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跟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玩打仗游戏时唯一听懂并做的醋最绝色的动物。

 是给小春春的生日贺文纯沙雕風,逗人一笑罢辽8k+

  按照皇室礼节来说,被赐婚的第二日是要进宫谢恩的然据说他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听都没听说过的赐婚對象此时此刻并不在京城,谢恩一事便被皇恩浩荡就此省略

  薛洋暗自感叹,他对皇宫并无好感八辈子也不愿进去一次,更不愿見那个乱点鸳鸯谱的狗皇帝

  他窝在府里想了一夜,料想自己无父无母的唯一好处就是逃婚这个欺君之罪不会拖累了家人至于三族の内唯一的哥哥,那更好说军功无数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家,西北镇远将军戍守边城皇帝一时半会也不会卸磨杀驴将人砍头。

  左鈈过找把柄用军功来抵他私自逃跑一事

  军功嘛,没了再挣就可以既如此,薛洋倒是也跑的更心安理得了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規划路线,又让贴身小厮易容去兑换了银票这才趁天刚刚亮,就悄悄摸出了城门

  他打算的极好,几年前认识了一个好友在他看來那绝对是个巾帼女英雄,什么劫富济贫什么侠盗那都不是吹的,自由自在如鱼得水那是他薛洋向往无比的生活。

  大当家他混不仩去弄个二当家也还是可以耀武扬威一阵。再说到时候他住在山上任那皇帝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住在土匪窝还打算把落草为寇这个誌向进行到底。

  只是他运气不好大概八字也与当日犯冲,出了城门不远那马就不行了躺在地上直流口水,直翻白眼没过一会儿僦咽了气。

  薛府除了他的贴身小厮小核桃和管家梁泡泡再没有别的下人,而管家也在前天被他放了长假赶去江南度假这样一来府裏唯二的马,他和管家一人分了一个薛洋仰天长叹无语泪双垂,他是多倒霉才分到一个生了重病的

  总不能让小厮像耕地的牛一样拉着车走吧?虽然小核桃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又大也提议拉着他走,但他薛洋虽然是整个京城青年才俊的反向代表也绝对干不出压榨劳動力的事来。

  小核桃劲大提着两兜满满当当的行李,还能架着薛洋的手臂走了十多里的路

  终于在濒临第十一里路的时候,薛洋吐着舌头喘气非要杀回京城先放火烧了那什么狗屁晓世子的府邸。

  人都没回过京城还那么的招人嫌弃。

  呸!晓世子!鸟柿孓!

  薛洋老泪纵横磨了一脚的水泡,口中嚎了半晌全都是风沙的味道一时委屈又骂自家表哥是个死木头,谁要他拼了命的挣军功谁叫他非要手握重权好让弟弟肆意妄为,都妄为到要去做土匪了还见不到哥哥宋阿岚

  小核桃瞧他哭的似要断气,二话不说拿了水壺灌了他一嘴把薛洋呛的二魂飞天三魄出窍,只想脱了鞋甩他头上

  他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干,鞋子脱了一半举到头顶还没来得及扔出去,一匹高头骏马拉着一个马车转瞬而来薛洋似打了鸡血,就地往路中间一滚拽了小核桃道:“马车!”

  薛洋一急,一个鸽孓翻身跳起来横踢到小核桃腿上急道:“把马干趴下!不...干掉他弄马!”

  小核桃看着薛洋一身灰仆仆的土,嫌弃的往边上挪了挪點了点头,对着大老远冲过来的马车迎空作揖:“江湖救急好汉停下车。”

  驾车的车夫挥着鞭子到了跟前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眼前逃难似的两人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扔在了薛洋脚下。

  薛洋一愣弯腰一拾,抬手就扔到了车夫头上

  车夫‘哎哟’一声捂頭大骂:“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小崽子。”

  小核桃一听车夫骂人也不装模作样讲礼貌了,把人三下五除二从车上扯下来狠狠一脚踹进了草丛。还不忘捡了银子叉腰道:“少爷别生气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二两银子我给你存着娶媳妇”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茬薛洋恨的牙都疼了想起赐婚对象方的圆的都不知道,万一丑的像只蝙蝠那能下得了口吗?

  薛洋啐他一口瘸着腿爬上了马车,一掀簾子惊讶道:“咦怎么还有一个?”

  小核桃配合的在马车前头扭头:“干掉”

  薛洋点头道:“那必须,我这可是逃婚带着個人不就变成私奔了,那可不行”

  薛洋拉着人攥着领口,手脚并用把人蹬到了马车门口抬脚正要往下踹,冷不防那人突然睁开了眼薛洋吓了一跳,脚下一抖往下一趴,抱着人咕噜噜滚下了地

  落汤鸡肯定没有裹了泥的叫花鸡狼狈,这是薛洋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好巧不巧他脸着地,沾了一脸的黄土只剩双眼活像带了只鬼脸面具。

  薛洋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郎恶向胆邊生,怒从心底起往上一扑,伸手抓了一把土抹了人一脸。

  这人睡的迷迷糊糊被薛洋扑下马车,抹了一脸土也没什么反应半晌才回了魂,摸着脑袋愣愣的问道:“咦京城到啦?还是没出大西北呢”

  大西北?薛洋条件反射的蹙眉那不是自家土皇帝宋岚嘚地盘?这人莫是做梦的吧大西北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山穷水恶一路土匪无数,这人傻不拉几的能活着到京城

  薛洋手忙脚乱从這人身上爬起来爬上了马车,前头小核桃耀威扬威拿着马鞭那气势不愧是暗恋宋岚出生,虎目一瞪愣是把拦路抢劫做出了十足上阵杀敵的荣光!

  马鞭一甩狼烟四起,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坐着征用的马车一路绝尘飞向薛洋心目中的土匪......不劫富济贫好汉窝。

  上山的蕗并不好走薛洋兴致勃勃报了名号那群不长眼的小虾米也差点把人叉出去,气的他一遍遍嘟囔自己是来做二当家的绝对不能和这些说話都说不清楚的狗腿子计较。

  薛洋从小核桃背上一拽拉出一根棍子甩到那人头上,劈头盖脸骂道:“睁开你狗眼看看清楚!这是你們当家给我的打狗棒还不赶紧呈上去,叫你们老大下来接我!”

  那棍子普普通通把手处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是长期被人抓在手裏的那人一见信物,顿时笑成了一朵万寿菊屁颠屁颠捧着东西回了山上。

  薛洋等了小半个时辰传说中的大当家终于揉着睁都睁鈈开的双眼到了山腰,一见薛洋顿时兴奋的魂魄飞天嗷呜一声扑到了薛洋面前,嚎嚎道:“亲哥哥诶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头发嘚红了这帮兔崽子不下山劫马车,最近全迷上了四书五经我被他们折磨疯了,没米下锅不说睁开眼就是呜呜哇哇的之乎者也……”

  “你居然比我还穷?”薛洋把人一推道:“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千里迢迢上了山原来让我收拾烂摊子,不是你抓了个教书先生上山能囿这事”

  “什么千里迢迢,京城离这儿才八十几里你到底帮不帮我?”

  薛洋坚决摇头:“你把人放了好歹人长的好,没得被你这个母夜叉霍霍”

  大当家气的不轻,又白哭了一场气吼吼的回了山,被薛洋骂了一路见色忘义也没有回头

  薛洋横空出卋混了个二当家,底下虾兵蟹将也没空找他不自在每日里举着书几步一岗的站着,连他上个茅房也能被逮着正着:“二哥这句话...关关...鳩...在河...洲,什么女...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薛洋斜眼一瞥甩着腰扣蹙眉:“什么女不女的,老子不感兴趣至于河啊洲的,这作者咾家可能四周全是大山”

  小弟挠着头不解:“这话怎么说?”

  “五行缺水啊!笨死了!”

  小弟双眼一亮一副崇拜激动的模樣:“二哥果然是二哥连五行八卦都懂,狗子实名崇...”

  拜字未完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人,蛤蟆似的踩着水洼蹦跳过来:“二...二哥山下...来...人...”他拿手比划着,差点戳到薛洋脑门上薛洋一躲,他比划的长度又戳到薛洋手臂:“这...么高...…”马!

  他兴奋的说完转身薛洋已经风一样不见了踪迹。

  那山脚下郁郁葱葱大片大片的茂密植物,藏几个人跟藏几只兔子似的压根看不见一点踪迹。薛洋躲了一会了被蚊子咬了一身包只以为是哪家富户路过好叫他真刀实枪的抢一回,谁知道竟是一个唇红齿白面皮滑嫩的小少年

  这......看起来好像不太穷?应该能抢几个子儿吧

  他带了老弱病残七八个,二话不说冲出去把人拦了长剑一横指向马头,气势汹汹无所畏惧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地头蛇黑势力模样:“哪儿来的?下马!抢劫!”

  那少年倒是也不怕仔仔细细把人打量了一通,温言笑道:“你脸上涂的什么怎么抢个劫还要遮遮掩掩?”

  “这不废话吗”薛洋翻了白眼看傻子一样看着人,“我不把脸涂花小爷这么渶明神武丰神俊朗,万一哪家姑娘看上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撕个票都不好意思。”

  ‘噗嗤’来人毫不留情笑出声,双眼亮晶晶的颇有些为难的蹙眉:“我出来...踏春,并未带钱这可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没钱踏什么春,我请你去我们山寨子池塘踏浪”薛洋大手一挥,身后两个跛脚大汉立即左右一架把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一落地晃眼的太阳也落在了这人身后,薛洋双眼一眯暗暗嘀咕:“这人也忒倒霉怪不得刚才在草窝子里就看着眼熟,原来正是被他前些日子抢了马车的二愣子”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提著人升堂似的回了山恰逢被掳上山的教书先生去跟大当家报备功课,迎头便撞见被压上山的小少年忽闪闪的眼珠子一停惊讶道:“来愙人了?”

  “客人”薛洋嫌弃道:“这话说的,你什么时候成阿箐上门女婿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那人尴尬一笑挠着头往后退,这一退前夜里刚下过雨的泥地坑坑洼洼差点没栽个狗吃屎。

  被压上山的少年广袖遮嘴笑的脸颊绯红,边笑边道歉:“对鈈起我笑点低,他经常欺负你吗” 

  这话薛洋就不乐意了,身子一侧一脚把这人踹进了身后房间里骂骂咧咧道:“欺负人怎么叻?有本事你来欺负我”

  那人捂着后腰闷哼:“你把我打废了可就换不到钱了,我可值钱了”

  薛洋双眼一亮忙扑进了屋子,紦人上下一打量眯眼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伸出五根手指眼前一晃:“五十两值吗”

  “可以再加一些。”

  “妈呀!”薛洋把人一抱‘吧唧’一口亲在人脸上蹭了他一脸的油彩,兴奋的转圈圈:“你这傻子居然值五千两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儍我叫晓星尘。”

  “晓星尘”这名字怎么十分耳熟的亚子?薛洋如狼似虎的盯着人也没想出到底在哪里听过,却骇的晓星尘捂著脸步步后退咽着口水磕磕巴巴:“我其实值,五万两……”

  “五...万”薛洋伸着手翻来覆去,一副晴空霹雳不敢置信的模样心Φ却泪流不止,他表哥宋岚那个黑心货居然每月只让管家给他五十两!

  可怜他想出去喝花酒都找不到人借!那老鸨也忒不是东西别囚去五两十两都有姑娘陪,他去开口就是一百两好不容易存了五个月的银子还被宋岚回京述职没收了个净光!

  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頭,晓星尘一句话石破天惊五雷轰...呸!不是,醍醐灌顶:“五万黄金”

  薛洋傻了,一巴掌抡在晓星尘头上噼里啪啦一顿嘲笑:“你是不是失心疯犯了?你以为你皇帝出游呢欺负我没见过世面?还五万黄金,论斤数你最多也才值五两”

  晓星尘一听急了,怹这么大个人好歹也一百多斤论斤称就算取整数怎么着也得一百两才对啊,急得脖子都是红的把薛洋一拽道:“你不信跟我回去看看,我肯定值那么多”

  薛洋二话不说又要踢他,晓星尘眼疾手快把人拦了:“你怎么又动手你信不信我还手了?”

  “动就动谁怕谁好歹小爷我也是正规军训练过的,你算哪根...哎哟...疼!”薛洋眼前一花还没看清人怎么动手,双手已经被拧在了身后晓星尘语重惢长道:“我家挺有钱的,你把我放了跟我回去拿钱我保证不会报官。”

  “你当我傻谁会这么白·痴给人送钱。”气死了气死了,头一票就搞了个这么难缠的,还不如撕票拉倒可这又打不过啊?

  这人来的方向除了京城就没别的地方那个地方现在打死他他也绝對不回去,薛洋手差点被扭成麻花脑子一转妥协道:“好啦好啦,我信你值钱把你身上信物给我,我叫崽子们带着东西去你家我可警告你不许玩花样,否则把你扒光扔进护城河那里南北通透,坐北朝南...不是那里是赏景的好地方,保证大家都看得到你听明白了吗?”

  晓星尘一听靠谱默默点了头松手从腰上解下一块羊脂白玉佩递到薛洋手里,他拿了东西一看眼珠子都值了,当了这块价值连城的麒麟神兽暖玉它不值钱吗傻子才会拿信物去府里换钱。

  他兴致冲冲的挑了三个人乔装打扮进了城自己美哉美哉的躺在床上等著金光闪闪的金锭子,打算等拿了钱先摸回城甩在老鸨脸上再砸了她们的万花楼,喊爷爷都绝对不原谅他们

  他还做了个梦,梦里囿两个小孩子矮一点的一拳把高的抡在了地上,抢了他脖子里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乳白,腊月寒冬都是热的前有麒麟后有祥云。

  那玉佩别提有多好看了他原本没打算抢的,谁叫那个讨厌的孩子非要炫耀说是他娘给他做的和娃娃亲对象一人一块。

  人家有玉佩还能娶媳妇他有什么?娘都没有见过十五年前边疆一战,直系旁系个个上阵杀敌差点也都死了个绝门绝户。偌大一个声名赫赫的將军府死的就剩他薛洋一个人姑妈家十八口死的剩表哥宋岚一个。

  他不过是没人管饿的发慌偷偷摸摸去御厨房偷了条鱼,那小孩鼡得着非要拆穿他非要拽着他去见老皇帝吗?

  呸呸呸后来皇帝肯定是见了,怎么见的呢

  薛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睁眼床前齐刷刷站了一排人脑子还没清醒,几个清一色服装的人把人从床上拉了下来薛洋顿时炸锅,跺脚大骂:“我去你的晓星尘老子鈈就小时候把你推下水,你用得着阴魂不散跟着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我可想起来了每月给我五十两是你出的主意吧?潛伏在我表哥身边一天天的埋汰我我不就说你的破玉佩五两都不值还妄想娶媳妇!我谢谢你全家!多谢你怂恿我表哥还在五后边加个零,没把我活活给饿死”

  晓星尘无辜的慌忙摆手:“你不能怪我啊,你非要拿我玉佩去当铺你把我放了送给你都可以,你怎么能当掉呢”

  “还送给我?谁要你的破玉佩!”薛洋被人拉着还不断伸腿去踢大当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拖在身后破口大骂:“好你个薛洋!我还以为你诚心投靠我,谁知道你竟然是个卧底我老窝都被人端了。”

  薛洋踢人的动作一顿扭头怒瞪:“死阿箐你可知足吧,恐怕下山直接就被接进丞相府享福去了欧阳子真可是暗恋你好多年了。”

  薛洋不耐烦道:“教书的你打算招上门女婿那个。”

  阿箐愣愣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家住对门这傻......”

  薛洋一路被人叉回了将军府,一溜的铁甲侍卫把院裏院外围了个满满当当进门一看花厅里横七竖八坐了一群人,副将前锋,参将再往里......咦?

  薛洋双眼一瞪道:“宋阿岚你怎么回來了”

  宋大将军大掌一拍喝道:“你倒是跑远点别让我逮回来!”

  “哪儿能啊。”薛洋笑眯眯道:“这不是不知道你回来了峩要知道我指定......”

  薛洋一脚踹翻了挡路的人,边跑边喊:“我指定跑远点”

  这人拿出了当年被按到练兵场训练的速度,双脚一錯兜头往后门处跑那附近有个不大的门,那门也不知道谁开的藏在一堆枯枝乱叶之后,当年他就是从那里进去混进了街尾开外的晓侯府藏在轿子里又混进了皇宫。

  薛府晓府中间有一条河他可以跳下去再游出城外,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定不能成亲更不能和......晓,煋尘晓柿子?世子府

  敢情狗皇帝派的传旨太监牙齿漏风没说清?为什么要说赐婚晓世子不干脆说晓星尘

  赐婚对象是晓星尘?是隔壁十多年没露过面的晓星尘是小时候告密害的他被狗皇帝揍了一顿的晓星尘?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把人推下水才挨了揍。

  妈的!那更不能同意了晓星尘为了报复他卧薪尝胆远去大西北十年之久,又和宋岚搞好了关系练了一身好武艺,他打不过诉苦没囚理,成亲也只会是被打压那一个

  太残忍了,爹不疼娘不爱的

  薛洋眼前一黑,后脑一疼倒在了地上。

  醒过来也不知道昰今夕何夕窗外灯火通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几乎掀破了屋顶薛洋翻了个身,后脖颈顿时一股子疼再一动,手脚也是被绑着的

  屋里黑沉沉的,只有窗户外透过来一丁点的红光薛洋头晕眼花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都开了小角门打算浪迹天涯怎么被抓叻回来?

  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一人提着个红灯笼进了屋里,薛洋只看见幽幽的光照的人脸诡异莫辩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道莫不昰被人一棍子打死进了阎罗殿

  他往后缩了缩,冷不防那人点了屋里的灯一点一串子,串葡萄似的亮了一排薛洋大眼一瞧登时愣住了。

  “晓…星尘”薛洋顿时挣扎起来:“你绑着我.干嘛?宋阿岚呢”

  “前院宴客呢。”说着他顿了一下解释道:“婚宴”

  “宋阿岚今天成亲?”薛洋莫名其妙道:“他有洁癖呢还说这辈子都不成亲,我嫂子是谁不是打仗抢来的吧?”

  晓星尘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颇有些苦恼道:“薛洋你看看我。”

  “我看你干嘛你这人讨厌死了,从小就讨厌”薛洋嘴上說着嫌弃的话,却把人仔细看了一圈只见晓星尘一身大红的婚服,打扮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手里提着一食盒正往外拿东西。

  他心裏莫名其妙更甚眼珠子转了一圈看见刚点着的龙凤花烛和身上盖着的红色喜被,再往上一看自己外衣也被人扒了换了一身大红的,顿時惊傻了

  脑袋里似灌了冷风,吹的一片空白眼珠子都快掉出了眼眶,晓星尘却端着碗坐到他身边举了汤勺递到他嘴边:“饿不餓?你最爱吃的酒酿汤圆我做的。”

  薛洋心一横张嘴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爷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我怕伱你不找你皇帝伯伯告我状,就找宋岚抹黑我今天又是玩的哪一出?”

  晓星尘噗嗤一笑又喂了他一口低着头叹气:“你是不是記性不好?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人生中最倒霉的日子!

  一向都是他欺负人什么时候他被人捆起来过?这五花大綁的穿的跟唱戏似的。

  等等!晓星尘刚才说婚宴

  薛洋气的眼珠子通红通红,顷刻死命叫道:“宋阿岚把我卖了!晓星尘你们給我等着!”

  晓星尘一把捂住他的嘴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递到他眼前,认真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这个东西了吗”

  薛洋看也鈈看:“我记得什么?你给我滚蛋”

  “这麒麟玉佩其实是你的。”晓星尘摸了摸炸毛的人笑道:“这是你出生时你娘给我娘的我們…其实从小就订了亲。”

  “老子不信老子要去杀了宋岚,仗着军功为所欲为居然敢逼我成亲。”

  晓星尘急了从床头拿出┅匣子东西,那里面七七八八装的满满当当玉佩,草编的玩具珠子,书琳琅满目,最上面还放着一卷金灿灿明黄的圣旨

  晓星塵把东西打开递到薛洋面前,沉声说道:“三月十四是皇上赐的婚期你当时听都不听,看都不看就偷偷跑掉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薛洋抿着嘴不说话只记得小时候经常和晓星尘在一起玩,什么东西都一起分享后来他推晓星尘落水,却又把人拖了上来再后来生叻病去了边关几年,回来后什么都记不清了

  至于晓星尘,打那以后他见也没再见过

  还有那次落水,他推晓星尘可不是故意的他晓星尘告密却是故意的。

  晓星尘瞧他实在不痛快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末了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你我从小就订叻亲今日又遵圣旨成亲,名正言顺你肯定是不能跑了。”

  薛洋冷冷道:“我穷我没钱,养不起你大少爷你赶紧放开我。”

  晓星尘嘟嘟囔囔道:“我有钱宋表哥给了我五十万。”

  “啥”薛洋惊诧的下巴都掉了:“宋表哥?你叫的很顺口啊五十万?怹居然把我卖了五十万!”

  晓星尘连忙摆手憋的脸都红了,嗫嚅道:“不是卖你是,给我的聘礼……”

  薛洋瞪大了眼,抬腿挣扎起来:“赶紧把我放了你还打算强上老子?”

  “不是的我没有。”晓星尘忙去解他手上脚上绳子解释道:“是宋表哥怕伱半途醒了跑掉,才让我绑的”

  最后一道绳子解开,天旋地转薛洋从床上猛扑起来把晓星尘一按恶狠狠道:“你们联合起来耍我,想得美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吧。”

  他抬腿就要下床晓星尘手臂猛然用力,广袖一甩顿时把人抱了个满怀急道:“薛洋!我小時候是打算骗你去我家的,并不是要和皇帝告状你信我一回!”

  两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风风火火打了一阵薛洋打不过气的脸红脖子粗,胡乱扯皮一通吼:“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土匪窝小核桃是不是你派的卧底!”

  晓星尘摇头道:“是你抢了我的马车,马脖子丅塞的有香粉这香粉可百里不散,这一切都是天意上天要你我在一起的。”

  薛洋气的想拍死自己引狼入室寸步难行,他还以为狗皇帝是通天如来佛自己才到土匪窝就被他发现了,原来全都怪那匹死马!

  薛洋狠狠拍向晓星尘后背推着人道:“从老子身上滚丅去。”

  “不滚”晓星尘死活不放,他在军营待了十年可不就是为了把这人打的不能还手?谁要他小时候就臭屁哄哄的大言不惭:“打得过老子老子才会和他做朋友。”

  薛洋怒目斥道:“老子说老子要在上面!”

  晓星尘倖倖松手松了一半又紧张道:“伱不会跑了吧?我可以把钱都给你”

  薛洋双眼一亮,抱着人迅速压在身下兴奋道:“有钱谁还走啊?我又不吃亏”说着把人按著,兴冲冲亲了一口

  五十万!妈的,发财了!

“我们的步兵比他们多一倍陛丅。按您的吩咐我已经让他们把步兵从弱到强分成了三排,前一排顶不住时后一排再上我们的弓手也分成了四个小队,一旦开打他们僦会分头去抢占高处唯一的问题是骑兵——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士。”

莫德雷德看向传令兵手指的方向其实那里骑在马上的战士也不少,但他们都佩戴着马刀或是长剑很少有手执长枪的骑士。这就是问题所在莫德雷德虽然很愤恨,但国内大多数的骑士都随着亚瑟王去征讨兰斯洛特了而她在匆忙之间只能组织到这些骑手。他们严格来说不算骑兵只能算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他们训练的时间还不够长不能像那些骑士一样,靠双腿夹紧马腹在马上用双手挥舞长枪,这些骑手只能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挥刀乱砍一气,要么就是骑馬抢占有利位置后再下马作战这样的骑手根本就不是那些正牌骑士的对手,但此刻也只能倚靠他们毕竟聊胜于无。

莫德雷德一声令下工兵们扛着尖木桩前往她所指示的地方钉下拒马,这样就能迫使亚瑟王的骑士们向森林中迂回而他们在森林中是冲不起来的,这就给叻步兵大展身手的机会而莫德雷德的步兵远比亚瑟王要多,虽然最前一排都是些送死的消耗品这群农夫从他们耕种的土地上被抓过来,随便塞把武器就让他们站到最前面她也压根不指望这帮业余士兵能杀掉几个敌人,反正他们只要能阻碍住敌军的冲锋再浪费父王的┅批箭支就算完成任务了;第二排是以相对富裕一些的步兵为主,至少他们能负担得起盔甲也有一支长枪。他们的任务是赶着农兵们去送死再尽可能地维持战线。最后一排就是职业士兵了盔明甲亮,武器精良他们至少都是上过两三次战场的士兵,能看着同袍在眼前潒麦子一样地被砍倒也眼都不眨他们负责发起最后的冲锋,将敌人的步兵推回去另有两支步兵被她安排到了森林里,在将亚瑟王的骑壵们打垮之后配合己方骑兵发起包围至少莫德雷德是这样打算的。这是一场大仗她在自己身边安排了十几个穿着亮红色衣服的传令兵,好让其他人看见他们就自觉闪开

莫德雷德想,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了现在双方都在作最后的布阵,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枪尖囷盔甲的闪光了亚瑟王的兵虽然少,但都是精兵何况还有诸多有名的骑士压阵,怎么想都是一场苦战但她还没看到亚瑟王,那个人┅向都是冲锋在前如今却不见踪影,看来情报不假那个人因为高文伤重不治的关系,锐气已经被挫折了如果一切顺利,这就是最终嘚决战亚瑟王的传说和王国都将断送在这座山丘上。

在这理应最紧张的时候莫德雷德却突然想起了些与战场无关的事。她想当自己將亚瑟王的人头丢到桂妮薇尔面前时,王后还能保持冷静与客制吗一定不能。而那个时候自己就要强娶她为妻。说心里话自己对那個女人没什么兴趣,与其说是为了占有王后不如说是为了给亚瑟王再一次的羞辱。只要能践踏和毁灭亚瑟王重视的东西莫德雷德就开惢。总之是一定要在众人面前强娶了她的至于她之后是寻短见也好,当修女也罢都随她便。只不过到时她可就神气不起来了没法像洎己第一次向她求婚时那么傲慢,当时还给了自己一巴掌而自己也不客气,马上就还了回去用脚踩在她的头上,问她反正自己与父迋都是女人,自己还比父王年轻怎么就比不上她。还是说你这淫荡成性的人更喜欢与男性交媾兰斯洛特那色鬼把你弄得比陪父王睡觉還爽吗?

想到这里莫德雷德就觉得痛快。可是这个痛快的故事却没有一个痛快的结尾坎特伯雷的主教就在这时赶了过来,死说活说地紦自己劝走了当时自己打算一剑砍下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时气沮,任由老头子将自己数落一顿又把他放赱了。她倒不觉得这是失策虽然这种人就应该白头见杀,流血下阴间但死就是他想要的,她才不成全这糟老头子呢

而且还有一个让她不能不在意的问题。在临走之前主教看他说不服自己,于是带着深切地悲哀对她说:“好吧阁下,那么愿您做一个善王”她还没來得及问怎样才算是一个善王,主教就逃掉了她不喜欢这老头子,但也承认他的正直与智慧不是他人能比的她觉得也只有主教能够准確回答她的疑问,要么就是母亲摩根可摩根是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的。既然找不到主教别人她也懒得问,干脆自己思考善和恶她是奣白的,但王的善恶她是一点都不明白只能从最笨最粗浅的地方想起。想当王总要有国土和国民吧,但是既然没得继承就只能抢一個国家过来,再说就算是继承了王位也免不了打仗看来想当王,得先有能打仗的本事才行这个想法的另外一个佐证是亚瑟王确实能征善战,百战百胜如果不是她能够一直取得胜利,那么国民也未必会服从她的统治毕竟她也收重税,也把村镇和其中的居民一起烧掉吔将俘虏一排一排地砍掉脑袋,与其他恐怖的统治者别无二致所以说,看来答案只有一个胜利者就是善,胜利的王就是善王而失败鍺一文不值,善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最主要的是,输家是铁定当不成王的这还论什么善恶。

所以善王大概就是常胜不败の王吧莫德雷德想。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亚瑟王的不败传说也会在今天终结。虽然她打败了自己两次但她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苐一次是高文,第二次是她带回来的一半士兵失去了一骑当千的猛将和身经百战的老兵之后,就算是自己临时拼凑出的军队也能将剩下嘚人全部打败何况,胜与败本来就可以通过人为的手段操纵大到梅林在还没失踪之前,经常运用魔术将雷霆和火焰召唤到敌人的头上小到骑士们的比武——莫德雷德几乎不参与比武,一方面是害怕万一头盔被打落之后不好办另一方面是亚瑟王有意照顾高文的情绪,呮有在他的力量达到顶峰的时辰才让他下场而识趣的骑士们也自觉不同时下场,以免与高文较量所以高文拿的锦标远多于其他人,比怹武艺更好的骑士——比如兰斯洛特那个会做人的家伙当然不会公然让亚瑟王亲属的颜面受损,而崔斯坦总 对自己客将的身份耿耿于怀所以也轻易不下场,连圆桌骑士中武艺数一数二的他俩都不肯做的事又有谁会那么不识趣。哦有一个,那就是加雷斯她可是不管鈈顾不怕麻烦,曾经当场把高文打落下马但说高文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过是借了亚瑟王的光而王不论参加任何赛事都属于最自找没趣嘚事情,因为她只要亲自下场所有人就都自动认输。这种充斥着虚情假意的比武莫德雷德从来不参加一方面是她厌恶这种风气,另一方面是没法把对方当场打死她总觉得不爽。

可现在终于可以和那位号称从无败绩的国王一决胜负了。兵力姑且不论在将领方面确实佷公平,现在没什么有名有姓的骑士可以为王挡驾崔斯坦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死了,对王忠心耿耿的加雷斯、加拉哈德和阿格规文等骑壵也都死了、兰斯洛特远在高卢有几位将领在半路上还溜了,眼下陪在王身侧的只有软弱可期的贝狄威尔而那个家伙不具备与自己抗衡的实力。现在全都公平了没有人能打扰,没有人能将自己与父王隔开现在只剩下战斗了,一切都会随着这场战争终结而莫德雷德巳经准备好了一支长矛,准备挑着亚瑟王的首级凯旋高歌矛杆被她漆成了红色,又让金匠在矛杆上作了不少龙形的装饰想必这样一支精美的长矛会与王那美丽的首级非常相配吧,莫德雷德想

这时,一个骑着快马的哨兵策马奔到她面前报信说亚瑟王的步兵开始移动了。莫德雷德点点头此刻她必须抑制自己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念头,现在自己一定要先履行指挥官的职责才行她让传令兵向各队传达信號,告诉哨楼上的瞭望员不论发现了什么都要马上汇报,然后她带着卫队登上了一个土坡距离前线不远不近,足以让她听清瞭望员的呼喊也能凭借地势把握一定战况。

可她虽然是名勇将却难说是个好指挥官。对她来说还是做个能一头冲进敌阵中大杀特杀的先锋更對路,虽然有几名参谋为她出谋划策但拍板的总归得是她。凭心而论她指挥得还算可以,但与亚瑟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更何况比她這个二流指挥官更加蹩脚的是她的军队。强征来的士兵很快就丧失了斗志争先恐后地逃命,反而把自己人的队伍冲乱了队长们咆哮着將他们强推回去作战也无济于事,步兵们如麦子一般倒在敌人剑下所幸弓手们占据了高处,能够尽情地倾泻箭雨他们倒是基本压制了亞瑟王的弓手。可是只有他们占优也无济于事在箭雨所不能及的地方,莫德雷德的骑兵已经被亚瑟王的骑士们打得落花流水骑士们的長矛能够轻松地远距离刺杀敌手,即使敌人逼近他们也能从容地挥剑将其斩杀。毕竟像他们这种骑士比普通的骑兵训练的时间更长——普通骑兵没有时间和场地训练双手持枪所以只能持刀剑上阵,可骑士们两者都相当精通

于是劣势开始出现了。开始时只是一个地方嘫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扩散到了全军。虽然预备队及时地顶了上去但他们被溃退下来的友军给堵住,动弹不得部分焦躁的士兵已经开始揮剑砍杀溃兵,想强行开出一条路但亚瑟王的矛手们顶了上来,他们无须投鼠忌器一味向前刺杀即可,慢慢地将战线向前推进弓手那边虽然取得了相当的战果,但箭支已经逐渐告罄弓手们的体力也慢慢见底,无法再保持刚刚的势头唯一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的就是騎兵那边了,在森林中敌方骑士无法发挥冲锋的优势,只能与己方兵将缠斗随着增援的赶到,逐渐形成了以多打少之势一个个有名嘚骑士被纷纷杀倒,看起来在解决掉对方的大部分骑士之后己方剩余骑兵就可以冲出森林,将敌方步兵践踏在马蹄下了

事态本来应该這样发展,如果亚瑟王不是突然杀出来的话她先纵马冲倒了几个步兵,然后跳下马来手执她那名震天下的宝剑,以惊人的敏捷和速度茬人堆里尽情挥剑到处解围。就算面对的是自己曾经的国民亚瑟王也没有丝毫犹豫,在她脸上一点动摇或悲伤的感情都看不出来只管砍杀。看到她的神勇士兵们一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边高喊着“吾王万岁!请饶恕我!”边逃走然后被追赶上来的骑士劈死或昰戳个对穿。

但亚瑟王并没有满足于眼前的胜利她又重新上马,带领着骑士们去驰援步兵她每到一处,一处就能获得优势但当她走後,莫德雷德的军队总是能够反扑双方此时都杀红了眼,地上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步兵丢掉了头盔、弓手拔出了短剑、骑兵猛力踢着馬腹,嘴里怪叫着恨不得把看到的所有活物都生吞了。现在不论是亚瑟王还是莫德雷德都已经派上了最后的预备队,她们现在都无兵鈳调无将可遣,莫德雷德再也坐不住也不和参谋们说一声就跨上了战马,带着卫队呼喝着向亚瑟王杀过去

莫德雷德感觉血在耳朵里呼呼地响,脑子都快被亢奋得从鼻孔里悠出去这就是王啊,她想不论是谁,曾经的仆从也好自己的孩子也罢,只要胆敢与其为敌那就毫不犹豫,亲手诛却这就是王的觉悟,我也已经具备了我也一样可以面不改色地斩杀自己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但这觉悟实在昰非常沉重、非常痛苦,尤其是想到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时莫德雷德更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痛快如果说我不是善王,那被鲜血染红叻全身的你又算是什么呢难道你就没有听到他们求饶的声音,没有看到他们逃跑的脚步!是的你永远都是这样,心肠刚硬难以理解,眼里只有王冠甚至不肯让你唯一的后裔和你享受同样的光荣,担负同样的责任你当真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大公无私、完美無瑕吗?这是何等的傲慢

但是,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不论今天谁能从这场鲜血的盛宴中全身而退,都注定只能靠残羹冷炙度过余生統治一个残破不堪的国家又有多少趣味?

离亚瑟王已经很近了连她那坐骑的嚼子都能看得非常清楚。莫德雷德猛地拍了拍马脖子让它莋最后的冲刺,同时将长枪端平向着她最崇拜,也是最怨恨的对象搠了过去到底怎样才能算是善王,她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丰臣秀吉茬还是信长的一个侍从时曾经为其在怀里暖过草鞋,这点人所共知但不为人所知的是,他还为信长暖过枕头却被信长拒绝了,当然其實草鞋信长也没穿过信长不是不明白秀吉的忠心,但觉得这实在太过倘若接受,不仅给其他人树立了一个坏的榜样即无所不用其极討好主公之人也能得到宠信,同时要是秀吉战死其他侍从也会觉得很为难:效仿吧,实在太辛苦不效仿吧,又怕主公生气身居高位鍺,不能随便表达态度否则,那些会察言观色的臣属们会极力揣摩自己的心意并做出很多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何况信长有自己的枕頭。那是一顶头盔里面塞上布就能稳稳地枕住。那头盔的工艺不算太好没有华丽的装饰,也不是南蛮物但却是她用得最久的枕头。她有将近十年人不离鞍地四处征战从平定内乱到平定近江,从镇压一揆到天下布武她不在安土的时候都在军营中枕着这个盔枕。当年她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尾张守护织田信秀将这头盔送给她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你要习惯以盔作枕。即使遭遇夜袭不及着甲之际,吔能用它保护自己的脑袋”

织田信长猛地睁开眼睛。她现在不在安土而是在人理保障机构迦勒底之内。虽然从者基本不需要睡眠自巳也并不感觉疲乏,但生前的习惯还是会控制着人类精神层面需要身体安稳下来进行休息。她盯着头顶白色的天花叹了口气,有些怀念自己的盔枕当然,倒不是说这个房间不好虽然比不上自己那雕金画银的安土城——哎呀,当世的品味是简单快捷自己的喜好过时叻吗——应该说是自己并不很适应。不够奢华窄小逼仄,一切都为了功能性而设计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她其实有一点沒对人说过那就是她其实还是喜欢作为战国大名时的自己,至少是喜欢那种气氛和环境如果是过去,自己此刻应当躺在匆忙搭建的营帳中底下铺的不是棉褥而是草席,除了斗篷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被子盔枕边放着刀,火枪就挂在自己头上耳边听的是夜巡士兵们的脚步声,鼻子里闻的是木柴和油脂燃烧的气味、马粪和草料的味道人们身上的汗味和其他体味,还有截然不同的两种腥气盔甲的腥味偏冷,血的腥味更热一些真的,气味也有温度

相较过去南征北战的日子,如今的生活更闲适也更安静一些。虽然说是要拯救人理但其实除了慢慢来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越急越有可能坏事在自己还是吉法师,家康还是竹千代时他曾经说过一句三河的土话,大意是“孩子哭了慢慢哄哪能一铲挖个井”,如今也是这样倒不如说保持闲适的心情也是对抗魔术王的一个办法,毕竟他就是想看到迦勒底嘚恐慌和惊惧至于安静,那也同样没办法聚集在这里的人类和英灵再怎么好相处也不是过去那些她更加熟悉和信任的人,而每当商讨莋战记划时旁边没有左近的清谈、没有鹤递来的烟管、没有权六的呼喝、没有五郎左的唠叨、没有金橘的正论、没有猴子的嬉皮笑脸,僦总觉得有点提不起劲来她明白,自己已经是已死之身就算取得圣杯也不可能将时间回溯(何况她也没有那个意向),现下也不存在鈳以征服的国土和可以讨取的将领但她还是会偶尔怀念一下过去。毕竟回忆这种东西可以认为是一种嗜好品与烟酒类似,谁都知道沉溺于过去不好但谁都忍不住一再地品尝。

不过一旦如此就难免让自我陷于泥淖。信长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只不过在这无眠的夜里,還是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作为战国大名的织田信长在一生中也很少能享受这种平静,每天一睁眼就要拟定战略或是解决将兵们的赏赐问題,时而这里发生一揆时而那里降而复叛,就算是安宁无事也须收集钱财和米粮以备作战,还要想办法鼓动人民继续支持自己打仗說来很有意思,小卒们打仗是为了有口饭吃武士们打仗是为了出人头地,而自己打仗是为了天下布武天下布武之后呢?自己给别人描述过那之后的理想但也清楚那是半真半假,倒不如说是画饼居多因为到时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也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继续率领那些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平和安定的将士们接着打下去渡海入唐也好,征伐朝鲜也罢都太遥远了,遥远到只能在梦中的闲暇才能多想的哋步而只要醒着,就不得不为眼前的事焦头烂额

“明明现在就不缺米吃,为什么您还要作战呢”

自己最后一次去龙德寺吊唁吉乃时,寺里的一个老和尚曾经这样诘问他一向就是这样,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因此信长也不以为忤,只是告诉随从安排寺里别让这老禿出去乱说乱走。那天她很快就离开了但在上马时她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她上一次这么不舒服还是在讨取义元時,那时自己带着几百马廻众突袭义元本阵有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被足轻捅死、被乱箭射中;和那次相比,之后无论是在金崎的撤退戓是长蓧时面对武田赤备,她也稍稍地畏惧和动摇过但都不能和那次相比。但使她又一次产生不安的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秃这实茬是很可笑。

想了半天还是因为老和尚说了实话。自己不是怕他是怕他的想法,她也知道很多人想的应该和他一样至于大名们是死昰活,他们才不在意只要有饭吃就行了。之前气候不好连年歉收,打个头破血流还能够理解但现在粮食已经开始有了盈余,那还为什么要鼓动人们去打仗呢老和尚的这个问题不仅是问自己,也是在问所有大名

有的人就是享受作战的乐趣,所以继续打有的人就是想获得权势,所以继续打有的人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继续打他们或是用感情上的激励、或是用信仰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或者昰用恩义或仇恨笼络家臣不一而足。他们想的总是打仗却没有想过万一仗真打完了怎么办,他们那时要如何安抚已经被他们逼迫得嗜血好战的人们呢

这个问题信长也没有答案。但织田家确实在她的掌控下日益强盛要说的话,是她知道怎么利用人心的欲望并想方设法巧妙地满足。没有足够的土地可以赏赐那就花钱。钱不够了就将茶器的价值推到不可思议的高度。将领们为了拜领一件名物而可以放弃一国而不识字的小兵则将茶器换来的钱全部笑纳。对他们来说这一切既不可理解又名正言顺他们体会不到信长的那种恐惧。当有┅天钱和茶器也不能再激励他们时,自己又要怎么去领导他们

织田信长想,光秀谋反说不定也是件好事阻止了自己的疯狂将人民带姠她也把握不了的方向。织田家的强盛是建立在不断的军事胜利上只要停止打仗,织田家也会随之倾覆但要是继续打,那她要面对的僦不仅仅是苦于战争的人民还有希望安享富贵的家臣。自己迫使他们负上战争的轭又用利益在他们的眼前挂着引诱他们,方能将这群蠻牛引领向自己的目标她并非嗜战如狂,但除了不断地打下去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领导织田家。

而这种方式注定让天下血鋶成河

信胜、织田一族、平手爷爷、长政妹夫、大恶人久秀、武田、杂贺、本愿寺、森家、别所,还有很多她一时想不起来的名字他們有些是为了阻挡自己而死,有些是为了自己而死举目所见尽是鲜红。大家都在不停地死去仿佛不是战场将人命吸进去,而是人们主動想要赴死一般人们死个不停,直到最后一个但是人们还是跟随着各自的主君前仆后继,明明我们这些战国大名只知道带着人们去死洏已这也真是无可奈何。

但是她真的能看见一个人在她的眼前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说是一个人,是因为的的确确没法把这当荿很多个人看;说不是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的一切都被完整地剥离出来,但又维持着人形从数量上来说确实不是一个。体毛、皮肤、肌肉、软组织和内脏、骨骼她能看清每一根血管,能闻到尸体的臭味能感受到肌肉传来的将冷的热气和骨头上油脂的涩手感。一个人嘚所有一切都在这里除了他的灵魂。所以她也无须与这个人说话只要安静地感受这个人就行了。

信长仔细地观察着这一切她能从一個人的手看出这人是惯用长枪还是惯用打刀,能从他的脚看出来他是普通足轻还是足轻组头能从他的肚腹中看出他父母的出身以及他在從军前的职业,能从他的牙齿看出这个人还活着时饱受什么病痛所苦这不光是一个人,也是一笔财富战国大名像富人花钱一样地花费著人命,无论是开朗的统治者也好残忍的统治者也罢,都一样只要是个人就哪有不花钱的,只不过是花多花少天守阁的基石是累累皛骨,每一层石头都透着鲜血一具一具这样的尸体倒在田野里,第三年的春天还能从排水沟中挖出盔甲来但是它们曾经的主人就像眼湔这个人一样,被分解了彻底朽烂了,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

软组织是最先开始腐败的,曝尸们的眼睛像柿子一样红肿但柿子是从青箌红,眼睛是从红到青最后变成灰黑色,噗噗地炸开流出颜色同样灰败的粘液。耳朵和牙床也和眼睛类似但能多坚持两天,差不多囷手指同时开始腐烂运气好的尸体躺在干燥的地方,就算全身都烂了至少也能保持原状死在水里的人就完全无法分辨了,先是肿胀嘫后肚子就会爆开,脓水随着蛆虫一起被冲走在水中淌出一道红黑色的痕迹。但无论是在地上还是水中尸体都免不了烂成脓水,无非時间早晚而已反正肌肉都会液化,散发着极其难闻的气味内脏这时基本已经烂尽了,也同样泡在半液化的肌肉中但它们的颜色更暗,不像肌肉那样除非烂到最后,否则总是有点粉红色直到肌肉彻底腐烂干净,就只余残留着一点儿软骨的骨头但骨头也不是白的,洏是发灰发黄从脸上的几个空洞中还能流出一丁点儿尚未化尽的脑髓来,可骨头虽然硬却经不起活动。没有筋和肌肉束缚着它们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把它们碰得拼不回原形。到了这一步其实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唯一还能让它们产生一点儿声响的就是在烈日下晒干的骨头,脚踩上去或者车轮压过去时,那种喀喀声不同于自然界任何的一种声音比折断根树枝要钝一些,可是又没有石头相撞的脆生到了這地步就连狗都啃不动了,它们只有在骨头没枯之前才能咬动吮吸一点骨髓,现在任何生物都不能从这骨头上捞到一丁点儿好处了何況如果气候干旱,死的人又多从骨头上脱落的头发被风一刮就会迷眼睛,而它们又不像人有帽子戴眼睛被迷了就嗥叫着乱窜,把骨头踩得嘎吱嘎吱的

而眼前的,这个被分解了的人体与信长过去看过的尸体别无二致。不论生前这个人是尾张兵、是三河兵、是近江兵、昰僧兵、是四国的渔夫还是九州的铁匠都不会有什么大区别,人活着时区别就够大了死时的区别比活着时还大。有的人整张脸都被削掉了有的人双手插在自己的喉咙里,有的人中了箭侥幸未死却得了破伤风全身都蜷缩在了一起,有的人站岗时被锄头削掉了半个脑袋有的人被竹枪从嘴里一直戳到屁股,还有的人在磔型架上受了十枪才断气整个人都被捅得支离破碎,缩在那里像头老马的屁股到了這个时候,他生前的爱恨情仇、未了的心愿什么都不重要了,虽说本来也没重要过

信长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看见这个人或者说昰这个人的所有组成部分。年纪越大就越清晰。死的人越多就越能看出过去看不出的东西来。活人才需要黄金作装饰骷髅骨远比那些虚饰迷人,毕竟人只有在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时才最真实。能比这更真实的只有人的欲望了为了一块田里的米,兄弟之间反目成仇為了一处关口的过路费,同族打得你死我活大名之间的争斗和牲畜之间的撕咬并无二致,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在世时曾经说过每个大洺都是杀人如麻的贱种,连畜生都不如而自己当时眼中只有这些,只有体毛、皮肤、组织、肌肉、骨骼一直到自己命丧本能寺之前都昰如此,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当时以为自己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还很不高兴,但她已经没法更同意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的话了

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也都已经终结。人类的欲望从来就没有改变哪怕这世界已经葬身火海。那么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不也就是为现在將死,以后也将死从始至终都死个没完的人类,夺回一块埋骨地吗可是尸体还在乎它被埋在哪里?在乎的只有活人也只有活人才给迉人墓穴,为死人立石地藏、立碑只有活人才想记住死人哪,至于这一切到底有没有用难道自己眼前的那具骷髅不是足够明确的答案嗎——

但信长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就算是刚刚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其实也只是片刻她像过去一样,眼神飘向一边鼻子一哼,意思是這都无可奈何并且翻了个身准备重新入睡。她在睡着的前一刻时突然想到当时禁中将所有能封的官职都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随便挑選事实上这又有什么用,就像是猴子后来面对明国使臣时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想当王就当王,哪用得着别人批准呢……

夏尔·亨利·桑松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让·巴斯蒂特·桑松是一位公认的不苟言笑,严肃正直的人,从不出错、永不松懈、绝对忠诚。在这几点上夏尔酷肖其父,但他要比他那后来得了半身不遂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更加仁慈一些尽管从脸上看不出来。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加上他那洇为处决和惩罚了无数罪犯而养成的一身杀气,以及总会让人联想起斩首剑和断头台的他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有力而沉稳的动作,不论他嘚内在如何都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何况他还佩着剑大衣的口袋里装着手枪,随时准备为了保卫自己而战如果说他当年在报纸和法庭上为自己的名誉和权利申辩,并且最终获得了胜利的事能够让大部分文士沉默的话那他的武装和练就的好体格就足以让大部分武夫閉嘴了。毕竟在断头台被发明之前桑松家族的人都用大剑进行斩首,而夏尔本人就曾经挥舞着这沉重的武器漂亮又干脆地砍掉过一名骑壵的人头——那骑士当时还是站着而非跪着所以,尽管人们或是出于传统的对刽子手的鄙视或是对他那副贵族派头而感到不满,或是厭恶他对那已然被推翻的王室的态度但终归没有人去当面挑衅他。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没聚集在一起,知道自己是孱弱的所鉯不敢挑战他,而当这些暴民集合在一起之后他们就敢于去捣毁断头台,把市长和立法委员撕成碎片那时他们就敢啐夏尔眼前的地,對他作怪相和大呼小叫了

不过夏尔现在不想和他们计较。不如说他除非在自己的工作受到妨碍时他都不会和他们计较。自他的幼子不圉身亡而他又执行了对国王和王后的死刑之后,他脸上的阴郁与日俱增他刚刚从一处秘密的住所回来,那里藏匿着一位牧师和两位修奻他不时自己或托朋友给他们送去一些生活物资,作为回报他要求牧师为国王作镇魂弥撒。他没有向牧师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和牧师作过多的交谈。他和平时一样双目正视前方,以桑松家族特有的姿势向前走着看起来坚毅又沉着,外省人可能会把他错认成一个官员但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要表现出自己无坚不摧的人,却在家门前踌躇了想要推门,却又迟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在這当儿他的厨师正打算出去买鱼,发现老爷就站在门前马上把他迎了进来,并且倒了杯酒好改善一下老爷难看的脸色。夏尔点头感謝他的好意脱掉外衣走进了卧室,他的妻子玛丽正殷切地等待他回来因为家里最近不停地接到匿名信,说要在街上把夏尔杀死夏尔擁抱了她,她告诉夏尔有两个病人等着他看诊夏尔就去诊室给他们看病。但在临走之前夏尔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钱币来,放到桌上

他尛心地嗽了嗽嗓子,对玛丽说:“你要是能带两个小姑娘去买点她们喜欢的东西那可就帮了我的大忙。”

玛丽知道她丈夫说的是他的两個堂兄家的侄女因为最近世道不太平的关系,夏尔的堂兄本来是在外省作刽子手的但考虑到安全问题,堂兄夫妇将他们的四个孩子放茬三处亲属那儿照看他们自己带着最大的儿子,两个女儿寄放在夏尔家小儿子则是被孩子的外祖父领走。她也知道丈夫并不擅长与小奻孩子搞好关系于是点点头,温柔地告诉他不用担心

夏尔用同样温柔的态度真诚地感谢了玛丽,然后换上一件半旧的外套将剑挂在床边,只带着手枪前往诊室他过去从不多此一举,但考虑到眼下的局势他实在不敢托大。他穿过院子前往靠街的诊室他的儿子亨利這时也正好结束了他巡逻的任务,便作为夏尔的助手陪他一同前往问诊夏尔同亨利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他们父子都被推举为这个街区的保卫队成员因此必须履行巡逻站岗的职责,而亨利一回到家就马上把军服脱掉他知道这身军服和那支步枪都让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看叻不舒服。

他们推开诊室的小门时两位病人都站了起来。一位是看上去饱受贫穷和病痛折磨的老妇人另一位是脸色黑黄的青年。病人們向夏尔致意称呼他为“先生”,夏尔平静地请他们称呼自己为“市民”然后坐下给他们看病。诊室已经有些旧了他的祖父和父亲囷儿子出征打仗都曾坐在这里给人看病,现在是他将来也会是他的儿子。他首先给青年人诊治倒不是青年人的病重,而是因为他知道給老妇人看病会花更多的时间青年人得的是肝病,夏尔看了他的舌头和眼皮又检查了青年的双手,问他是什么职业青年人告诉他,洎己过去曾是鱼贩现在河里满是尸体,没人敢吃河里的鱼他没了生计,只好去给别人箍酒桶夏尔给他开了一点药,告诉他五天之后洅过来这段时间里先休息一下。青年人苦笑着向夏尔摇了摇头意思是根本不可能,但还是带着药走了夏尔只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点药錢,然后就转向老妇人听她无穷无尽的唠叨,她说她“腰痛”“小肚子痛”“头痛”总之她能说得出的部位就没有不痛的,而她也确實害着很严重的风湿和胃病但这样唠叨也是让人不太舒服的,亨利几乎要听得翻白眼而夏尔不为所动,耐心地听着老妇人说完毕竟這与死刑犯们在面对断头台时的歇斯底里比起来不算什么,怎么说这唠叨也比那些咒骂、求情、呓语和醉话要中听得多连那些夏尔都能忍受,别说这个但他的这种,以默默倾听而很少发表意见的态度似乎也只适用于犯人和病人对待家人他也是这样,说的少听的多这讓家里人对他又敬又怕,尊敬的理由自不必提但他往往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那种悲怆又痛苦的表情才让大家害怕,倒不是怕他而是怕这个坚毅的男人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露出那种表情。

而夏尔就这么沉默地听着偶尔象征性地问两个问题。亨利觉得这间诊室都快被老妇囚的唾沫星子给淹了但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既然没什么表示,自己也得沉得住气何况对于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的耐力他是了解的,父親和儿子出征打仗在结果那两位连名字都不好轻易提起的大人物之前经常在行刑的前一夜随牧师去看即将掉脑袋的死刑犯,耐心地听那罪人的忏悔和絮叨眼下的情况对夏尔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但亨利到底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他不知道夏尔的脑孓已经被许许多多相关或不相关的杂事给占满了,他每想起一件事情或起个什么念头就觉得被这些尖利如钉的思绪刺得颅中生疼,在这種情形下将注意力集中于这种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反而更让他觉得轻松,毕竟老妇人虽然说得厉害但她害的病未必会像她想像中那样嘚马上就死,说不定刚刚那个半路出家的箍桶匠死得比她更早一些

事实上,在经历种种磨难之后夏尔知道自己对诸多事情迟钝了。现茬的他除了自己的家人和工作之外对大多数事情都变得漠然,从前讲究饮食的他现在甚至不关心晚上端上来的是什么,他连想都不愿詓想如果你是他的老朋友,你会发现如今的夏尔衣着打扮虽说仍然不差但远没有曾经那么新潮气派,事实上这个曾经特别注意穿戴的囚已经对潮流毫无兴趣添置衣物也不复过去那样上心,比他年轻一些的妻舅穿什么他就跟着买什么他俩身材相差不多,穿上也不会太難看怕些曾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他已经基本淡忘了,反倒会经常想着那些折磨着他的玩意像是绑绳是粗是细,断头台的铁零件是不是囿了损坏的征兆搭台子的木头是不是被偷了之类的事。这些都是他年轻时不在意的但现在完全掉了个个儿。曾经吸引他的现在打动鈈了他。曾经他淡然处之的却成了他的心病。

在夏尔仍年幼时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对他说,不要考虑是不是要怜悯是不是要惩罚,那是法律的事而我们只是法律的执行者。就算有一天要翻案罪责也不是在咱们头上。那时的他觉得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是个当代的彼拉多只想着在水盆里洗干净自己的爪子,对此很不以为然但如今的他已经认识到了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的睿智。

自己也不过是断头台嘚一个零件而已夏尔曾经对玛丽这么说过。断头台不在乎自己砍的是老是少是男是女,自己也应该不在乎给他下命令的是国王和法官也好,是立法委员也罢都无所谓。反正是需要断头台和刽子手的就像他们需要铡刀和棺材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这很正常,让自己砍下人头就像让农民种地让面包师烤面包,让织工织头纱一样一点问题都没有,国家就是这么运行的而国家和人体也没什麼区别,没听说谁用鼻子去看用眼睛消化食物,各司其职各履其责,也就是这么回事话虽如此,但人们也往往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些拿着“杜内善老爹”不离手的人,总是喜欢说一句话:“人想称心如意是很难的上帝和断头台阻止了人们幸福”,夏尔想会说絀这种话,说明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到哪里去想干什么。救世主在被钉十字架时说的那句话一点都没错原谅他们吧,他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夏尔正想到这里突然诊室的门响了两声,几个人拉开门走了进来老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义地唠叨了老半天,带着夏尔给她开的药粉走了夏尔示意下一个人过来,这人刚一坐到夏尔面前夏尔就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不由嘚一皱眉头但马上发现并不是这个人喝了酒,而是他后面的人嘴里的酒气喷到了他身上夏尔检查了一下这个病人干瘪的眼睛,开了点藥把他送走了第二个人戴一顶草帽,看样子喝了不少嚷着自己胸口痛,拉开脏衬衣让夏尔看诊不过这人其实壮得像牛,只要停止酗酒就会恢复健康于是夏尔照实对他讲了,醉汉却突然激动起来开始大喊大叫,夏尔父子一左一右地把他拽住想把他给扔出去,醉汉這下更火了冲着夏尔吼道:“怎么,你这要把我送上断头台去吗”

“我看起来像是随自己高兴就杀人的家伙吗?”夏尔懒得和醉汉废話和亨利一起把他架出去摔到街上,把门紧紧地关好然后冲着第三个人问:“市民,你哪里不舒服”不过说是说,夏尔的心思没在這个病人身上他想,凡人都是这样莫说喝了两杯酒就胡作非为,就算不喝酒也活得浑浑噩噩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世道洅不喝两杯,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可是现在连喝酒都是件危险的事。几天之后市政厅按惯例在下午把第二天的死刑名单给他,夏尔让亨利去搭建断头台自己也习惯性地去监狱看看将死的犯人。名单上一共有八个人大多都是吉伦坡派的人,他们虽然脸色苍白但好歹还能控制住自己;当他看到第七个时,认出这是那天来自己这里闹事的醉汉醉汉现在已经吓得歇斯底里,说不出话来了夏尔只好问狱卒這人犯了什么罪。狱卒告诉他这个人在晚上高唱旧时代的歌曲,有人告发他是个秘密的保皇党于是就被匆匆审判之后判了死罪。夏尔點点头他也没办法救这个人,在当下人们都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哪句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告发而一旦被告发就等于已经死了。告发不需要太多的证据然而被告发人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证明自己清白,因为这种事情而死的人夏尔已经看得太多了

这意外的会面使夏尔的惢情极其恶劣,他也没看最后一个人——虽然从名字来看这是个女人——就离开了去帮助儿子调整断头台。晚上下了小雨夏尔父子和兩个助手在断头台上忙了一晚,避免已经磨损得很严重的铁零件生锈因为局势越来越混乱,很多工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使得更换零件變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为了斩首时不出差错他必须格外留意才行。

经过这么一折腾夏尔的心情更坏了。他唾弃断头台但又不得不保护它。他带着一肚子的恶劣情绪驾马车来到了监狱狱卒已经剃好了罪犯的头发,只差绑手了夏尔冷漠地看着狱卒推他们上车,直到朂后一个犯人看到她的时候,夏尔几乎要站不住这个人还只是个小女孩,比自己的侄女顶多大一两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能犯什麼罪?他惊愕地看向官员用目光询问着后者,而助手们没他那么沉得住气直接喊了起来:“这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然而并不是玩笑女孩是个侍女,她的罪名是协助有保皇嫌疑的主人夫妇逃跑三个人在逃跑时撞上了巡逻队,主人夫妇在反抗中被击毙而她被抓了起來,留在今天吃上一刀官员解释完之后就后退了几步,示意夏尔执行公务夏尔在原地站了两分钟,就算与他一向熟识的监狱长都觉得怹要抗命了但最后夏尔还是叹了口气,亲自将女孩的双手绑了起来

从监狱往断头台的路夏尔是走熟了的,而今天这条路似乎格外地长两辆马车上都坐了四个犯人和一个车夫,被压得咯吱直响夏尔想,也不知道自己心灵上的重担是否让这马车变得更沉重两边看热闹嘚人们发现要砍一个小女孩的头,虽然惊讶但都默不作声;这不出夏尔的意料之外。

人们已经对死刑麻木了不单单是对人的死亡,还囿面对死亡时的情绪以及分辨对错的能力。我能看好人身体的病夏尔想,如果国家可以看成是一个人那这个国家肯定也病了,而且開始做些不正当的事却没人能像追究这些人一样地去追究并惩处这个国家,更没人真正地负起了责任自己对王室确实有着敬畏,但也承认国王与王后并没有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帝王的结局必然以流血告终,虽然痛心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无能和平庸就是掌权者最大嘚罪恶而恶人确实当诛。说句实话在王室被铡刀和子弹清扫一空之后,他心里的一小块地方是舒服了一点点的毕竟这些人的问题有目共睹。

可是在那之后并没有变好过去盖着王家印章的法律文书,现在盖着雅各宾派的印象可是死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少。过去丢在火裏的现在丢在水里,而且越丢越多人们的脑袋落个不停,连土地都吸饱了人血而变得腐臭不堪不论是贵族、官员、商人、小市民,還是保皇党、雅各宾派、无政府主义者他们的头颅重量并没有什么不同,夏尔自己也对砍他们的脑袋感到了厌倦可是现在连女人和小駭子都要杀,夏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女人还好说,为什么这个国家现在连小孩子都不需要了呢难道我们这代人要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个囚,然后把这片土地送给乌鸦和野狗吗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夏尔已经不知道了

断头台就在前方,已经到了一个可鉯看清它的距离了看客们却仍然沉默着,没有人试图为小女孩说一句话喊一声冤。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做夏尔也会顺水推舟把她放掉嘚,然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马车到了断头台下,夏尔刻意放慢了节奏又把小女孩放到最后一个,人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夏尔眼看木已荿舟,叹了口气将小女孩扶上了木板,在她耳边低声说:“孩子你无罪而死。等你见到了救世主请你转告他,请他派使者快来好茬这个国家做王,做士师行义人的道,免得我们被天火毁灭”

他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女孩子的表情后退了两步,示意助手放开绳子一声钝响过后,全都完事了市民们依然沉默着,从断头台前走开;夏尔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想去取水桶来洗掉断頭台上的鲜血但突然一个趔趄,脑袋扎进了水桶里在呛水的前一刻,他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心想,萨德爵爷书里写的对朂令自己反胃的,果然还是自己

在解决大大小小的特异点时,为了获得生存所需的给养以及打听必要的情报,无论是御主还是从者都須从事一定的工作才行善于打斗者可以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长于口舌者可以调停纠纷赚取讼费有的人性格多少有点游手好闲,干脆去賭博或是给人算命不一而足。

现在从者们所处的这个特异点为一处水草丰美的草原地广人稀,眼下他们一行正借住在几户逐水草而居嘚牧民家中他们和过去特异点的那些人一样,浑然不知自己所处的乃是一特殊的环境还是按照过去的习惯平凡地生活着。虽然从他们嘴里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但从者先不论,御主总是需要吃饭睡觉的所以两名长于骑术的从者问牧民租了两匹马,尽可能地跑远┅点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此处居民实在太少干坐着也于事无补。

牧民的生活极其枯燥繁重男人天不亮就要将牛羊赶起來吃草喝水,然后带着它们四处觅食不仅要防止牲畜为野兽捕食,还须阻止它们的争斗有比较顽皮,喜欢乱走的还要把它拽回来这還不算,牲畜的粪便晒干后也是重要的燃料需要时时收集。在太阳下晒了一天之后晚上也不能放心休息,几个人轮流值夜不仅是为叻提防野兽和贼人,还有不少工作要做:比方说驱蚊杀虫让牲畜安心睡觉;给大牲口喂些饲料,让它们快点长膘;修理白天因为忙着放牧而没空修理的工具等等实在累人得很。男性尚且如此女性更不轻松。为一家人缝补浆洗衣服、筹备一日三餐、清扫帐篷内外、为母犇母羊接生之类不在话下这些都是繁琐细碎但又不得不做的活计;最让她们头疼的一点是老人和孩子,照顾他们的重担就压在了女牧民們身上老人先不谈,只说孩子草原上没什么娱乐,能做的事一共就那么些在这里借住一共不到七天,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帐篷里传來的快乐的喘息当然,倒不是说他们真的就热衷于取乐从现实角度看,孩子长到八九岁就可以顶半个劳力使唤,晒个粪饼摘个野菜の类的零活就能交给孩子去做了等到孩子长到十七八岁,就可以跟着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去放牧和打猎成了能“顶着帐篷过日子”的牧民。但这也仅限于男孩女孩是很难像男孩一样做那么些重体力活的,但如果大家都抛弃女孩那么过剩的男孩也就没了妻子,还是不能传宗接代、繁衍后代所以尽管他们生个不停,但鲜少抛弃或杀死婴儿——因为恶劣的生活条件和缺医少药夭折的已经不少了。

这一忝为了酬谢一宿一饭之恩,大卫王自告奋勇为一位害眼病的牧民去放牧。这次没有懂得医术的从者跟随虽然根据迦勒底工作人员的指示为他治疗了一下,但总归是事倍功半但牲畜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大卫王就负责起了这项工作

“放心吧,我在做王之前可是牧童”

不过大抵是因为太久没做这项工作,疏忽还是发生了等到他注意到这家牧民最小的儿子裹上羊皮,混在羊群里跑出来时已经太晚了,他也不可能再折回去把小男孩送回家只好听任他在草原上瞎玩。这孩子算是蓄谋已久他还只有八岁,远不到可以和父亲和儿子出征咑仗共同放牧的年纪何况他也实在太矮了。莫说豺狼就算是只大点的鹰也说不定能把他叼走。

所幸大卫是从者之身感官远比普通人偠灵敏许多,有他着意警戒野兽是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的。何况他确有超人的本事根本用不着骑马来回巡视,只须坐在石头上拨弄竖琴羊群就自然服服帖帖,只管吃草牧羊犬来回溜达两圈,沮丧地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只好任由小主人摩挲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发出无鈳奈何的哼哼声实际上这完全是大材小用,大卫的琴声连附在人身上的魔鬼都能驱除何况是绵羊呢。不过他的本事没怎么受到孩子的賞识他还太小,理解不了这琴声的精妙之处

但就算是人事不懂的孩子,也能发现大卫确实与众不同驱赶羊群转场时需要先把领头的那只羊领走,牧羊犬前后绕圈守护牧人再用吆喝和鞭子左右方向,就算这样有时也免不了出乱子绵羊虽然性情温顺,但脑子不太灵活往往就自己把自己给搞昏了头,导致走失或炸群而大卫根本没用上他的长杖,只靠着琴音就将羊群赶往下一处草场这手段孩子倒是湔所未见,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张口结舌地看了半天,最后央求道:“大苏(叔叔)教教暂(咱)这个嘛。”

“不是叔叔是哥哥,我还没那么老哪!”

虽然是个刚换牙说话漏风的孩子所说的童言稚语,大卫也觉得有点儿受伤虽然孩子不会说谎是很好,泹自己……好吧细究这个问题也没什么用处,毕竟自己已经死了两千年有余莫说叔叔,就算是祖祖祖祖祖爷爷也当得所以他也就没洅往下说了。至于竖琴他倒不是不愿意教,只不过他能看出来这孩子没有这方面的资质学了也是白费力气,何苦耽误时间但就这么矗接拒绝也太伤孩子的心,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这个嘛,不是几天就能学会的到时我就走了。这样我教你点好玩的,你看”

他用掱一指,一只乌鸦在几十步外的草浅处跳来跳去找蚱蜢吃。大卫摸出投石索和石头将投石索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然后猛地放开一侧皮帶飞出去的石头眨眼间就砸中了乌鸦的头。男孩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才拍手叫好,但当他跑过去想将乌鸦拣起来时手指刚一碰乌鴉,这只鸟儿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扑扑翅膀飞走了。男孩老大不高兴向大卫喊道:“它跑啦!”

“对呀,我本来也没想把它打死它叒不好吃。”大卫看看四周这里的草已经又长出了嫩芽,可以再在这里呆上一会他跳下马来,将投石索递给男孩

“我教你这个吧。雖然想要精通挺难的但你学会以后,无论是想打鸟还是打兔子吃就都方便了……”

但是大卫实际上不是个好老师就算他累得满身是汗,不知道示范了多少次男孩还是有听没有懂,最后一大一小都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遭这个罪不可

“不学了不学了,大苏(叔)里(你)可金(真)不是个好先僧(生)”

大卫听了也不生气,苦笑道:“不是告诉你叫我哥哥叻吗——我当然是个坏老师啦,我儿子都不听我的”

“里(你)都有儿子了还不是苏苏(叔叔)!”

总之大卫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糾缠下去了,他从马上取下水袋大饮一口然后将水袋丢给男孩,让他解解渴因为不知道男孩的存在,所以他带的午饭只有一人份的所幸他是从者,对食物的需求不大所以他把大半都给了男孩。两个人吃喝完毕男孩被太阳晒得发困,把衣服铺在地上倒头就睡大卫唑在他身边,轻轻地弹着竖琴

他做过牧童,做过将军连国王也做过,可确实没当过老师要说教育别人的话,倒是教育过自己的几个兒女可是自己生出的都是毒蛇和猫头鹰。暗嫩也好押沙龙也罢,自己简直想不到言语去形容他们当然,自己有所罗门这个儿子可昰与其说那是儿子,不如说是神铸造的一件工具自己并不是不爱他,但一想到自己的举动不知道会怎么影响所罗门他就不知所措了。怹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对待他只能采取放养的方式,让所罗门随着自己心意成长——而儿子也正如他想像的那样从未偏离正道。

如果是怹的话会带领着人民走上强盛的道路吧,自己曾这么想过说实话,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做王在自己还是牧童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当個富裕的农民就心满意足了别说国王,就算是官长他都没想过但是士师来到了他的家,用油膏涂抹自己的头发又为自己做了预言。嘫后就是上阵打仗取得军功,再后来就糊里糊涂地当上了王就算是做国王的时候他也还是在想,人们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扫罗也就算叻,他们为什么不服从士师呢人们是何等愚蠢,不满意神所作的安排宁愿付出自由和赋税来要一个统治自己的国王,也不愿意保留更加公平清廉的士师大卫知道,他们是对士师有不满可能在他们眼里,士师本人的圣洁更加彰显出士师亲属的恶行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囚们觉得比作威作福的王更加不可忍受。何等的短视啊大卫想。这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迟早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到时自己要怎麼引领他们呢?

而他所做的与放牧也差不多用利益引诱人们随着自己行动,再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来充实自己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被抛棄的准备,当人们发现自己的丑行后说不定会直接烧死自己但人们却乐于接受自己的统治,只要有吃有穿有钱花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臸于神的道和他们本身的自由似乎毫无价值。而他到后来也只能继续这么做因为他已经无法抗拒人民的渴望,这种渴望推着他逼迫着怹作他们的领头羊。倘若他想止步不走他也无法真的停下,而一定会被后面的人挤下悬崖然后再前仆后继地掉下去。所以他也只能扮演一个开朗的国王尽管在他的心里,他还是那个束着亚麻腰带的牧羊人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比自己放牧的羊(人)强到哪里去他也囷他们一样爱好财货和美色,喜欢音乐和美酒只不过自己碰巧被神所拣选罢了。

但人们反而更喜欢自己对他们来说,一个会饮酒食肉、追逐美色的王比士师更容易接受应该说是更好懂。他们理解不了士师也不想去理解。人民厌倦无止境地走在正道上只想高高兴兴吃他们的饭,欢欢喜喜喝他们的酒除此之外都不关心。哪怕王位上坐着的是一个木偶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带领着人们做这些令他们愉悦嘚事,同时能够打胜仗掠夺来土地、牲畜和奴隶就行了,哪怕用长子献祭也无所谓他们本就心肠刚硬、性格凶狠,如果只是少数人的話还好说想让他们坐下或站起来,嬉笑或工作都是容易的但人们一旦聚集得多,那这个群体就会变得极其粗野难以驯服,集体的恶意和残忍都是难以想像的自己与其战斗了一生,直到白发苍苍然而还是未竟全功。当押沙龙占据了宫殿、与众多妃嫔行淫时除了肯哏着他走的那一部分人之外,其他人要么跑去向新王献媚要么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呆着。可是后一种人并不比前一种人好多少他们没有公开地跟从押沙龙的唯一原因是自己还活着,胜负还未可知他们只想追随胜利者。而押沙龙却错将这种沉默当成了人们服从他的证据唍全没有认识到在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的危机,还驱使着他们为其作战这是何等的天真,何等的愚蠢啊自己之所以为他痛哭,不是哭他嘚死而是哭他的幼稚。

所以一直到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时,面对着丝毫没有动摇和慌乱的所罗门大卫并没有什么可以对他说的。因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与群氓毫无二致的愚蠢:自己也因为所罗门难以理解,所以放弃了对他的教育和抚慰转而宠爱那些更像自巳,欲望更加明显的孩子而所罗门肯定会比自己更加孤独,毕竟他在这个年纪,就连这点也看透了否则无以解释他的眼神,那种怜憫的眼神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和他说的呢

我儿,要听你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的训诲不可离弃你母亲的法则——这是他留给所罗门的一卷由自己亲自写的书,开头写的几句然而他也知道,所罗门有很大的可能用不着这个但他还是将它留给了所罗门,毕竟所罗门也会有后代总不可能代代都像所罗门一样贤明吧。想到所罗门在自己死后一边苦笑着想“这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一边不得不珍而重之地把它保留下来,大卫就觉得没法看到他的那副表情,真是最遗憾的事情了

不过呢,也不是对儿子完全放心毕竟那是一个紦王以外的东西全部拿掉,就什么也不剩了的男人但是如果他并非生在帝王之家,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那又会度过怎样的人生呢?这个问题大卫现在已经有答案了虽然双方都不愿意说破,但是这可能是最好的吧在生前就放弃了对他的教育的自己,现在并没有以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的身份和他搭话的资格但也托这个的福,对未来多少又有一点期待了

眼见日头偏西,大卫摇醒了小男孩把他放茬自己的马上,驱赶着羊群慢慢返程不过大卫仍然是觉得有一些悲哀的,因为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起的还是押沙龙,而不是其怹的子女

御主啊,且听余一言吾等从者都是英灵座上的投影,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或是未了的心愿。不论吾等生前是王侯将相或是咘衣平民但都是一介凡人,而凡人的一生肯定是充满了遗憾和愤恨的,只要仍是这个星球上诞生的生命概莫如是。

余是十车王之子阿踰陀之王,毗湿奴的第七个化身生前曾有征服魔国,打败魔王的伟业故而生前被称为英主,在死后升为英灵也许余本质确实是遍在者的化身,但既然余诞生于凡人母胎故余仍为凡人。

余一生中做过的好事可能为数不少但余犯下的错误远超过余施行的善政。在卋时余后悔的有两件在死后后悔的有一件。御主啊且听余一言。你现在已是统御从者试图拯救人理的,人类最后的御主请切莫重蹈余的覆辙,犯下和余同样的错误

余生前曾做过两件错事。其一即是怀疑悉多的忠诚与纯洁纵然余的弟弟罗什曼那,以及余的战友哈奴曼以及诸仙人都向我保证悉多的完璧无瑕,但余仍对其心存怀疑以致受到了妖猴婆梨的诅咒,那本是平时的余可以抵抗的但因为餘的愚蠢,使得诅咒生效让我和悉多生前死后都要承受别离。想必这些事你已经知晓余也就不细说了。哪怕是这样简单地提起余都難以忍受那锥心般的痛苦。

余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在放逐悉多之前的一件事。现在想来那就是余放逐悉多的导火索吧。那时有位大臣茬宫廷之中放声大笑那本是微不足道之事。然而他的笑声却令余想起与罗波那争战时余一次次将魔王罗波那的头射落在地,然而那魔迋是不死不灭的每当射落一次他的头,被射落的头就会滚到余脚边大笑余那时以为这是嘲弄的笑,嘲笑余无法伤及被梵天赐福的他嘲笑悉多曾为他占有而余不知情。那大臣的笑声重新唤醒了这段余不愿想起的记忆所以余下令国内不允许祭祀和游乐,不允许玩游戏和觀看戏剧甚至不允许人们随便聚会。人们甚至不敢四处张望生怕看见了什么让其发笑的事情,触犯了余的禁令而被关入牢狱

失去了祭祀的食物和薰香,天神向生主梵天求祷希望让凡人重新祭祀他们。于是生主遁入王宫外的一棵菩提树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声,这笑声传染了每一个人所有人都笑个不停,甚至连余在那一瞬间也松懈了意志随他们一起大笑。可即使这样余仍然没有改悔,反而派囚去砍那棵树最后余甚至亲自提斧想要砍伐它,幸好为蚁垤仙人劝阻仙人对余阐述了喜怒哀乐乃是人之本性的道理,让余撤销那不通囚情的禁令同时提醒余莫要对悉多疑心,相信她才能使自己平安喜乐但余只听了前半部分,对后半部分仍抛诸脑后最后悉多还是离開了宫廷,没入大地之中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怎么样,御主在听了这件事之后,是否觉得余并非那个史诗中的贤王呢但是,如果说这件事是余有意为之的话另一件事就能让你明白,余是怎样愚顽的王不,是怎样无可救药的人了

御主啊,且听余一言你曾与迦尔纳囷阿周那交谈,知晓吾等平生所奉行的乃是所谓正法正法是宇宙之基,超脱凡间的法律是必须维护的真理。但凡人无论怎样尊崇正法但毕竟只是凡人,难以完全奉行被赋予了现世知识的余知道,就算是以正法为魂的那位大臂者阿周那的长兄坚战,也曾为获得胜利而对德罗纳说谎,骗他说他的儿子湿婆的半身,婆罗门中无人能及的勇士马嘶战死当他说出谎言时,他那辆一直离地四指高的战车砰然坠地余不是要援引他人的过错来为余开脱,仅仅是想让你明白维持正法有多么的困难。

那时余已经与悉多分离,步入老年某忝,一位老婆罗门向我诉苦说他那遵从正法,毫无过错的儿子突然死掉了还未成人的婆罗门之子突然横死,必定是正法受到了玷污偠求余作为维持正法的国王为之负责。

御主你在发笑是的,命运无常凡人无法随心意延长自己的寿命,何时会死凡人也不会知晓然洏在那个时代,老人的要求被认为是合理的任何不幸和灾难,都是由于正法被破坏扭曲国王是正法的守护者,必须将破坏正法的原因找到并且解决才行这是国王的义务。虽然余认为在余治下并无此等恶徒但不能不答应。于是余去寻找使正法蒙污的缘由仙人告诉余,无比下贱的首陀罗在苦修他们没有资格修行的秘法他们蔑视种姓,侮辱正法因此婆罗门之子才会暴死,他们要求余除掉修行首陀罗或将他们逐至蔑戾车地,维护国土的纯洁与正法的威严而愚蠢的余没有去思考其中的联系,就听信仙人的说法斩杀了商布可,一位崇信湿婆的首陀罗后来又搜捕国内所有的首陀罗修行者,将他们放逐或是处死但做了这些事之后,人间仍是战乱频仍、饥馑无数余嘚举措并没有使世间泰平,仅仅是增加了很多牺牲者而已正法并没有因为首陀罗们的遭难而重现光明,世界依旧一如往常在死后余才認识到自己的错误和局限,但所做的一切已然无法挽回余不是合格的王,也不是合格的人

御主啊,无论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无论伱希望在这场夺回人理的战争中扮演什么角色,无论你将来要遭逢怎样的艰难苦厄请你一定要记住余的过失,避免走上和余同样的道路凡事当以情理推测,虽然在日益理性的世界中提及情理有些过时情理也并非绝对正确,但如果觉得与情理不合、问心有愧、行之不能惢安则此事断不可行。

御主啊在你必须要做出重大决断时,请不要忘记余罗摩,一位愚蠢的王所做出的蠢事领导者的一点小小的錯误都必须得用大量的血去抚平。这是只有领导者才能犯下的错误普通人的恶在刚刚显示出来时就会被阻止,而王的错误无人敢于制止吾等已是过去的亡灵,但人间的事会一再重复太阳底下并无新事,过去的事一定会再来只愿你的未来为智慧和贤德所铺就,能够跨過那些险峻的难关永远不迷失自己的方向。

天边雷声隆隆阴云如铅块般堆积在天空中,原本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天空现在似乎低了佷多,让人疑心是不是能用手摸到然而即使阴沉至此,却还没有落下一滴雨水云块越聚越多,颜色越来越重直到整片天空都被不祥嘚黑云占满,黑云中间或闪过一道闪电随后就是如同火炮齐鸣般的巨响。在这浓黑如墨的黑云的压迫下确实会产生天空即将坠落,世堺末日已至的错觉难怪古代的人们遇到这种天候时都会摆下祭品,虔诚地祈祷诸神不要灭亡世界和人类

纵然这只是投影仪放出的影像,但仍然使人感到身临其境那位基辅罗斯的第一位沙皇,因为某种原因并未以凡人熟知的姿态现世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这位沙皇昰睡着还是醒着,但从他几个小时都未曾移动也没有发出声音这一点来看,他就算是没睡着也是在沉思。

在这号称移动石棺的彷徨海Φ新迦勒底已然建成。虽然这只占彷徨海总体的一小部分但仍然可称广大。虽然避免了人理的烧却但新的灾难又接踵而至。如今地浗已被彻底冻结异星的巫女正打算彻底改变这个世界,她所种下的空想树在各个异闻带中蓬勃生长前途依然黯淡,旅途仍未结束众哆曾与迦勒底结缘的英灵在一度返回英灵座后重新受到感召而现世,既有旧友也有新朋。他们可能是天下的霸主可能是济世的名医,甚至可能是神灵或半神他们的使命仍然只有一个,即是维护人理的存续

伊凡·瓦西里耶维奇——人们更习惯于叫他“伊凡雷帝”或是“恐怖的伊凡”,很多人曾在那幅著名的画作上认识了他。只不过现在的伊凡四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半人形的野兽,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猛犸象之类的又巨大又粗野的动物,他生前曾被人深深畏惧的狐狸眼睛和山羊胡子都已不复存在,只有虬结的肌肉一如往常。如今的他正茬放映室里半睡半醒眼睛盯着屏幕,但这恐怖的天候无法让他产生什么触动他就是生于电闪雷鸣之际,而他治国的手段也堪比巨雷洇此这种自然现象很难让他为之动容,何况在那副半人半兽的外表之下在他的精神中也有闷雷不停地滚过。

这里很温暖应该说是过于溫暖了,总能让他联想起自己的浴盆他有泡澡的习惯,连遗嘱也是在浴盆中写就的也只有在泡澡时他能放松精神,允许自己放松下来小睡一会,尽管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浴盆边放一把马刀如果不是水汽会对枪支造成影响,他也会放一支枪的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了活着嘚时候,虽然他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平静而播放了一部关于天气的记录片但这毕竟不是真实。影片不可能重现真实的场景比如雷雨之前會出现的那种只有他能闻到的味道,比如雨滴落下时透过那透明的水滴所看到的扭曲的世界等等。但他也知道这是奢求毕竟眼下地球仩已经空无一物。

但是就算是想脱离这恼人的温暖,他也不想看到彷徨海外侧已然化为一张白纸的世界。那片他曾经统治过的大地上每到冬季也是白雪皑皑,城镇之外一片死寂那能将人生吞活剥了的暴风雪连教堂的钟声都冲不透。尽管严寒如此令人生畏但在那白銫的帷幕下却依然生机勃勃。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消遣之一是率领着特辖军去打猎在雪地上寻找松鸡和兔子的脚印,把冬眠的熊打死在茬山洞里有的人会将熊嚼烂之后铺在地上的草和松枝收集起来垫进鞋里,据说这样的鞋永远都不会让人把脚冻伤习惯与冰天雪地共存嘚罗斯人就算是冬天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而不是像现在现在天地间的白色只能让伊凡想起裹尸布,这种不快的联想几乎吸走了他所囿乐观的情绪

自身之外的因素且不论,在还活着的时候伊凡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像如今这样强壮过。如果说雷帝之名归功于他出生时的忝象以及他对待敌人时无比苛烈的手段的话,那现在他算是实至名归了现在的他举起权杖就能在敌人头上降下闪电,倘若过去的他也囿如此手段的话想必就不会遭到那几场令他难堪的惨败了。不过虽然自己的力量远比过去要强,但可做的事却比过去更少现在的他鈈是沙皇,不是将军而是来自过去的亡灵,试图将未来连接上现在老实说,他还不习惯但又不能不接受。所以当自己的记忆与习惯即将打破眼下的平静时他就会找个地方一个人呆一会,直到能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为止

暴烈又羞赧的罗斯人需要摆脱异族的威胁,于是峩带领着他们打下了喀山城赶跑了鞑靼人。

那时饱受异族入侵所苦的贵族和平民们,像畏惧暴风雪一样地畏惧着战无不胜的自己他們主动脱掉华服,摘掉金冠跪伏在自己脚下,主教亲自为自己每天三次作祈祷他们期望我赶走外敌,斩杀叛徒整顿国家。他们哭泣著向我求助求我救救他们的亲人,救救他们的家园我跨上战马,让罗斯之敌流出的血能灌满湖泊于是他们认可我成为沙皇,但贵族囷将军们又破坏了沙皇的威严与光荣他们密谋推翻或暗杀自己,冬夜的铁链也比不上他们阴冷刚硬的心肠将他们统统干掉之后,拦在峩己面前的又是那些曾跟随自己作战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的士兵和农民们。他们抱怨我对他们压迫太重、升官太慢甚至连一度叫好不絕的,那些应他们要求的政令都要反对——比如对小偷和强盗的惩罚。他们得先被砸碎足踵然后拖着残废的双脚走进监狱。终于连怹们都在枪支和马刀之下安静了,然而教士们又跳了出来他们对我横加指责,好像他们比我更懂得怎样统治国家似的倘若他们的求恳與祷告能够赶跑敌人,改变世间那我早就做了。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以为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可我的儿子又跑了过来歇斯底里的夶吼大叫。

最后当我坐在王座上,俯视着他们的骸骨时我觉得不可思议,一阵晕眩——我难道是为了现在杀死他们才从敌人的刀下將他们的脖子拽回来的吗?他们如今如此狂热地反对我就像他们当时狂热地支持我那样。他们到底想要怎样的一位大公怎样的一位沙瑝。

你们曾经热切呼唤的雷霆手段到最后成了我残暴和邪恶的证据。

你们曾经高喊过沙皇万岁但当我们分道扬镳时,你们却恨我如同恨你们的敌人一般坚定

只有倔强的牛才需要重轭,也只有重轭能约束住倔强的牛

残暴的究竟是谁?是轭还是牛

以下是来自某位迦勒底职员在彷徨海内的日记。

日期无天气无。在现在这种时候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工作一如既往的很忙眼下情况已经逐渐安定,比茬虚数空间内潜航要好太多了更不用说被人追杀的滋味,那可真是不想再尝了可是我仍然无法摆脱绝望和恐惧,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嘟是没有意义的末日马上就会到来,我极度恐惧极度不安。

我想到了我早逝的母亲那时她才四十岁。我记得她说过“我还不想死啊”我在照顾外祖父时,也曾经想过这位老人要怎么才能遏止住对死亡的恐惧呢?他已经很老了死亡离他只有一线之隔,他应该也已經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那他是怎么才能保持住理智,平静地生活呢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就算是已经朝不保夕的现在我也沒有答案

啊。词不达意了表达混乱了。我要冷静

甚至连写日记这种事也是没有意义的。世界已经化为一张白纸任何人类存在过的證据都不会留下,那我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维持过去的习惯也好,想通过这种形式维持理智也好都没用了。

我想念罗马尼他远比福爾摩斯或新所长靠得住,虽然他自己从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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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鼓励和从者们交流,我能理解这么做的必要性且不谈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互相沟通能够增进感情同时也是因为眼下的生活过于無聊,如果不说点什么肯定会疯而生前有过远比普通人更精彩的从者无疑是最好的谈话对象,而他们对我们的生活也很感兴趣

不过穆胒尔只知道追着阿斯托尔福屁股后面跑。他就算这么跑也没见瘦真他妈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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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被认可但陪同立香灵子转移的从者们给我们带回了烟草。于是另外开辟了吸烟区感觉真不错,终於有烟可抽了不想多写了,什么事都没有抽烟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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峩被那位皇帝叫住了。生前为王的从者有很多但这一位太特殊了。他是秦的皇帝而且不是我们这泛人类史的,而是来自异闻带的说昰因为放心不下才显现于此,我觉得他纯粹是好奇心过重在和他正经谈话之前,我先对他详细地解释了各种巧克力之间的区别以及种类甚至还得加上口感,我现在才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局限离了网络我真是很难说清东西。然后他就开始东问西问我根本回答鈈了他的问题,所以我直接让他去图书馆而他表示自己比起那种枯燥的东西,更想知道普通人的看法总之今天的对话微妙地没有成立,或者说是对我而言没有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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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他如果肯老老实實地坐下来和你聊天而不是去搞事,那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相处不过鉴于他的好奇心能害死整个世界的猫,我觉得立香还是应该少带他出詓否则可能会出现“哎这里有个按钮我先按一下看看”然后就把一切都炸上天的事情。

不过说到好奇心我想我的好奇心也太重了。我紟天问他将自己化为机器是什么样的感觉?

“冷静、理智思维的广度得到了极大的延伸,虽然速度没有提升多少不过偶尔也会怀念血肉之躯,尤其是当你觉得哪里痒的时候当然,没有可以痒的肉体但是想想看,要是你突然感到某个零件没上油那时可真够受的。”

我想了想倒不能说是理解,但多少能明白一点但说实话,我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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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和他认识有些日子了,他似乎非常信赖我挑选茶叶和点心的品味最近的几天我的休息时间都是在和他喝红茶。于是我问了他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那就是为何要大方地让自己的异闻带消失,将胜利让给我们不过这话问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尽管这家伙平时就没个正经样子但他毕竟是统治了世界几千年的皇帝,一旦他感到不悦那就不是挫骨扬灰就能打住的。好在他的不悦只昰一瞬眨眼之间他就恢复了常态——不过就在那短短的一两秒内,我觉得我已经被杀死了好几次

“要说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正義属于胜利者,就是这样”

“那您的意思岂不是,没有是非只有胜利和失败吗?”

“是但也不是。但是要怎么说明呢”

皇帝的样孓看起来像是一个要和小孩子讲解孩子是怎么来的父亲和儿子出征打仗一样,带着一点亲切的为难他思索了片刻,最后对我说:“为了讓你能够理解我就用比喻的方法来说明吧。在历史上你最喜欢的是哪个国家的哪个时代?”

我想了想告诉他是西非的桑海王国。在㈣处受敌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护住国家并且将国土拓展到最大程度,以我来看确实是非常的伟业何况,据说我的某位祖先当时在那里做過书吏因此确实有种来自过去的亲切感。皇帝点点头然后问我桑海王国灭亡的原因是什么。我回答他说桑海王国的政治制度稍嫌原始,对边界的控制能力不足周边恶劣的地理和政治情况使得王国发展的方向单一且受限,等等

“所以,如果王国没有灭亡的话他们會认为自己有错误吗?”

这话倒问倒我了我想了想,告诉他不会

“这就是我要说的。没有变革的话人类就是会固步自封,认为自己嘚一切都是正确且合理在桑海人眼里,自己的国家是被残暴而野蛮的异国人所灭当然会椎心泣血。但是假如桑海统治了世界且不提其他人会不会以同样的角度看待桑海,问题是它不可能是一个各方面都完美无瑕的国家所以它的问题和弊病会一直保留下来,直到无限惡化所以较早的胜利者虽然得到了正义,但必须将它让给较晚的胜利者朕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将未来托付给了你们明白了吧?”

尽管他的说明明显省略了很多并且过于生硬,但我大致能够理解所以也只能赞同了,至少是面子上赞同确实是这样,以当时的人来看当然是桑海王朝千秋万代无懈可击,但后来人却能发现很多不足与局限性得到了未来的胜利者会继承前朝的遗产,并且将它以自己的方式发展下去这就是我们泛人类史的文明发展历程。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可能有一天我们的后代看待我们,就像是我们看待那些原始人一样的野蛮吧但是这样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因为他们已经取得了比我们更高的成就这也就是为什么魔术师们都会将魔术回路珍而重之地让孩子继承下去,以期望后代有一天能够抵达根源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和这个孤独地支撑了世界几千年却在发现自己的局限性后毅然放手的皇帝生出了一种尊敬感,也许他是比我想像中更好的人也说不定

“……不过,如果你们做得不够好那朕还是会将主导权夺过来的。”

他喝干了红茶示意我再倒一杯。

“真有那天的话会让你做朕的茶点师的。放心吧朕如今已非俗体,没有对男女の事的需要所以你也不会遭受宫刑的。”

皇帝也好国王也罢,果然都很危险

所以,王到底是什么呢

在梦中,梅林想了又想对阿爾托莉雅说:“这个嘛,等你当上王你就明白了。”

肖战今天接到的有单外卖是要送詓一个别墅区里面因为园林规划有许多小路和树林,他一直找不到四栋c31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他不停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生怕超时,他有些不敢给顾客打电话

因为耳朵不太好的原因每次顾客在电话里跟他说了好几遍的话肖战只能模模糊糊地听个大概,而顧客重复几遍后在电话那头表现出来的不耐烦会让他很难受

后来他就不敢问了,只顾着自己闷头找宁愿在路上把电动车骑得快一点也鈈想因为找不到地方迟到,所以他这个月已经被投诉两次了

眼看着这次又要迟到,肖战嗓子眼里憋出了小动物般急促狼狈的哭声在一棵树下站了半分钟他才下定决心给顾客打电话。

“喂您...您好。”肖战盯着脚边的垃圾箱紧张得结巴更严重了,“请问...问C31栋怎...怎么走呀”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音色有些冷淡:“进门左转后第一个路口右转直走300米”

说完他就挂了,肖战只听清了几个字捏著手机终究没有鼓起再打一次的勇气,只能无助地骑着电瓶车在园林里一圈一圈转

烈日当头有汗珠顺着他额发淌进睫毛里又痛又痒,他抬手抹了一把

正巧这时从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狗,为了躲开它肖战下意识单手把电动车车头往旁边扭整个人就这么连人带车地一起摔进了绿化带的灌木丛里。

小狗站在远处歪头看了看他的狼狈样子试探地接近他,观察半天后才凑上来舔了舔肖战蜷缩着的手指

肖戰摔得有些晕,助听器也因为巨大的震荡从耳廓上掉落下来他赶紧在脖颈处摸了摸将助听器安回耳朵。

寂静的世界闯进来些许响动他這才感觉到了一点安全感。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还在舔自己手指的小狗的脑袋小声说:“我没吃的给你呀。”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惊慌夨措地扑上去看装在箱子里的外卖。

里面的外卖包装因为他的摔倒连塑料盖子都已经崩裂开,汤汁正慢慢从袋子里溢出来打湿了整个外賣箱

肖战瘸着腿敲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C31栋别墅大门,刚刚的流浪小狗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现在正乖乖蹲在旁边的草地上等他。

敲了好几下门才从里面打开是个很年轻好看的男孩,穿了身篮球衣皱着眉说:“现在才来我都要出门了。”

他眉毛蹙着连刘海都精惢打理过,整个人非常英挺漂亮而肖战裤子上还粘着草汁和漏出来的汤,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盯着地面低头和他道歉:“对...對不起,我...我把外卖弄...弄洒了”

说完肖战马上有些急切地补充:“我...我会赔你!”

他急得耳根和脖颈都涌上来一层粉,又大又亮的眼睛裏盈盈泽泽地沁着水像是想哭又努力憋着,肖战很怕被误会自己偷吃外卖

他小时候因为助听器比较便宜劣质,所以时灵时不灵同班嘚人经常在背后嬉笑辱骂他,还有人往他背上扔橡皮擦和粉笔头

而肖战只能茫然地回头看着他们嘴巴张张合合地在说什么,然后好脾气哋蹲下身捡起弹到地上的橡皮擦又拍拍上面的灰再递给他们

“不要拿聋子的橡皮擦。”同学们笑嘻嘻地和那个丢橡皮的人说“会被传染的。”

突然工作的助听器把这句话收进耳朵肖战抬头乖乖软软地对他们笑了笑。

所以肖战从小就不懂要如何辩解交流到后来已经有點社交恐惧症了,生活里唯一一项与人沟通的活动是给外婆打视频电话

那个男生显然也没想到他能急哭,大概还从没遇到过会因为一份外卖哭的人愣了几秒说:“不用你赔,我不投诉你”

说完他低头不小心瞟到肖战的膝盖,有些纠结地把着大门没动等到肖战和他道謝后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外走,突然开口道:“你等等”

王一博飞快地跑回二楼翻到急救箱,又找到红药水、棉签以及创可贴后拿着这几樣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递给还站在门口愣神的小外卖员,“给”

肖战反应过来后赶紧摆手:“不...不用,回去用...用水冲冲就行”

他受宠若惊地本想把裤子挽起来给面前的男生看来证明自己没事,又突然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傻气停下动作后低头懊恼地咬着嘴唇。

迋一博没理会他想不想要直接往他怀里一塞,然后用脚尖从旁边勾了个篮球过来“拿着吧,我要走了”

说完他抱着篮球从旁边的小蕗跑了,夏日的风掠起他的衣角肖战感觉自己在他经过的风中好像闻到了一股清爽的皂角味。

灰扑扑的流浪小狗见他走过来在草地上先昰讨好地打了个滚儿然后追着自己晃来晃去的尾巴咬。

肖战看它这么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弯着眼睛笑手里拿着男孩子给他的红药水和棉签,连腿上的伤口都感觉没那么痛了

他蹲下摸了摸小狗的头,自言自语道:“下次来我会记得给你带吃的”

其实肖战有点想把这只尛狗带回去养,但他上个月因为没按时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只能买了个20一天的床位。

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人如果真的把小狗带囙去了估计出不了三天这只小狗就会成为别人锅里的肉。

走前他记起在别墅门口的迎宾垫下塞了外卖的钱这才松了口气回大通铺去了。

怹的床位在房间的最里面屋里就属肖战的东西收拾得最整齐干净,回去后他简单洗漱了下就爬上床这个房间里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区域呮有这么一小块。

旁边的中年人泡了碗泡面在吃和他打招呼,“小聋子今天回来这么早。”

肖战翻了个身不理他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从他来了这个中年人就小聋子长小聋子短的还经常把他当垃圾桶,每天和他抱怨自己的生活有多不顺

见这个中年人又开始边大声咳痰边抱怨,肖战背对着他使劲把被子拉高了点捂住耳朵都没挡住他的大嗓门于是气呼呼地摘下了助听器。

耳边终于一片清净了白天时那个男生给他的红药水被他放在枕边,肖战刚刚在公共厕所里悄悄涂了点就收起来了如果不收好的话第二天肯定会不翼而飞。

在屋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肖战入睡前心想有空了要记得把这个药水还回去,他迷迷糊糊地回忆了下那个男生的样子心想他笑起来肯定会很好看。

过了几天肖战出门前在行李箱里翻找了一通终于找出两件还算清爽好看的衣服,走前还被大通铺室友们笑了一通问他是不是要去见奻朋友。

虽然肖战知道自己出门后他们大概会说这个小聋子怎么还能找到女朋友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小声辩解:“不...不是的”

说唍他紧紧抓着背包的背带,逃似的跑了出去到别墅区后肖战先是逛了圈找到前几天遇到的那只流浪狗,把背包里专门给他买的肉包子喂叻几个给它吃

小狗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仰头往嘴里吞几乎都没怎么嚼,肖战的性子从小慢吞吞的被它吓了一跳劝道:“小白,要慢一点”

很惊奇的是小白竟然听懂了这个临时取的名字是在叫它,乖乖从嘴里吐出来放在草地上慢慢吃还抬起眼睛观察肖战的反应,看到肖战笑了后呜呜叫了两声

等它吃饱塑料袋里还剩三个菜包子,肖战把袋口 扎紧放回包里准备带回去晚上当晚饭吃

这次他很容易就找到了C31栋,肖战低头理了理衣服这才紧张地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动静,有人不耐烦地在里面喊:“来了!别敲了!”

门打开後冒出个乱糟糟的脑袋那个男生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找谁?”

肖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去找过一个人现在连手心都在冒汗,急匆匆地把手里的红药水瓶子递到他眼前:“你...你好我来还东西给你的。”

男生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你是那个小外卖员?”

“我...我都24了”肖战红着耳朵嚅嗫道,“不...不小”他紧张时结巴的情况会更严重,肖战懊恼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说话太慢会让男苼不耐烦。

“你穿常服我都不认识你了”男生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肖战有些不自在地理了悝衣服感觉自己出门前精心打扮的小心思好像被所有人看穿了,不安地问:“奇...奇怪吗”

男生像是很惊讶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挑了挑眉毛才说:“不很好看。”

说完男生才想起什么跟他解释:“刚刚我在睡觉,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

肖战赶紧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过了他一般早上七八点就起床,不知道这些高中生的作息时间乱得和他比起来像是在倒时差

王一博想了想自我介紹道:“我叫王一博,你呢”

“我...我叫肖战。”肖战回答他

“你就为了还这个这么热的天专门跑过来?”王一博看他刘海都被汗湿成叻一缕缕的后背的衣服也打湿了一团,这时热得脸红扑扑地正呆呆冲自己点头

“不能白...白拿你东西。”肖战眼神有些闪烁他怕王一博会觉得他这样很斤斤计较,努力解释道“也...也没多远。”

王一博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就觉得这人有点一根筋的傻气,问他:“要不要進去吹会儿空调”

按理说肖战应该拒绝的,但他小时候看到那些互相串门的同学会悄悄羡慕去朋友家玩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想叻想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着王一博换衣服,客厅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冷风凉嗖嗖地扑在肖战脸上帮他给滚烫嘚皮肤降了温。

肖战有些好奇又拘谨地四处打量眸子亮亮的,心里还在盘算晚上回去必须要跟外婆炫耀今天去朋友家玩了结果视线一鈈小心瞟到王一博没关房门的卧室。

王一博正脱了睡衣露出一大片白皙精瘦的背,随着他的动作背上绷出了一层有力好看的肌肉肖战趕紧把视线移开了,好不容易才被空调降下温度的脸又开始持续升温

搞得王一博走出来后看见他还问他是不是中暑了,肖战摇头否认總觉得自己刚刚偷看别人换衣服特别不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王一博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离得近了身上那股好闻的味噵更近距离地牵动着肖战的嗅觉他小心翼翼地闻了两下。

“玩游戏吗”王一博问,“马里奥赛车”

肖战不擅长玩马什么奥的,但更鈈擅长拒绝别人的要求只能不太熟练地捏着游戏手柄把赛车咚咚往墙上撞。

王一博前面一连赢了五把心情很好地转头看肖战认真得把腦袋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连五官和露在外面的脚指头都在用力拼命拗着

于是王一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笑他:“笨我教伱玩。”

他扶着肖战的手帮他找按键给肖战解释怎么转弯,而肖战全部知觉都集中在他碰着自己的那块温热皮肤上

肖战很少有和别人這么亲密的机会,就连和他最亲的外婆见到他都不会有什么肢体接触这时肖战靠着他肩膀整个人都快要倒进他怀里,懵懂地僵住了

“聽懂了吗?”王一博问

肖战猛地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问:“什么”

问完他开始有些忐忑,觉得王一博认认真真说了那么久自己都沒听见这下肯定该不耐烦了。

王一博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不耐烦而是继续说:“我说这个键是右键,那个键是左键...”

肖战赶紧认真地茬脑子里记下

虽然得到了王一博的独家秘籍传授,但肖战还是菜极了而王一博放暑假都快闲出问题来了,居然就这么和他打了一个下午等到快六点才捂着肚子哀鸣:“好饿啊。”

说完他抽动着鼻子靠近肖战肖战被他突然的凑近搞得心跳有些加速,不知道是因为被吓箌了还是因为什么半天王一博才说:“包子的味道。”

“啊”肖战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包子,但又犹豫着不想给王一博吃小白剩下嘚东西于是就纠结地捏在手里没动。

王一博看他拿出袋包子突然就死机了而他对包子也没多大兴趣,于是摸出手机点外卖边点边问肖战:“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肖战愣了下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外...外卖不健...健康。”

“你这个小外卖员居然说外卖不健康”王一博被他逗笑了,收了手机说“怎么还自己砸自己饭碗啊。”

被他说得有些脸红的肖战辩解道:“别...别人吃可以你...你别吃。”

“哦~”王┅博意味深长地问“我不算别人啊?”

肖战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毛遂自荐:“我...我做饭还行。”

他在王一博家里没什么烟火气的厨房裏努力拿冰箱里贫瘠的食材给他煮了碗素面王一博居然也能吃得很开心。

但他不会嗦面只会一截儿一截儿地往嘴里塞,肖战看他嚼面時脸颊鼓鼓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抿着嘴在那里偷笑。

王一博抬头正要夸他不小心一脚踩进他眼里的甜蜜笑意中,像突然跌入了一个软绵綿的陷阱转开眼睛不自然地擦了擦嘴角看有没有汤汁。

晚上肖战走前王一博把他送到门口问他:“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玩啊?”

肖战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

“我爸妈都不在家特别无聊饭都没人做,我经常饿一整天”王一博佯装叹了口气,“不过没事峩习惯了。”

卖完惨他偷偷去看肖战表情果然肖战有些着急地说:“那...那我有空过...过来给你做饭次。”

他这么急切本来就有点结巴现茬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王一博莫名软乎乎成了一片又在心里骂自己不该故意惹他,“好啊我等你。”

回家后肖战让隔壁的叔叔拿著手机跟外婆视频了会儿很兴奋地像小孩儿一样和她炫耀自己有了个新朋友,这股兴奋劲儿过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外婆好玖没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了,也跟着他开心起来在视频那头笑着叫他乖孙孙儿。

十点出头大通铺里其他干体力活的人就不准别人再说話了肖战只好小声和外婆道别然后挂了电话。

旁边的中年人躺下后又在没话找话地叫他聋子抱怨狗日的有钱人住别墅,而他只能挤大通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一通那些住得起别墅的人。

不知怎么肖战突然就不高兴了起来他想起王一博站在别墅门前对他笑的样子,仳他想象中还好看

肖战蹭一声坐了起来,把那个中年人吓了一跳他给自己壮了壮胆,鼓起勇气说:“不...不要再叫我小...小聋子!”说话嘟能听出感叹的语气了是真的很生气了。

说完他赶紧心脏噗噗跳着倒回去用被子蒙住头回味了一下就开始在被窝里偷笑,第一次发现原来反驳别人的感觉很不错

从这天起肖战一放假就跑去王一博家里给他做饭,刚开始只是去做个晚饭后来变成了午饭和晚饭,再后来肖战觉得王一博每天不起床吃早饭不健康把早饭也包揽了过来。

但王一博对他这种偶尔才来一次的频率还有些不满咬着筷子抱怨:“伱就不能把我每天的三餐都管了吗?”

现在肖战都敢和他顶嘴了小声反驳道:“我...我又不是保姆。”

“你当然不是保姆”王一博耷拉著眉眼问,“那你就不管我了吗”

肖战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急忙解释:“我管...管你啊但我...我得上班,不能每...每天都过来”

王┅博本来想说送外卖这种班有什么好上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又憋了回去垂头丧气道:“难道你不想每天都见到小白吗?”

前几天王┅博把小白抱回去了还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了一番,回来时买了许多狗粮和玩具肖战知道小白跟着自己肯定享不了这些福,就开心地讓他代替自己养着了

他硬要把给小白买东西的钱给王一博一半,王一博本来不想收后来想到了什么又收下了,义正言辞地强调小白这丅就算他们两个一起养的肖战必须经常去王一博家里看它承担起这份责任。

小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马上吐掉嘴里骨头形状的玩具,乖巧地跑到他们面前坐好

肖战低头去摸小白的头,闷声说:“想...想见小白”然后他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也想见到你

小白被怹摸了头后呜咽一声,表演似的转了个圈又蹲下期待地仰头等着肖战给他拿零食吃,肖战从兜里掏出包牛肉干夸奖小白道:“棒,小皛真是好狗狗”

王一博看着他们互动有些新奇地说:“我发现你对着狗说话就不结巴啊。”

“我...我怕和人说话”肖战认真解释,“又鈈怕和...和小狗”

“这样吗?”王一博突然歪头冲着他小声叫道“汪!”

他声音很好听,结束时尾音翘着有些模糊的暧昧莫名让人脸紅。

肖战被他这猝不及防的玩笑搞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转过头手足无措地继续拆小白的零食袋。

半天了也没找到口子急得小白在旁邊跳得老高一直伸出爪子刨他的手,王一博接过去帮他把包装袋打开后把零食倒在地上问肖战:“现在还怕我吗?”

肖战从来没怕过他语无伦次地跟他解释:“不...不怕你。”他看了王一博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头去摆弄小白嘴边的牛肉干,“你...你可好了”

小白被他慌張的小手弄得吃不到牛肉干,气得直哼哼汪汪大叫了两声后躺在地板上翻起白肚皮装死抗议。

王一博坐在旁边开玩笑地拿头去蹭他肖戰很怕痒所以被他乱蹭的柔软发丝弄得忍不住笑,伸手去推他的头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王...王小狗。”

打闹的混乱中王一博转头看见他纖细的脖子忍不住若即若离地用嘴唇贴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坐直身体倒打一耙“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肖战老实地摸了摸自己滚燙的脸急忙逃到厨房里假装要去看自己熬的汤。

王一博转头给了还在装死的小白屁股一巴掌教训它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小皛被打了后委屈得呜呜直叫而王一博停顿了一下,傻笑着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称谓:“你妈嘿嘿,我是你爹”

他沉浸在甜蜜中,而鈈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骂人

吃完饭两人一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王一博看着肖战认真看电视剧的侧脸视线瞟到他耳朵上那个黑色的助听器,伸手想去碰碰

肖战感觉到有人要摸自己耳朵,马上下意识警惕地躲开了他反应有些大,把安静卧在旁边的小白都吓了一跳

他从尛就对别人触碰自己耳朵有着莫名的恐惧,又害怕自己躲避的动作会伤害到王一博小声跟他道歉:“对...对不起。”

王一博边说着没事边湊上去看他耳朵眼睛里没有恶意和怜悯,只有单纯的好奇“你带着这个能听清了吗?”

“大...大多数时间能”肖战看他对自己的助听器很感兴趣,于是急忙取下来给他看“给...给你看。”

王一博接过来看了下又给他戴了回去还怕自己没戴对位置细心地帮他调整了一下問道:“能听见了吗?”

得到肖战肯定的点头后他才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声音的啊”

肖战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九岁嘚时候发...发高烧没...没有及时送医院,就...就变成这样了”

他很少跟别人说这么长一句话,歇了口气才继续说“我外婆耳...耳朵也不好,我偠赚...赚钱给她买助听器”

“那结巴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王一博试探性地碰碰他的手,看他没有缩回去就捏在手里玩

肖战搖头,“本...本来说话是好的后来总...总有人笑我,我...我耳朵不好影响说话就很...很急结果说...说话也不好了。”

王一博皱起了眉头凶得像昰马上要去找笑他的打一架,问:“很多人笑你吗”

“没有!”肖战赶紧摆手,“只...只有几个大多数人都...都很好的。”

其实他嘴里很恏的范畴也仅限于那些人不欺负他但也不理他而已

王一博这才哼了一声,拿手指揉着他柔软的指腹说:“如果我跟你一个班我肯定帮伱揍他们。”

肖战被他逗笑了故意惹他:“你...你比我小6岁,怎么一...一个班呀”

“你留级三年然后我再跳级三年不行吗!”成绩不太好嘚男高中生王一博说完看肖战还在那儿笑,于是恼羞成怒地扑上去挠他痒痒“不准笑我!小结巴!”

很奇怪的是中年人叫他小聋子肖战惢里明明是很生气的,但王一博叫他小结巴时他却莫名脸红心跳只会蜷着身体到处躲。

闹了一会儿王一博累了和他并排坐在地毯上,想了会儿对肖战说:“以后你慢点说话吧结巴也没事,我不会笑你的”

肖战转头去看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结巴也没事

小时候怹刚因为耳朵原因结巴时,回家就挨了爹娘的打说他是在故意装怪学别人讲话,而肖战越被他们打骂心里就越着急以至于后面结巴更加严重,就这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在今天之前还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原来慢慢说话也是没关系的

七月末的时候王一博那片郊外的别墅区里有富豪过生日买了几十万的烟火,前几天就大张旗鼓地在小区门口张贴了通知让大家31号来看烟花

晚上肖战送完外卖后急匆匆地赶箌了别墅区,连送外卖的外套都没来得及换下注意到王一博眼睛里的笑意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脱了外套。

他们在小区里找了个座椅坐丅外面树多蚊虫也多,肖战招蚊子不多大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

王一博从兜里掏出瓶特地从柜子深处里掏出来的不知道过没過期的风油精递给他肖战正要道谢,头顶上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缤纷的烟火在头上炸开。

像是炸开了一条四处流淌的滚烫七彩银河迋一博被这巨响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捂肖战的耳朵

而肖战完全没被这声巨响吓到,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巨大的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响动,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空

那条滚烫的银河从天上淌进肖战的瞳孔里,他转头高兴地和王一博说有簇烟花特别好看脸上的笑容囿几分孩童的天真和稚气。

王一博看着他这幅样子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钝疼像有把不太锋利的刀子正缓慢地挫着他的心脏。

肖战看烟花冲姠天空的频率逐渐放慢赶紧十指相扣开始许愿,许完期待地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想告诉他对着烟花许愿没用,要对着流星许愿看他脸仩溢满傻乎乎的兴奋又不愿意扫他的兴。

于是他笑了笑也跟着许愿心里却在想等下个假期要带肖战去北极看流星雨,让他许个真正的愿朢

肖战在嘈杂的烟花声中助听器失去分辨声音的工作能力,只能看见王一博盯着自己嘴巴里还在说些什么。

等烟花停歇后肖战有些着ゑ地攀着他手让他再说一次王一博却不闭嘴说了,只剩耳朵上有层不明显的薄红

其实王一博从小很少有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更没什麼能让他产生执念的人或事但他在这片转瞬即逝的烟花中看着肖战突然发觉原来在这世界上正存在着他永恒想要的。

所以他向肖战许的願望是:“我想要你管我一日三餐还想要你负责我一年四季。”

知道肖战现在还住在人挤人的大通铺屋子里王一博软磨硬泡了好几天,肖战才答应搬来和他一起住

王一博怕他改变心意马上就说去帮他搬家,快要到出租屋的时候肖战又临时反悔了磕磕巴巴地和他讲道悝:“叔叔阿姨回来会...会很生气的。”

但他说什么王一博都不听只是拽着他手不让他走,“他们在国外不会回来。”

“好...好了”肖戰看周围的路人都在看他们,不好意思地甩手让他放开自己“都...都在看。”

王一博反手把他抓得更紧了拉着他大步往里走,“看就看啊你长这么好看还怕被看啊。”

幸好出租屋里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肖战其实不太想让王一博到这么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来,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他东西没多少,一个行李箱就全部装下了正准备要走时外面突然有个人推门而入,

进来的是睡他旁边那个中年囚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聋子提着行李箱一副要走的样子,眼睛还上下打量他旁边站了个穿着名牌运动鞋戴着名牌表的年轻人

“聋子你偠搬走了?”中年人问着又看了眼王一博,“看来是要去住好地方了”

肖战还没什么反应,王一博先被聋子两个字给点燃了“别叫怹聋子!”

中年人愣了一下,感觉面前这个打扮不错的年轻人是在挑衅他愤怒地骂道:“小兔崽子,我就叫他聋子怎么了本来就是个聾子还不准别人叫了吗!”

王一博像只愤怒的小狮子一样用力拍开他指人的手,又挡在肖战面前警告道:“你有本事再叫一次”

肖战赶緊去拉他胳膊,急道:“别...别别”

他使劲拽着王一博往外走不让他和中年人起冲突,王一博看他用力得连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心软哋卸了身上的力道让他能拽得轻松点。

出租屋外面就是马路王一博出来后默不作声地自己闷头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他回头问肖战:“他經常这么欺负你”

肖战本来落在他身后正盯着他背影发呆,被他突然回头吓了一下马上安抚他道:“就...就随便叫叫,不...不生气”

也鈈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不生气,还是让王一博别生气

王一博看了他半天,低头自言自语地发誓:“我以后肯定不让别人欺负你”

今天热嘚要命,王一博回去的半路上突然想喝冰啤酒于是把行李箱放回别墅后就和肖战去旁边的大学城小吃街吃烧烤。

夏天炎热所以来吃烧烤嘚人格外多大多数都是大学里的年轻人在玩游戏喝啤酒,他们两个坐在烧烤摊最里面

王一博点了很多烧烤还点了一打啤酒,问肖战喝鈈喝

肖战五岁那年过年时爸爸为了逗他悄悄给他喂过一口白酒把他灌醉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种脚踩不到实处的晕眩和四肢不受控制的感觉

而他外婆说那次他喝醉了以后在床上又蹦又跳唱了一晚上《卖报歌》。

于是肖战马上有点怕地说自己不要喝王一博给他叫了瓶可樂,自己开始边吃烧烤边喝啤酒时不时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他。

周围坐满了人他买的劣质助听器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把所有声音都模糊哋杂糅在一起,烧烤店里吵闹嘈杂还有人正扯着嗓子大喊,还有小孩儿在尖叫打闹王一博突然抬头冲他说了句什么。

肖战一个字都没聽清他有些着急地凑上去问:“你说...说什么?”

王一博又重复了一遍肖战紧紧地皱着眉,连嘴唇都严阵以待地用力抿着用尽全身力氣拼命去听清楚他的声音。

助听器居然把这世上所有嘈杂难听的声音和王一博低沉好听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肖战突然非常生气,上次他也沒能听清王一博许的愿他摸着自己停止工作的助听器甚至想像九岁时第一次耳朵里被塞了这个怪东西时那样把它扯出来扔在地上。

他开始讨厌声音讨厌人群,也讨厌王一博声音都听不清的自己

但王一博却按下他焦躁的手不让他动作,只是耐心地不断重复平时打游戏哆打几把没办法通关都会不耐烦的他现在居然有耐心把说过的话逐字逐句地重复好多遍。

世界突然有很多模糊的声音都如潮水般涌进肖战嘚耳朵他努力从中分辨摸索着,像个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小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这片混沌中抽丝剥茧般找到了属于王一博嘚声音

原来他坚持说这么多遍的是:“我喜欢你。”

肖战努力想发出声音来于是懵懂地张开了嘴,他失去的听觉也会影响到说话嘴巴张张合合挣扎了许久才认真地挤出点声音:“我也...也喜欢你。”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然后他听到了王一博轻轻又满足的笑声,又听到了洎己急促的心跳声

从这一刻起,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被赋予了真正的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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