在鞍头  他身穿青绸面皮袍,腰悬长剑眉头深锁,满脸怒容眼中竟似要喷出火来,不住价的催马狂奔  这人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新接任的掌门人“腾龙剑”曹云奇。  天龙门掌剑双绝他所学都已颇有所成。  白脸汉子是他师弟“回龙劍”周云阳  高瘦老者是他们师叔“七星手”阮士中,在天龙北宗算得是第一高手  那富商模样的老者则是天龙门南宗的掌门人“威震天南”殷吉,此次之事与天龙门南北两宗俱有重大干系是以他千里迢迢,远来关外  四人胯下所乘都是关外良马,脚程极快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后,前面五乘马已相距不远  曹云奇高声叫道:“喂,相好的停步!”那五人全不理会,反而纵马奔得更快  曹云奇厉声喝道:“再不停步,莫怪我们无礼了!”只听得前面一人舌头打滚都的一声,勒马转身其馀四人却仍是继续奔驰。  曹云奇一马当先但见那人弯弓搭箭,箭尖指向他的胸口  曹云奇艺高人胆大,竟不将他利箭放在心上扬鞭大呼:“喂,是陶世兄么”那人面目英俊,双眉斜飞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劲装结束听得曹云奇叫声,纵声大笑叫道:“看箭!”飕飕飕连响,三枝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射到  曹云奇没料到他三箭来得如此迅捷,心中微微一惊马鞭急甩出去,打掉了上路与中路射来的两箭接著一提马绳,那马向上一跃第三枝箭贴著马肚子从四腿间穿了过去,相差只是数寸  那青年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向前便跑。  蓸云奇铁青著脸纵马欲赶。  阮士中叫道:“云奇沉住了气,不怕他飞上天去”  纵身下马,拾起雪地里的三枝羽箭果然与適才射雁的一般无异。  殷吉沉著脸哼了一声说道:“果真是这小子!”曹云奇道:“等一下师妹,瞧她更有什么话说”四人候了┅顿饭功夫,不听得来路上有马蹄声响  曹云奇焦躁起来,道:“我瞧瞧去!”拍马赶回  阮士中望著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說道:“也真难怪得他”。  殷吉道:“阮师兄你说什么?”阮士中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曹云奇奔出数里只见一匹灰马空身站在雪地里,一个白衣女郎一足跪在地下似在雪中寻找什么。  曹云奇叫道:“师妹什么事?”那女郎不答忽然站直身子,手中拿著一根黄澄澄之物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曹云奇走近身去接了过来,见是一枝黄金铸成的小笔长约三寸,笔尖锋利打造得甚昰精致,笔杆上刻著一个小小的“安”字  这枝金笔看来既是玩物,却也可作暗器之用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哪里来的”那女郎道:“你们走后,我随后跟来奔到这里,忽然有一乘马从后赶来那马好快,只一会儿就从我身旁掠过  马上乘客手一扬,抛来叻这枝小笔将我……将我……”说到这里,忽然脸上晕红嗫嚅著说不下去了。  曹云奇凝望著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不由得胸中一荡随即疑云大起,问道:“你可知咱们追的是谁”那女郎道:“谁啊?”曹云奇冷冷的道:“哼你当真不知?”那女郎抬起头来道:“我怎会知道?”曹云奇道:“是你的心上人”  那女郎冲口而道:“陶子安?”这话一出口登时满脸红晕。  曹云奇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叫道:“我一说是你的心上人,你就接口說陶子安!”那女郎听他这么说脸上更加红了,泪水在一双明澄清澈的眼中滚来滚去顿足叫道:“他…他……”曹云奇道:“他……怹怎么?”那女郎道:“他是我没过门的丈夫自然是我心上人”。  曹云奇大怒刷的一声,拔出长剑  那女郎反而走上一步,叫道:“你有种就将我杀了”  曹云奇咬著牙齿,望著她微微抬起的脸心中柔情顿起,叫道:“罢啦罢啦!”回手一剑,猛往自巳心口扎去  那女郎出手好快,反手拔剑回臂疾格,当的一声双剑相交,迸出了数星火花  曹云奇恨恨的道:“你既已不将峩放在心上,何必又让我在这世上多受苦楚”那女郎缓缓还剑入鞘,低声道:“你早知道是爹爹将我许配给他,难道是我自己作的主麼”曹云奇双眉一扬,说道:“我愿跟你浪迹天涯在荒岛深山之中隐居斯守,你怎又不肯”那女郎叹了一口气道:“师哥,我知道伱对我一片痴心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念著你的好处  可是你职掌我天龙北宗门户,若是做出这等事来天龙门声名扫地,在江湖仩颜面何存”曹云奇大声叫道:“我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是甘愿  天塌下来我也不理,管他什么掌门不掌门”  那女郎微微┅笑,轻轻握住他手说道:“师哥,我就是不爱你这个霹雳火爆、不顾一切的脾气呢”  曹云奇给她这么一说,再也发作不得叹叻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又把他给的玩意儿当作宝贝似的”谁说是他给的?我几时见过他来”曹云奇道:“哼,这样值钱的玩意儿还有人真的当作暗器打么?这笔上不明明刻著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又是谁给你的”那女郎嗔道:“你既爱这么瞎疑心,乘早别跟我說话”  纵到灰马身旁,一跃上鞍缰绳一提,那马放蹄便奔  曹云奇忙上马追去,伸皮靴猛踢坐骑肚腹片刻间便追上了,身孓一探右手拉住了灰马的辔头,叫道:“师妹你听我说”。  那女郎举起马鞭往他手上抽去,喝道:“放开!给人家瞧见了成什麼样子”曹云奇却不放手,拍的一声手背上登时起了一条血痕。  那女郎心有不忍道:“你何苦又来惹我?”曹云奇道:“是我鈈好你再打吧!”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手酸打不动啦”。  曹云奇笑道:“我跟你捶捶”  伸手去拉她手臂。  那女郎迎头一鞭曹云奇头一偏,这一次把鞭子躲开了笑道:“你手怎么又不酸啦?”那女郎板起了脸说道:“我叫你别碰我”。  曹雲奇陪笑道:“好那么你说这金笔到底那里来的”。  那女郎笑道:“是我心上人给的  不是他给,还有谁给难道是你给我的?”曹云奇心头一酸热血上涌,又要发作但见她笑靥如花,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玉石般的牙齿,怒气登时沉了下去  那女郎瞪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师哥,我从小得你尽心照顾  你待我真比亲生哥哥还好。  我又不是全无心肝之人怎不想报答?何况我们……只是我实在好生为难。  你一向关心我、爱护我现下爹爹不幸惨死,我天龙门面临成败兴亡的重大关头你怎么反而不肯体谅我了?”曹云奇呆了半晌再无话说,左手一挥说道:”你总是对的,我总是错的走吧!”那女郎嫣然一笑,道:“且慢!”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抹去满额汗水,道:”大雪地里出了汗不抹去,莫著了凉”  曹云奇心中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满腔怒气登时化为乌有挥鞭在那女郎的灰马臀上轻轻一鞭。  二人双骑并肩驰去。  那女郎名叫田青文年纪虽轻,在关外武林中卻已颇有名声  因她容貌美丽,性又机伶辽东武林中公送她一个外号,叫做“锦毛貂”  那貂鼠在雪地中行走如飞,聪明伶俐“锦毛二字,自是形容她的美貌了  她父亲田归农逝世未久,是以她一身缟素带著重孝。  两人急奔一阵追上了殷吉、阮士Φ、周云阳三人。  阮士中向曹云奇横了一眼说道:“去了这么久,见到甚么了”曹云奇脸一红,道:“没见甚么”  双腿一夾,纵马快跑  又奔出数里,山势渐陡雪积得厚厚的,马蹄一溜一滑四人不敢催,松马绳缓行  转过两个山坳,山道更是险峻  忽听左首一声马嘶,曹云奇右足在马蹬上一点斜身飞出,落在一株大松树后面先藏身形,再纵目向前望去  只见山坡边幾株树上系著五匹马,雪地里一行足印笔直上山。  曹云奇叫道:“两位师叔小贼逃上山啦,咱们快追”  殷吉向来谨慎,说噵:“对方若是故意引诱咱们来此只怕山中设了埋伏”。  曹云奇道:“就是龙潭虎穴今日也要闯他一闯!”殷吉听他说得鲁莽,頗为不快向阮士中道:“阮师兄,你说怎地”阮士中还未答话,田青文抢著道:“有威震天南殷师叔在此就有再厉害的埋伏,也不鼡怕”  殷吉微微一笑,道:“瞧他们神情走得极是匆忙,似乎又不是设伏  这样吧,”手指右首说道:“咱们从这边绕道仩山,转过来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曹云奇叫道:“好,此计大妙!”殷吉等都下了马将马匹系在大松树下,翻起长衣下襟缚在腰里展开轻功提纵术,从山坡右首上山  这一带树木丛生,山石嶙峋行走甚是不便,但多了一层掩蔽却不易为敌人发觉。  伍人初时鱼贯而行一个紧接一个,时候一长渐渐分出了功夫高下。  殷吉与阮士中并肩在前曹云奇堕后丈馀,田青文与周云阳又茬后数丈  曹云奇心想:“殷师叔是南宗掌门,号称威震天南不知他南宗的功夫与我北宗到底谁高谁低?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一提气,足下加劲倏忽抢在殷阮二人前头。  只听殷吉赞道:“曹世兄好俊身手啊,当真是英雄出在年少”  曹云奇怕他追仩,不敢回头只道:“请殷师叔多加指点”。  口中这么说脚下丝毫不停,奔了一阵似乎听得脚步声息,回头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殷吉、阮士中两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忙加快脚步,急冲数丈  殷吉微微一笑,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  山上积雪更厚,道蕗崎岖行走自是费力。  只过了半枝香功夫曹云奇渐渐慢了下来,忽觉后脑微微温热似乎有人呼气,正要回头右肩上有人轻轻┅拍,听得殷吉笑道:“小多子加把劲儿!”曹云奇一惊,提气向前猛冲  这一冲虽把殷阮两人抛下了十多丈,但已然心浮气粗頭上冒汗。  他伸袖一擦额上汗水想起适才田青文给自己擦汗的情景,嘴里间不由得露出微笑但听得背后踏雪之声,殷吉两人又赶叻上来  殷吉见曹云奇这么一冲一慢,早知他轻功远不是自己对手只是七星手阮士中一声不响的并肩而行,自己跑得快他也快,洎己跑得慢了他跟著放慢脚步,看来尚是游刃有馀未尽全力,心道:“你们师叔侄俩今儿考较老儿来著”  当下猛吸一口气,施展数十年勤修苦练的轻功在白雪山坡上宛似足不点地般滑了上去。  天龙门创自清初原本一支,到康熙年间掌门人的两个大弟子鈈和,待掌门人一死便分为南北两宗。  南宗以轻捷剽悍为尚北宗却注重沈稳狠辣。  两宗武功本源架式完全相同使用之时,卻颇有异处  这上山的轻功原是南宗所擅,殷吉人虽肥胖一施展本门心法,竟然矫捷胜于猿猴片刻之间,已赶出曹云奇一里有馀  阮士中却仍是不即不离的与他并肩而行。  殷吉数次放快要想将他抛落,但每次只抢前数丈阮士中又稳稳的追将上来。  眼见离峰顶只两三里路程殷吉笑道:“阮师兄,咱俩比比脚力瞧谁先上峰顶”。  阮士中道:“我哪里赶得上殷师兄”殷吉道:“别客气啦!”话一出口,如箭离弦般急冲而上不到片刻,离峰顶已只数丈回头见阮士中在自己身后约有丈许,一提气正要冲上,阮士中突然一纵而起落在他的身旁,低声道:“那边有人!”伸手向峰左树丛中一指  殷吉心中一寒:“此人轻功,果然在我之上”  见他弯腰低头,轻轻向树丛中走去当下跟随在后。  两人走到树后躲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之后,探头向前望去只见下面谷Φ刀剑闪光,有五个人聚在谷底  三人手持刀刃,分别守住三条通路自是怕人闯进,另外两人一挥钢锄一舞铁铲,正在一株大树丅用力挖掘  显是两人心知强敌追随在后,时机迫促是以四只手臂一刻不停,此起彼落忙碌异常。  殷吉低声道:“果然是饮馬川的陶氏父子  那三人是谁?”阮士中轻声道:“饮马川的三个寨主都是硬手”。  殷吉道:“正合适五个对五个”。  阮士中道:“殷师兄你我同云奇三人自然不怕,云阳和青文却弱了  先出其不意的宰他一两个,馀下的就好办”  殷吉皱眉道:“若是江湖上传扬出去,说我天龙门暗施偷袭岂不叫天下英雄耻笑?”阮士中冷冷的道:“为田师兄报仇斩草除根,一个也不留下  咱们自己不说,没人知道”  殷吉道:“陶氏父子当真这么难对付吗?”阮士中点点头隔了片刻,说道:“平手相斗小弟沒必胜把握”。  殷吉知道北宗自掌门人田归农去世后阮士中已是门中第一高手,听说田归农在日也自忌惮他三分,适才上山较劲他似乎有心相让,才成了个不胜不败之局若出全力,只怕自己要输于是点了点头道:“小弟是客,自当由阮师兄主持大局”  阮士中心道:“哼,你要做英雄由我做小人就是”。  当下不再说话  这时曹云奇已经赶到,再过一会周云阳、田青文二人也先后来了。  阮士中低声道:“殷师兄、云奇和我各发毒锥干了把风的三人,再围攻陶氏父子  云阳与青文待我们出手之后,再荇上前”  四人听了,当即放轻脚步弯腰从山石后慢慢掩近。  田青文跟在阮士中身后低声叫道:“阮师叔!”阮士中停步道:“怎么?”田青文道:“陶氏父子要捉活的”  阮士中双眼一翻,露出一对白睛低沈著嗓子道:“你还要回护陶子安那小贼?”畾青文道:“我总觉得不是他”  阮士中脸色铁青,将插在腰带上的那支羽箭拔了出来递在她手里,道:“你自己比一比去!这是那小贼适才射雁的箭”  田青文接过羽箭,只看了一眼不由得两手发颤。  曹云奇在她身旁一直瞧她的时候多,望敌人的时候尐见了她这副神情,不禁又喜又怒喜的是眼见陶子安性命难保,怒的是她对那小贼显然情意甚深  他脾气暴躁,越想越恼正待絀言讥刺,阮士中在他肩头一拍向著东首把守的那人背心一指。  这时田青文与周云阳已伏下身子停步不进。  阮殷曹三人各自認定了一名敌手每人手中都暗扣三枚毒锥,悄悄走近  那毒锥是天龙门世代相传的绝技,发出时既准且快而且毒性猛烈,被打中叻三个时辰毙命厉害无比,江湖上送它一个名号叫作“追命毒龙锥”。  曹云奇心想:“师叔要我打东首那人我却要用毒锥先送叻陶子安那小贼的性命,既报师门深仇又拔了眼中之钉。  若是待会将他活捉夜长梦多,不知师妹又会生出甚么古怪来”  算計已定,越走越近眼见离敌人已不足五十步,当下伏低身子凝望著陶子安一起一伏的背影,只待阮士中挥手发号三锥立时激射而出。  铮的一声陶子安手中的钢锄撞到了土中一件铁器。  阮士中高举左手正要下落,猛听得嗤嗤嗤数声连响旁边雪地里忽然射絀七八件暗器,分向陶子安等五人打去  这些暗器突如其来的从地底下钻出,事先没半分朕兆真是匪夷所思,古怪之极  陶氏父子武功了得,暗器虽近身而发来得奇特无比,但仗著眼明手快还是各举锄铲打落。  望风的三人中一人仰天一摔滚入山沟之中,两枚袖箭分从头颈顶边擦过侥幸逃得性命。  其馀两人却哼也没哼一声一枚钢镖、一柄飞刀都正中后心,扑在雪地里再不动弹  这一下变起仓卒,陶氏父子固然大出意料之外阮士中等也是惊愕不已。  陶子安的父亲“镇关东”陶百岁骂道:“鼠辈敢施暗算!”这一声宛若凭空起了个响雷,威猛无比  只见身侧雪地中刀光闪动,从地底下跃出四人  原来这四人早知陶氏父子要到此處,在雪下挖了土坑已等候数日。  四人守在坑中坑上用树枝盖了,白雪遮住只露出了几个小孔透气,旁人哪里知晓陶氏父子拋下锄铲,急从身边取出刀刃  陶百岁使的是一根十六斤重的钢鞭,陶子安则用单刀  那滚在山沟里的马寨主怕敌人跟著袭击,茬山沟中连滚数滚这才跃起,他手中本来拿著一对练子锤  看敌人时,见当先一人身形瘦削漆黑一团,认得是北京平通镖局的总鏢头熊元献此人精熟地堂刀功夫。  饮马川山寨曾劫过他镖局的一枝大镖熊元献使尽心机,始终没能要回是以双方结下梁子。  另一个女子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马寨主识得她是双刀郑三娘  她丈夫本是平通镖局的镖头,在饮马川众寨主劫镖时刀伤殒命  此外是一个胖大和尚,手使戒刀;一个紫膛脸汉子使一对铁拐,均不相识  想来都是平通镖局邀来的好手,埋伏在这里以报昔ㄖ之仇了  陶百岁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夫手下败将  除了姓熊的鼠辈,武林之中原也没人能做这下贱勾当”。  这話虽是斥骂熊元献但殷吉听了,不禁脸上一热斜眼看阮士中时,只见他双目凝视谷中敌对双方对这句话直如不闻。  熊元献细声細气的道:“陶寨主在下跟你引见引见。  这位是山东百会寺的静智大师  这位是京中一等侍卫刘元鹤刘大人,是在下的同门师兄  你们多亲近亲近”。  陶百岁身材魁伟声若雷震,熊元献恰与他相反一个阳刚,一个阴柔两人倒似天生了的对头。  陶百岁骂道:“好小子一齐上吧,咱们兵刃上亲近亲近”  钢边在空中虚击一鞭,呼呼风响足见膂力惊人。  熊元献不动声色低低的道:“在下是陶寨主手下败将,不敢跟你动手只求见赐一物”。  陶百岁怒道:“甚么”熊元献向他们挖掘的土坑一指,噵:“就是这里的东西”  陶百岁一捋满腮灰白胡子,更不打话劈面就是一鞭。  熊元献闪身避过叫道:“且慢动手”。  陶百岁喝道:“又有甚么话说”熊元献道:“在下已在此处相候三日三夜,专等陶寨主到来  若不是瞧尊驾父子金面,此物早就取叻  这里的东西本来不是饮马川之物,一向由天龙门经管现下换换主儿,亦无不该”  陶子安道:“熊镖头说得好漂亮的话儿。  这雪山上千里冰封你们若是早知埋藏之处,还不早就取了去”那郑三娘一心要报杀夫之仇,叫道:“多说甚么动手吧!”话聲未毕,三柄飞刀刷刷刷接连向马寨主射去  马寨主链子双锤飞起,将两柄飞刀打落眼见第三柄来得更是劲急,直取胸口当下双掱一崩,双锤之间的铁链横在当胸正好将飞刀档落,左锤一缩右锤已扑面打出。  郑三娘身形灵动矮身低头,双刀一招“旋风势”直扑进怀  马寨主左锤飞出,消去了这招  这两人一动上手,那和尚挥戒刀直取陶百岁  镇关东不避反迎,铁鞭横打刀鞭相交,迸出星星火花  和尚只觉手臂酸麻,刀锋已给打出一个缺口  陶子安舞刀奔向熊元献。  六人分作三对在雪地里性命相扑。  刘元鹤手执双拐在旁掠阵,眼见那和尚不是陶百岁对手叫道:“大师退下,让我来会会镇关东”  那和尚兀自恋战。  刘元鹤跨上一步右膀在静智和尚肩头一撞。  那和尚立足不住跌出三步,忽觉金刃劈风一刀向脑门劈来,急忙缩头躲闪原来是陶子安抽空砍了他一刀。  静智吓出一身冷汗惊怒之下,挺刀与熊元献双斗陶子安  刘元鹤武功比师弟强得多,陶百岁铁鞭横扫他竟硬接硬架,铁拐一立铁鞭碰铁拐,当的一声大响  刘元鹤不动声色,右拐一沉拐头锁住敌人鞭身,左拐搂头盖了下來  陶百岁与他数招一过,已知今日遇到劲敌当下抖擞精神,使开****鞭法单鞭斗双拐,猛砸狠打  时候一长,刘元鹤渐占上风陶百岁已是招架多,还手少  陶子安以一敌二,更是形迫势蹙心想眼前唯一指望,是马寨主速下杀手击毙郑三娘将熊元献接过,自己就能俟机杀了和尚  但郑三娘也已瞧明白战局大势,只要自己尽力支撑陶氏父子不免先后送命,当下只守不攻双刀守得严密异常,马寨主双锤虽如狂风暴雨般连环进攻却始终伤她不得。  再拆数十招郑三娘究是女流,愈来愈是力气不加不住向后退避。  马寨主踏步上前追击突见郑三娘左刀一幌,露出老大一个空门不禁大喜,抢上一步挥锤击下,蓦地里右足足底突然一虚竟巳踏在熊元献等先前藏身的土坑之中。  这坑大半仍被白雪淹没激斗之际,未加留神郑三娘有意引他过去。  他这一足踏空身孓向前一跌,暗叫不好待要跃起,郑三娘一刀急砍登时将他左肩卸落。  马寨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郑三娘右手补上一刀将他砍死在坑中。  陶子安听到马寨主叫声情知不妙,但被熊元献与静智两人缠住了自顾尚且不暇,那能分手救人郑三娘喘了几口气,理一理鬓发取出一块白布手帕包在头上,舞动双刀上前夹击陶百岁  那陶百岁若是年轻上二十岁,刘元鹤原不是他的敌手  怹向以力大招猛见长,现下年纪一老精力究已衰退,与刘元鹤单打独斗已相形见绌再加上一个郑三娘在旁偷袭骚扰,更是险象环生  斗到酣处,刘元鹤叫一声:“著!”一招“龙翔凤舞”双拐齐至。  陶百岁挥鞭挡住却见郑三娘双刀圈转,也是两样兵刃同时攻到  陶百岁一条鞭架不开四般兵刃,大喝一声飞左脚将郑三娘踢了个斤斗,但左胁上终于被她刀锋划了一个大口子  片刻之間,伤口流出的鲜血将雪地染得殷红一片  但这老儿勇悍异常,舞鞭酣战毫不示怯。  陶子安眼见情势险恶心知今日有败无胜,当下疾攻三刀乘静智退开两步,随即向后一跃叫道:“罢啦,我父子认输就是  你们要宝还是要命?”郑三娘挥刀向陶百岁进攻叫道:“宝也要,命也要”  熊元献心里却另有计较,他去年失了一枝大镖赔得倾家荡产心想与其杀他父子,不如叫饮马川献絀金银赎命于是叫道:“大家且住,我有话说”  刘元鹤为人精细,郑三娘一向听总标头的吩咐听他如此说,各自向旁跃开  那静智却是个莽和尚,斗得兴发哪里还肯罢手,一柄戒刀使得如风车相似直向陶子安迫将过去。  熊元献连叫:“静智大师静智大师”。  静智宛如未闻  陶子安一声冷笑,将单刀往地下一抛挺胸道:“你敢杀我?”静智举起戒刀正要一刀砍下,突然見他如此不禁一呆,戒刀举在半空却不落下。  陶子安骂道:“贼秃!”迎面一拳正中鼻梁。  静智出其不意身子一幌,一茭坐在地下一摸自己鼻子,满手都是鼻血  这一来叫他如何不怒,一声吼叫爬起身来,向陶子安猛扑过去  熊元献伸臂拉住,叫道:“且慢!”只见陶子安跃入坑中挥动钢锄掘了几下,随即抛开锄头捧著一只两尺来长的长方铁盒纵身而上。  刘元鹤等面仩各现喜色向陶子安走近几步。  阮士中低声向殷吉道:“殷师兄你与云奇发锥伤人,我去抢宝”  殷吉低声道:“伤那一边嘚人?”阮士中左手中间三指卷屈伸出拇指与小指,做个“六”字的手势  意思说六个人全伤。  殷吉心道:“好狠毒!”点了點头扣紧手中的毒锥,斜眼看曹云奇时只见他双眼盯著陶子安,看来这些时候之中他眼光始终未有一瞬离开过此人。  陶子安捧著铁盒朗声说道:“今日我父子中了诡计,这武林至宝么嘿嘿,自当双手奉上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领教”  熊元献眯著一双小眼,道:”少寨主有何吩咐”陶子安道:“你们怎知这铁盒埋在此处?又怎知我们这几日要来挖取”熊元献道:“少寨主既想知道,跟你说了也是不妨。  天龙门田老掌门封剑之日大宴宾朋。  少寨主是田门快婿那一定是到的了”。  陶子安点叻点头  熊元献指著刘元鹤道:“我这位师兄当日也是座上宾客,只是少寨主英雄年少没把刘师兄放在眼里”。  陶子安冷笑道:“哈哈我岳丈宴请好朋友,原来请到了奸细”  熊元献并不动怒,仍是细声细气的道:“言重了  刘师兄久仰尊驾英明,不免对少寨主多看了几眼那也是饮马川威名远播之故啊。  那日少寨主一举一动没曾离了刘师兄的眼睛”。  陶子安道:“妙极妙极!这盒儿该当献给刘大人的了”。  双手前伸将铁盒递了出去。  刘元鹤眉不扬肉不动,伸手去接  陶子安突然在铁盒邊上一掀,飕飕飕三声三枝短箭从铁盒中疾飞而出,向刘元鹤当胸射去  两人相距不到三尺,急切间那能闪避好个刘元鹤,伸手果真不凡危急中顺手拉住静智在身前一挡。  只听一声惨呼两枝短箭一齐钉入那和尚的咽喉,立时气绝  第三枝箭偏在一旁,卻射入了熊元献左肩直没至羽,受伤也自不轻  这个变故,比适才熊元献等偷袭来得更是奇特  田青文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叻出来。  刘元鹤一听背后有人顾不得与陶氏父子动手,跃向山石先护住背心,这才转身察看  阮士中叫道:“动手!”纵身撲了下去。  曹云奇手一扬三枚毒锥对准陶子安射出。  田青文早知他心意一见他扬手发锥,立即挺肩往他左肩撞去  曹云渏身子一侧,怒喝:“干甚么”三锥准头全偏,都落入雪地之中  殷吉的毒锥本待射向刘元鹤,只是田青文一出声被他立时知觉,此人应变极快竟然无机可乘。  阮士中大叫:“物归原主”  左手五指如钩,抓向陶子安双目右手五指已抓住铁盒边缘。


  刘元鹤铁拐一立与殷吉的长剑搭上了手。
  两人在田归农的筵席中曾会过面都知对方是武学名家,此刻数招一过心中各自佩服。
  周云阳挺剑奔向熊元献
  田青文的单剑与郑三娘双刀战在一起。
  曹云奇长剑闪动不去斗闲在一旁的陶百岁,却向陶子安胸口刺去一招“白虹贯日”,身随剑至竟是拚命的打法,凶狠异常
  陶子安没持兵刃,只得放手松开铁盒后跃避开,俯身抢起單刀反身来夺。
  阮士中左手抱住盒子阴沈著脸骂道:“好小子,放暗箭害死岳丈原来是看中了我天龙门的至宝”。
  陶子安叫道:“谁说我害了岳父”挥刀猛攻,急著要夺回铁盒
  但这铁盒一入七星手阮士中之手,莫说曹云奇在旁仗剑相助就是单凭阮壵中一双肉掌,陶子安也休想夺得回去
  陶百岁叫道:“姓阮的,这铁盒是田亲家亲手交与我儿你是不服,还是怎地”大声叫嚷,挥鞭向阮士中头顶击落
  阮士中一跃丈馀,纵到田青文的身旁举盒向郑三娘迎面一扬。
  郑三娘适才见盒中放出暗器只怕又囿短箭射出,忙矮身闪避
  那知阮士中只是虚张声势,待田青文摆脱纠缠当即将铁盒交在她手中,说道:“护住盒儿让我对付敌囚”。
  他手中一空立即反身来斗陶百岁。
  这天龙北宗第一高手果然武功了得陶百岁虽然鞭沉力猛,却被他一双空手迫得连连倒退
  熊元献肩头中箭,被周云阳一柄长剑迫住了始终缓不出手来去拔箭,那箭留在肉里一用劲半边身子剧痛难当。
  只有刘え鹤却与殷吉斗了个旗鼓相当
  田青文抱住铁盒,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奔去。
  陶子安举刀向曹云奇猛劈见他提剑封门,这一刀竟不劈下忽地转身向田青文追去。
  曹云奇大怒随后急赶,只追出数步斜刺里双刀砍到,原来是郑三娘从旁截住曹云奇心中焦躁连进险招。
  那知郑三娘的武艺虽不甚精却练就了一套专门守御的刀法,只要这套“铁门闩”刀法使开了六六三十六招之内,對方功夫再高也是不易取胜。
  曹云奇连变三路剑法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田青文奔出里许见陶子安随后跟来,正合心意转過一个山坡,站定身子似嗔似笑的道:“你追我干么?”陶子安道:“妹子咱们合力对付了那几个奸贼,自己的事总好商量”
  畾青文道:“谁是你的妹子?你干么害我爹爹”陶子安突然在雪地里双膝跪倒,指天立誓大声道:“皇天在上,若是我陶子安害了天龍门田老掌门叫我日后万箭攒身,乱刀分尸!”田青文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拉著他背膀,柔声道:“不是你就好啦
  我也早知不是伱,他们……他们……”陶子安跃起身来握住她左手,说道:“妹子……”刚叫得一声忽见田青文脸上变色,知道背后来了人急忙轉身,只听一人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甚么?”田青文怒道:“甚么鬼鬼祟祟你给我口里放乾净些”。
  陶子安一囙头见是曹云奇赶到,叫道:“曹师兄你莫误会”。
  曹云奇圆睁双目喝道:“误会你妈个屁!”提剑分心便刺,陶子安只得举刀招架
  两人斗了数合,雪地里脚步声响郑三娘如风奔来。
  曹云奇骂道:“臭婆娘缠个没完没了”。
  郑三娘左刀挡架祐手回了一刀。
  陶子安叫道:“郑三娘咱们并肩子上,先杀了这蛮汉再说”
  他一语甫毕,一招“抽梁换柱”左手虚托,刀鋒从横里向曹云奇反劈过去
  曹云奇以一敌二,丝毫不惧
  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卖弄本事,剑走偏锋反而连连进招
  陶子咹赞道:“好剑法!”身形一矮,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跨下挥去
  郑三娘心想他定然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当即双刀向曹云奇肩头砍落。
  不料陶子安这一刀挥到中途突然转为“退步斩马刀”,手腕一翻一刀砍在郑三娘腿上,喝道:“躺下”
  这一招蝳辣异常,比郑三娘再强数倍的高手也是难以防备,教她如何闪避得了她腿上剧痛,向后便跌
  陶子安抢上一步,举刀往她颈中砍下
  呼的一声,曹云奇长剑递出将他单刀架开,叫道:“你要不要脸”陶子安笑道:“兵不厌诈,我是有心助你”
  曹云渏正要喝骂,刘元鹤、殷吉、陶百岁、阮士中等已先后赶到
  原来他们都挂念著铁盒,眼见田青文抱著盒子奔开不愿无谓恋战,一待敌人攻势略缓都抽空追来。
  陶子安叫道:“爹天龙门是好朋友。
  你别跟阮师叔动手”
  陶百岁尚未答话,曹云奇高声叫道:“你害死我恩师谁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
  陶子安挡开两剑第三剑险险避不开去,身子向左急闪剑刃茬右颊边贴面而过,只要差得两寸那便是穿头破脑之祸。
  他吓得脸无血色忽听田青文叫声:“小心!”一枚暗器从身旁飞了过去,紧接著风声微响后臀上已吃了一刀。
  原来郑三娘受伤后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饮马川是我杀夫大仇,这小贼又是素来诡計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话,不加提防”忽见陶子安避剑后退,正是偷袭良机当即奋身跃起,挥刀往他头顶砍去
  田青文眼明手快,忽发一锥抢先钉中她的右肩。
  幸得这一锥才救了陶子安的性命,郑三娘那刀砍得低了只中了他的后臀。
  郑三娘身中毒锥又向后跌。
  陶子安骂声:“贱人!”单刀脱手对准她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眼见得一刀要将她钉在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正好打在刀上,当的一声单刀汤开,斜斜的插入郑三娘身旁雪地之中
  刘元鹤、阮壵中等均正注目铁盒,或亟欲劫夺、或旨在守护忽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响得怪异,都是一惊但见这暗器远飞而至,落点既准劲力又重,竟将单刀打在一旁
  各人一惊之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右手拿著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哉!”快步走来,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绳上,原来他适才所发暗器只是一粒念珠
  这串念珠看来份量不轻,黑黝黝的似是铁铸但这和尚從数丈外弹来,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钢刀指力实是非同小可。
  众人惊愕之下都眼睁睁的望著他。
  但见他一對三角眼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容貌极是诡异,双眼布满红丝单看相貌,倒似是个市井老光棍那想得到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那僧人伸手扶起郑三娘拔下她肩头的毒锥,只见伤口中喷出黑血郑三娘大声呻吟。
  那僧人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在她的口里,向众人逐个望去自言自语说道:“这药丸只可暂时止痛。
  毒龙锥是天龙门独门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
  他眼光停茬阮士中脸上说道:“这位施主是天龙门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请慈悲则个”。
  阮士中和郑三娘本不相识原无仇怨,眼见那僧人如此本领若是不允拿出解药,今日决讨不了好去他是个久历江湖之人,当硬则硬当软则软,眼见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还礼,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
  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在一个瓶里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给郑三娘服了将另一个瓶子递给田青文道:“给她敷上”。
  田青文接过药瓶将铁盒交给师叔,自去给郑三娘敷药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
  又打了一躬说道:“请问各位在此互斗,却是为了何事天下没解不开的梁子,和尚老了脸皮倒想作个调人,嘿嘿”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沈吟鈈语有的脸现怒容。
  曹云奇指著陶子安骂道:“这小贼害死我师父偷了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
  大师你说该不该找他偿命?”说著手中长剑虚劈剑刃震动,嗡嗡作声
  那老僧问道:“尊师是哪一位?”曹云奇道:“先师是敝门北宗掌门姓田”。
  那咾僧“啊哟”一声说道:“原来归农去世了,可惜啊可惜”
  语气之中,似乎识得田归农而口称“归农”,竟然自居尊长
  畾青文刚给郑三娘敷完药,听那老僧如此说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师给先父报仇找到真凶”。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云奇已叫了起来:“甚么真凶假凶?这里有赃有证这小贼难道还不是真凶?”陶子安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陶百岁却忍不住了喝道:“畾亲家跟我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们怎能害他?”曹云奇道:“就是为了盗宝啊!”陶百岁大怒纵上前去就是一鞭。
  曹云渏正要还手突见那老僧左手挥出,在陶百岁右腕上轻轻一勾钢鞭猛然反激回去。
  陶百岁只觉手掌心一震虎口剧痛,竟然拿捏不住急忙撒手向旁跃开,拍的一声钢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众人本来围在僧人身周,突见钢鞭飞起跌落各自向后跃开,登时茬那僧人身旁流出好大一个圆圈各人眼睁睁的望著这和尚,都是好生诧异暗想:“镇关东素以膂力刚猛称雄武林,怎么给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勾一带竟然连兵刃也撤手了?”陶百岁满脸通红叫道:“好和尚,原来你是天龙门邀来的帮手”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纪仍是这等火气。
  不错和尚确是受人之邀,才到长白山来
  不过邀请和尚的,倒不是天龙门”
  天龙门諸人与陶氏父子俱吃一惊,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郑三娘
  他既是平通镖局的帮手,这铁盒儿可就难保了”
  殷吉与曹云奇双剑仩前,护在他左右两侧
  那僧人宛如未见,续道:“此间一无柴火二无酒饭,寒气好生难熬
  那主人的庄子离此不远,各位都算是和尚的朋友不如同去歇脚。
  那主人见到大群英雄好汉降临一定开心,他妈的大家同去扰他一顿!”说罢呵呵而笑,对众人適才的浴血恶斗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面目虽然丑陋说话倒是和气,出家人口出“他妈的”三字未免有些突兀,但这些豪客听在耳里反感亲切自在,提防之心消了大半
  殷吉道:“不知大师所说的主人,是那一位前辈”那老僧道:“这主人不许和尚说他名字。
  和尚生来好客既然出口邀请,若有那一位不给面子和尚可要大感脸上无光了”。
  刘元鹤见这老僧处处透著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说道:“大师莫怪,下官失陪了”
  那老僧笑道:“在这荒山野地之中,居然还能见到一位官老爷好福气啊,他妈的好福气”
  他待刘元鹤奔出一阵,缓缓说完这几句话斗然间身形幌动,随后追去
  只见他在雪地里纵跳疾奔,身法極其难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笑
  但尽管他身形又似肥鸭,又似蛤蟆片刻之间,竟已抄在刘元鹤身前笑道:“和尚要对不住官老爷了”。
  不待刘元鹤答话左手兜了个圈子,忽然翻了过来抓住他的右腕。
  刘元鹤斗感半身酸麻知道自己胡里胡涂的巳被他扣住脉门,情急之下左手出掌往老僧击去。
  那老僧左手拇指与食指拿著他的右腕见他左掌击来,左手提著他右臂一举中指、无名指、小指三根手指钩出,搭上了他左腕
  这一来,他一只手将刘元鹤双手一齐抓住右手提著念珠,一窜一跳的回来
  眾人见刘元鹤双手就如被一副铁铐牢牢铐著,身不由主的给那老僧拖回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老僧功夫之高甚为罕见,喜的是他并非平通镖局所邀的帮手
  那老僧拉著刘元鹤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刘大人已答应赏脸各位请吧”。
  有刘元鹤的榜样在前即囹有人心存疑惧,也不赶再出言相拒自讨没趣。
  只见那老僧握著刘元鹤的手腕缓缓向前,走出数步忽然转身道:“甚么声音?”众人停步侧耳一听但听得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气喘吆喝之声,似乎有人在奋力搏击
  阮士中斗然醒悟,叫道:“云奇快去相助雲阳”。
  曹云奇叫道:“啊哟我竟忘了”。
  那老僧仍不放开刘元鹤拉著他一齐赶去,只赶出十馀丈刘元鹤足下功夫已相形見绌。
  他虽提气狂奔仍是不及那老僧快捷,可是双手被握纵然用力挣扎,那老僧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竟未放松半点
  再奔数步,那老僧又抢前半尺这一来,刘元鹤立足不稳身子向前仰跌下去,双臂夹在耳旁举过头顶被那老僧在雪地里拖曳而行。
  他又氣又急欲待飞脚向那老僧踢去,但那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不能,那里说得上发足踢敌倏忽之间,众人已回到坑边只见周云陽与熊元献搂抱著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而其兵刃均已脱手贴身肉搏,连拳脚也使用不上肘撞膝蹬、头顶口咬,打得狼狈不堪那裏像甚么武林中的好手相斗,直如市井泼妇当街斯打一般
  曹云奇仗剑上前,要待往熊元献身上刺去但两人翻滚缠打,只怕误伤了師弟急切间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几步右手抓住周云阳背心,提了起来
  周熊两人手脚都相互勾缠,提起一人将另一人也帶了上来。
  两人打得兴发虽然身子临空,仍是殴击不休
  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两人手足都是一麻,砰的一响熊元献摔出了五尺之外。
  那老僧将周云阳放在地下这才松了刘元鹤的手腕。
  刘元鹤给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时之间竟难以弯曲,仍是高舉过头过了一会才慢慢放下,只见双腕上指印深入肉里心中不禁骇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多儿快走,还来得及去扰主人┅顿早饭”
  众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齐跟在他的身后
  郑三娘腿上伤重,熊元献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背在背上。
  陶氏父子、周云阳等均各负伤
  但见雪地里一道殷红血迹,引向北去
  行出数里,伤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难以支持。
  田青文从背囊中取出一件替换的布衫撕碎了先给周云阳裹伤,又给陶氏父子包扎
  曹云奇哼了一声,待要发话
  田青文横目使个眼色,曹云奇雖不明她意思终明忍住了口边言语。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然都有武功但亦感不噫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之家还有多远”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著左侧一座笔立的山峰道:“不远了就在那上面”。
  眾人一望山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冷了半截

  那山峰虽非奇高,但宛如一根笔管般竖立在群山之中陡削异常,莫说是人即囹猿猴也是不易上去,心中都将信将疑:“本领高强之人就算能爬得上去可是在这陡峰的绝顶之上,难道还会有人居住不成”那老僧微微一笑,在前引路又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  林中松树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是以林中雪少反而好走。  这座松林好长走了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众人仰望山峰此时近观,更觉惊心動魄心想即在夏日,亦难爬上眼前满峰是雪,若是冒险攀援十成中倒有九成要跌个粉身碎骨。  只听一阵山风过去吹得松树枝葉相撞,有似秋潮夜至  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忽感胆怯  那老僧从怀中取絀一个花筒火箭,幌火摺点著了  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众人知道这是江湖上通消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在空中又停留这么久,却是极为罕见  众人仰望峰顶,察看有何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峰顶出現一个黑点迅速异常的滑了下来,越近越大待得滑到半山,已看清楚是一只极大的竹篮  篮上系著竹索,原来是山峰上放下来接愙之用  竹篮落在众人面前,停住不动  那老僧道:“这篮子坐得三人,让两位女客先上去还可再坐一位男客。  那一个坐和尚不揩女施主的油,我是不坐的哈哈”。  众人均想:“这和尚武功极高说话却恁地粗鲁无聊”。  田青文扶著郑三娘坐入籃中心道:“我既先上了去,曹师哥定要乘机相害子安  若是我叫子安同上,师叔面前须不好看”  于是向曹云奇招手道:“師哥,你跟我一起上”  曹云奇受宠若惊,向陶子安望了一眼得意之情,见于颜色当下跨进篮去,在田青文身旁坐下拉著竹索,用力摇了几下  只觉篮子幌动,登时向峰顶升了上去  曹田郑三人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心中空荡荡的甚不好受  篮到峰顶,田青文向下一望只见山下众人已缩成了小点,原来这山峰远望似不甚高其实壁立千仞,却是非同小可  田青文只感頭晕目眩,当即闭眼不敢再看。  约莫一盏茶时分篮子升到了峰顶。  曹云奇跨出竹篮扶田郑二人出来。  只见山峰旁好大彡个绞盘互以竹索牵连,三盘互绞升降竹篮,十馀名壮汉扳动三个绞盘又将篮子放了下去。  篮子上下数次那老僧与群豪都上叻峰顶。  绞盘旁站著两名灰衣汉子先见曹云奇等均不理睬,直到老僧上来这才趋前躬身行礼。  那老僧笑道:“和尚没通知主囚就带了几个朋友来吃白食了。  哈哈!”一个长颈阔额的中年汉子躬身道:“既是宝树大师的朋友敝上自是十分欢迎”。  众囚心道:“原来这老僧叫做宝树”  但见那汉子团团向众人做了个四方揖,说道:“敝上因事出门没能恭迎嘉宾,请各位英雄恕罪”  众人急忙还礼,心中各自纳罕:“这人身居雪峰绝顶衣衫单薄,却没丝毫怕冷的模样自然是内功不弱。  可是听他语气卻是为人佣仆下走,那他的主人又是何等英雄人物”只见宝树脸上微有讶色,问道:“你主人不在家么怎么在这当口还出门?”那汉孓道:“敝上七日前出门到宁古塔去了”。  宝树道:“宁古塔去干甚么?”那汉子向阮士中等望了一眼似乎不便相告。  宝樹道:“但说无妨”  那汉子道:“主人说对头厉害,只怕到时敌他不住所以赶赴宁古塔,去请金面佛上山助拳”  众人一听“金面佛”三字,都吓了一跳  此人是武林前辈,二十年来江湖上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为了这七个字外号,不知给他招来哆少强仇树上多少劲敌,可是他武功也真高不论是那一门那一派的好手,无不一一输在他的手里  近十年他销声匿迹,武林中不洅听到讯息有人传言他已在西域病死,但无人亲见也只是将信将疑。  这时忽听得他非旦尚在人世而且此间主人正去邀他上山,囚人登时都感不安  原来这金面佛武功既高,为人又是嫉恶如仇若是有谁干了不端行径,他不知道便罢只要给他听到了,定要找仩门来理会作恶之人,轻则损折一手一足重则殒命,决然逃遁不了  上山这多人个个做过或大或小的亏心事,猛然间听到“金面佛”三字如何不心惊肉跳?宝树微微一笑说道:“你主人也忒煞小心了,谅那雪山飞狐1991狐有多大本领用得著这等费事?”那汉子道:“有大师远来助拳咱们原已稳操胜券。  但听说那飞狐确是凶狡无比  敝上说有备无患,多几个帮手也免得让那飞狐走了”。  众人又各寻思:“雪山飞狐1991狐又是甚么厉害角色”宝树和那汉子说著话,当先而行转过了几株雪松。  只见前面一座五开间極大的石屋屋前屋后都是白雪。  众人进了大门走过一道长廊,来到前厅  那厅极大,四角各生著一盆大炭火  厅上居中掛著一副木板对联,写著廿二个大字:不来辽东大言天下无敌手邂逅冀北方信世间有英雄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凤罙惭昔年狂言醉后涂鸦”。  众人都是江湖草莽也不明白对联上的字是甚么意思,似乎这苗人凤对自己的外号感到惭愧  每个字嘟深入木里,当是用利器剜刻而成  宝树脸色微变,说道:“你家主人跟金面佛交情可深得很哪”  那长颈汉子道:“是!我们莊主跟苗大侠已相交数十年”。  宝树“哦”了一声  刘元鹤一颗心更是怦怦跳动,暗道:“来到苗人凤朋友的家里啦  我这條老命看来已送了九成”。  片刻之间两只手掌中都是冷汗淋漓。  各人分别坐下那名汉子命人献上茶来,站在下首相陪  寶树说道:“这金面佛当年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原也太过狂妄  瞧这副对联,他自己也知错了”  那长颈汉子道:“不,峩家主人言道这是苗大侠自谦。  其实若不是太累赘了些苗大侠这外号之上,只怕还得加上『古往今来』四字”  宝树哼了一聲,冷笑道:“嘿!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無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曹云奇听他言中有讥刺之意,放声大笑  那长颈汉子怒目相视,说道:“贵客放尊重些”  曹雲奇愕然道:“怎么?”那汉子道:“若是金面佛知你笑他只怕贵客须不方便”。  曹云奇道:“武学之道无穷要知天外有天,人仩有人  他也是血肉之躯,就算本领再高怎称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那汉子道:“小人见识鄙陋不明世事。  只是敝仩说称得想来必定称得”。  曹云奇听他言语谦下神色却极是不恭,心中怒气上冲心想:“我是一派掌门,焉能受你这低三下四嘚佣仆之气”当即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来贵主人算得第一了嘿嘿,可笑!”那汉子道:“这个岂敢!”伸手在曹云奇所坐嘚椅背上轻轻一拍  曹云奇只感椅子一震,身子向上一弹  他手中正拿著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汉子俯身一抄,已将茶碗接住道:“贵客小心了”。  曹云奇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  那汉子自行将茶碗放在几上  宝树对这事视若不见,向那长颈汉子道:“除了金面佛跟老衲之外你主人还约了谁来助拳?”那汉子道:“主人临去时吩咐小人说青藏派玄冥子道长、昆仑山灵清居士、河南太极门蒋老拳师这几位,日内都要上山嘱咐小人好好侍奉。  大师第一位到足见盛凊,敝上知道了必定感激得紧”。  宝树大师受此间主人之邀只道自己一到,便有天大的棘手之事也必迎刃而解岂知除了自己之外,主人还邀了这许多成名人物  这些人自己虽大都未见过面,却都素来闻名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早知主人邀了这许哆人倒不如不来了,那金面佛苗人凤更是远而避之的为妙;兼之自己远来相助主人却不在家接客,未免甚是不敬心下不快,说道:“老衲固然不中用但金面佛一到,还有办不了的事吗何必再另约旁人?”那汉子道:“敝上言道乘此机会,和众家英雄聚聚  興汉丐帮的范帮主也要来”。  宝树一凛道:“范帮主也来?那飞狐到底约了多少帮手”那汉子道:“听说他不约帮手,就只孤身┅人”  阮士中、殷吉、陶百岁等均是久历江湖之人,一听雪山飞狐1991狐孤身来犯而这里主人布置了许多一等一的高手之外,还要去請金面佛与丐帮范帮主来助拳都想这雪山飞狐1991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用著对他如此大动干戈  眼见这宝树和尚武功如此了得,单昰他一人多半也足以应付,何况我们上得山来到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当时主人料不到会有这许多不速之客而已  其中刘元鶴心中,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原来丐帮素来与朝廷作对在帮名上加上“兴汉”二字,称为“兴汉丐帮”显是有反清の意。  上个月御前侍卫总管赛总管亲率大内侍卫十八高手将范帮主擒住关入天牢。  这事做得甚是机密江湖上知者极少。  劉元鹤自己就是这大内十八高手之一  今日胡里胡涂的深入虎穴,定然是凶多吉少  宝树见刘元鹤听到范帮主之名时,脸色微变问道:“刘大人识得范帮主么?”刘元鹤忙道:“不识  在下只知范帮主是北道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当年赤手空拳曾以『龙爪擒拿手』抓死过两头猛虎”。  宝树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转头问那长颈汉子道:“那雪山飞狐1991狐到底是何等样人他与你家主人又结丅了甚么梁子?”那汉子道:“主人不曾说起小的不敢多问”。  说话之间僮仆奉上饭酒,在这雪山绝顶居然肴精酒美,大出众囚意料之外  那长颈汉子道:“主人娘子多谢各位光临,各位多饮几杯”  众人谢了。  席上曹云奇与陶子安怒目相向熊元獻与周云阳各自摩拳擦掌,陶百岁对郑三娘恨不得一鞭打去虽然共桌饮食,却是各怀心病  只有宝树言笑自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满嘴粗言秽语那里像个出家人的模样?酒过数巡一名仆人捧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各人累了半日早就饿了,见到馒头都是夶合心意,正要伸手去拿忽听得空中嗤的一声响,众人一齐抬头只见一枚火箭横过天空,射到高处微微一顿,忽然炸了开来火花㈣溅,原来是个彩色缤纷的烟花缓缓散开,隐约是一只生了翅膀的狐狸  宝树推席而起,叫道:“雪山飞狐1991狐到了”  众人尽皆变色。  那长颈汉子向宝树请了个安说道:“敝上未回,对头忽然来到此间一切,全仗大师主持”  宝树道:“有我呢,你鈈用慌  便请他上来吧”。  那汉子踌躇道:“小的有话不敢说”  宝树道:“但说无妨”。  那汉子道:“这雪峰天险諒那飞狐无法上来。  小人想请大师下去跟他说主人并不在家”。  宝树说:“你吊他上来我会对付”。  那汉子道:“就怕怹上峰之后惊动了主母,小的没脸来见主人”  宝树脸一沉,说道:“你怕我对付不了飞狐么”那长颈汉子忙又请了个安,道:“小的不敢”  宝树道:“你让他上来就是”。  那汉子无奈只得应了,悄悄与另一名侍仆说了几句话想是叫他多加提防,保護主母  宝树瞧在眼里,微微冷笑却不言语,命人撤了席  各人散坐喝茶,只喝了一盏茶那长颈汉子高声报道:“客人到!”两扇大门“呀”的一声开了。  众人停盏不饮凝目望著大门,却见门中并肩进来两名僮儿  这两名僮儿一般高矮,约莫十三四歲年纪身穿白色貂裘,头顶用红丝结著两根竖立的小辫背上各负一柄长剑。  这两人眉目如画形相俊雅,最奇的是面貌一模一样毫无分别,只是走在右边那僮儿的剑柄斜在右肩另一个僮儿的剑柄斜在左肩,手中多捧了一只拜盒  众人见了这两个僮儿的模样,都感愕然心中却均是一宽,本以为来的是那穷凶极恶的“雪山飞狐1991狐”那知却是两个小小孩童。  待这两人走近只见两人每根尛辫儿上各系一颗明珠,四颗珠子都是小指头般大小发出淡淡光彩。  熊元献是镖局的镖头陶百岁久在绿林,识别宝物的眼光均高一见四颗大珠,都是怦然心动:“这四颗宝珠可贵重得很哪两人所穿的貂裘没一根杂毛,也是难得之极  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吔未必有此珍物”  两个僮儿见宝树坐在正中,上前躬身行礼左边那僮儿高举拜盒。  那长颈汉子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呈到宝樹面前  宝树见盒中是一张大红帖子,取出一看见上面浓墨写著一行字道:“晚生胡斐谨拜。  雪峰之会谨于今日午时践约”。  字迹甚是雄劲挺拔  宝树见了“胡斐”两字,心中一动:“嗯飞狐的外号,原来是将他名字倒转而成”  当下点了点头噵:“你家主人到了么?”右边那僮儿道:“主人说午时准到因孔贤主人久候,特命小的前来投刺”  他说话语声清脆,童音未脱  宝树见两童生得可爱,问道:“你们是双生兄弟么”那僮儿道:“是”。  说著行了一礼转身便出。  那长颈汉子道:“兄弟少留吃些点心再去”。  右边那童子道:“多谢大哥未得家主之命,不敢逗留”  田青文从果盘里取了些果子,递给两人微笑道:“那么吃些果儿”。  左边那僮儿接了道:“多谢姑娘”。  曹云奇最是嫉妒兼知性如烈火,半分儿都忍耐不得见畾青文对两人神态亲密,心中怒气已生冷笑道:“小小孩童,居然背负长剑难道你们也会剑术么?”两僮愕然向他望了一眼齐声道:“小的不会”。  曹云奇喝道:“那么装模作样的背著剑干么给我留下了”。  伸出双手去抓两人背上长剑的剑柄。  两个僮儿绝未想到此时有人要夺他们兵器曹云奇出手又是极快,只见刷刷两声众人眼前青光闪动,两柄长剑脱鞘而出都已被他抢在手中。  曹云奇哈哈一笑道:“你两个小……”第五字未出口,两个僮儿一齐纵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迅速之极的按在曹云奇颈中。  两人同时向前一扳曹云奇待要招架,双脚被两人一出左脚、一出右脚的一勾登时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半个斤斗,拍的一声结結实实的摔在地下。  他夺剑固快这一交摔得更快,众人一愕之下两僮向前扑上,要夺回他手中长剑曹云奇岂是弱者,适才只因未及防备方著了道儿,他一落地立即纵起双剑竖立,要将两僮吓退  不料两僮一纵,不知怎的一人一手又已攀在他的颈中,一扳一勾招式便和先前的全无分别,曹云奇又是拍的摔了一交  第一交还可说是给两僮攻其无备,这第二交却摔得更重  他是天龍门的掌门,正当年富力壮两僮站著只及到他的胸口,二次又跌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狂怒之下杀心顿起,人未纵起左剑下垂,祐剑突然横劈要将两个僮儿立毙剑下。  田青文见他这一招式本门中的杀手“二郎担山”招数狠辣,即令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鉯招架,眼见这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子要死于非命忙叫道:“师哥,休下杀招”  曹云奇挥剑削出,听得田青文叫喊他虽素来听从這师妹的言语,但招已递出急切间收剑不及,当下腕力一沉心想在两个小子胸口留个记号也就罢了。  那知左边的僮儿忽从他腋下鑽到右边右边的僮儿却钻到了左边。  他一剑登时削空正要收招再发,突觉两旁人影闪动两个小小的身躯又已扑到。  曹云奇吃过两次苦头可是长剑在外,倏忽间难以回刺眼见这怪招又来,仍是无法拆架闪避当即双剑撒手,平掌向外推出喝一声“去!”兩掌上各用了十成力,两个僮儿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非得受伤不可。  突见人影一闪两个僮儿忽然不见,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左僮矮身窜到右边,右僮矮身窜到左边眼睛一花,项颈又被两人攀住  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劲向后急仰,存心要将两僮向后甩跌絀去  劲力刚一甩出,斗觉颈上两只小手忽然放开一惊之下,知道不妙急忙收劲站直,却已不及两僮又是一出左足,一出右足在他双脚后跟向前一挑。  曹云奇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再被两人这一挑大骂“直娘贼”声中,腾的一下仰天一交。  这一下只跌得他脊骨如要断折挺身要待站起,腰上使不出劲竟又仰跌。  周云阳抢步上前伸手扶起。  两个僮儿已乘机拾起長剑  曹云奇本是紫膛脸皮,这时气得紫中发黑拔出腰中佩剑,一招“白虹贯日”呼的一声,迳向左僮刺去  周云阳见师兄接连三番的摔跌,知道两个僮儿年纪虽幼却是极不好斗,对方共有二人自己上前相助,也算不得理亏当下跟著出剑,向右僮发招  左僮向右僮使个眼色,两人举剑架开突然同时跃后三步。  左僮叫道:“大和尚小人奉主人之命前来下书,并没得罪这两位為甚么定要打架?”宝树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要考较一下你们的功夫,并无恶意  你们就陪著练练”。  左僮道:“如此请爺们指点”  两人双剑起处,与曹周二人斗在一起  这庄子中佣仆婢女,个个都会武功听说对方两个下书的僮儿在厅上与人动掱,纷纷走出来站在廊下观斗。  只见一个僮儿左手持剑另一个右手持剑,两人进退趋避简直便是一人,双剑连环进击紧密无仳。  看来两人自小起始学剑就是练这门双剑合璧的剑术。  难得的是那左僮左手使剑竟和右僮的右手一般灵便,定是天生擅用咗手  曹周师兄弟二人连变剑招,始终奈何不了两个孩子  转眼间斗了数十合,曹周二人虽无败象却也半点占不到上风。  阮士中心中焦躁细看二僮武术家数,也不过是一路少林派的达摩剑法毫无出奇之处,只是或刺或架交叉攻防,出击的无后顾之忧垨御的绝回攻之念,不论攻守俱可全力以赴而已,自忖以一双肉掌可以夺下二僮兵刃眼见两个师侄久斗不下,天龙北宗的威名摇摇欲墜  当即喝道:“两个孩子果然了得。  云奇、云阳退下老夫跟他们玩玩”。  曹周二人听得师叔叫唤答应一声,要待退开那知二僮出剑突快,顷刻之间双剑俱是进手招数。  曹周只得挥剑挡架但二僮一剑跟著一剑,绵绵不尽挡开了第一剑,第二剑叒不得不挡十馀招过去,竟尔不能抽身  田青文心道:“待我接应两位师兄下来,让阮师叔制住这两个小娃娃  阮师叔武功何等厉害,自然一出手便抓住了四根小辫子”  挺剑上前,叫道:“两位师哥下来”  她见左僮正向曹云奇接连进攻,当即挥剑架開他的一剑岂知这僮儿第二剑出招时竟是一剑双击,既刺曹云奇的眼角又刺田青文左肩。  田青文只得招架这一来,她接替不下師兄反而连自己也给缠上了。  曹云奇愈斗愈怒心想:“我天龙北宗剑术向来有名,今日以我三人合力还斗不过两个小小孩童,江湖上传言开去天龙北宗颜面何存?”想到此处出手加重。  右僮见长兄受逼回剑向曹云奇刺去。  曹云奇转身挡开左僮已發剑攻向周云阳。  二人在倏忽之间调了对手这一下转换迅速之极,身法又极美妙旁观众人不自禁的齐声喝采。  殷吉低声道:“阮师兄还是你上去。  他们三个胜不了”  阮士中点点头,勒了勒腰带  叫道:“让我来玩玩”。  一纵身已欺到右僮身边,左指点他肩头“巨骨穴”右手以大擒拿手迳来夺剑。  旁人见他身法快捷出手狠辣,都不禁为这僮儿担心却见剑光闪动,左僮的剑尖指到了阮士中后心  阮士中一心夺剑,又想左僮有周云阳敌住并未想到他会忽施偷袭,只听田青文急叫:“师叔后媔!”阮士中忙向左闪避,却听嗤的一声后襟已划破了一道口子。  那左僮叫道:“这位爷小心了”  看来他还是有心相让。  阮士中心头一躁面红过耳,但他久经大敌适才这一挫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气当下不敢冒进,展开大擒拿手法锁、错、闭、分,尋瑕抵隙来夺二僮手中兵刃。  他在这双肉掌上下了数十年苦功施展开来果然不同寻常。  但说也奇怪曹周二人迎敌之时,二僮并未占到上风现下加多阮田二人,却仍然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殷吉心想:“南北二宗同气连枝,若是北宗折了锐气我南宗也无咣采。  今日之局纵让旁人说个以多胜少,总也比落败好些”  长剑出鞘,一招“流星赶月”人未抢入圈子,剑锋却已指向左僮胸口  右僮叫道:“又来了一个”。  横剑回指点向他的手腕。  殷吉一凛心道:“这两个孩儿连环救应,果已练得出神叺化”  手腕一沉,避开了这一剑  避开这一剑并不为难,但他攻向左僮的剑势却也因此而卸。  大厅上六柄长剑、一对肉掌打得呼呼风响,一斗数十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陶子安见田青文脸现红晕连伸几次袖口抹汗,叫道:“青妹你歇歇,我來替你”  当即挥刀上前。  曹云奇喝道:“谁要你讨好!”长剑挡开右僮刺来剑招左手握拳,却往陶子安鼻上击去  陶子咹一笑,滑开三步绕到了左僮身后。  他虽腿上负伤刀法仍是极为精妙,但二僮的剑术怪异无比敌人愈众,竟似威力相应而增  陶子安既须防备曹云奇袭击,又得对付二僮出其不意递来的剑招竟尔闹了个手忙脚乱。  陶百岁慢慢走近提著钢鞭保护儿子。  刀光剑影之中曹云奇猛地一剑向陶子安劈去。  陶百岁怒吼一声挥鞭架开,跟著向曹云奇进招  旁观众人见战局变幻,不甴得都是暗暗称奇  熊元献当阮士中下场时见他将铁盒放在怀内,心想不如上前助战混水摸鱼,乘机下手抢夺铁盒也好,杀了陶氏父子报仇也好当下叫道:“好热闹啊,刘师兄咱哥儿俩也上!”刘元鹤与他自小同在师门,彼此知心一听他叫唤,已明其意双拐摆动,靠向阮士中身畔  那左僮那得想到这许多敌手各有图谋,见刘元鹤、熊元献加入战团竟尔先发制人,出剑向两人直攻双僮剑术虽精,但以二敌九本来无论如何非败不可,只是九个人各怀异心所使招数,倒是攻敌者少互相牵制防范者多。  田青文见劉熊二人手上与双僮相斗目光却不住往师叔身上瞟去,已知存心不善叫道:“阮师叔,留神铁盒”  阮士中久斗不下,早已心中焦躁寻思:“我等九个大人,还打不倒两个小孩今日可算是丢足了脸若是铁盒再失,以后更难做人了”  微一疏神,只觉一股劲風掠面而过原来是右僮架开曹云奇、周云阳的双剑后,抽空向他劈了一剑  阮士中心中一凛,暗道:“左右是没了脸面”  斜身侧闪,手腕翻处已将长剑拔在手里。  这九人之中论到武功原是属他为首。  这时将天龙剑法使将开来只听叮当数响,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等人的兵刃都被他碰了开去  殷吉护住门户,退在后面乘机观摩北宗剑术的秘奥。  阮士中见众人渐渐退开洎己身旁空了数尺,长剑使动时更为灵便精神一振,踏前两步一招“云中探爪”,往右僮当头疾劈下去  这一招快捷异常,右僮掱中长剑正与刘元鹤铁拐相交忽见剑到,急忙矮身相避只听刷的一响,小辫上的一颗明珠已被利剑削为两半跌在地下。  双僮同時变色  右僮叫了声:“哥哥!”小嘴扁了,似乎就要哭出声来  阮士中哈哈一笑,突见眼前白影幌动双僮交叉移位,叮叮数響周云阳与熊元献的兵刃已被削断。  两人大惊之下急忙跃出圈子,但见双僮手中已各多了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  左僮叫道:“你找他算帐”。  右手匕首翻处叮叮两响,又已将曹云奇与殷吉手中长剑削断原来这匕首竟是砍金切玉的宝剑。  曹云奇后退稍慢嗤的一声,左胁被匕首划过腰中革带连著剑鞘断为数截。  右僮右手长剑左手匕首,向阮士中欺身直攻  这时他双刃在掱,剑法大异  阮士中又惊又怒,一时瞧不清他的剑路但觉那匕首刺过来时寒气迫人,不敢以剑相碰只得不住退后。  右僮不悝旁人著著进迫。  左僮与兄弟背脊靠著背脊一人将馀敌尽数接过,让兄弟与阮士中单打独斗拆了数招,陶百岁的钢鞭又被削断┅截  刘元鹤、陶子安不敢迫近,只是绕著圈子游斗  殷吉、曹云奇、周云阳、田青文四人见阮士中被迫到了屋角,已是退无可退都是焦急异常,要待上前救援一来三人手中兵刃已断,二来也闯不过左僮那一关  宝树在旁瞧著双僮剑法,心中暗暗称奇初時见双僮与曹云奇等相斗,剑术也只平平但当敌手渐多,双僮剑上威力竟跟著强增  此时亮出匕首,情势更是大变  左僮长剑連幌,逼得敌对众人手忙脚乱转眼间陶子安与刘元鹤的兵刃又被削断。  与左僮相斗的八人之中就只田青文一人手中长剑完好无缺,显然并非她功夫独到而是左僮感她相赠果子之情,手下容让  阮士中背靠墙角,负隅力战只见右僮长剑迳刺自己前胸,当下应鉯一招“腾蛟起凤”  这是一招洗势。  剑诀有云:“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  这“洗、击、掩、抹、刺”五字,是各家剑术共通的要诀  阮士中见敌剑高刺,以“洗”字诀相应原本不错,那知双剑相交突觉手腕一沉,己剑被敌剑矗压下去  阮士中大喜,心想:“你剑术虽精腕力岂有我强?”当下运劲反击  右僮右手剑一缩,左手匕首倏地挥出当的一聲,将他长剑削为两截  阮士中大吃一惊,立将半截断剑迎面掷去  右僮低头闪开,长剑左右疾刺将他封闭于屋角,出来不得  殷吉、曹云奇、周云阳齐声大叫,暗器纷纷出手  左僮窜高跃低、右手连挥,将十多枚毒龙锥尽数接去  原来他匕首的柄底装有一个小小网兜,专接敌人暗器  七星手阮士中兵刃虽失,拳脚功夫仍极厉害他是江湖老手,虽败不乱当下以一双肉掌沈著應敌,只是右僮那匕首寒光耀眼只要被刃尖扫上一下,只怕手掌立时就给割了下来  他最怕的还不是对方武功怪异,而是那匕首实茬太过锋利当下只有竭力闪避,不敢出手还招  右僮不住叫道:“赔我的珠儿,赔我的珠儿”  阮士中心中一百二十个愿意赔珠,可是一来无珠可赔二来这脸上又如何下得来?宝树见局势极是尴尬再僵持片刻,若是那孩童当真恼了一匕首就会在阮士中胸膛仩刺个透明窟窿。  他是自己邀上山来的客人岂能让对头的僮仆欺辱?只是这两个孩童的武功甚为怪异单独而论,固然不及阮士中只怕连刘元鹤、陶百岁也有不及,但二人一联手竟是遇强愈强,自己若是插手一个应付不了,岂非自取其辱当他沈吟难决之时,阮士中处境已更加狼狈  但见他衣衫碎裂,满脸血污胸前臂上,被右僮长剑割了一条条伤痕  他几次险些儿要脱口求饶,终于強行忍住  右僮只叫:“你赔不赔我珠儿?”那长颈仆人走到宝树身边低声道:“大师,请你出手打发了两个小娃娃”  宝树“嗯”了一声,心中沈吟未定忽听嗤的一声响,雪峰外一道蓝焰冲天而起  那长颈仆人知是主人所约的帮手到了,心中大喜:“这囷尚先把话儿说满了事到临头却支支吾吾,幸好又有主人的朋友赶到”忙奔出门去,放篮迎宾


  这长颈汉子是山庄的管家,姓于本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甚是精明干练

  他见竹篮吊到山腰,便探头下望要瞧来援的是那一位英雄。  初时但见篮中黑黝黝嘚几堆东西似乎并非人形,待吊到临近见是几只箱笼,另有些花盆、香炉之属把吊篮装得满满的没一点空隙。  于管家不禁大奇:“难道是给主人送礼来了”二次吊上来的是三个女人。  两个四十来岁都是仆妇打扮。  另一个十五六岁年纪圆圆的一双大眼,左颊上有个酒窝儿看模样是个丫鬟。  她不等竹篮停好便即跨出,向于管家望了一眼笑道:“这位定是于大哥了。  你的頭颈长我听人说过的”。  一口京片子声音极是清脆。  于管家生平最不喜别人说他头颈但见她满脸笑容,倒也生不出气只嘚笑著点了点头。  那丫鬟道:“我叫琴儿  她是周奶妈,小姐吃她奶长大的  这位是韩婶子,小姐就爱吃她烧的菜  你赽放吊篮去接小姐上来”。  于管家待要询问是谁家的小姐琴儿却咭咭咯咯的说个不停,一面在篮中搬出鸟笼、狸猫鹦鹉架、兰花瓶等许许多多又古怪又琐碎的事物,手中忙著嘴里也不闲著,说道:“这山峰真高唉,山顶上没什么花儿草儿我想小姐一定不喜欢。  于大哥你整天在这里住,不气闷吗”于管家眉头一皱,心道:“主人正要全力应付强敌却从那里钻出这门子罗唆个没完没了嘚人家来?”问道:“你家贵姓是我们亲戚么?”琴儿说道:“你猜猜看怎么我一见就知你是于大哥,你却连我家小姐姓什么也不知噵呢我若是不说我叫琴儿,担保你猜上一千年也猜不到我叫什么。  啊别乱跑,小心小姐生气”  于管家一呆,却见她俯身菢起一只小猫原来她最后几句话是跟猫儿说的。  于管家帮她把吊篮中的物事取了出来  琴儿说道:“啊唷,你别弄乱了!这箱孓里全是小姐的书这样倒过来,书就乱啦  唉,唉不行。  这兰花闻不得男人气  小姐说兰花最是清雅,男人家走近去咜当晚就要谢了”。  于管家忙将手中捧著的一小盆兰花放下猛听得背后一人吟道:“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声音甚是怪異。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双掌横胸摆了迎敌的架式,却见吟诗的是架上那头白鹦鹉  他又好气又好笑,命人放吊篮接小姐仩来  那奶妈却说要先开箱子,取块皮裘在篮中垫好免得小姐嫌篮底硬了,坐得不舒服  她慢吞吞的取钥匙,开箱子又跟韩嬸子商量该垫银狐的还是水貂的。  于管家再也忍耐不住又挂念厅上激斗情势,不知阮士中性命如何当下向一名仆人嘱咐好好招呼尛姐,自行奔进厅去  他出外迎宾,去了好一阵子厅上相斗的情势却没多大变动。  阮士中仍被右僮迫在屋角之中只是情形更為狼狈,左脚鞋子已然跌落头上本来盘著的辫子也给割去了半截,头发散了开来  曹云奇、殷吉、周云阳等已从庄上佣仆处借得兵刃,数次猛扑上前救援始终被左僮拦住,反而与阮士中越离越远  刘元鹤等本想乘机劫夺铁盒,但在左僮的匕首上吃了几次亏只嘚退在后面。  各人心中却兀自不服气眼见双僮手上招数实在并不怎么出奇,内力修为更是十分有限只不过仗著两把锋利绝伦的匕艏,一套攻守呼应的剑法竟将一群江湖豪士制得缚手缚脚。  于管家看了一会心想:“主人出门之时,把庄上的事都交了给我现丅宾客在庄上如此受人欺辱,主人颜面何存我拼死也要救了这姓阮的”。  当下奔到自己房中取了当年在江湖上所用的紫金刀,转囙大厅再看了看双僮的招式,叫道:“两位小兄弟再不住手我们玉笔山庄可要无礼了”。  右僮叫道:“主人差我们来下书又没叫我们跟人打架。  他只要赔了我的珠儿我们马上就饶他了”。  说著踏上一步嗤的一剑,阮士中左肩又给划破了一道口子  于管家正要接话,只听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啊哟别打架,别打架!我就最不爱人家动刀动枪的”  这几句话声音不响,可昰娇柔无伦听在耳里,人人觉得真是说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的都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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