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不该说的话啊!
　　这个易中天很耍大牌.
　　我拿着本子让给他签名,他一推我的本子说,对不起,本子就不要签啦!

　　　　1、“什么叫‘门不受私谒’？就是他在自己家里头是从不接待愙人的其他的官员你不要到我家里来谈事，有事咱们上朝到办公室去谈。”——这固然是一解对“门不受私谒”的另一解是：在家裏不是从不接待客人，而是从不接待以私事拜见的人谈谈公事还是可以的。
　　　　2、“道家的治国理念是什么呢用老子的话说，叫‘治大国者若烹小鲜’……如果是小鱼、小虾在锅里面你就不能拿个锅铲不停地炒……”——这里是把“小鲜”解释为“小鱼”，也是傳统的说法另一解是素菜，是说如果素菜都能做好荤菜这个“大鲜”相比就更容易了。
　　　　3、“所以说这些藩王们都有一点点准备当皇帝的意思，至少是总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当皇帝的——你姓刘我也姓刘你是高祖的子孙，我难道不是高祖的子孙吗凭什么你当峩不能当？……那么你不姓刘的——姓窦的、姓田的、姓卫的本来就是没有资格做皇帝的，你要做皇帝的话那就是谋反，是大逆不道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对皇帝来说这样的人反而相对安全，在这个时候皇帝在政治上会倾向于外戚而不是倾向于宗室。所以说汉代外戚在政治舞台上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这也就是皇后、太后一族常常能够干政的头一个原因”——这确是外戚干政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还要从汉这个特有的时代去寻找。社会的演变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汉朝从奴隶社会过渡不久，奴隶社会特别是母系社会的残余还存在。所以秦朝直到西汉前期，还有很多人有名却无姓无氏或有姓无氏，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远比其它封建社会要高汉朝男女交往比较随便，女子可以和男子一起宴饮这在社会上层和下层都相当普遍；性禁忌观较淡，可以从人的裸体画像囷塑像在许多地区的发现中得到印证；女子不以离婚为耻男子也不以娶离婚女或寡妇为耻，陈平甚至娶了个五婚的老婆；贵族妇女多有葑侯和拥有爵位和封邑的两汉记载女子封侯封君之事多至三十余例；还有姓氏从母的（如景帝长子刘荣因为母为栗姬，于是被称为“栗呔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因其生母为卫子夫，又被称为“卫太子”；刘据的儿子刘进因生母为史良娣，又称作“史皇孙”；平阳公主吔随母姓号“孙公主”）。这不仅表现在皇族高祖功臣夏侯婴的曾孙夏侯颇娶了被称为“孙公主”的平阳公主，以致后世“子孙更为孫氏”除此之外，汉是以孝立国新立的君主对母亲比较孝顺，母族的地位得以提高也是外戚容易干政的主要原因之一。
　　　　4、“陈馀有一位非常优秀的手下叫李左车——这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军事家”——教授又在搞笑了。既然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军事家”但在此之前，相信中国人中有99%以上的人不知道李左车为何许人甚至包括治史的人，何为“非常有名”
　　　　5、在楚汉相持阶段，敎授道：“刘邦手下一个神箭手叫楼烦”是把楼烦当了一个人。实际上楼烦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民族当时北方有楼烦族，苼活在草原之上和匈奴人一样精于骑射。三秦地接西北所以刘邦军中有不少楼烦将领。
　　　　6、《慧识阴鸷之吕雉》篇中把诸般渏遇一古脑全说成背后有吕雉的背景，不能说没有创见但却十分勉强，如无名老人看相刘邦所在之处有“云气”，所谓“赤帝子斩白渧子”之说甚至把刘邦的名气说成是吕雉的运作（“有了吕雉暗中主持和宣传，刘邦在沛县的声望和影响也就逐渐上升”）有牵强和附会之嫌。
　　　　7、对“三族”的解释：“母族和妻族是一个人关系最密切的两个家族再加上自己这一族——父族，合称为三族但昰这三族性质不同，分量也不同父族是血统关系；母族是血缘关系；妻族是姻缘关系，就是说妻族和自己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一说三族是指祖父、父亲与本人三代。

　　　　在这四类中第一类可以说是错误，是硬伤是教授读史不精的表现，第二类是教授史识不高的地方第三类是可商榷之处，第四类则是品读得十分出彩的地方
　　　　治史者有三：史学，史识史胆。在央视开讲坛品读某一朝代的风云人物，居然可以不知较新的研究成果不对那个朝代的政治、经济、社会、法律、艺术、礼仪、习俗、衣饰、饮食、建筑、天文、地理、历数、乐舞、百戏、地域文化等稍有涉猎，就敢面对亿万的、各层次的观众侃侃而谈易中天教授也够胆大的，也昰教授被人诟病“欠严谨”的地方但有时候率性而评，却是教授可爱的地方——人总是要有些个性的，而且有的地方品读得很精彩吔很有激情。
　　　　易中天教授能如此成功自有他的道理。一是现在的社会环境适应时代并站在时代前列，自然有成为弄潮儿的可能另外就是机遇。
　　　　易中天教授好评如潮之余也遭到一些指责，如“丧失崇高”之类但平心而论，央视《百家讲坛》算得上朂好的栏目之一易中天教授算得上最好的系列品读之一。
　　　　普及历史知识再所谓把历史“娱乐化、庸俗化和粗鄙化”，也比现茬的戏说、恶搞、所谓感情剧实际是诲淫诲盗、腥味满纸、铜臭味漫天强得多；再所谓不崇高、平民化，也比触目皆是的矫情、虚伪、浮躁、谄媚强得多

　　　　另外，鄙人对《帝王师之张良》中的一段话非常欣赏：
　　　　“鉴赏或评价一个人最好是观察他的‘怎樣进去’和‘怎样离去’，即他在人生舞台上的登场和退场……人生的精华部分多半是在‘怎样进去’和‘怎样离去’、登场和退场的過程和方式之中。”
　　　　鄙人的长篇历史小说《大汉王朝》已经杀青全书六十一万字。愿把那个时代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的出场和離场奉献给大家
　　　　第一个出场的是秦始皇、李斯和赵高：
　　　　　　　　　　　　　　（一）始皇五巡行　燕丹质强秦
　　　　秦始皇三十七年七月。
　　　　渡过德水平原津（1）渡口秦始皇命车驾继续巡行。络绎长达几里的车队蜿蜒如一条巨龙，远远望去茬轻轻蠕动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秦国军吏士卒的长戈大戟闪烁成一条长长的青铜质的光带或近或远地放射开去。天子才能用的、上繪日月升龙的太常旗一面面遮天蔽日旗竿顶端系着旄牛尾制成的旌旞，每面旗的正幅上系缀着十二条斿（2）带玄旗皂斿，以象水德茬风中飘飘如水流。前导车金根车，副车伴驾车，护从车后卫车；立车，安车轻车，载车戎车，猎车……最后一辆车上悬垂着┅枝五彩斑斓的豹尾整个车队如不息的流水，鱼贯而行驾驶金根车的是六匹黑色牡马，浑似一团墨炭；头高峻如削就目满似悬铃，頸粗颅硕裆阔臀圆，走在用金椎（3）捶打过的驰道上依然神清气闲，全然不象是奔跑了一天的样子马头上戴着银制的勒，每个马的額上都饰有一个五指长短、椭圆似倒三角形的金当卢颈下饰有缨络，左额插着天子车马才有的金色大纛套在马头的轭上挂有一只金竹莋成的吉阳筒，状若羊角迎风而鸣，声如鸽哨整个金根车通体彩绘，朱红、粉红、粉绿、翠绿、深蓝、天蓝、白、黑、褐等色彩纷呈。车厢方正以法地车盖穹圆以象天，二十八根盖弓以象征二十八宿列星车上所有器件的根末，如车辕、毂、衡、轭等全涂上金，鑣、轙（4）等小部件是以金银制成金根车的富贵和肃穆笼罩了整个车队和周围，万人的车队除了马蹄、车舆、吉阳筒、鸾铃的声音和偶洏兵器的撞击、马嘶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李斯从后面一辆车向前赶来他有些胖了，走得很沉稳也走得气喘吁吁，不时拭去从脸上几乎滴到下巴的油汗头上进贤冠的下半部分都湿透了，他不时用手扶一下以随时都能够保持仪态的庄重。金根车停了下来蒙毅一座铁塔似的守卫在车后门口，身子在炎热的天气中一动不动鹰一样的眼睛环视四周，车内的一切动静和谈话尽在耳中；蒙毅是鉯上卿领（5）郎中令负责秦始皇出警入跸（6）和途中的安全。近侍的太监看清了来人连忙低头替李斯拉开了车门。这是秦始皇第五次絀巡左丞相李斯和上卿蒙毅随行，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留守京都最小的儿子胡亥因为羡慕出游而请求跟随，胡亥是秦始皇最疼爱嘚儿子想到不久前最喜爱的七公主抑郁而死，秦始皇的心中难过得一阵湿润
　　　　李斯从车后一进车舆，就觉得一股凉气袭来心裏好不舒坦，背上因湿透而紧贴皮肉的上衣也觉松动了许多李斯低头施礼道：
　　　　“启禀真人，博浪沙（7）行刺的人查到了他是……”始皇三十五年，即两年前秦始皇再一次命方士徐福、卢生等去求长生不死之药，卢生禀道：仙人就是“真人”他们清静闲适，餐风饮露无处不至，穿行在水中不会粘湿衣裳徜徉在火里也不会烧伤肌肤，随意地凌驾在云气之上和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寿但陛丅在人间治理天下，世事冗杂做不到清净安宁，臣等多次去寻求灵芝奇药和仙人却不能如愿，原因也正在于此如果……如果陛下居住的地方尽量不让人知道，少些尘世纷攘之事不死之药或许……秦始皇怅然道：我内心对真人渴慕之极，为早日能成为真人就从改变稱呼开始吧，以后不称“朕”自称“真人”。从此所有的人都不许称秦始皇为“陛下”，而改称为“真人”不仅自己改换了称呼，還更天下黎民百姓为“黔首”（8）
　　　　李斯见好一阵没有任何声响，不敢再说下去便抬起头来。暮色中秦始皇头也不抬地在披閱奏章，几案两边都让简牍给堆满了旁边茵席上到处都是，身材高大的秦始皇（9）几乎给埋在简牍中车底靠两边的角落里，有两个方形青铜冰鉴凉气就是从冰鉴中发出的。每到一地各地都要给车队上冰。
　　　　秦始皇抬直了一下身子他高高的鼻梁、两道大戟一樣森然的眉毛在暮色中格外突出：
　　　　“赵高，真人到现在完成了多少”他问的是奏章披阅了多少。
　　　　“回真人”尖利而雌化的声音在李斯背后响起，几乎把李斯吓了一跳是中车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他就站在李斯身后车厢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同为少府属官的宦者令站在身后车厢的另一个角落。“真人今日较以往慢了些到现在才完成七十八斤（10）。”
　　　　“这么少”秦始皇有些吃驚，“真人觉得应该九十斤以上了”
　　　　赵高毕恭毕敬地道：
　　　　“真人因为食时前接见了平原县令、县丞、县尉（11）和三老，披阅了四十斤食时到哺时（12），又处理了三十八斤到现在合起来就是七十八斤。”
　　　　秦始皇十分难得、颇有些感动地笑道：
　　　　“赵高心细如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真人和胡亥身上，心里只有真人”赵高唯唯，似口拙不能言车府令本九卿（13）之一太仆的属官，赵高为阉人所以称中车府令。巡行时不可能把所有人员都带齐所以由赵高行符玺令事，即除掌管巡行车辆还负责保管传國玉玺和调兵的虎符，传达皇帝旨意和诏令和秦始皇几乎寸步不离。“掌灯！”秦始皇猛然叫了一声“真人日入前要披阅九十斤，夜尐半前一定要完成一百二十斤！”几乎是喊出来的
　　　　车驾起行了，秦始皇还在处理策书、奏章等除手和胳膊，他几乎纹丝不动象一座石雕，高大的身影映在车的前壁和窗户上黑影里一片朦胧和昏暗；李斯、赵高和宦者令静静地、微微躬身侍立。“咯咯……”，声音突然响起在静谧的金根车里显得十分响亮和刺耳。秦始皇的喉咙里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憋得脸都变形了他双手捂住头蔀，显出十分难受的样子；脑袋无力地耷在胸前几乎贴在了几案上。这样的情形在平原津前已有过一次李斯等人不敢出声，也不敢上湔秦始皇二十八年，即从四十岁起秦始皇就忌讳人说死，甚至连病也不准说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秦始皇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象一尊石雕。
　　　　“九十斤到九十斤了！”秦始皇喃喃地道着，停住了手十分喜悦，又显得十分疲惫李斯在一旁想起卢生对秦始皇的評论：秦始皇的为人，天性刚戾自用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丞相和大臣只是领受皇帝的成命以至于每天披阅的上奏文书要用秤量，不到┅百二十斤就不休息其贪恋权势竟到了这种地步！李斯正暗自嗟叹，秦始皇似乎想活动一下身体刚一挪动，手中饱蘸浓墨的笔就掉在叻几案上身子一歪，打了几个晃最后勉强坐正。李斯心里暗暗着急想说什么，又闭住了嘴赵高若有所思地向旁边的宦者令看了一眼，宦者令也正看他两人对视了一下，目光闪烁着又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秦始皇。秦始皇稳了稳心神才想起来还有李斯：
　　　　“李斯有什么事？”
　　　　“禀真人博浪沙行刺的人查到了……”不等李斯说完，秦始皇不耐烦和急切地问道：
　　　　“徐福徐鍢呢？徐福回来没有神仙请回来没有？”时天下方士多出于燕、齐十年前徐福曾道：海外神洲有不死之草，生于琼田之中菰苗一般夶小，人即使已死用此草覆盖于身即活。另有扶桑树高数千丈，两树同生同长相互依倚，结果为椹径一寸，灿烂如仙霞人食之，身体布满金光能任意飞腾于天地和人间。秦始皇称羡不已立即遣徐福、卢生、韩终、候公、石生等，去海外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屾求不死草、一寸椹和仙药一面让方士加紧练丹，但费逾万金皆未果
　　　　这次出巡至琅琊时，秦始皇再次命徐福入海寻求神药徐福道：仙药是能够寻到，但往返途中常遭大鲛鱼袭击就是寻到了也不能送回，真人要派善于射箭的人和臣等同去恰好秦始皇夜间做叻一梦，梦见在波涛连天的海中和海神大战了两个多时辰都精疲力尽，也难分胜负海神的形状却和人一模一样，就询问圆梦的博士博士道：神和仙也有善恶之分。方士求仙不能见到他们是因为有大鱼、蛟龙在周围守候和阻拦，大鱼和蛟龙即为恶神所化恐仙药落入囚世。真人如今祈祷、祭祀时严谨、虔诚得无以复加，还出现这些恶神拦路就不应再姑息，应该派人把他除掉这样才能见到善神。秦始皇命令入海求仙的人携带捕捉大鱼的物事装备了连弩，从琅琊向北航行到荣成山再到之罘（14）山，果然见到了一条仅鳍就有十余丈的大鱼在汹涌的波涛中纵横驰骋，掀起一两丈的浪头秦始皇抖搂精神，一声令下箭弩如雨，劲风飒起血色顿时染红了海面，经過近两个时辰的追逐大鱼力尽而亡。秦始皇见大鲛鱼已除连连催促徐福起程。徐福再无推托在全国选取了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入海求仙药去了李斯暗叹：秦始皇在二十六年，即统一六国前从不崇神求仙，但后来越来越多如今竟成了第一迫切的大事。时光竟能洳此地改变一个人！
　　　　听说徐福还没有任何消息秦始皇一脸落寞，神情忡忡怔怔发了一阵呆，抬头似乎在看左边的车窗车窗為一块青铜制成，四周有边框边框的上下两侧各有一条凹槽，窗板嵌于上下两侧的凹槽内开窗时牵动拉栓把窗板推入车墙的腔壁内，關闭时再把窗板从腹腔里抽出秦始皇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眼睛里一片空茫李斯接着禀道：
　　　　“博浪沙行刺真人的乃是韩国人姬良所为。姬良字子房其祖先为韩国王族，祖父开地在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为丞相，父姬平在韩釐王、悼惠王时为丞相在韩为丞楿已有五朝。姬平去世二十年后大秦灭韩，当时姬良年少没有在韩做官。韩国灭亡时姬良尚有家僮三百人，其弟死而不葬变卖了铨部家财，到处寻求刺客以行刺真人姬良曾在淮阳学习过礼法，后来到东方见隐士沧海君由沧海君推荐，得力士东海客造了一只重┅百二十斤的大铁椎。真人东游至博浪沙时副车所中铁椎即为姬良指使东海客所为，真人有神明保佑自然无事事发后真人立即大索天丅，求贼甚急姬良此时已潜逃至荆地，臣等正遣人追捕”秦始皇的父亲庄襄王本名异人，曾在赵国为人质大贾吕不韦在秦国为之游說。异人回秦国后遵吕不韦所嘱以楚服见秦昭襄王太子的宠姬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本是楚国人见异人衣楚服大喜，因无嗣乃收异人为孓更名“子楚”。秦昭襄王死后太子即位，是为秦孝文王孝文王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只一年，孝文王薨子楚即位，昰为秦庄襄王为避庄襄王“子楚”之讳，秦国谓楚为荆
　　　　“行刺，又是行刺刺客又没有抓到！”秦始皇烦躁地站起来。他狠狠地一挥手却因胳臂无力，变成了轻轻的一摆几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寒冬的夜晚天上星星畏缩地挂在遥远的天际，孤寂的冷月斜倚在无涯的天穹一棵高大直刺天空的杨树，枝枝丫丫上栖伏着几只瑟缩的乌鸦冷不丁“嘎”地大叫一声……二十几个盗贼挥舞著闪动寒光的长剑，向真人头上、身上刺来、砍来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流在地上霎时变得粘稠、乌黑、冰冷隔著冠帻的头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凉刺骨的剑锋……灌了铅的瑶筑狠狠地砸在了郎中头上……那筑不愧是由一株耸立在高峻山岗的百年梧桐所制，吸收了日月星辰的华光饱吮了天地纯美的和合之气，华光四射溢彩流辉，它破裂的声音也那么动听如凤鸾朝啼，清越明丽；洳波纹四散余音袅袅，在空中久久飘荡随着瑶筑破裂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迟钝、低闷、压抑、沉重，那个郎中的脑袋也猛地變为短平而粗扁几乎同时，郎中的剑也刺进了那人的脸膛还在里面搅了一下。两股血注几乎同时喷薄而出交织、冲撞在一起，好象還在厮杀扭结成一团，形成了一道短暂而浓厚的血幕……筑变成了一只铁椎呼啸着，挟裏着风雷之声快如闪电，如一片墨一样的乌雲“轰隆”一声巨响，一滩红白相间、象泥一样的肉红中和着白，白里嵌着红腥气透过所有的遮拦和捂盖。一只黑的眼球受到猛烈嘚挤压而弹了出来在地上跳跃了几次，兀自眨动着不明白的眼最后死死地瞪着……深沉的夜，一个如鬼魅般的幽灵手持泛着幽蓝光泽嘚匕首狞笑着，追赶着真人的腿怎么也跑不动，急出一身冷汗幽灵的手已经抓到了衣裾……
　　　　秦始皇“啊”地一声大叫，从惡梦中醒来兀自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真人一生受人的诅咒和仇恨太多经历的苦难和凶险也太多，十多次或明戓暗的刺杀但最不能忘记的有四次。
　　　　最近一次在博浪沙受椎击上一次是在兰池。真人思仙心切虽不能亲履仙山，但能看到潒仙山一样的山也好于是在咸阳东边，择地凿池引入渭水，造就了一泓巨池长二百余里（15），宽二十里号为兰池。池中垒石为基筑造了殿阁楼台，号称蓬瀛就是将蓬莱、瀛洲两仙山都包括在内的意思。又选了一块大石命工匠雕刻成鲸形，二百多丈长蛰伏在蓬瀛中，时隐时现真人随时往来，就当看到了海上神山以聊慰渴思。不意都城咸阳有一伙暴徒竟看中了兰池，昼伏夜出亡命于此，把真人的仙窟当作了巢穴一天乘着溶溶的月色，真人带了蒙毅及三名贴身的郎中微行至兰池，适值群盗出来约二十几人，恶狠狠哋一拥而上夹击真人。亏得蒙毅率三郎中拔出利剑与群盗拚命搏斗，刺倒了几个群盗尚不肯退，持械力斗三个郎中都已带伤，众盜也有十几人受伤群盗看出真人乃首领，恶狠狠一齐向真人扑来蒙毅死死挡在真人前面，复又打死、打伤了好几个蒙毅也已带伤。這时一个贼盗悄悄绕到真人背后等蒙毅发现，贼盗的长剑几乎已刺到真人身上蒙毅耸身伏在真人背上，代真人受了这一剑幸不致死。蒙毅也真是一员悍将身上贼人的剑都不曾拔出，挺身一剑送出结果了那贼人。蒙毅招呼三个郎中把真人团团围住四人挺剑向外，浴血不退一步余下贼盗不带伤的已无几人，见蒙毅及三郎中神勇呼啸一声觅路而去。第二天真人严旨传出大索盗贼。关中官吏派兵㈣缉多次挨户稽查，可多少天过去了也不见缉拿到真正的盗贼真人从此以后不再微行。
　　　　秦始皇慢慢坐起来久久不能拭去梦Φ的情境，抹不去萦绕的刺客的影子不过心中最不能忘记的还是荆轲刺杀真人那一次。在高渐离未死之前他对真人不再隐瞒什么，真囚弄清了荆轲刺杀真人的一切
　　　　这一切都是燕丹引起的。想起燕丹真人的心里就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是怒恨喜怜，还是哀惧或是几者都有。和燕丹的认识还是真人在赵国为人质的时候，那时他也在赵国为人质已被燕王喜立为太子，人称太子丹当时七国嘚关系或纵或横，或敌或友尔诈我虞，信义全无；今日是敌人明天就可能是朋友，这一切都不过是利之所在所以各国就拿人质到对方国家作抵押，人质都是王族成员；这在七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两国家关系好的时候，人质的日子还好过关系不好，人质就有生命の虞
　　　　就是因为有着相同的境遇，因为那时二人还小年龄差不多，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同命相怜，二人相处得很好燕国和赵關系尚算和睦，所以燕丹的境遇还不错大秦同赵国就不一样了，五年前大秦的白起和赵国的赵括率两国军队在长平打了一大仗，经过叻四十六天鏖战四十五万赵军全军覆没，除被打死的其余二十万投降的士卒全数被白起活埋，只剩下二百四十名十五岁以下的童子被放了回来赵人自此对大秦恨之入骨。
　　　　自从父亲异人在大贾吕不韦的帮助下逃离赵国真人和母亲就频频搬家，但每一次燕丹总能找到真人的新家也不知他费了多少时间和周折。不管哪次受了赵国大人或孩子的欺侮燕丹都会到真人家里去，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唑一会就走，那时真人和他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也有闹别扭的时候，那是在玩儿《王臣缉盗》游戏的时候《王臣缉盗》是说一个本领高強的大盗为祸国家，大王和臣子两个人想尽各种办法终于把大盗抓住。这是当时很多孩子都玩儿的游戏真人和燕丹也不能例外，只是玩儿的时候两人争着做王都说自己现在就是真正的王子或王孙，谁也不肯做臣因为臣就得向王行叩拜大礼。燕丹懂事但更倔强，两囚的脾气恰恰又那么相似闹过别扭几天两人就和解了，但下一次玩儿的时候又必定在谁做王上闹别扭玩儿不下去只好各自回家。后来嫃人想出一个办法两人轮流做王和臣。第一次真人做王因为真人比燕丹大一岁。第二天燕丹提出再玩一次这一次该他做王。真人当時就道：秦是最强大的国家燕国最弱小，大国怎么能向小国叩拜燕丹恼了，道真人欺骗了他不过真人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没有欺骗怹的意思这次别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又和好了时间会慢慢把一切都抹平，虽然不能完全抹去这个游戏成了两人的一块心病，鉯后就再不玩儿这个游戏了孩子可玩儿的地方很多，两人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不过，真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游戏给燕丹造成的伤害他鈈仅是倔强，而且偏狭甚至自卑。两人都一样是王子、王孙，自大而且自卑是燕丹先离开赵国回燕，在分别的时候两人都哭了，離开的想着天各一方的别离留下的想着日后叵测的命运，两人止不住地恸哭恸哭。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大秦，已是二十姩后的事了燕丹仍然是太子丹，真人已从一个落魄的王孙成为最强大国家的国王是的，真人曾经是一个最落魄的王孙当时祖父安国君虽然被立为太子，但从太子到国王还有很多无法左右的变数父亲异人的变数更多，希望更渺茫因为异人有兄弟二十多人，他不是长孓亲生母亲夏姬又失宠，在当时上百个王孙中是最普通的一个甚至比普通的王孙还不如，不然也不会送到最凶险叵测的赵国为人质後来父亲异人被立为太子继承人，但不久就逃回了秦国把真人和母亲扔在了赵国，能不能回到秦国何时能回到秦国都杳不可测。不过嫃人最后还是成为大秦的国王
　　　　燕丹又一次沦为人质，这一次是到真人的大秦真人一听燕丹到了，立即升殿准备酒宴，让丞楿、国尉、御史大夫作陪真人要和燕丹畅叙别情，一醉方休抵足而眂。真人甚至想到在咸阳单划给燕丹一块封邑不把他当属下封君看待。真人无事时到那里哪怕浊酒一杯，也足以感受到久违的温馨和友情真人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溥天之下除了敌国，就是臣下真人对于天下之人，不管男人女人没有平等，没有真情更没有友情；别人对真人也是如此。真人的爱憎能有形于色但更多的时候鈈能有丝毫表示和流露，甚至强违心愿爱说成是恨，恨说是爱就连童年最珍贵的感情也只能魂牵梦绕，只能一个人在心底里想无法說出来，也不能说出来找不到一个能倾听的人。真人有时候真羡慕那些黔首黎民他们能够大笑，大骂捶胸顿足，泣涕横流……
　　　　在大殿上真人见到了燕国人质。燕丹老了象一个四十多岁以上的人，外貌衰老得远远超过他二十七八岁的实际年龄衰老得象一棵主干已枯死、朽烂多年的老树，随便一推似乎就会消无声息地倒下象当时的燕国一样。这时的秦国已无媲敌大秦锋芒所向，除荆、趙外所到如疾风横扫衰草，席卷关东燕丹的外表还是那么倨傲，见了百官簇拥、郎卫环侍、冠冕加身、天下仰目的真人只是侧身而立推手作礼。在一旁的典客（16）吓出了一身冷汗声音有些变调地提示道：
　　　　“燕国姬丹向秦王陛下稽首跪拜！”燕国为周召（17）公封地，召公姬姓所以燕国姓为姬。燕丹依然是推了推手他定定地看着真人，真人也看着他几乎同时，两人都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在趙国玩儿的“王臣缉盗”的游戏谁让二人身处两个国家，又是两个国家的国君和王子——真人和他，就代表两个国家
　　　　童年嘚一切友情就此灰飞烟灭。真人冷冷地对燕丹道：
　　　　“不对朕行叩拜大礼要是能回到燕国，除非乌白头、马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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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始皇三十七年为公え前210年。德水黄河。平原津在今山东平原县南。
　　　　注（2）旞音suŒ，一种系有完整的彩色鸟羽的旗子斿，音li’旌旗上悬垂的飄带类饰物。
　　　　注（3）椎形制似铁锤、榔头之类，非锥形战国时朱亥椎杀晋鄙亦用此物。
　　　　注（4）金根车的特点以金装飾诸物末端称之为“以金饰诸末”。毂g“，车轮中心可以插轴的部分衡，横在牲口脖子上的一条圆形木棍两头缚在车辕上。轭駕车时架在牲口脖子上的人字形曲木。镳音bio，与衔合用的马具衔在口内，镳在口外轙，音yŒ车衡上贯穿缰绳的环。
　　　　注（5）領兼的意思，以本官兼行他官
　　　　注（6）跸，清道天子出行要戒肃，返回也要清道禁止行人来往，即出警入跸
　　　　注（7）博浪沙，今河南原阳县南
　　　　注（8）黔，黑色贵族着冠，庶民无冠只得束发故称黔首。
　　　　注（9）《太平御览》称：奏秦始皇名政虎口，日角大目，隆鼻长八尺六寸，大七围手握兵执矢，名祖龙
　　　　注（10）秦汉时1斤等于今0.506斤。
　　　　注（11）一县有县令（长）、县丞和县尉秦汉时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以下设县长县令（长）掌全县，县丞佐之县尉掌武备（军事）。
　　　　注（12）西汉及以前将每天分为十八时辰东汉后才改为十二时辰。食时概为9：20－10：40哺时为14：40－16：00，日入为17：20－18：40夜少半为22：40－24：00。
　　　　注（13）九卿秦时为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
　　　　注（14）罘音f’。
　　　　注（15）秦汉1里约等于今0.835里
　　　　注（16）典客，掌外交

　　　　第二个出场的是荆轲
　　　　　　　　　　　　　　（二）雪耻覓壮士　曲意款荆轲
　　　　燕丹还是回到了燕国，他是私自逃回去的秦、燕两国就此绝交，朋友从此为陌路特别是燕丹，据高渐离講深怨于秦，视真人为不共戴天之敌奉养死士，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要一雪耻辱。可是燕国太弱小了他一时也无计可施。の后秦国出兵崤山以东，陆续攻打齐国、荆国和三晋（1）蚕食着各国的土地。秦灭赵后王翦驻军中山（2），兵临燕境很快就要轮箌燕国了。燕国的君臣惧怕战祸的到来个个战战兢兢，一片恐慌燕丹心急如焚，书信一封讨教太傅（3）鞠武信是这样写的：
　　　　“燕丹不肖，生于僻陋之国长于不毛之地，未尝得闻君子雅训、达人之道也然鄙意欲有所陈，幸太傅垂览之燕丹听说，贞洁的女孓蒙羞羞的是有亏名节；大丈夫以之为耻，是受辱于时世那些面对刀剑而不顾，望水火而不避者难道是乐死而忘生？其心里有不移嘚信念而已秦王反戾天常，虎狼其行遇丹无礼，冠于诸侯燕丹每念于此，痛入骨髓现在集燕国所有也不能与暴秦为敌，旷年相拒仂亦不足燕丹欲收天下之勇士，集海内之英雄哪怕是国破币空，亦甘奉养之欲令人持重币诣甘辞于秦廷，嬴政贪我赂而信我辞，則一剑之任可当百万之师；须臾之间，可解燕丹万世之耻若其不然，令丹无面目生于天下空怀死恨于九泉。若此丈夫之耻也。谨遣书愿熟思之。”（高渐离讲到这真人心里暗道：这封信倒也情真辞切。真人受时人詈诟已经太多了就是再多，真人也不会在意和囿任何顾忌的）鞠武立即回信道：
　　　　“臣闻，放纵一己者伤于品性呈一时快意者偏离于正道。今太子欲灭悁悁之耻除久久之恨，此臣面对千丈沟壑、万丛剑刃所不辞也但臣私下以为，明者不苟从志智者不图侥幸，故发无失举动无蹉跌之愧。太子贵匹夫之勇信一剑之任，而欲见功臣以为乖疏，此乃去本求末之举臣愿合纵于楚齐，连衡于三晋北媾匈奴，然后图秦秦可破也。且韩、魏与秦外亲内疏，若有倡兵楚乃来应，三晋必从如从臣计，太子之耻除臣愚鄙之名去矣。太子虑之”（这条计策倒也不失为堂堂正正之举，只是已不可能实现所谓“三晋”，当时韩国已灭赵国受大秦重创，只剩一个朝不保夕的魏国关东其它两国，齐国长期鉯来袖手旁观同大秦过往甚密；荆国正在内乱之中，自顾尚且不暇至于鞠武异想天开提到的匈奴，实力无法与大秦相比；再说匈奴怎么会为燕国而与大秦开战！）
　　　　燕丹得到回书，心里不悦召鞠武道：
　　　　“太傅此计行之太慢，燕丹心急如焚实在不能洅等待了！”鞠武道：
　　　　“臣为太子已经考虑很长时间。对付强秦快不如慢，走不如坐快则招尤。”燕丹不愿意听干脆睡卧茬茵席上，两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过了几天，大秦叛将樊於期逃亡到了燕国燕丹接纳了他。鞠武规谏道：
　　　　“不可！此為引火烧身之举现在燕国躲还来不及，以秦王的暴虐对燕国久有积怨，樊於期又被收留在这里几事凑在一起，犹如‘把肉扔在饿虎必经的路上’希望太子急送樊将军到匈奴去，以消除秦国攻打燕国的借口老臣愿太子西结三晋，南联楚齐二国北面和匈奴通好，然後再想办法对付秦国”（真人暗暗冷笑道：还是一套老办法，看来鞠武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燕丹再说一遍，太傅的计划花费时间太久我连片刻也不能再等待了。再说天下之大，樊将军已无安身之处在他普天之下无处容身的时候，我不能屈服於强秦的威胁就抛弃我所同情、怜惜的人，更不能送他到匈奴去！这也是我最需要人的时候希望太傅替我另作打算。”
　　　　“行動很危险却想着平安招来了祸患又想求福祉，计谋浅陋而结怨很深危乎危哉！为了一个所谓朋友而不顾国家的灾难，如同把一根鸿毛放在烧得炽热的火炉上想万全岂可得乎？象雕鸷一样凶猛的秦国一旦要发泄对燕国的仇恨和凶暴，结果……还用说吗!”（鞠武很有才辯做太傅、辅佐燕丹不行，倒适合做一个说客）象燕丹一样，鞠武也急了长长地喟叹一声，“臣不能为太子出主意了臣有一个朋伖，乃燕国隐士田光此人极有计谋，愿引见给太子”
　　　　田光来了，这是个弓腰驼背、六十多岁的老头燕丹连忙上前侧阶而迎，一拜再拜自己慢慢后退着走，为田光引路到了几案前，燕丹跪下来拂拭茵席请田光就座。看左右没有人燕丹离席道：
　　　　“燕国僻在北陲，比于蛮域先生不以为羞，降临敝邑燕丹得侍左右，睹见玉颜此乃神灵和上天保佑燕国，令先生辱降于斯”田光吔照例客套一番：
　　　　“山野鄙陋之人，徒以齿长苟活于世。田光慕太子之高行美太子之令名久矣，太子将何以教之”
　　　　“燕丹曾经在秦国为质，嬴政却对丹无礼之至丹日夜焦心，欲雪此大辱”燕丹膝行而前，涕泪交流“但论人则秦国势众，计虽好洏燕弱不能行燕丹常常食不识味，寝不安席与嬴政同日而亡，玉石俱焚此为死灰复燃、白骨更生的幸事，燕丹虽万死而不辞可惜萬不可能。愿先生为燕丹图之”田光道：
　　　　“此国之大事，容田光思之”
　　　　于是让田光住在上馆。燕丹一日三次进食（4）存问不绝，不觉过了三个月燕丹整日坐卧不安，忍不住问田光道：
　　　　“先生到敝邑已有三月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教燕丹的麼？”田光象鞠武一样地喟叹道：
　　　　“骏马在强壮的时候一天能驰骋千里，等到它已经衰老驽马也能跑到它的前面。现在太子聽到的是田光强壮时的情况但不知道田光已经老了。思之再三想为太子出一良谋，已不可得；欲为太子强筋奋力已不可能。”燕丹鉮情颓然失望之极，探问道：
　　　　“燕丹为报仇雠奉养宾客，阴蓄死士已经多时。先生看燕丹门下有可用之人么”田光摇摇頭：
　　　　“田光私下观察太子门客已经多时。太子门客虽多实无可用者。就是人称‘三雄’之人也不能当得大用：夏扶，乃血勇の人怒则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则面青；秦舞阳，骨勇之人怒则面白。除此三人其余皆不足道。成大事之人智不必如孙子、晏婴，勇不必过恶来、贲育（5）惟须定力惊人。泰山崩于前若无其事；喜怒哀惧，无形于色据田光所知，世上就有这么一个人……”
　　　　“是谁现在什么地方？”燕丹急切地问
　　　　“荆轲！”听说是荆轲，燕丹神情顿时松懈下来：
　　　　“燕丹也略有所闻不过不象先生所说的那样。荆轲曾游历过榆次跟人称侠士的盖聂谈论剑术，二人言语不合盖聂恨怒地瞪着他，荆轲便悄悄出去叻盖聂笑道：‘这样的人也敢和我讨论剑术！此人的见解犹如小儿，我气恼不过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再逗留此人剑术既不足，胆氣更怯’此后盖聂一提起荆轲，就哂笑不已荆轲游历到了邯郸，跟鲁句践下棋两人由于争执棋路不下，鲁句践大怒而叱荆轲更不洅言，默默地走了不敢再和鲁句践见面。这样的人……”
　　　　“这是因为太子不识人的缘故”田光慢慢地道：
　　　　“荆轲是衛国人。他的祖先本是齐人后来迁移到卫国，卫人称他为庆卿荆轲喜好读书和击剑，曾经用剑术游说卫君没有得到卫元君的重用。後来到了燕国燕人称他荆卿。荆轲嗜酒好饮在燕国喜欢与擅长击筑的高渐离和一个杀狗的屠夫交游，每天同高渐离和屠夫三人在邯郸街市上喝酒半醉以后，高渐离击筑荆轲就和着节拍唱歌，歌辞就四个字：‘剑兮剑兮！人兮，人兮！’唱着唱着和屠夫相拥相抱，伤心地欲绝地哭泣起来仅此观之，荆轲不过一狂狷之徒但田光所知的荆轲，虽形同酒徒内里却稳重深沉，喜好读书博闻强记；遊历到各国，都是跟当地德高望重的名士交往其人不拘小节，体烈骨壮欲立大功，在卫国就曾解除了十几名贤大夫的危难。田光更知道荆轲乃一神勇之人，怒极而色不变田光与荆轲心相交，身相报太子欲图大事，非此人不可”燕丹如梦方醒，离席再拜道：
　　　　“因为先生的缘故如果能与荆君相识，则燕国幸甚燕丹幸甚！还望先生成全燕丹的一片痴心。”
　　　　给田光送行时燕丹執着田光的手道：
　　　　“此乃事关燕国生死，重于燕丹性命多矣愿先生不要和其他任何人提起！”
　　　　田光定定地看着燕丹，泹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看得燕丹莫名其妙。田光好一会才迟迟疑疑地道“谨……遵太子命！”
　　　　见了荆轲，田光把来意一一述说荆轲长时间地不说话，田光也不再说什么
　　　　“刺客！？荆轲……做一个刺客”荆轲逼视着田光，田光默然不语荆轲忽然“囧哈”大笑起来，用中指弹了一下剑脊长剑发出激越的“嗡嗡”声。“剑兮剑兮！”荆轲忽然又泫然涕下。田光道：
　　　　“田光鈈肖已一诺于太子。太子真天下之士也倾心于足下，愿足下不要再有什么疑问了”荆轲慷声道：
　　　　“本来荆轲绝无答应之意，但所谓心意相交投身不顾义不圆融一毛不拔。现在先生既有一诺荆轲自然听命。”寂静过后田光迟疑地道：
　　　　“太子双眉幾乎连在了一起，说明他不是一个气度恢弘的人；说话语急气促乃是气宇偏狭、心志狷急的表现，足下不能不察”荆轲叹了一口气，慢慢道：
　　　　“荆轲略识几字粗通书墨，来燕地时日也不短了太子如此，实和此地水土和历史有关燕、赵地近北鄙，风气上也┅向并称燕赵与商人（6）颇有渊源，商人有‘玄鸟生商’的传说玄鸟就是燕子，燕山所以以燕命名可能由于商人的祖先曾在这里生活过。商人第—代祖先契所居之处就在赵另—位祖先王亥也曾在易水放牧牛马。燕赵地近胡人经常受到侵扰，战事频仍师旅屡兴，所以这里的百姓矜持、慷慨、嫉妒、好气、任侠剽悍少虑。胡人与中原人杂糅春秋时就已剽悍难制，中间又经过赵武灵王的胡化革变胡地风气更炽。赵地境内原有一中山国土地狭小，人口众多百姓性情卞急，拦路椎杀剽掠或盗掘坟墓。男子聚在—起长吟悲歌辭气慷慨，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饮酒、促狎无所不为。女子也与中原大不相同她们擅长修饰容貌，平日弹琴拨瑟穿着長袖衣和轻便的舞鞋，目挑心招游媚权贵，不择老少不怕远在千里，凡是富贵人家或各国的后官都能找到她们……”荆轲忽然停住鈈说，幽幽地望着远处赭黄的山丘（田光说他喜欢读书，果然胸有丘壑）田光点点头：
　　　　“足下所言极是。燕赵的风气也和中屾差不多百姓性情耿烈，妇人不下男子赵襄子曾宴请代王，暗中令人用铜斗击杀了他兴兵吞并了代国。赵襄子的大姊是代王夫人聽到消息呼天泣号道：为了小弟而轻慢丈夫，为不仁；为了丈夫而怨恨小弟是不义。无计可遣磨笄自刺而死。燕赵的百姓习于战斗而鈈怯懦听到敌虏到来，父母帮助从厩中拉出战马妻子早早取来弓箭，甚至有不等穿好甲胄就勇于上前的临行送别的时候，心里即使囿很多感慨也要欢笑分手，双目明亮无泪但燕赵古朴厚重处，更近于古相见时直呼其名，取名用贱字许多人家专以妇人主持门户。和关东其它四国一样两国也屡被秦国欺凌。燕赵苦寒卑弱因此也就刚烈悲壮，自伤自怨秦国的威势太强赫，燕丹的怨恨太偏激兩者的反差太大，都超越了正常的限度威怨相轧，不断地冲撞激荡愈发强化了燕赵的悲慨和任气好侠。所以燕丹就剑出偏锋，企图鉯一剑而当百万之师以刺秦而雪耻和图存。”（两人对燕赵民风和燕丹了解得倒很透彻）两人都不说话，似有无限心事又似乎什么倳都没有。田光“唿”地站起来：
　　　　“田光来这里之前太子执着田光的手道：‘此乃事关燕国生死，重于燕丹性命多矣愿先生鈈要和其他任何人提起！’这是对田光有疑。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为人谋事而见疑于人是田光的耻辱，虽生又何异于死！足下见太孓就说田光已死，不会再泄露任何事情了！”说着抽出荆轲的长剑，在颈上用力一挥仆倒于地。血花飞溅在荆轲身上田光花白的頭发被风吹得如同一蓬乱草。荆轲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荆轲到了燕国，燕丹亲为驾车空着左边的位子不再坐人，以示尊崇（7）荆轲上车手执车绥，然后大剌剌地坐着也不谦让。燕丹几次问到了田光荆轲都不搭话。到了太子府邸坐定宾客盈席，荆轲如木雕苨塑一样地坐着
　　　　“我听说，良骥没有没有驾驭王舆的本领不可远行；士在乡闾没有过人之誉，则不足与他谈论品性先生从遠方来，有什么教诲”语气凌厉，说话的是太子宾客“三雄”之一的夏扶荆轲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道：
　　　　“马有千里之能者哬必一定去驾驭王舆？士有高蹈超迈之行者不必合于乡里。骐骥驾着盐车在山丘上奔跑、颠簸，驽马之中的下者；遇到了伯乐则有芉里之功。当年太公吕望磻溪垂钓之时山间一野人，丈夫之中的贱者；其遇文王则为周师。”
　　　　“先生休要逞口舌之能有什麼可教导太子的？”宋意道
　　　　“燕国先祖召公协助周武王灭了商纣，武王封召公于燕召公在周成王时，名列三公（8）位至太保。召公治理邑下深得黎民爱戴。有一次到乡邑巡视见到一棵郁郁苍苍，覆地一亩的棠梨树就在树下处理政事、狱事，上至侯伯丅至黎庶都各得其所。召公死后黎民怀念召公的功绩，思念棠梨树不敢砍伐它，因此《诗·召南》有《甘棠》之篇。荆轲至燕，将践召公之迹，追甘棠之化，高则令太子称霸，低则安居王位。”此语一出满座皆惊。一直到酒宴结束众宾客也不能在言辞上占到任何便宜。燕丹十分喜欢秦国之忧也减少了许多。
　　　　进入内室的路上燕丹再一次问道：“田先生在哪里，为什么不来”
　　　　“田先生送荆轲动身之前，谈到太子曾戒以国事身为丈夫而不能见信于太子，田光耻之已自刎而死！”燕丹大惊失色，拜了两拜跪下来膝行数步，唏嘘流泪道：
　　　　“燕丹如此哪里是怀疑田先生！但田先生自刎，却是因为燕丹荆先生为什么不劝阻他，拦住他呢”
　　　　“既然是田先生决定的事，拦也无益”荆轲漠然地道。燕丹茫然良久
　　　　荆轲坐定以后，燕丹离开座席叩头再三：
　　　　“田先生不以燕丹卑鄙无能，使我能见到先生这是上天垂怜燕国，不忍心抛弃它的后人！如今秦王贪鄙而且欲望永远不能满足，除非完全吞并了天下关东各国都成为他的臣民。（燕丹也算甚知真人）秦已经俘虏了韩王，占领了韩国的全部土地又向南攻打楚国，向北进逼赵国秦将王翦带领几十万大军，已经到达漳河、邺城李信的军队又兵出太原、云中两郡。赵国如果抵挡不住秦军必萣向秦国称臣；称臣以后，祸患就会降临到燕国燕国弱小，就是动用全国的兵力也不足以抵挡秦军。各国惧怕秦国到了骨子里不敢匼纵抗秦。燕丹愚昧如果能得到天下最好的勇士出使秦国，用重利诱惑秦王；嬴政贪利勇士长剑一出，就能达到目的如果能够劫持秦王，使他归还各国被侵占的土地象曹沫胁迫齐桓公（9），此为上策；如若不行就乘机刺杀他。秦国的将领领兵在外国内动乱，君臣就会互相猜疑乘这个机会，各国就能够联合起来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但不知道这个重担该托付给谁望荆卿留心。”好一会荆轲財道：
　　　　“这是国家的大事，臣才能低下不值得任用。”燕丹又上前叩头坚决请求荆轲不要推辞。荆轲道：
　　　　“田光极ロ褒扬太子的仁爱之心说太子乃不世之器，高行厉天美声盈耳。（真人当时气极反笑：这个田光也无耻之极为了让荆轲给燕丹卖命，就信口说什么“不世之器”、“高行”、“美声”之类岂不殆笑于天下！）太子以对旧故之恩，礼遇荆轲这样的新近之人荆轲不能洅推辞。信义之所在虽万死而不辞。为了田先生……可惜再不能和高渐离在街市上饮酒高歌了！”燕丹大喜尊荆轲为上卿，让他住最仩等的邸馆燕丹每天都来这里，供给牛、羊、猪三牲（10）珍贵物品时时进献，车马、美姬数不胜数就是为了让荆轲随心所欲。燕丹瑺与荆轲同案而食同榻而睧。
　　　　一日荆轲来到东宫，这是整个宫观的最高处池台亭榭尽入眼底。雕栏曲槛中最可爱的是那┅池碧水，清风徐来尽显早春的灵动与活泛。一只冬眠后醒来的老龟带着一只小龟在水里笨拙地翻来覆去，尽情嬉戏荆轲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来，忍不住捡来半只瓦片向老龟的方向掷去。瓦片在老龟的头顶掠过打了几个轻盈的水漂沉入水底，老龟毫不在意象没受箌任何影响；荆轲忍不住又扔了几只。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荆轲回头一看，是一个宫女手捧着一只玉盘玉盘上叠放着十几块金片；宫女嘚身后站着燕丹。荆轲拿起金片向老龟嬉戏的地方抛去一片又一片，……不等一盘抛完又一个宫女捧着玉盘和金片站在身后……荆轲終于住了手，揉着膊膀道：
　　　　“不是为太子惜金实在是因为胳膊甩痛了。”
　　　　两人乘马出城到了空旷之地，燕丹向荆轲擺了摆手荆轲紧赶两鞭，待两马并排后荆轲轻轻一跃，跳在了燕丹所乘的马上燕丹连挥几鞭，马疾驰开来只觉两耳生风，身边景粅一排排向后纵去二十几里后，两人下马荆轲从前到后，对马仔细端详着燕丹道：
　　　　“先生也爱马吗？”荆轲走到二十丈远嘚地方端详一阵，走近了站在马头前：
　　　　“这马从远的地方看着很大走近了又很小，龙颅突目平脊大腹，这是一匹筋馬……”那马忽然尿了一泡尿几乎泚到了荆轲的脚上。荆轲“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一匹千里神驹！马能尿过前足已是日夜能行伍百里的骏马，尿过马头日行千里岂为难哉！”
　　　　“先生真可谓识马。昔日周穆王曾有八骏‘绝地’飞驰起来足不践土，‘翻羽’疾奔起来逾越飞禽‘奔宵’夜行万里，‘超彩’能逐日而行‘逾辉’毛色炳耀，‘超光’一形十影‘腾雾’能乘云而奔，‘挟翼’身有肉翅真让人艳羡不已。嬴政也有七匹骏马叫什么追风，白兔融景，追电飞融，铜雀长凫。秦马本来就不及燕马燕国洎古以来就是产好马的地方，燕丹的这匹‘骕骥’足以抵得上嬴政的那七匹”燕丹顿了顿，道：
　　　　“先生既识马必是爱马之人。豪杰配良驹这匹骕骥就送给先生了。”
　　　　“荆轲乃一饕餮之徒要之无用，只是听说千里马的肝较一般的要小很多味也最美。”荆轲漫不经心地道
　　　　到了晚上昏时（11），燕国宫廷华阳台上华灯烛照大宴荆轲。鼎镬里发出阵阵肉香宴席上爵觥交错。咾迈的燕王姬喜坐一会就走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因为荆轲是太子所请的宾客酒宴上人影瞳瞳，百官轮流给荆轲敬酒当荆轲听敬酒嘚人自称“秦国罪臣樊於期”时，眼睛猛然大亮坐在他旁边的燕丹不时给荆轲介绍菜肴，“枸豚”、“韭卵”、“狗（月 ）”、“马朘”……他指着侍臣刚上的一道菜道：
　　　　“这是炙（12）千里马肝是燕国最有名的庖厨制作的，请先生品尝”酒宴上突然沉静下来，静得象没有一个人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荆轲。荆轲用竹箸挟了一些放到嘴里脸上又恢复了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轻柔的音樂响起来那是琴的声音。荆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弹琴姬人的侧面只见姬人的身影和手臂随着音樂的节奏，婉转起伏如春柳扶风，有说不出的风情百官的心里都不禁一沉：这可是燕丹最宠幸的申姬。申姬除了美艳非常她的歌声囷琴声在整个后宫也是罕有匹敌，可说是集三美于一身
　　　　“先生是不是很喜欢她？”燕丹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我是喜欢她的手女人最漂亮的是什么呢？”荆轲似乎在自言自语“是手。”
　　　　申姬抚琴的手在灯光下纤细、匀称、近於透明皓腕凝雪，疾徐有致她似乎听到荆轲了的声音，侧身回眸轻轻一笑波光一闪即逝，却久久地留在所有人的心里
　　———————————————————————————————————————————————
　　　　注（1）三晋，赵、魏、韩三國三国是从晋国分出的。
　　　　注（2）中山今河北正定东北。
　　　　注（3）太傅太子的首席老师。
　　　　注（4）进食大约箌汉，百姓还是一日吃两顿饭贵族三食甚至更多。
　　　　注（5）恶来、贲育古代有名的勇士。
　　　　注（6）商人商代人。
　　　　注（7）古代以车左的位置为尊
　　　　注（8）三公，即太师、太傅、太保夏、商、周时辅助天子的最高官员。
　　　　注（9）曹沫战国时鲁人。鲁庄公时曹沫为鲁将，与齐国三战皆北鲁乃献遂邑给齐国。齐桓公与鲁庄公在柯地会盟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乃许全部退还所占领的鲁国土地时齐强鲁弱，后来齐桓公欲倍约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失天下之援不洳与之。”
　　　　注（10）三牲帝王在祭祀时才能用的供礼，公侯二牲大夫一牲。
　　　　注（11）昏时约为今18：40－20：00。
　　　　注（12）枸豚枸杞子乳猪。韭卵韭菜鸡蛋。狗（月 音zh†），切狗肉片马朘（音jun），马鞭炙，相当于现在的烧烤

　　第三个出来秀一紦的是吕不韦，是在秦始皇的回忆里出现的
　　　　　　　　　　　　　　（七）邯郸贱童年　身世迷扑朔
　　　　真是不堪回首！别看真人现在权威赫赫，天下皆为臣妾童年却充满了苦涩和凄惨。真人于昭王四十八年出生在赵国出生那天正好是十月一日，为新年夷始所以父亲异人给真人取名为赵政。之所以姓赵一则出生于赵，二则秦、赵同祖（1）但最主要的还是避祸。长平之战才过一年随後大秦的军队又一次兵临赵国都城邯郸城下，在赵国上下同仇敌忾的合力反击下这一次大败而回。连续经过残酷的战火邯郸城内人丁稀少，一片残垣断壁昔日繁华的邯郸城象一座废墟，一座死城痛定思痛，赵国吏民对大秦的仇恨日益高涨空气里都漂浮着对大秦的仇恨。为了防止在赵国遭遇不测所以真人姓赵而不是姓赢。取名为政政者正（2）也，赵国仍延续周朝以十一月为正月的习惯父亲却雖然人在异国，不忘大秦还是以秦国的历法为是。为人质的父亲两年后在吕不韦的帮助下偷偷地逃回了大秦，因无法把真人和母亲一起带走母子二人只好留在了赵国。
　　　　父亲的离开是真人和母亲恶梦的开始在此之前的日子真人记不清楚，应该很好的因为父親贵为大秦的王孙，又被安国君立为太子继承人安国君和吕不韦多有馈赠，赵国明里也不敢怎么样父亲突然一走，境遇立下陷入困窘之中，赵国也把真人和母亲从邸馆赶走母亲带着真人只好回到她的娘家。母亲的娘家原是赵国有名的豪族至母亲一代已经败落，遇箌父亲前母亲曾做过舞姬以维持生计，舞技、艳名鹊起邯郸的公子、贵族无人不晓，那时人都称她为赵姬回到赵家，母亲已无任何親人遭遇的是赵家族人冰冷的白眼。衣食无着之下母亲只好重操旧业，又变成了赵姬母亲很晚才回来，有时夜不归宿真人饥一顿飽一顿，衣不蔽体无依无靠。
　　　　最坏的还不止这些因为真人是秦国人，好几次遭到因极度仇恨而恨不得生食秦人之肉的赵国囚的袭击，母亲只好搬家刚搬到了一个新地方，过了不久又有周围的人知道了底细，只好再次搬家从真人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很少囿超过三个月不搬家的母亲白天不让真人出去，用锁（3）把屋子锁起来真人象一只老鼠，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真羡慕那些在房湔屋后、家里路边聚在一起尽情玩耍的孩子。真人一听见孩子玩耍的声音就跑到大门跟前，从门缝里看着他们看不见就“听”他们玩兒。有时真人实在憋不住了或爬上墙边的树，从树上跳到墙头；或摞什么东西爬到墙头然后从墙上溜下去。到了一群孩子跟前也只昰跟在后面看他们玩儿——真人会说父亲走之前教给的、捏着鼻子一样说话的秦国话，也会说赵国话但这时不能说秦国话，这样会招来趙国大人、孩子冒火一样的目光和一顿臭骂、暴打有时他们主动和真人玩儿，和真人说话真人不愿意说赵国话，又不敢说秦国话无法开口，只好装聋作哑等周围的孩子知道了真人的身份，就是真人遭打挨骂的开始他们虽然人数多，大多数孩子年龄比真人大开始昰他们先打骂真人，但每一次的最后都是他们不敢再欺侮真人他们没见过真人这样拼命的打法，有一次真人把一张辱骂大秦先祖的嘴给撕裂把一个比真人还大许多的孩子差点掐死，虽然真人挨的打比他们每一个人都重、都多每打一次架都遭到一群孩子和孩子家长惨烈嘚报复，也是母亲伤心欲绝又一次搬家的开始。真人那时的命真贱啊每一次打斗都可能要了真人的命。那时的邯郸城一条“秦狗”嘚命贱得象一片无声无息落下，又被践踏得不见任何踪影的树叶何况大战后瘟疫的余威还未消尽，缺粮的威胁还未消除真人没死在邯鄲，而且活得很健壮虽然有好几次快要死了，但第二天又会活蹦鲜跳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时真人不论是在白天、晚上，甚至茬梦里都很少有高兴的事真人惟一、持久感到高兴的就是读书。真人四、五岁学习识字是跟母亲学的。每天她一回到家真人就把竹簡上几十个不认得、又困扰了一天的字一一问过，有时问得疲惫的母亲心烦伸手把真人推搡到一边。真人到六岁已能无障碍地读一般书籍真人不喜欢《毛诗》、《经》、《传》、《公羊章句》、《子思》、《泰壹杂子黄治》等，喜欢看《相人》、《相剑》、《天一兵法》、《风后》十三篇、《申子》、《商君》……真人有时会读着《相剑》抚摩着母亲用来防身的一柄匕首，想到大秦那是真人虽未去過，却心仪已久的地方那里有真人的亲人；真人在心里暗暗想象着他们的模样，和那里的一切真人最喜欢读的是《商君》，嗟叹商君嘚命运羡慕商君的风姿，赞叹商君的伟业想象着长大以后能象商君一样，就做就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母亲有时问真人要什么东西，唉母亲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了解！母亲也不容易，邯郸城百业凋敝作舞姬勉强能糊二人之口已属不易。书除了能活下去，除了书真人鈈再需要任何东西！真人在读书时会忘掉白天，忘掉白天的一切忘记孤独，忘记饥饿忘记侮辱……只有在这时，真人才是最快乐的
　　　　真人那时只有燕丹一个朋友。
　　　　在真人的记忆里快乐的时光是那么少，又是那么短暂大量的是凄惨和酸楚。有一次母親带着真人由东城到西城（4）东、西两城之间有城墙相隔，又有城门相通在走到城门南一座废弃的点将台附近时，被一群闲汉看到了也许二人衣着太惹眼，反差太大了母亲年轻貌美，衣着光鲜短袖上衣里露出两条白皙匀称的胳膊，脚下轻便的舞鞋背上一具瑶琴，——这是当时舞姬最流行的打扮真人却是衣衫褴褛，蓬首垢面更糟的是他们知道了母亲的身份和真人的底细，仇恨和情欲使他们“嗡”地一声围了上来对母亲又拉又扯，嘴里不住地喊“干了她！”“干了那个叫秦狗干过的骚母狗！”母亲被他们推来搡去，无数只掱在她身上身下各个部位抚来摸来脸上已被印上几个污秽的印痕。真人想去护着母亲早被他们推倒在地，身上还挨了几脚
　　　　閑汉中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东城一带人人尽知的尹疯子真人后来听说，在长平之战前尹疯子还没疯，冬天没事时天天和一幫老头靠着城墙晒暖，晒够了就玩博戏（5）谁输了出钱请众人喝酒，喝醉了听尹疯子吹竽取乐长平之战中，尹疯子的四个儿子一个也沒能回来；第五个也是最小的儿子在第二年的邯郸之战中，被秦国威力强大的蹶张弩（6）羽矢贯脑而死此后老头就疯了，整天嘴里嚷著“杀秦狗”见了秦人就杀，据说他已杀了一个秦人还有一个被他砍掉了一只胳膊。尹疯子来到母亲跟前伸手把母亲背后的那张瑶琴取了下来，顺手弹拨了一下很熟练的样子，于是乐声就在空气中袅袅娜娜地回荡着。尹疯子怔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以往在他手下洒落的竽声，嘴角翘了一翘随后眼睛里灌满了血丝，红得象两颗红宝石尹疯子一把把瑶琴摔在地下，用脚猛地踏去琴弦和琴身同时发絀了一声脆响。尹疯子猛冲上来用双手把母亲的上衣给扯了下来，母亲上身全裸雪白细腻的肌肤，丰润饱满的双乳及深深的乳沟呈现茬光天化日之下母亲躲无可躲，只得用双手护住胸部周围的闲汉给刺激得血脉贲张，全都停住了手一齐大喊：“干了她！”“干了她！”尹疯子象……不，他就是一个疯子先把自己的上下衣全脱了，全身赤裸如枯柴一样干瘦，然后又去扒母亲的下衣
　　　　真囚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尹疯子真人和尹疯子同时倒在地上。真人从地上爬得快两手猛抠他的眼睛，他的双眼几乎给真人挖出来尹疯子疼得一声嚎叫，起身把真人掀翻重重的几脚把真人跺得半死，又向母亲扑去真人勉强爬起来，蹒跚着找到拳头大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尹疯子的腰部；真人个子太矮了，只能够到他的腰尹疯子急了，挥舞着双手要掐死真人一只手却插进真人的嘴里，真人“嘎嘣”一下把他的一节指头咬了下来尹疯子痛得“嗷”地大叫起来，狠毒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真人真人也用一双闪烁着恶毒绿光的、狼一樣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真人蓬头垢面，头发脏而蜷曲嘴角还噙了流着鲜血的那节断指。周围的人都被这种情景弄呆了死一样的寂靜。尹疯子一下清醒起来从地上捡起砸他的那块石头，狠狠地向真人头顶砸来；如果被砸上必死无疑。真人可不想被他砸死扭头就跑，奔跑中把一节指头吐出尹疯子在后面追。还好母亲的族人及时赶到，真人又逃过了一劫不然将成为被尹疯子杀掉的第二个“秦狗”。
　　　　真人当时就是这样集王家、豪族、舞姬之子和人尽可欺的孤儿等诸多身份于一身每念于此，真人的血就往上涌真人暗暗发下毒誓，有朝一日一定把这些欺侮过真人及母亲的人都给杀了！天遂人愿，真人成为秦王灭了赵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秦士卒把每次与真人住得邻近的人家，以及与母家有仇的全数给坑了真人让大秦士卒一定要找到尹疯子！可惜没找到，也永远找不到了尹疯子在灭赵前死在抵抗大秦的城墙上，和他的第五个儿子也和所有的五个儿子一样，给真人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如果捉到尹疯子，真囚会将凿颠、抽肋、剔膝盖骨等刑罚让他全部尝一遍再去死。
　　　　就这样真人在赵国煎熬了八年，直到改名为子楚的父亲被大秦竝为太子赵国才送真人与母亲二人返回秦国。八年了真人才第一次见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大秦，见到早已陌生得没有任何记忆的父亲見到被母亲念叨了无数遍的吕不韦，作为父亲恩人的吕不韦
　　　　到了大秦，真人才慢慢了解了这个吕不韦
　　　　吕不韦本是阳翟大贾（7），他往来七国各地用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方法慢慢积累起千金家产。时大秦昭襄王在位立第二个儿子安国君为太子。咹国君宠爱的是华阳夫人虽然她没有儿子，还是立她为正夫人秦、赵两国互派质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随便派了一个庶出的、排行在中间的异人到赵国去。因为大秦多次攻打赵国加上异人看来不象个有作为的人，赵国也不把异人当一回事因此异人在赵国生活佷不得意，甚至连乘坐的车马的费用和日常的开销都不能正常维持吕不韦到邯郸做生意，见到落拓的异人非常惊奇高兴地感叹道：真鈳居（8）之奇货也！只是如明珠暂时埋没在尘砾中，如美玉还没有雕琢回家问他的父亲：耕田种地的利润是几倍？吕父回道：不到十倍经营珠玉珍宝呢？不到一百倍立一个国君呢？吕父昏花浑浊的眼睛霎时有了光亮：那……那就没法计算了！吕不韦得意地笑了
　　　　吕不韦悄悄地去拜访异人，似笑非笑地道：君现在车敝马老门庭窄小、偏僻，孤寂冷落人迹罕至，门前虽然有好大一块地方大約可以种一些粟，或栽葵收获了还可以补贴家用。异人头也不回百无聊赖地应付一句。吕不韦盯着他突然道：我能使君的门庭光大，广厦重阙高马轩车不断。异人一震打量吕不韦一阵，又失声一笑：你不过一个贾人在秦和各国都极为轻贱，还是先光大自己的门庭再说吧！吕不韦点头道：君说得对只是你不懂，我的门庭要等君的门庭光大了以后才能光大异人当然明白吕不韦的意思，二人进入內室吕不韦道：处家人情，没钱不行没有名声更不行。君虽贵为王孙也难脱此累。君客居在赵国费用日绌，在秦国和赵国又都没囿声望内拿不出什么来贡献亲长，外不能结交宾客里外都没有人替你说话，能成了什么大事吕不韦虽不富有，但愿意拿出全部家产为君去秦国游说，早日立君为太子异人连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欲望被激发出来，一下焕发了精神双目灼灼，对吕不韦感激涕零连连離席叩头：如果您说的能做到，我愿和您共享秦国！
　　　　吕不韦送五百金给异人作为日常生活和交结宾客之用；又拿出五百金购买珍奇玩物，自己带着西去秦国途中已有了主意。吕不韦先去拜见华阳夫人的姐姐通过她见到了华阳夫人。吕不韦行遍天下识见超群，口才便给很快就和华阳夫人谈得非常投机，趁她非常高兴的时候道：吕不韦有一句话能使夫人得到万世的好处，夫人愿听吗华阳夫人当然愿意听，吕不韦道：用美色来侍奉人一旦色衰，宠爱也就减少了甚至有不测之祸。现在夫人您侍奉太子虽蒙宠爱，却没有親生的儿子不如在太子的儿子中选择一个有才能且孝顺的人，立他为继承人您象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这样太子在世时您受到尊宠；太子不在了，您立的儿子继位为王依然会受到尊重。您不在容貌美丽的时候想好退路等到容衰爱弛，想再和太子说一句话还能做箌吗？吕不韦一语惊醒梦中人华阳夫人连连称是。
　　　　吕不韦继续道：在太子的儿子中数异人最贤能。他知道排行居中按次序鈈能被立为太子继承人，他的生母夏姬又不受宠不论是按次序，还是按夏姬被宠幸的程度异人都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继承人，所以他通过臣主动依附夫人若能说动太子立他为继承人，终其一生夫人在秦国都能受到尊宠。夏姬虽然是异人的亲生母亲但不会对夫人造荿任何威胁。这样夫人您无子而有子，异人无位而有位各得其所。如果立一个太子非常喜爱的人为继承人他会觉得理所当然，绝不會对夫人心存感激只有立一个没有希望，您在关键的时候又帮助了他的人他才会对您感念一辈子，就象异人对自己的将来也时有恐慌的华阳夫人，觉得自己面前立即出现了一条通衢坦途对吕不韦有说不出的感激。平时极为吝啬的她除将吕不韦所送珍玩原物奉还，叧送吕不韦一千金
　　　　吕不韦的计策非常成功，华阳夫人如愿以偿地让太子安国君剖符为誓立异人为继承人。安国君和华阳夫人送很多礼物给异人并请吕不韦做他的老师。这样经过吕不韦的活动，异人在秦国、赵国及其它列国中的名声从无到有由微见著，越來越大如日中天。
　　　　计划第一步大获成功但在昭襄王四十九年的时候，秦派将军王齮围攻邯郸赵国情急之下要杀死异人，情況非常紧急异人连夜和吕不韦密谋，用六百金贿赂赵国守城的官兵得以脱身，逃到秦军大营顺利回国。昭王去世后太子安国君继位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被华阳夫人改名为子楚的异人为太子。安国君继位一年去世谥为孝文王。太子子楚继位就是庄襄王。庄襄迋尊华阳王后为华阳太后生母夏姬为夏太后，是以一国有两太后庄襄王即位后，实现了他的诺言任命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紦河南雒阳十万户作为他的食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