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农村,父母年龄大了怎么描述,去年冬天去街里买东西,舍不得打车,走着把胳膊摔断了,所以我想给父母买个代步

大强一直说他只是用桑树棒、柳条抽打了燕子的背后和屁股。可等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燕子死于失血性休克——“被害人腿上的肌肉都被打成鱼肉状了,可以想见這是打得多么重的程度是多次、重力打击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去年我曾在黄土高原的中部某市待了一周。离开前给13岁的小花发了┅个微信红包。她很快给我回了语音“咋整啊,微信是我妈妈的然后也已经实名认证了。”她问我要到哪里去之后又说,“可是我媽妈已经死了我也用不上呀”。

她声音湿哒哒的像从水里刚拖出来,尾音里留着重量语调却平稳。说到“死”就像说一件再日常鈈过的事,夹在问我要去哪里之间

1年半以前,小花的父亲在窑洞里打死了她的母亲

2018年8月的一个夜晚,47岁的村主任大强走出自家的窑洞此前,他给村支书打了电话说妻子燕子犯了病,情况不太好他要去乡里找人。

村支书去了大强家看到53岁的燕子躺在床上,面部青紫小腿肿胀,人已经没了气息一双女儿在一旁哭。村支书给燕子邻村的哥哥打了电话后者报了警。

燕子哥哥说他断定一切肯定和夶强有关,“因为他们俩平时在家就爱打闹我也问书记了,我问打架了吗他说可能打了,身上有伤”但燕子的哥哥没去现场,“人嘟不在了去还有什么用。”

警方赶到后自然也想先找大强“但找了一夜他都没出现”,直到第二天凌晨五六点“他自己走回来了,茬村委会附近我们就把他控制了”。

大强住在市里的一个弟弟也赶了过来前一天晚上,大强也给他打电话了——“他说我出事了,伱嫂子不在了”当时,大强弟弟正和一些朋友在一起心里“咯噔一下”,不敢自己开车找朋友驾车回到村子里。

大强弟弟告诉我怹也是第二天早上才见到自己哥哥的,“我看见他从下面走上来我就过去打个照面,人公安不让说什么话他给我交代了一下,说家里哪儿放了几百块钱哪家欠了几千块钱,怎么办后事”

我忍不住问,都没问一对女儿怎么办吗大强弟弟想了想说,“没有当时女儿鈈在跟前呢,在哪个邻居那里吧他没有交代。”

重新露面时大强解释了这一夜他的行踪。他说自己妻子犯了病,心口疼他让女儿詓邻居家借速效救心丸,邻居到他家时摸了妻子脉搏还有气儿。后来他找的医生来了说人没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大强说自巳哭了会儿,等平静下来想着家里只有700元现金,就去村里一户欠他钱的人家要钱对方说要去县里拿,他等了1个小时“我从他家里出來以后,在门外的地里坐了1个多小时然后我去另一家借钱……我在他家待到天明5点多,出来后就到村委会……然后我就被带到公安局了”

对于燕子怎么就“犯病了”,大强轻描淡写地说夫妻间起了小冲突,他也动手了“拿个小木棍、小柳条在她身上打了一下”。

大強和燕子所在的县城有十几万人口刑事案件鲜少发生,燕子的死亡立刻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由于案件涉及的两个女儿一个12岁(小花)、┅个9岁(小朵),检察院提前介入引导侦查在现场提示办案民警,“对两个未成年人进行工作要注意方式尽量平和,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案发第二天上午,警方便对姐姐小花进行了一次询问问她父母是否吵架了,女孩回答“没有吵架”;问她近几日内父亲是否打過母亲,她答“没有打过”“我没有看见我母亲脸上有伤”。

“大姑娘吞吞吐吐感觉在隐瞒东西。”小花不自然的表现没有逃开侦查囚员的眼睛但他们也犯了难,不想再对小花施压决定先问其他人。

事发前3天数个村民见到大强夫妻起冲突。燕子甚至逃到一个村民嘚院子里还是被大强发现了。有村民说“我见到他(大强)用胳膊拽着她,一只手拽着这女的吃不了多少饭(形容燕子瘦),他拽著她头发”

那天,燕子被大强拖回了家;后来她又跑了一次被大强追回;再跑,再被追回这样反复了3次。

办案人员在村口开了第一佽案情分析会在村委会的黑板上把燕子三次出逃的路线画出来,找村民一一核实固定证据。

不过警方在取证时挺费力他们和村民闲聊时听到不少,但一说坐下来做个笔录吧就纷纷摆手不愿意。

这是一个老龄化的村庄一些陈旧的观念根深蒂固。有村民表示“大强和燕子感情不错哩”还有人说,“丈夫打老婆不是很正常吗”

离开现场后,办案人员从女方亲戚那儿了解了更多的情况一段家暴史逐漸被拼凑起来。

这是个重组家庭大强和燕子都曾有过各自的家庭、孩子。两人具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很多细节已难以考证。

燕子的哥謌说他们家一直极力反对这段婚姻。“她原来那个丈夫人挺好想着怎么挣钱,没什么毛病干活卖力。” 另一个反对的理由是担心這件事对燕子和前夫生育的一对儿女产生影响。

燕子的儿子小武出生于1989年女儿小丽出生于1991年。父母闹离婚时他们正处在青春期。离婚後小武跟着父亲,小丽跟着母亲燕子

2005年,小丽到县城准备上初中那时大强刚和燕子在一起,在县城租了房子小丽目睹了好几次两囚吵架、打架,大强打起人来很可怕“抡起啥是啥,烧蜂窝煤的炉子不是有火钩吗拿那个,有时候拿擀面杖”

“有一次打完之后,紦我母亲扣在大缸里”小丽觉得很难受,“我感觉人家是故意针对我”——在小丽看来,继父就是嫌自己碍事一起住了几个月后,她就住校去了

过了没多久,大强居然去学校找到小丽说她母亲燕子不见了,问她知不知道去了哪儿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他一找不见我妈就去学校闹一通一找不见就去闹……”小丽觉得自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很快辍了学

“你想想,我妹妹13岁就辍学了,詓给人当保姆”说起往事,哥哥小武的情绪比小丽激烈得多“他(大强)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浪费空气”

父母离婚后,小武說是判给父亲实际上也一直住在姥姥家。有一次大强骂骂咧咧地来找燕子,被小武看见了“他来也不好好说,就发混蛋(闹事)峩当时也小,就想你也是一个头,我也是一个头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可能是当时大强说的“你们全家都别好好活”这句话激怒了小武也可能是怯懦的母亲刺痛了儿子的眼,那次小武和大强打了一架

也是在那一年,小武辍了学他恨自己年龄小,“我那会儿要是大┅点他能活得了吗?我不拿刀杀他那时候我斗不过他,我心里知道”

兄妹俩都去了外地,彻底和母亲与继父断了联系电话都不打。母亲的近况他们都是听说的:比如2006年燕子和大强生了个女儿2009年又生了一个。

几年间离得远了,听得少了他们以为那两个人的冲突消停些了。

2017年燕子的母亲去世,一家人回去奔丧

小丽后来对警方回忆,“(外婆)下葬的那天我看见母亲眼睛附近有淤青,脸上也囿身上也有。我就问这是怎么了母亲告诉我,姥姥去世买东西花钱大强让我母亲去街上给他买烟,我母亲没买回家后就把我母亲咑了一顿。”

等到这年夏天燕子突然找到小丽,“身上又有不少淤青她还不给我看。上厕所的时候无意看见腿上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她说要在这里常住,我说你是咋了要离婚吗?她就说了好多亏欠的话说对不起我。”

小丽给母亲找了份零工但她感觉母亲总是心鈈在焉,“没过几天就看到她跟家里的小姐妹视频聊天那小娃儿哭得。”小丽觉得如果不是燕子自己和家里联系,谁都不知道她在哪兒既然联系了,没过几天大强找来了。

燕子没直接和大强见面是小丽出的面。“我没有跟他说一句好听的话差点就闹着报警了。”小丽越想越气

第二天,燕子自己提出要回去小丽说自己先感到错愕,“我感觉我母亲都被打得脑子不对了”后来是理解,“是放惢不下一对女儿了”最后心里剩下沉甸甸的苦涩,“想当初谁关心过我和我哥了”。

在那之后小丽再没见过母亲。再见面就是母親去世——其实也没见上,小武说村里人不让“往棺材里放的时候,封棺材的人说你别看太吓人。他们说我妈身上全都烂了。”

他們并不知道从小丽那儿离开之后,燕子又“出逃”过好几次

2018年2月,寒假期间燕子去了河北,找到村里一个她认识的人一起打工。沒几天就被大强的一个朋友看见了大强叫上了村支书一块去找。“第一天听说第二天就和我开车去找,开车开了5、6个小时吧”村支書说他们去了河北白沟,把燕子带回了家

再就是2018年7月,案发前1个月两人闹得很凶。燕子躲去了邻村哥哥家“她来我这儿,往床上一躺就一天都起不来说身上疼,吃从街上买的消炎药”多年来,燕子被打后从没去看过医生都是这么扛过去。

这一次闹得大不仅家囚多有劝说,外人也试图介入因为大强身为村主任,当时几个乡镇干部来村里工作听说了这件事还专门开了一个针对大强的批评会,會议记录是这么写的——“听说你和你的家人不和睦影响不好,你身为一村之长应以身作则”。

当时大强保证“我以后处理好家庭,给村民做个好样”会后,他去邻村接回妻子

1个月之后,这起惨案发生

“不理解,真不理解”大强弟弟对大强和燕子之间的争吵佷熟悉,“以前我劝过他好多次也骂过我哥,孩子们也知道我说就算感情不和,你应该合理地处理不应该打打闹闹。”

大强的父母茬他幼时离异之后父亲再婚,又生了三个兄弟这个生活在本地的弟弟比大强小4岁,两人同父异母关系最好,“我的另两个哥在北京、青海离这么远,也回不来”

大强弟弟在市里开个小饭店,大强一直住在村里两人来往也不频繁,“但我那嫂子只要一跑了、找不見他就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找个关系托个人总是这样。他也跟着一起去找我媳妇也去过,总哭得相当可怜说你把人给接回来,我绝对不和她吵架了我也说,哥你再跟人家吵架你就对不起我。”找人也要花钱这些年,“没十万也有八万”

这几年,大强家暴、燕子出逃似乎成了常态家属们记得的就有四五次。至于为什么冲突越发频繁家人也有些猜测——

小丽说,这几年大强在村里“好潒威风了”可能想生一个男孩,就有些嫌弃燕子她甚至听说大强有外遇,有一年过年都没和母亲一起过

大强弟弟则说,可能和两三姩前大强又见到了前妻有关“他们离婚之后,他前妻带着女儿去了外地前几年过年回来了,我们都看到了前妻和女儿都打扮得漂漂煷亮,感觉生活得充充实实的”

至于村干部的身份,弟弟则说“当了4届村主任了,今年是第4届12年了,在村里为人还是比较可以”怹没听说大强和其他人起过冲突。

办案民警对大强的印象很差“就像一个表演帝,我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悔过”对于案发经过,大强嘚口供一直翻来覆去

最初的笔录里,大强承认和燕子起过冲突他说8月7日用桑树枝打了她,“抽的我媳妇的背部”“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因为我媳妇要跑所以我才打的她”。

把妻子追回家后大强又用家里的长擀面杖打她。但同时他又强调之后燕子昰“自己打自己”的——“我媳妇用短擀面杖打自己小腿,左右小腿她都打了……隔一会儿问我一句相不相信她。”

大强说8月8日,燕孓的情况不太好“我媳妇和我说她腿疼,走路的时候得弯着腰走路比平时慢,其它的情况和平时差不多”再就是燕子去世的8月9日,按照大强的说法燕子那天上午曾“拿起剪刀在自己小腿上扎了一下”,“到了晚上七点多我媳妇说她心慌得不行”。

女儿小花说8月9ㄖ父亲曾喂母亲喝水,“我母亲刚喝了一小口就不动了一直喘气”,小花惊慌失措地去找几个邻居帮忙但是“他们救了半天我母亲也沒有醒”,“我母亲不行了随后我就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强一直说,他只是用桑树棒、柳条抽打了燕子的背后和屁股而燕子主偠的伤在大小腿部位。等待尸检结果的过程中办案人员并没有对大强施压,倒是大强几次跟办案人员强调:“我媳妇她身体不太好”

夶强对燕子之前的几次离家出走也没有否认。问到原因他说不知道,他评价燕子的性格“比较古怪”“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2018姩9月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燕子死于失血性休克鉴定结论让办案人员都觉得残忍——“被害人腿上的肌肉都被打成鱼肉状了,可以想见这打得多么重是多次、重力打击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鉴定结论是要给犯罪嫌疑人看的大强不认字,办案人员念给他听他点头,说没有异议在那之后,大强对案情就说得很少了

之后再讯问,大强甚至不承认自己抽打过燕子说法改变时,警方拿着过去的笔录哏他核对他说:“不是我签的字,我不认识字”警方强调,办案人员当时一定念给他听了大强还是说:“反正我不认识字,不是我摁的手印”

大强再也没有正面回答任何问题,总是说东说西警方提示他,“我问什么你说什么”眼看躲不过去了,大强就说:“我弄不清了哥,我真的弄不清了”

几次讯问中,大强很少问及一对女儿的情况倒是有好几次跟警方说,能不能帮忙联系那个欠他钱的村民此外,大强还主动问警方能不能联系上他早已改嫁、去往他乡的母亲

站在这个土窑洞前,看着夕阳给它温柔地镶上一层金边这幅景象是真美。远处有狗在吠似乎在唤人回家。

我推开门走进窑洞。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二十几平米的空间,土炕连着灶台连著另一张炕……乱糟糟的衣服随意堆着,旧报纸糊着墙小而厚的电视机摆放着,一切看着都像是七八十年代农村的模样

墙上的一片黑皛间,有张彩色年画写着“东厨司命”,就是抱着胖娃娃的灶王爷还写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墙壁上贴着小花小朵的奖状,“艺术之星”和“模范幼儿”电视机上有一张两人的合照。她们略显局促地站着姐姐小花像父亲大强,妹妹小朵则活脱脱是母亲燕孓的翻版

临出门,我突然注意到炕上有个金头发芭比娃娃,这颜色在一片破败的场景中十分抢眼娃娃的两只手臂都是往上举的,投降的姿势

在屋子里站了会儿,有一种逼仄的感觉可能是窑洞比较高,顶面高低不平窗子又很小的缘故。走出门屋前的空地倒是很夶,对面有一排猪棚听村里人说过,大强有一年养了不少猪卖的那天他们都看到了,按说挣了不少猪棚旁是一个旱厕,地上扔了一板吃完了的阿司匹林不知道是不是燕子的。

案发后小姐妹没再回过这里。我不确定走出窑洞对她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她們脱离了过去的暴力环境但另一方面,她们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谁来照顾她们一度是个难题。

燕子的父母均已去世大强的父亲已姩迈、母亲连警方都联系不上。

小武和小丽算是小姐妹的哥哥姐姐但他们对小姐妹的感情很复杂。小丽说给点生活费还能接受但要照顧是做不到的事。小武说得更直白“你两个小闺女没人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犯的错不要让别人去买单,对不对”

监护人的排序里,“祖父母、外祖父母、兄姐”都被排除了

只能看叔叔伯伯们。燕子哥哥说照顾起来有难度“我现在一个人过。而且我这跟两個小孩也不亲我妹妹在世时,也是不打架不上我门来”

还是大强弟弟伸出了手。平时小姐妹管他叫小爸他回村里帮着处理燕子后事那十几天,小姐妹的举动让他有些心酸“我走哪儿她们跟到哪,就感觉我是她们最亲的人”

之后,小爸带着小花小朵去市里过完了暑假要开学时,他的照顾也难以为继了——小姐妹准备回原校上学小爸家在市区,离得很远检察官权衡了几种方案,最终决定让村支書来担任姐妹俩的临时监护人——这事实上是激活了“国家监护”这个兜底的措施

小姐妹上学的学校还不在居住的本村,在相距十几里嘚邻村考虑到实际情况,村支书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寄养家庭姐妹俩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去寄养家庭检察院又申请了2万元司法救助金,每个月拨给寄养家庭800元

事情才算是暂时解决了。

2018年10月下旬警方来到姐妹俩的学校。

小花是很重要的证人案发当时考虑到她年齡还小,办案人员决定给她一段时间用来平复此时案件即将移送审查起诉,他们决定再问小花一次

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小花佝着背看起来有些害怕。校长说此前小花的状态调整得还不错,但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她明白是什么意思,“肯定又要问她和爸爸妈妈有关嘚问题了”

临时监护人村支书在,班主任也在民警让小花别害怕,先和她聊了一会儿之后又说,“有些事我们还不明白现在想问伱,知道的你就告诉我不要说谎,好吗”

“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你父母在家里面是否有打架吵架发生”

对面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民警说感觉小女孩当时坐在自己面前,窘迫得像要哭了

“你不要紧张……你记得有没有过?不要紧的你就说,有或者没有……”

小婲突然打断了民警,“有过”——这两个字是带着哭腔非常用力地说出的。

“这个有过是什么时候”

“有好多次了。有的时候拿手打有的时候他把鞋脱下来,抽我妈妈的脸”

民警拧开一瓶饮料递给小花,女孩摇头又摆手警察说拿着吧,把饮料放在小花身边

接下來小花说了很多,说以往父亲常打母亲“爸爸说,让我看住我妈妈不让我妈妈跑,跑了他会打我但是我看不住,我爸爸回来就打我”

小花还说,在家里爸爸打妈妈最多其次是打她,也打妹妹但少。在整个对话中小花哭得最委屈的时候,是回忆有一次父亲打她“他在路边喝了点酒,我下了自习他接我,半路上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打我,踩了我好几脚”

民警没想到小花能全盘托出,怹们最想知道的是燕子去世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花断断续续地说,那几天父母闹得很凶第一天“打了一天,然后晚上睡下了第二天沒打”,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案发那天,“我爸爸又发火了打我妈妈”。

小花说父亲拿着擀面杖冲母亲说“这又不是你的床,你为什麼躺着你要再不起来我就拿这个打你了。”母亲很想挣扎着起来但是起不来,“身上疼的”后来父亲就又去打母亲了,“把擀面杖咑断了”

“他把我妈打死了,然后他说让我把那个擀面杖扔了。”

案发后警方确实曾在村垃圾池里找到一根断成两半的擀面杖。但夶强在讯问时却说看不出这个是他家的。在这根擀面杖上也没有提取到他的DNA信息。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做笔录时说了谎小花说,当时父亲跟她说“只要警察来了你就跪下”,“还有其他人说不敢让你爸爸坐牢,你爸爸坐了牢没人管你”。

民警问这话具体是谁说的小花沉默了。最后她用一种很安顺的语气说:“我也不想让我爸爸坐牢”。

笔录快做完时可能是下课了,很多孩子涌出教室在操場上玩耍打闹,那些声音衬得这间屋子的静默十分“刺耳”

在警方的执法记录仪里,很清晰地记录着在一旁陪着的大人里有人一直抽煙,有人全程低着头看着地面气氛唯一有些活泛的时候,是当民警跟小花确认“从你记事的时候,你爸爸就打你妈妈了”小花很快囙答,“早就开始了还没生下我的时候”。有人笑了跟小花说,“你没生下来的事你不知道”

得到这一关键性的证词,民警带着大強回到村子要他指认几次追打妻子的地点和过程。大强不肯配合也在警方的意料中一下车,大强就开始干嚎民警不得不再三提示他“消停一会儿”。

大强跌跌撞撞地走下土坡走向自家的窑洞,民警问他在哪儿拽妻子头发时他说:“我没拉她头发啊”;民警强调有證人证言,大强把眼睛一瞪“啥证人证言,我没听过”;民警几次坚持让他抬手指认照片他不肯,一会儿说觉得丢人一会儿又说不鼡。

在村里走了一大圈有不少人来围观。大强骂骂咧咧地说:“谁作证了我出来就找谁”。民警让他闭嘴

办案的过程中,检察院联系了团委从2018年开始,当地团委培训了一批有专业技能的人员如社工、律师、心理咨询师、老师等服务涉案的未成年人。

事实上小花、小朵姐妹俩不在常见的服务对象范畴里,她们并不属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也不是直接的未成年被害人,但检察官却认为她们很需要专業服务介入“她们是最受影响的人,她们亲眼目睹了父亲对母亲施暴这种心理阴影可想而知。”

2019年1月团委派出的两名女性维权专员來到学校。

校长告诉二人小花对陌生人很警觉,民警来找她的那次回教室的时候她几乎连路都走不稳。那天晚上是学校的两个女老師陪着姐妹俩过了一夜。

这一次校长不建议维权专员直接接触姐妹俩。维权专员想了一招寒假临近,她们决定给全体小学生上一堂安铨自护课上课的过程中,她们一直暗中观察着姐妹俩

“小花一直蜷缩着,好像随时要担外界一个打击的感觉”维权专员注意到小花嘚身体有些局促,“但和同学在一起她也不抵触”。妹妹小朵的状态要自然得多“小朵天真烂漫一些,好像什么都不管”

课后,维權专员又去寄养家庭看了看没想到了解到了一个新情况。

村支书给小姐妹找的第一个寄养家庭只坚持了一个来月那家老人突然生病,鈈能继续照顾了村支书紧急找了一户私交好的人家,求人说就帮忙照顾几天但这一照顾就是2个月,眼看着要过年了第二个家庭告诉維权专员,他们肯定不能再继续照顾姐妹俩了

维权专员了解到,孩子的亲戚里也就孩子们的“小爸”比较积极,就和他商量对方表礻寒假可以把孩子们带到市里过年,等寒假结束再让村支书找个合适的寄养家庭

寒假期间,姐妹俩住在市里离团委的活动基地近了,維权专员这才向姐妹俩表明了身份“我是团委派来帮助你们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维权专员给小花做了一次心理评估,发现她有一些焦虑情绪和敌对情绪相熟后,小花也和维权专员谈起过父母她说等父亲判刑了之后,她不会去看“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怕我妈妈伤心”

两名女性长者的出现,可能弥补了姐妹俩对于亲情的缺失有一次,另一个孩子来基地参加活动维权专员感觉小花不呔高兴,活动结束后小花才解释“我不愿意看着你们对别的孩子好。”

寒假结束村支书给姐妹俩找到了新的寄养家庭。新学期开始維权专员更多用微信和姐妹俩联系——两人分别拿着父母的手机,用着父母的微信

一个周末,小花跟维权专员说同学说她们姐妹是没囿爸爸妈妈的孩子。“我问她你当时心里想什么。她说我恨他们我不想跟他们玩儿。”

“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她失去了正常的朋友。这是她必须要去面对的问题”商讨后,维权专员们准备了一些书籍4月份时带去了学校,宣布学校里将设一个图书室各年级都有一個图书管理员。小花就是六年级的图书管理员

她们希望小花能锻炼与人交往的能力,“让她多体验一些好的感受创造机会去强化。”對这个职务小花很认真有一个周末还专门发语音问维权专员,“老师我想把那些发的书全收起来再分配一下。”

在持续的引导下小婲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也会经常上传一些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小视频2019年母亲节那天,小花还发了一条祝福视频她冲着镜头说,“祝全天下的母亲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2019年6月底小花的升学考试已经结束,妹妹小朵的期末考试正在进行小花明显有些焦虑,考试一結束就发微信问维权专员“我们暑假去哪里呢?”

寄养家庭里的奶奶暑假想去市里带孙子但沟通后奶奶也表示,如果实在需要也可鉯继续在村子里照顾姐妹俩。

维权专员又和孩子们的小爸联系了几次但对方的态度摇摆不定。打电话、发微信总得不到及时的回复过┅两天又说,因为在某个村子信号不好之类。

面对小花几次听上去很急迫的询问维权专员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这样僵持了两三天等箌小朵考试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到村子里看孩子校长、镇长、维权专员,所有人坐在一起商讨决定如果小爸不来接,孩子就在寄养镓庭过暑假然后相应地提高生活补助。

在冰冷的案卷之外在所有人的描述之外。小花看见我有些害羞小朵不太怕生,维权专员提示尛花喊人小花腼腆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小爸意外出现了。他说刚好在县里有事想想干脆开车回村吧。有一个学期没见到尛爸了小花不说话,小朵先喊了人

小爸和寄养家庭的爷爷奶奶聊了会天,在外面沉默地抽烟去了小朵跟了出去,透着窗子我听见她在回答小爸的问题,说自己期末考得怎么样

回来后,小爸发了话说要带姐妹俩回市里过暑假。姐妹俩立刻开始整理东西——收拾了兩三本书后小花翻出了一张姐妹俩和母亲的合照,A4纸大小塑封着——维权专员问照片带不带,小花倒像有些不好意思地拉高了声调说“不带”再问她“不带吗”,她又说“带”。

第二天我去小爸的饭店里找他,他说自己确实有顾虑有段时间,他对维权专员的介叺有些抵触他感觉维权专员们对孩子太客气了,“该批评还是要批评的”寒假的时候,小花和他闹了点不愉快他批评了几句,气头仩说了句“我当时就不该管你们”万万没想到小花立刻顶嘴说,“你就不该管我你不管我,人家政府管”

小爸有两个儿子,大儿子20哆小儿子18岁,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和小女孩打交道有时候他想给姐妹俩买衣服都买不了,得让妻子带着去

“像我的两个儿子我囿时候还打两下,这两个孩子从来不会动一根指头。”说话间语气里就带着灰心。很快又像宽慰自己一般,“咱毕竟年龄大和她們父亲的亲情也在,我还得管的”

维权专员告诉我,小姐妹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小花对待长辈不是很尊重。

2019年5月办案人员曾去寄養家庭问过孩子们的生活情况,当时问孩子们在家怎么称呼他们爷爷尴尬地笑,“叫不上从来这儿,就没叫过我”

所以这次暑假,維权专员也很担心姐妹俩在小爸一家的处境叮嘱了小花好几次,“你应该主动地关心小爸小妈每天他们回家,你可以问问他们累不累吖”

为此,维权专员还设计了一次特殊的课堂

课堂从姐妹俩喜欢的唱歌跳舞开始,蹦蹦跳跳后气氛暖起来了,两个孩子坐下来第┅部分是一个扎气球游戏。维权专员拿出一根牙签先做示范把气球放低,对着远处拿着牙签扎下去。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害怕又兴奋的眼神她们也学着,可是扎了好几下气球都没有破。

维权专员就拿过一个气球说“你们摸摸气球,是不是头和尾部软软的再摸摸它肚子最鼓的地方,是不是有些硬你们只要拿牙签,扎它最鼓的地方这样一下就能扎破。”

“啪”气球破了,姐妹俩笑了起来

“气浗鼓得最中间表面的张力最大,一碰就爆交朋友的时候也是一样。有的小朋友胖胖的有的比较结巴,这就是他们表面张力最大的地方如果我们不注意,随便去碰最弱的点对方就会不高兴,一下就爆了所以我们和别人交往的时候要有礼貌,接受别人的弱点不轻易觸碰。是不是”

维权专员还准备了一个故事。

“大森林里有一天小熊过生日,它准备请四个好朋友来家里吃蛋糕首先它给长颈鹿打電话,‘喂你是长脖子的家伙吗?你今天下午到我家来吃蛋糕’长颈鹿听了不高兴,说我才不去挂断了电话。小熊有点纳闷接着怹给小猴子打电话,‘喂你是红屁股猴吧?红屁股猴今天我过生日,晚上你到我家来吃蛋糕’猴子听了不高兴,话都没说直接挂了……”

姐妹俩听得很认真小朵时不时咯咯地笑。故事讲完了维权专员请小姐妹替小熊纠正一下。

小花先说她站起来,想了想说,“长颈鹿你好今天下午我生日,你来我家吃蛋糕吧”小朵接着,她说“小猴子,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太着急了。我给你道歉今忝下午是我的生日,你来我家吃蛋糕”

离开前,我跟小花道别她问我去哪儿,之后又用一种幼稚却十分认真的语气说,“你们为什麼不能就在这里住呢”“在这儿没地方住吗?”我解释之后她说“好吧,再见了”

到底要不要直接给孩子们零花钱?我也问过维权專员小花有些过度依赖手机,大人们不建议直接给她钱可我还是想让孩子高兴,就给小花发了个微信红包让她暑假去买几本书看看。等我飞机落地我看到了十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小花发的问我在不在,说她没有微信的支付密码用不了钱。

小花有一个习惯但凡微信找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就会很急切地发很多段语音,都是一两秒打开来听是她在问——“在吗”,“你在吗”“在不在呀”。

2019姩7月大强涉嫌故意伤害罪的案件开庭。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他将面临十年左右的刑期,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承担照顾女儿的责任等到他重新回到姐妹俩身边,也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

维权专员和孩子们的小爸聊过,未来怎么办反复更换寄养家庭对姐妹来說不够稳定,也有很多意外风险她们也考虑过是否要送姐妹俩去福利院,但是小花不愿意小爸听明白了维权专员没说出来的意思,他說他要等到再见到哥哥大强的那一天,问问大强的意见

2019年的暑假一转眼就过去了。小爸说孩子们这次的表现挺好,“好像一下就懂倳了”

本文系网易新闻人间工作室独家约稿,并享有独家版权

投稿给“人间-非虚构”写作平台,可致信:thelivings@稿件一经刊用,将根据文嶂质量提供千字500元-1000元的稿酬

其它合作、建议、故事线索,欢迎于微信后台(或邮件)联系我们微信公众号:人间theLivings(ID:thelivings)

人间theLivings,只为真嘚好故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父母年龄大了怎么描述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