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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市第三届“小文学家”作品专辑(高中段
温州市第三届“小文学家”作品专辑(高中段)
姓名:林& 子
学校:瑞安中学
文学感言:
就像周国平说过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重复的”,我享受用“自己”写作,写出“自己”,即用一个故事作为载体,在故事中刻画自己的灵魂。这些故事并不真实,它不能与那天的情景全然吻合;这些故事又很真实,它映射出的是一颗真实的心灵。我们在自己的故事里幻想着自己的模样,渐渐地飞跃了那个现实的自己。
譬如我要写一个人的故事,然而这人毕竟不是我的亲人,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全然。那我便把三个人的故事合并拢来放一个人身上写,这人的形象便是饱满得很了。还譬如,我认识的一位人,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个大好人,然而有时候,却觉得他性格固执古怪,我便把他拆成两个人来写,每种性格一个人。我时常be
in这些“添油加醋”出来的故事,我为在文字间找到生活的影子而兴奋,同样为它不同于生活的新奇而着迷。
我始终相信唯有真正凭心灵演绎的故事才最为真实,在这一瞬间,思想豁然开朗,想象分外活跃,无数生动的意象,无数美丽的词句,万途竞萌,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发自胸臆,流诸笔端。
别林斯基和车尔雪尼夫斯基在某些场合把它叫做“创作的直接性”或“间接因素”,而我,愿叫“它写出‘自己’”。
瑞安中学林 子
爷爷的弦断了。
这事情要打从我回云周乡的前一天说起。我从对门的亲戚那里听闻了大概经过,约莫是重阳节将至,乡邻们便都蜂拥而至到阿爷的庭院里听曲,几十年下来,已成了一种风俗习惯。只是那一天,爷爷却抱着琴一个不留神从阁楼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倒好,将他宝贝了三十多年的牛筋琴给摔断了一根弦。亲戚说这事时,脸上带着不安的神情,一面摇头,一面叹息,似乎有些话语终未说出来。
我急急地奔回阿爷家里,院落里突然显得很是空荡,记得每次回来,这儿定是坐着满满当当的人,而现在却连一丝风也没有,海棠花踏着秋殇,寂寥地盘在枝头,死寂般的沉默。
那日并不见爷爷,我坐在院落的石阶上直等到夜晚,最后是奶奶将我强拉进房里睡觉。我定是不能眠的,卧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来覆去,一转头看见窗棂拓上的月影,格外浑圆、惨淡。是很深的夜,我在半睡不醒的饥饿状态下听见院落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子醒了过来,顺手抓过床头柜上的外套和一罐八宝粥,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起开八宝粥,风伴着冰凉的粥灌进胃里去,有种不痛不痒的感觉。月光还是那么清冷,它包裹着这个小小的院落,将白色的火吹进每个长满蔓草的墙角。就这样,点着了所有事物的寂寞。院落里,爷爷坐在这些寂寞的最中间,在它们最汇聚的地方那样静静地坐着,抽着旱烟,一声不响,月瘦如刀。
“爷爷……”
我嘴里咀嚼着八宝粥的红豆,含糊不清地用普通话唤老人。他转脸来看我,用烟斗敲敲身旁的一小段石阶,示意我坐下。我听话地坐在他身边,突然看见他膝上枕着的牛筋琴,隐埋在月光的阴影下,那根断掉的弦已经被取下来了,若不仔细看,以为和先前的没什么两样。琴原是十三弦的,自光绪年间的陈昌牌以来,我还听闻过六弦,七弦,十六弦的牛筋琴,如今这十二弦的琴,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囡不会说瑞安话了吗?”
我木讷地看着老人,他标准的瑞安话飘进我听惯了普通话的耳朵,竟有种无法名状的陌生感。
见我不回答,他继续沉默地抽着旱烟。烟灰随着晚风垂头丧气地飘落在木琴板上,堆积成一小团废墟。
“爷爷……”我一面不敢看他,一面胆怯地瞥见他毫不理会琴上堆了烟灰,那曾是他那么心爱,那么心爱的琴。
“你们怎么就不懂了呢,你们怎么就不懂了……”
他吃力地起身,一瘸一拐的踱回屋子里去,我竟呆愣了许久,也忘了去扶他。
他的左脚绑着厚重的石膏,拖沓着一只破旧的解放鞋,而右脚则是父亲送他的耐克鞋,还是崭新崭新的,那个自豪的勾型商标往前迈了一步,而带着石膏的军绿色解放鞋却艰难地往前挪动着,两脚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待我回过神来,已只有我和琴在院子里晒着月亮了。只剩我们两个了……我心里小声地对着牛筋琴如是说。月光下的它却没有回答——它终是不懂我的语言。我小心翼翼地将烟灰扫进空罐子里,才发现那琴上雕镂着古典的花纹,折了枝的梅,断了翅的鸟,摸上去,似乎还有暖暖的心跳。它于我来说,终究是一件可望不可即的古物。向陌生人一样相互望着,我充满着对古物固有的虔诚,但这样的虔诚恐怕不能使它歌唱。台阶的几步外,是一方空旷的院落。我知道,那是舞台,你们的舞台。
似乎听见琴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叹息,抽丝剥茧般,是漫长而不甘的絮语,从那第十三根弦的缺口处汩汩地涌出来。
而我能做的,只是谛听。
父亲自然是担心爷爷的腿伤的,第二天一大早便开着要送他老人家去市里的人民医院看看。他却一心想着借此去城里为琴换根弦。医院是个是非之地,开了大包小包的药,倒是够呛人。我疑心这五花八门的各类药,终究能不能治好爷爷的伤。
而那琴也最终没有找到可匹配的弦。
商城里的店铺装修得美轮美奂,吉克隽逸的歌声还在飘荡着。
店里的人只是看着那古老的琴,摇了摇头,颇有几个人还带了点新奇的目光看着那琴,像看着稀有生物一样饶有兴趣。亏有一位明白些的老人告诉我们,今年2月的报纸报道过本市最后的牛筋琴制作艺人陈万积的故事,只是要找到他老人家实属不易,牛筋琴制作早已面临后继无人的境遇,几乎没什么希望了。听完这话爷爷的表情有些呆愣,他死抱着怀中的琴不肯松手,那像被判患了不治之症的牛筋琴垂头丧气地倒在他怀里。我有些心寒,想必老人是跟我一样想到那个可怕的词了。
老舍《茶馆》里邹福远说过那么一句:“咱们死,咱们活着,还在其次,顶伤心的是咱们这点玩艺儿,再过几年,都得失传。”他怕对不起祖师爷,可爷爷的害怕似乎比他多上好几倍。
大人们常说,我们这里是南戏之乡,写《琵琶记》的高则诚就出在邻村柏树村。可这位东嘉先生恐怕不知道,传统戏曲如今已到在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出了商城,老人抱着琴在十八家路车水马龙的水泥地上走着,茫然地东张西望……车子,全是车子,来来往往的车子接连不断,不出几步,就可以看见好几家汽车修理中心,偌大的蓝天底下,却已不见牛筋琴的店铺了。
回到云周乡,父亲想要帮着老人搬下琴。
“别动!”却见他从父亲手中气急败坏地夺过他的琴,还带着一路劳累而致的喘息——那琴是完完全全不属于我们的。
老人独自走远了去,已近天黑,他却走过了家门口,直往西边矮台山的方向蹒跚走去。
父亲不放心,嘱我跟着爷爷,把他老人家叫回来。
我沿着陈旧的石板路一路远远地尾随着老人,路过废弃的宝峰禅寺,寺墙内已听不见肃穆的敲钟声,转而代之的是大人们麻将的码牌声。穿过堆积着建材的田垄,那田已经小得能再小了,在一片荒芜之中团簇着刺目惹眼的绿,让我这颗习惯了城市的心萌生了胆怯。
矮台山并不高,血色的落日余晖低低地伏在像历经了一场塌陷的山坡上,泥泞了无数岁月的路缀着一深一浅的脚印,我随着那脚印好像踩着无尽的悲哀。终于在山的尽头,我看见一轮巨大的残阳,被晚霞撕扯得支离破碎。老人瘦弱的身躯遮挡住了天之一隅,在黄昏诡异的光芒照射下,是他手下分明的十二根弦。那一首《长生殿》,回环入耳。“一从鼙鼓起渔阳,宫禁俄看蔓草荒,留得白头遗老在,谱将残恨说兴亡……”
最后一个“亡”字,拖出一声嘶哑的哽咽,在一片血红的海洋里翻腾着。
亡,亡,亡……
我看见,那“亡”飘过了繁荣村那座废弃的宝峰禅寺上空,踉跄着摔了一跤。那“亡”被寺庙里那些搓麻将的手重新排列组合,在哗哗的洗牌声中湮没。那“亡”拂过那些在寺门外读着书的孩子们的脑袋,被他们铿锵有力的普通话震得七零八落。那“亡”又要向城市的方向飞去,我不知道它会停在哪里,能停在哪里。
继而,我听见了像孩子一般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格外凄厉,那声音沿着山坡的每一条沟壑侵入山体,一直到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落日无奈地垂下了它的头,我知道,它无法不老去。
只可怜那十二根弦,也要一块沉到夜幕里。
人群中的林子乍看并不起眼,但她拥有一双灵动而活泼的眼,她用它看山,看水,看人生百态。在她的笔下,你能切实地触摸到她所生存的那片土地上的人物的喜怒哀乐,可以看到优美流畅的遣词造句,可以读到细腻动人的情感表达,可以感受到她对艺术形式的努力追求以及已初现光彩的精神哲思。(指导教师
姓名:余可人
学校:瑞安中学
文学感言:
“什么是最重要的写作素质?不是观察力和想象力,不是遣词造句的天赋,而是永不放弃的厚颜无耻。”这句话听一次再忘不了。它在比冬天还要漫长许多的低谷与瓶颈时期,支撑着我不为人知的挣扎和显为人知的落拓。
我时常觉察自己的渺小,也始终记得自己是谁——除了满腔爱意和热烈初心之外别无所有的人。我写不出《青枝玉叶》,写不出《许三多卖血记》,写不好不属于我的时代。但我仍相信,每个时代必有值得当代人书写的——因它并非完美无瑕,也并非一无是处——也许正因此写作一直得以存在。因为故事早在莎士比亚就已讲完,但总有新的嘴唇在讲述。
庄周崇尚逍遥,而我不愿了无牵挂,幸好这世间也总还有我可以牵挂的事情。小情小物,一心一感。就算有时被故事的锋芒刺伤,也像在走过布满荆棘的无路旅程。疼痛叫我始终保持警醒,去清醒地感受曾经的蒙蔽,去从容地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瑞安中学 余可人
——是什么味道?
心绪从书中游离,书卷气挡不过鼻腔里的怪味。她不敢太大幅度地动作,图书馆里的空气大概都被按下静音,周围空着无人的桌椅上坐着的只有沉静悄然。手中的《套中人》已经打开了许久,她还只是看完第一篇《一个文官的死》。
——是谁放了个屁!她暗自琢磨是谁默不作声地做了这事。大概多数闻到屁味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问题吧,中间还混着一个心虚的肇事者。
周边的桌子没有人坐——那人一定就在这一桌!她为自己的推理沾沾自喜。这一桌只有四个人,她余光中的三个人都泰然自若。正对面坐着的是同班的男生林穗,平日是可以当做闺蜜的好人缘。热情但不聒噪,玩笑但不过分,她心里觉得他自然态度浑然天成。如果是他放的屁,好像也不是多么惊讶的事情,同样也不会嫌恶。这事儿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今天来图书馆是他的建议,说是平时一大群人KTV啊XX乐园啊什么的也去多了,今天人也不多干脆就在图书馆看看书吧。
坐在她右边的是她喜欢的男生叶衫,有一双澄澈如溪却深如渊水的眼睛,身材高挑,身上有安心的味道。她没有勇气把心跳告诉他,只在他身边做个朋友。她曾幻想那双漩涡里能有一泓她的倒影,可真当他的目光到来时,她却又不自觉逃开不敢看他。应该不是他。他的气质和图书馆是多么相称,他的瞳孔像是书籍一样古老。
她的左手边是同班的班花女生以乔,她似乎没有闻到这难闻难散的屁味。巴掌大的脸埋在围脖里,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乌黑的瞳孔,象牙般白皙的手搭在书上,相比起来,她显得平凡极了。就算是把自己藏在厚厚的刘海后,也逃不过每每看到以乔的自卑和羡慕。她们是朋友,但也仅仅是玩乐的朋友,她在心里强调。会不会是以乔?她心里蹦出一个小念头。美女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多么丢面子的事啊!
桌上摆了四杯热可可,翻了四本不一样的书,坐着四个各怀心思的人。她在心里总结,翻过一页手里的书,却连前一页讲了什么都不知晓。
屁味还没有散,就像是妖怪张牙舞爪。
我在这里臆想猜测,他们会不会也同时觉得我才是那个造屁者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偷偷地抬头看了眼其余的三人,林穗还沉浸在他的漫画里,并未察觉她的目光;以乔像是发现了,抬手喝了一口热可可,继续看她的书了;叶衫!叶衫和她对视了一秒,才低下头翻过一页。她来不及体味那一秒钟他眼中的东西。
莫非在他心里认定了是我?她呼吸小小的加快,委屈随之呼出吸进。不是我,不是我啊。还有什么比被喜欢的男孩子误解是个邋遢得在公共场合放屁的女孩子更糟糕呢!尽管也不能说是邋遢,但却比邋遢更恶心。她恶狠狠地讽刺自己,手指冰冷,她慌忙握住热可可。
也许他们三个都认定是我了,不过是不想当场让我尴尬!她想。她并不是什么性格自来熟的女生,相貌普通,成绩说好但也不算是顶尖,在班里当个小小的班委,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平凡。他们三个都是班里的同学,要是回去一说,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在安静的图书馆不合时宜地放了个屁!——班里的同学知道了,段里的同学知道了,学校的同学彼此传递消息,在她背后指点讽笑。这个小城市,随便两个人都可以拉出点关系来,她又将如何面对人家看似没有恶意但有损自尊的取笑?多年后她结婚若是有人在婚礼上还提起这事儿,多年后她找工作偶然间老板要是也听闻了这事儿……她脸红得厉害,她不敢想下去。
她知道自己想得夸张,可是她又觉得一切合理得可怕。
眼前一片黑,她觉得自己的鼻头已经酸得随时可以让她落下眼泪来,手上有细微的汗了,她用力捂着那一杯可可,像是握着救命稻草。没有了手的支撑,那本《套中人》一下子哗啦啦合了起来,打破了图书馆里密不透风的寂静。
“怎么了?”她恍惚间觉得三双眼睛都朝她望来,就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也许是她扰动了空气,那屁味也慢慢消散。她却觉得有什么开始包裹她的全身。这外壳遏制了她的言语,遏制了她的心跳,遏制了她的青春。是透明苛求的空气赋予了她的外壳。他和她和他和她推波助澜。
那无形的屁已经消失在空气里。
然而从此,她活在一个屁里。
立足于高中生生活的取材,真实又略显夸张的心理描摹,让不同年龄不同阅历的读者读到了内心相同的尴尬与纠结——这似乎是你我都曾经历的,庸人自扰,或是敏感者自伤。(指导教师
姓名:柯欣汝
学校:乐清中学
文学感言:
对于写作,我向来怀有谦卑的态度,或者说,我对这数十载的人世游是十分谦卑的。
我已经无法忆及第一次写作时的心情,或者只是为了交一篇令老师喜欢的作业。然而现在,我写作是为了让人们了解不同的人,不同的精神状态。我不愿把写作视为一种儿戏,一种消遣,一种暂时的心灵的喘息。然而,与其说写作是神圣的,毋宁说人世是神圣的。我只愿我的笔,哪怕是可以告知人们一点一滴的真理,那也是好的。我记得很多人说,这些小说、电视剧、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主题不就是如此:爱情、友情、亲情,穿插着生活、工作、学习。结局不就是如此:生或死,聚或合。诚然,一个故事我们可以用“爱恨贪嗔”概括,但一个故事之所以可以吸引我们,是由于这些“爱恨贪嗔”所延伸出来的细枝末节,像透过树叶的阳光一样,照拂到我们读者内心最难以言喻的深处。一个故事,可以仅仅因为一个回眸打动了你,那它就有一个回眸的价值。
因此,我也许是为这个回眸而存在,我愿意为这回眸久耕不息。
乐清中学 &柯欣汝
七月五日,她在日记里写道:几乎凋敝的向日葵,香味越来越浓郁,死亡的香气。
亚热带七月的天气溽热,睡在空调房里也觉得不适。如娣趴在床上,打着手电写日记。旁边散着两本经济的书。
如娣,你知不知道文学社的杜子凌?
下铺的微微踹了一脚床板以示提醒。如娣皱眉,“听说过”,是冷淡不值一提的口气。
“听说他有一双桃花眼,文章也写得好,大家都说他是桃花夫人,追的人很多呢……”对床的茹婳来凑趣。茹婳是山东人,宽脸阔鼻,紫棠色的面庞,身材高大,常穿一件蓝布衬衫,浑身散发着面粉的气息。
“哦。”如娣继续在她的日记里写道:不想涉足他人的生活,一切都多余。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多余。
她每天写十分钟日记然后温书。她母亲送她来的时候说,以后要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就直接去工作,养你也受累……她知道母亲是个享乐主义者。
她不叫她妈,叫阿姨。&&&&&&&&&&&&&&&&&&&&&
还好是第一胎,男孩还能生,就把她送去了秋兰姨娘家。这是听奶奶在和邻居念的时候偷听到的。
叫我阿姨。三岁的时候秋兰去看她的时候捏着她的脸这么说。
后来如娣被接了回来,突然间多了个八岁的弟弟。
还是叫阿姨。和秋兰说话总是以阿姨起头:阿姨,吃饭;阿姨,小弟哭了。和小弟常风说话则是:叫你妈下来吃饭;叫你妈去调剂调剂……
常风九岁的时候秋兰还会亲他,轻声唤他宝贝。有时一个早安吻可以让常风破例赖床。如娣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不是因为伤感,而是怕秋兰尴尬:我只和小弟亲哩。有次在餐桌上,秋兰把汤洒在了如娣的手上,慌得用手去擦汤汁,忽然发现如娣的脸涨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就把手缩了回来,去拿了支药膏给她。如娣的皮肤一块灼热,火辣辣的红。
如娣想着想着,觉得历史有些学不下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窗外的围墙已经亮了一大半,上面是难打发的日光。
茹婳早已起来了,微微在浴室里洗澡,水哗哗的响。
今天历史随堂测试,是吗?陈雪从外面进来,看见正对着镜子刷头发的如娣问。陈雪穿着服帖的孔雀蓝连衣裙,丹凤眼在早晨格外清醒。
嗯,历史测验。如娣俯身把脸浸到白漆木架子上的脸盆里。陈雪站在门口说,你的骨头长得越来越好了,尤其是脸,经老。
这么年轻,离老还远着呢。如娣闭着眼睛在架子上摸寻毛巾,几滴水珠滴到前襟,在雪纺的苹果绿上衣上开出两朵的雪莲花。
她们生活的城市,你可以随便给它取一个名字。它没有值得怀旧的地方,拆得太快变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一切都还没有久到可以称之为“历史”就已经坍了,下一个准历史又来了。不会有什么方式可以让城市记住你,无尽的变化,淘金一样的狂热,建筑会随人的离开倒下,但这只是为了让其他新来的人,更好的在这里编织梦想。它也是毫无规则的东拼西凑,地面年年补修,如同老妇的苍细的一掐即断的脖颈,用白粉日夜遮掩岁月的愁容。路过的人每走过一处都以为所经之处是城市的一块边角料,走完后发觉这是一个由边角料缝制的城市,粗制滥造,只有临海一隅,撒着几座清代的宅邸,住着几位古稀老人。这是城市作为细密的针脚,但由于年代久远,它们保存着秘密,过往固若金汤。我们称它为旧城,只因无处可以叙旧。
亚热带的天气很是溽热,阳光是最刺目的白。知了的声音是从耳朵里长出来的,萦纡不绝。
如娣穿了条藏青色裤子,海沉般的热。吃过早饭抱着书去教室,教室里一例坐满了人,几个调皮的男生还在教室后面捉弄女生。“快还给我,你混蛋啊!不给我你就死定了。”带着下次继续的隐语。
“谢如娣,英语笔记借一下。”王林菻是如娣的同桌,比如娣足足高二十公分。
“你自己没有么?”
“你的笔记比我的干净。”王林菻是个面相白净的人,大眼薄唇,眉宇间不可一世的英气。如娣从抽屉里抽出蓝皮笔记本,是和平的意味。王林菻笑着接过去,扯着嗓子念:May
you be happy. May God bless you……
和平总是暂时的。王林菻喜欢一天到晚地找茬,如娣偶尔也和他闹,但更多的时候不理他:她太忙了。不理他的时候如娣只安静地伏在课桌上,王林菻总是把脸凑得很近问:你生气了?
你的皮肤还不错。
一开始和王林菻一起捉弄如娣的人不少,如娣则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有次王林菻说她,你也太闷了。如娣说,我真的无所谓。后来大家发觉她实在没劲,就只戏称她为“教科书娘子”。
放双休日的时候杜子凌会来找她。两人在家冷饮店里坐一个下午,如娣说她小时候的故事,她的故事只存在于童年,没有阿姨打扰的岁月。她的伤感也都来自那里,她所有温情都抛掷在那没有生老病死的酣醉的童年。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她觉得自己醉了,瓜子脸微醺。子凌听着,同哭同笑。他是她窗外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她的窗口张望了几眼,就知道了全部似的。有时子凌会说他在别处旅游:也不知道看什么,只是随便走走。有时会高兴,但大部分都是失望。因为没有想象中的好。
说兴奋起来就会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惹得旁人侧目。
有次如娣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不管不顾,我的喜怒都收在你那里,平常我是没有的。子凌说,我得了你的喜怒也不知如何是好,好像我也并不开心,怕控制的不好你把它收了回去,患得患失。我就像是个小孩,吃多了缤纷的糖果,才知道一碗凉茶的好。
如娣把头低了下去。两人都觉得话说的过于亲热,陷入了沉默。他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我交过的女朋友,都很外向,唯独你不一样。我喜欢这样安静的感觉。
也不知他对其他女孩子是不是也这样。听起来不像,不是说她很特别吗?
王林菻有天问她,你是不是和那个杜子凌走得比较近?是严肃不容置疑的口气。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你知道吗?他太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了,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
我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如娣冷冷的回击,她喜欢和子凌在一起她就会选择在一起,旁人管不了她。
你太傻了。真是天真。长得好看,文章写的好不都是你们喜欢他的共同点吗?你哪里不一样?眼看两人就要戗起来,如娣的眼圈红了。兴许是王林菻大红的衣服太刺目,鲜红的布料一直浸润到眼底,向上泛着泡。
王林菻口气一下子松了下来,我是怕你上当吃亏。
秋兰在家的时候看电视剧看到早恋,不论有多美好,在她眼里都是丑恶的。“哎呦,现在的女学生呦,真是不检点,哪像我们那时候……以后小弟,怎么招架得住啊,哎呦……啧啧……”是澎湃的声气。如娣在一旁听了心领神会,秋兰这样明里暗里地提,她难道还不懂吗?总之不检点的只有女人,男人是不会有错的。
高二那年秋天旧城在郊区划了几块地建商品房。寝室楼墙角生了丛凤尾花,黑压压的楼房忽然有了这样艳丽的花,像是从棕黑色剥漆木柜里露出的一点红毛线,是生活的意思。
“哎呦,养了条白眼狼呢。”陈雪感慨道。子凌和如娣的关系全校皆知,如娣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和子凌走在一起。
“你好了罢,别念我了。也只有你,还肯念叨念叨我,其他人都恨死了。”
“是啊,恨毒了你,每天用盯眼在背后扎你哩。”
“我是真喜欢他。”
“我知道。你也真厉害,这么久了还是好好的,以前那些莺莺燕燕不出两个月就要分呢。”
如娣听了很是不舒服,但她还是微笑着的。陈雪感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去寝室楼的大厅里弹起钢琴来。
她刚才和子凌不欢而散。子凌在吃饭时笑她,你也太闷了,生活里除了我和陈雪,就没有了别人。他那自负的神气,她以前是迷恋这样的神气的,因为那样合适。今天用在了她的身上,没准也合适。如娣忽然觉得自己掉了个层次,他主动地掌握了他们之间的生死大权。
“那个高一新来的董云云如何,写的文章好像不错。”如娣掠过了那个话题,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似的。
“写的很不错,和当时的你比起来,功夫一点也不差,人也长得很灵秀,性格开朗,这倒和你不同,笑起来有酒窝哩。”
别人的生活,多看一眼也是多余。她不该问的,她渐渐被逼到尽头,悬崖在脚底下,子凌步步紧逼,她要缴械投降吗?认输吗?他真的厌倦了吗?如娣不敢再多说,多说一个字,都会让那董云云在他心里多擦上几条痕。
“我的生活里不是还有王林菻和课本吗?”
她和他说过王林菻。高一快结束的时候有天王林菻突然对如娣说,做我女朋友吧,我是真心的。如娣吓了一跳,王林菻喊要交女朋友喊了一年,期间传出三个他喜欢的女生,还都经过他本人的默许,只是对方都不愿意。
我倒是成将就了。如娣心想。
“王林菻你别傻了,我嫌丢人。”
“真的,你干嘛不相信我?”
“因为你喜欢的人太多了,太滥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如娣和子凌的真实关系。后来她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了子凌听,子凌说,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课本是你的准未婚夫。”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子凌低头不说话,搅拌着咖喱。她忽然感到一条鸿沟横亘在她和他之间。她本来就不打算期许什么天长地久,可他却已经看到了尽头。
高三百日誓师大会后子凌来找如娣的次数少了。
不会是喜新厌旧了吧,微微在寝室里揣测。
哎呀,人家高三很忙的,前途比较重要。茹婳在大厅里跳舞,笨重的身体扭过来朝着寝室吼。如娣一概不回应,但一切也都照单全收。
王林菻最近收敛了许多,做完盲肠的手术安分了,是要静养。
如娣,跳大神吗?陈雪在门口喊。给王林菻跳,好不好?陈雪还不知道“女朋友”的典故,如娣听了脸涨红道,大神我不跳,我只跳大绳。
谢如娣,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晚自习王林菻凑近如娣的脸说。
你得了哪门子病啊?如娣气得甩了个巴掌在王林菻的背上。
啊!痛死了,你怎么这样凶!我病刚好碰一下骨头都会散架,你是想我死吗?
如娣伏在课桌上,静静地听他抱怨,却发觉什么也没听进去,她看见对面走廊上子凌笑着和董云云说话,心里很是酸痛。
“哎,你还好吧,我不怪你了。”
“没事,抱歉。”
本来一个星期还会有一次,后来几乎就不来往了。如娣有时候看见子凌的背影,甚至怀疑他存在过。但的确是存在过的,想起来就是心疼,疼到心眼里都要疼的麻木了。他的背影连同董云云的背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是真的把她当瞎子看么?她尽量不去看他们,都是别人的事,看了也多余。晚自习突然哭泣会把王林菻吓到。太丑了,他说。当初我就告诫你了吧,你不听,现在后悔了。
如娣从手臂里抬起头了,盯了王林菻一眼,自顾自的低下头去写作业。
哎呦,你还生气了,你不早该知道是这样了吗?
王林菻,你混蛋!如娣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拨开了刘海接着写作业。第二天王林菻告诉她他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他说,我可能要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你这样的恶人,值得死好多次呢。”
“也许我真的活不过20岁。”
“那很好啊,在我们心里,你永远这么年轻。”
“那你会哭吗?会哭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哭……”他像是一个人在对话,如娣看了他一眼,把头低了下去。
高考的余烬终于被扫落,这一年旧城还在扩张,就要扩到那海边的古宅。王林菻一直没来上课。陈雪打电话给他,他说是感冒。他说要如娣听电话,如娣拒绝了。他会蹬鼻子上脸的,一个感冒就娇弱成这样。
两个月后看到的,是他的遗像。他那苍白的笑容,是尘埃里的一朵白莲花,苦苦挣扎。流言很多,关于死亡的原因。确定的是他一直在念圣经。若非毫无希望,怎会去求神明,妥协了,失败了,无望了,只能如此了。她想到了他凑近她的脸,是那么红润。血管里的血是如何流尽的,他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他是如何流干最后一滴泪,说出,上帝要来带我走了,我不想走的?这两个月,他是如何同撒旦作斗争的。一切都无果,唯有歌哭。
如娣毕业的那一年宿舍楼下的凤仙花开的更多了。她取了两朵来染指甲,紫红色的指甲,伧俗的有点像小时候。时光倒回很久以前,没有阿姨和小弟,陈雪也不在,子凌和王林菻还没出现,她一个人拿凤仙花染红了指甲跑去幼儿园。她看到幼儿园的路上,有座塌了一半的石屋,只轻轻一瞥,便看见他们都在里面。
如娣不知道,站在一个制高点上看城市,会看见原来每个地方都会长出一些凤仙花。她看着潮涨潮落,它们也都看着,它们的记忆里有过她。等它们死去的时候,她也跟着死过一遍。这是座不会有悲哀的城市,但是它的泥土里,有凤仙花的尸体,悲剧的记忆。那些满怀希望的人,便是在这沃土上,编织自己的梦想的。
柯欣汝有着与众不同的冷静笔触,这让她的作品意境清雅别致。而她纤细敏感的心思在作品中的若隐若显,让人动心侧目。这是一个有深度的年轻写手,她的内心和思想是她作品的强大后盾,而文字的清丽和细腻是她作品最好的表达方式。(指导教师
姓名:胡子赫
学校:乐清中学
文学感言:
我觉得文学的乐趣在于那无穷的组合,或许前一秒,想记下的妙语会被此刻迸发出的奇思所替代。当一个崭新的世界由我创造时,我甚至觉得我便是创世纪的上帝,我拥有着美的一切,我是最为富有的人。我总是借着笔发些豪情壮志,少年轻狂也不曾觉得,有时愤世嫉俗地痛批心中不快,有时哀悼那些逝去的时光,我想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重温这同学少年时,会感到无比地充实。
我是爱那自由的,而成长总锁进那些锈迹斑斑的黑匣子中,让现实压抑我的蓝天,让世俗冲击我的梦想。我多想要一个不功利的世界呀,我多想宁静地冥想呀。我曾记得林清玄说他前半世拿遍了所有比赛的奖项,而后半世却极力地想出世。我不想为了留下我的文字,而失去了我的本真。
世界真是公平而不公正的,总是有舍有得的,为了知识,我近乎丢弃了我的童真,而今给我一张纸一支笔,让我画一幅画,我的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而儿时的我却可以画一整天乱七八糟的画,甚至梦想着成为画家。
不过,幸好童真未曾尽失,又多一份青春,我想趁此刻让文学梦舞动起来,不要在头发花白之时尽是遗憾吧。
人们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但我细想感觉植十年的树木可以活过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相反百年所树的人却只能活几十年,至多不过百年罢了。于是我想做一棵树。
我去乞求众神,让我成为一棵树,一棵一生用世纪为单位记下春秋年轮的树。众神发笑不语,良久,一位神答应了,那是周公。周公说我的前世是他酒葫芦中所剩下的一滴女儿红的酒水,只因他醉去太久,梦得太深,那滴女儿红终在仙界吸尽万物芳华,化了一个有灵的魂魄去人间戏耍轮回,到我这一世已不知过去几千年。但滴水化为的魂灵终还带着醉意与痴念,好不容易修得人形,如今却还想做一棵树。
周公并未让我真正成为树,只是让我睡去,元神进入梦中,神再让我以树为身活在梦里。神说这样对我最好,我既可在梦里真真切切地做树,倘若后悔仍可挣脱梦,回到现实,重新做人。况且人世间只以为我沉沉睡去,不必太过担心。
周公说,如此这般的法子他已多次用过。只因神太嗜酒,总有几滴酒剩下,而这些酒化为的人总会在某一世渴望成为一棵树,他只有满足像我一般人的心,在梦中将人化成树。因此世上总会出现不生不死的植物人,那便是周公某次马虎剩下的酒。
我心中默默发笑,觉得神多虑了。我成了树是不悔的,树比及人有更少的碌碌,更多的自由,我怎会有悔且再去做人?但在神前我不语,只默许梦中为树。
神顿顿,让我选择愿成为何种树。我这才发觉树仍有不同,一番思量后我说我要成一棵极长寿的树,这样方不枉为树。
神讲那便让我成胡杨吧。胡杨生而不死三千年,死而不倒三千年,倒而不朽又三千年,共能活过九千岁。我却不愿,可怜胡杨九千载,夜夜相伴风与沙。我不想九千年只与一片一成不变的荒漠相伴,那样太无趣,枉为成树。
最后我想到了银杏,听说银杏极长寿,祖辈种下,孙辈乘凉,因而又名公孙树。且银杏还会开花结果,单是银杏叶便有极不同古质的相貌。
然后我就成了一株银杏树。
我的躯干是褐色的,长着纵裂,笔直向上成了树干。我的叶子是扇状的,如一只只手伸在空中,但这叶子其实便是我的手。我的眼睛长在每一片叶子上,那是生在我掌心处。所以我看到的景物与人大不相同,应该与苍蝇相仿,都是复眼,像一面镜碎成七零八落再拼凑回去,既而镜中之物缩小分散重置在每一块镜中。由此我看到的一切没有视觉死角,360度全景入目。我欢欣成为树后看到的世界。
不久我就习惯成为一株银杏树。一只极其聒噪多舌的蝉用一个盛夏极力与我讲话但我不懂蝉语直至这只蝉死去。来年这蝉的后代竟只说一个词并又重复了一夏。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脚下的狗尾草何义。
狗尾草说自然中的语言向来只有植物中相通,动物中相通。植物听不懂动物的话是自然,若想听懂,需要媒介。而媒介之中有名的是虫草,因为它介乎动物、植物之间,我可以寻得虫草以求翻译。
我想起行寻虫草,迈步时发觉两脚已埋入黄土不得动弹,恍然怔住:树的视野是全知的,只因为树不能行走。
百年后,我终于等到一只虫草过路。这百年间,每到盛夏便有蝉对我说同样的话,或像第一只蝉的后代那样只说一个词。这些话像符咒一样魅树,令树好奇。
虫草听我将话复述完,告诉我蝉所说话的意思。我终于明白蝉与银杏已是老相识了,而我作为银杏是孤单的,我独属一纲一目一科一属一种。我原来很早就出现在世上,与恐龙一起在全球称王称霸过,后来恐龙灭绝了,与我同时代的一切都在大灭绝大冰期中成为地质层中的化石,只有我银杏奇迹般地活至今日。若我还是一个人,我会说我是孑遗生物。
至于蝉的后代不断重复的词则是“知了?”,他们想问我是否知道自己是老古董。
虫草做完翻译后便走了。我则心里还回味着蝉说的话。终于我明白我为何如此不同,单是叶子,也与一切树木相异。原来我本不属于这个种子植物的时代。
然后我极伤心符咒解开后竟是悲剧,呜呜抽啜,叶子也生得差强人意。叶子小时仍是扇形,待到叶子长大些,扇子便被撕开一小牙豁口,每一片都是如此,我只好说这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吧。
一只蜘蛛对我说不要伤心,我吓了一跳,竟听得懂动物话语。蜘蛛解释她已成精,懂得植物间的言语。她耐心把豁口用丝缝补,还告诉我每一株银杏得知自己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物都会伤心,她饮银杏露成精理应报恩,所以告诉每一株银杏,其实风也是时代的遗物,银杏苦闷时可与风叙旧谈天。
我便注意风,发现风无影无踪无形。风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我捕捉不到风,只在每一次风起时招手示意,发出“簌簌”之声示意风停下。
风只管继续吹,不愿停留。
银杏毕竟是树,是静止的,不可动的。我总想追风,却总是办不到。我求停在我枝头的麻雀帮我捎口信,追上风,求风稍作停留。
我想问风远方的景象,我晓得风在天地间游荡,一定有不少新奇的见闻。不似我这般在一处树立已有数年,看不到新鲜与不同。
然而麻雀回来告诉我:风不能停留,静滞的风便不再是风。我有些凄然,蜘蛛告诉我可以让我撒下叶子,随风远去。我的双眼便可以随着手掌在空中乘风旅行了。
我欢欣蜘蛛的好主意。在秋天我的眼睛雀跃着跌进风里,乘风万里行遍。我的天地顿时开阔。冬日里仍有未枯的眼睛带来北国雪的晶莹,我将看到的说出来与那蜘蛛分享。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只蜘蛛,瘦胳膊瘦腿,躲在树洞里缩成一团,形将槁木。可我每说一只眼看到的景色,她便眨眨眼以示欢愉。
我对蜘蛛说我感谢风,感谢不羁的风让我游于天地。我又说起风的神秘,无影无际亦无形,我说这风定是绝代风华。蜘蛛听着瞪大了眼,继而吃吃地笑了。
来年春日,我又要生出新的叶子,且极奋力地生更多来,因为我想看见更大的世界。那只蜘蛛仍为我生出的叶子的豁口缝补,她每日只饮晨霜即可,全没有结网捕食活物的习惯。
夏日的叶子全然绿了,盛了,像一团绿色的火般跳跃舞动。风到来时,我便卖力地晃动手臂招手示意,但风只是不管不顾地流向另一端远处。更多时风不再吹来,或许风不喜盛夏吧。我的世界因而在夏,犹是盛夏沉闷许久,因为我又被困在这一方块小天地间了。我的眼睛不能乘风而行,我就艾艾然对着蜘蛛抱怨。
我发牢骚风不能常来,又盼着风早日来带着我的眼睛在天地游戏,蜘蛛默默缝补着我叶子上的豁口,对着我无言。
我望着蜘蛛发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去问。蜘蛛讶然,她不曾有过名字,她只当自己是蜘蛛,无名无姓的蜘蛛。我说便叫她“风”好了,蜘蛛很欢喜有了名字,只是单笑笑,未欢快地眨眼睛。
这样我这株银杏便不再忧心风不常来了,虽然夏日的“风”并不是真正的风,但终也聊以慰藉。
如此这般又过了百年。
风再起时,我发觉随风飘动的还有一些尘埃颗粒,这些颗粒尘埃时刻常常欢笑着叫着。我极羡艳,我问他们如何可以如此与风常伴。
尘埃中的一粒说这需时间的造化。他本是九千年前的胡杨,三千年生而不死,三千年死而不倒,又三千年倒而不朽,如今终是脱离了固态的束缚,悠意在风中翻筋斗。
呵,胡杨,九千年的胡杨竟终会以灰烬的形式翱翔天地之间。我也想早日死掉枯倒腐朽为灰烬。我对“风”说出我想到的,“风”紧张地盯着我,最终叹气说她再也饮不到我叶子上的晨露了。
我嬉笑她可以到别的树或花上品咂甘露,但“风”黯然不语。天黑时,“风”悄声对我说:“听,秋风要来了,你又可以眼观六路喽。”
如此这般我盼着成为灰烬又是百年。
百年里我总想某日便能如游气一般随着风追着风。但我长寿地活着似乎没有尽头。
我突然想起我作为银杏只是一场梦,只是从三百年前开始的一场长梦。那时我是人,渴望长久地活着,因而成树的梦境。现在我已知长活无聊赖,我只想长与风相伴,而树是静物,不可常与风相伴。于是乎我心内有悔了,我想挣脱梦了,人是活物,追风极易。
我对“风”说起了这般,“风
”一副凄凄然的模样,她知道她依托的银杏会随梦结束而成为幻影,可是她终是未言甚么。
周公听我要结束梦境,笑了,如当初众神了知因果际会的笑一般。转而又皱眉,神说迟了,三百年太久了。
我才知明梦境与现实本是相对的,我为树的梦也可以是现实,我为人的现实亦是一场梦。三百年光阴,我为人的肉体已朽掉,我的元神回到那个世界是没有依附的。我为树成了本来的现实。
倘我执意成人,除非将树的实体用烈火燃为灰烬,为人的世界方会再有一具肉体供我的灵魂依附。神说两个世界的物质皆是守恒的。
我渴欲追风,绝然决定将银杏用烈火燃去捎带人世间,于人间与风长伴。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风”,我对“风”说我将在人间的春天放风筝,随风行走,不再因无风而抱怨了,因为我会动可以行走了。
只不过我得用烈火焚身,这火听说是有名的三味真火,一味便可销去一百载的梦中事,三味真火的燃尽,三百年已成现实的银杏事就会成了一梦,然后我会醒来,作为人隐约记得或忘记一个作为银杏的很长的梦。
周公叫我等待二十五年,电母会在一次闪电中将我劈中,电中会擦出天庭的三味真火,火将燃九日,我作为银杏正式归为梦。
我将这一切告诉了“风”,我欢喜道我可以常感风来拂面了。
“风”默默然听着,喃喃着:“记得或忘记一个作为银杏的很长的梦。”
我的心境好了很多,银杏叶上的豁口小了很多,“风”的缝补工作轻了许多。每天她仍是早起,且起来得更早,然后饮晨露更久些。
三百年来,我多半念及风。想到今后与风常伴,而对于这“风”倒真见不到了,我第一次认真观察“风”的一天,好奇问她晨露何种滋味。
“风”些许惊讶,说晨露是无味的。我的问本是无端的,因而对回答无意。
二十四年很快过去,这对于一棵银杏来说只是树生一刹,一年也是最后期限。
“风”问我人是否可以记清梦,我毋知。
“风”又问我是否想早日梦醒,我恍然可以看到春日融融,我拖摇着五色风筝在风中奔跑,我急快点头。
“风”末了问我知晓否何为三味真火,我毋知。
九日后“风”向我告辞,她说她是精,已有灵性,可以帮我回到人间。“风”走得如风般悄然。
又九日,周公唤我醒来,我睁眼,我又是一人,梦结束了。
现在我是活物,只要奔跑起来,耳边便可生出风来,无须静滞等待。
只是我总记得一个长长的关于我成了银杏的梦,荒唐怪诞却极真切。
某日的短梦里,一只蜘蛛对我说她是“风”,“风”说她讲了一句谎话,她饮的甘露不是无味的,相反叶子上的液体都是我的眼睛流出的眼泪,三百年相同的苦与涩,除了最后二十四年竟有醇甜味。
这个梦同样记得真切,直到我作为人离世前。人活不过百岁,六十九年后我就要辞世,方发觉我心之所向的风从未真正瞧我一眼。风只是从不知何处而来,到不知何处而去,我永远只是过客。因为风永恒不羁,不能也不肯停留。
此外是亢龙有悔,我忘了成了人,只有二目,再未有眼睛随风畅游,也未有与“风”说我看到的奇峰怪石的机会了。
我的魂灵来到周公身边。周公又提及了“风”,周公说“风”知道三味真火实际上会销去记忆,且对作为银杏的我有裂肤之痛,故而用三百年造化换回我记忆长存,还有便是那个长记着的短梦,算是“风”的告别罢。
难怪我再见到的银杏叶上都长着长长的豁口,再没有蛛丝缝补。
最终我化为了一壶酒,周公确切地说是三百年的女儿红,醇香与甘露一般。
只是不知这次周公是否在饮完我之前醉去,剩下几滴酒来。
本文非常有想象力,为人既倦,便渴望成树;树活长久,却又渴望去追风;却不知身边的“风”,早已相伴许久。人世间的遗憾之事,大抵如此,用句俗语表达便是:得不到的往往是最珍贵的,可当你一心追求你得不到的之时,却又在不知不觉之间,失去了你原本所拥有的。文章寓意很深,引人思考。(指导教师
姓名:张艺耀
学校:瑞安中学
文学感言:
我一直相信在我的笔尖可以开出馥郁的繁花,即使如今还只是一颗渺小的种子,也总有一天开出大野芳菲。也一直相信我的双手可以挥洒出世界最迷人的风景,因为我所抒写的是从我浓稠的血里沥出的颜色,它可以有塞北狂沙万丈的土黄,也可以有江南小桥流水的碧绿;可以有烈日千阳的光辉万丈,也可以有雨丝纷扬的灰色背景。
我的笔是一张网,收获着世上明丽的风景,也过滤出我骨血里的热情与希望。我的每一个字都来自我心脏深处的跃动。我的笔描画过月夜星空,皎月潺潺,花气悠悠;也曾勾勒出江南美人对镜梳头,皓腕抚青丝,柔荑覆凝脂;泼洒过锦绣诗书水墨如花,琉璃浮墨笔,方砚沉香意。
我愿以手托天,用我的笔描出流向天穹的一条河,而我的心,正在这河边汲水。
我以我手写我心。
我对于木屋,即木质结构的房子,是有着特殊感情的。这种感情流淌在我从前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我老家的房子,用木头做梁,石柱子上搭个木架子,四面墙壁上垒了砖块,抹了泥灰,单薄得可怜。不过屋顶上铺了瓦片,再加一个木头屋檐,颇有点闲雅的味道。这间木屋子是父亲娶母亲时建的,如今也已二十几年了,垂垂老矣。我打小便想伸手去摸那横梁,可总因手短触不着。待我多年后抬头看那横梁,才发现它由于长久地背负着整座屋子,中间已弯了,像是花甲老人历经生活重担后的背脊。可它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像是我第一眼见到的那样。黄黄的木质里带点淡红色,上面满是深浅有致的花纹,深深浅浅的纹路像是一块石头丢在水里时荡开的一圈又一圈温润的水波,色彩犹如傍晚时分西边天空蜷曲的云翳染上了黄昏那如锦般的橙黄。
我有时用手轻抚头顶的这根颜色斑驳的木头,上面清晰地有几个虫蛀的小洞,斑斑点点的,我知道,这是岁月和我们在它身上的每一次踩踏留下的足迹。我在二楼的楼板上走,光着脚丫踏在楼板上,楼板吱呀吱呀地响,我仿佛清晰地看到脚底的横梁正屏着气承受着我和这木屋的重量,有时禁不住了,喷吐出一口纷纷扬扬的木屑。所以我不敢走得太急,也不敢在楼上跳,怕是一用力就踩断老屋的脊梁。于是隔着地板沿着它的脊骨一点点摸着走,把足迹一步一步印在这颤巍巍的横梁上。
那时的晚上,当家人的鼾声此起彼伏,我的眼皮也垂垂欲坠时,木梁淡淡的气味仿佛才开始氤氲开来,慢慢飘进我的鼻腔,像是春季刚出生的树叶,被阳光蒸得焦干的气味,又像埋在窖里的老酒,被时光的流沙洗涤后留下的那股怡人醇香。我听说木头刚砍下来的时候香气新鲜又浓郁,用来搭屋子,与人居久了,每天受着炊烟与人语的熏陶,自然味道便渐渐淡去了。我有时特意把鼻子凑近木梁去闻,闻不到香味,却于平淡中嗅到了一丝缓和与悠长——苍老却不苍白,优雅而不张扬,像是一位积世老者正用平缓的声音对我耳语,话语中渗出的是人间烟火的真谛。
有时夜深了,头顶会传来咚咚的声音,我清楚那是阁楼上的小鼠们,它们定是商量好了夜晚来破我岑寂的。我以前是怕老鼠的,更怕它们踩破了那薄薄的阁楼木板,跌在我头上。后来我听着听着,竟觉得那咚咚的脚步声,颇有鼓点的节奏,甚是可爱。而这咚咚声,正传递着小鼠们忙碌而丰富的夜生活。这莫不是木屋休憩的一种乐趣?呵,这些子夜瞰灯的小鼠们。
最喜雨打窗棂或是月上枝梢时的木屋。木屋顶上铺着泥土烧制的黝黑的瓦片。落雨时,雨点击打在瓦片上,叮叮咚咚似乐女在敲扬琴,音调悦耳动听。最好是夜阑人散时,那敲击声也愈发清晰。我仿佛可以看见雨滴在瓦片上散开的水花,水流汇成小溪,顺着屋檐,唰——唰——往门前洒下去。而此时,雨丝似乎也浇得我的木头横梁湿润润的。顿觉有淡淡的木香顺着雨气在弥漫,仿佛有野花携着春雨开在我的床头。
若在月夜,门前巷口就点了一盏很暗的路灯。我总以为这灯对这银月没有影响,反倒衬得这月色清辉逼人。此时四野无声,仅有灯下虫子的嗡鸣和远郊模糊的犬吠。房前不高的桃树立在月光下,筛了一方最亮的月华,无声地流泻在阶前。此时尤为清绝,月色撩拨着每一处角落。我悄然起身,将头伸出窗外,仿佛有涌动的香。可我需得小心,只因月夜易碎,静谧不可多得。
我心里很清楚,我是爱这木屋的,爱它木头淡淡的气味,爱它雨夜鸣响的曲子和月下仙人般悄然而笑的静寂。我知道它,犹如了解我自己:第二排檐下每年四月会有燕子飞来做窝,最靠外的深不见底的木缝里久住着一只蝙蝠,后院的土堆上至今还长着一颗仙人球……
可现如今,我已不在那木屋里住了,听不见那雨夜的鸣响,看不见那月夜的清光,也无缘再与那些阁楼檐下的“小友”会面了。
夜色初上。我站起身,拉开窗帘,从高楼向外望去。月如青螺,银光皎皎,遥想我那木屋前的桃树,此刻也正静静地立在这月色里吧……
堪称美文。写得甚是有趣,木香、鼠友、落雨、皎月,种种细节带着的是似曾相识又令人莞尔的生活情趣。只有长居于此并与之心有默契之人,才能在木屋前栽出自己的桃树,长出自己的月色。虽与屋隔千里,犹似在屋前呐。(指导教师
姓名:陈凡凡
学校:苍南县龙港第二高级中学
文学感言:
&& &对于文学这样庄严的词语能够与自己搭上边,这是我以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事。相反的,我一直都认为自己离文学还很远:没有看过特别多的文学名著,不知道特别多的文学作家,更没有特别了解文学。
像韩寒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介书生,在这个又痛又痒的世界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文章。”我只是用笔尖描绘一副我想要展示给大家的画面,我仅仅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将我想要说的话表达出来而已。
像莫言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文学或许就是一个个文学家的故事,他们讲着,我们听着,感受着。不知不觉地就离文学近了
文学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习惯了它的存在,以至于我们习惯性地忽略了。当我们想用文学记录下自己某个时刻的喜怒哀乐时,不知不觉的,我们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故事家、小文学家。
关于我是如何踏上文学这条“不归路”的,也许是因为当时正值青春叛逆期的我,对那个时间那个空间的许多人许多事许多物有诸多的不满,可自己却偏偏又不是那种喜欢“一语道破”的人,于是就将这些不痛不痒的文字写进了日记本,烂在了这个又痛又痒的世界。兴许是因为喜欢上了握着笔杆流利地在纸上舞动着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喜欢上了看着别人阅读自己文字时的感觉,便如此自然地与文学走得更近了。
一直以为文学离我,离我们很远,其实不然,它就在我们的指尖旋转。
苍南县龙港第二高级中学&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只母鸡,总是会在自己产下一枚蛋后忘记自己刚产下的蛋。于是母鸡一路若无其事地走着走着,产下一枚接着一枚的鸡蛋,然后遗忘。就这样,故事陷入了一个怪圈,一遍遍地重复着、重复着。像是走在一条“O”形的路上,不停地回到起点。可怕的以及悲伤的不仅仅是如此,还有遗忘和从未曾发觉。
我活在当下,却又不停地重复着昨天的事。每天重复走同样的路,温习同样冗长的课业;每天依旧醒不了的早晨;还有说话——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而后不停地重复着遗忘,次日循环着,循环着。于是生活也便陷入了一个怪圈,不停地结束今天然后又不停地开始下一个今天。这是一个由无数个今天组成的“O”形路口,他们告诉我,这样的“O”形路口只要我坚持多绕几圈我便可能找到出口。仅仅只是,可能。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我,生活其实就是无数个“O”形路口,这个路口多逛几圈,可以找到出口,那你走吧,等待你的将是那个“O”形路口。就这样,我们在生活的“O”形路口兜兜转,再转结果也是一样。昨天过去了就是今天,今天还没过去,等待着明天。日复日,年复年。
今天是欢乐,今天是悲伤,今天是万丈骄阳,今天是冰天雪地,似乎无论我们是心甘情愿或是被逼无奈,今天都会从指缝中偷偷溜走,变成了明天口中的昨天,只怪岁月太细小,而我们的指缝太宽。然后在这样的日复日年复年中,被众生悄悄遗忘,从记忆的罅隙中不知不觉地逃走。
我曾很虔诚地祈祷,希望今天永远都不要过去,希望时间可以就这样停结,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快乐永远也不会再有相同的第二次,类似的可能有,那终究也只能是类似,再类似结果也是相同,被众生忘记,被明天替而代之,再美名曰:昨天。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
我们有太多太多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我也曾很努力地回想起,那些我们曾经的今天,纵然有诸多细节未被记起,或许再也记不起,那也将成为生命中一种美好的遗憾,遗憾我们那些遗忘以及未曾发觉。
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我们就在这样的年华里,拥有着无数个盛大的今天,一个一个地消耗着,一个一个地遗忘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遍一遍地循环着,就像是在翻阅同一本书,在翻页的“沙沙”声中,上一页的内容被我们毫无察觉地遗忘了,结果就是,这本书,每一页,都只是空白的纸张。
你看,母鸡又产下了一颗蛋,只不过,它又忘了。
&真正好的文章,讲求质朴却能触动人心,本文没有浮夸的文风,没有故作高明的技法,却走进了我们的内心并且让人与之共鸣。母鸡的故事,常见,我们却不曾思考。“可怕的以及悲伤的不仅仅是如此,还有遗忘和从未曾发觉”,凡凡的感受是如此的细腻与精准,并且将之传达,让人深思。(指导教师
姓名:余明静
学校:乐清中学
文学感言:
我热爱文学,热爱文字,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我希望用文字来温暖每一个人。我热爱文字,不是作文,而是中国沉淀在时光中的文字。喜欢在风和日丽的天气搬张椅子,捧一本书,让大片阳光散在一个个美好的方正字体上,这些符号组合在一起有一种淡然而又瑰丽的美感。我喜欢写很多文字,用水笔写在大张的米色纸上,有一种幸福感。它们此时不是符号,更像是灵动的精灵。
我喜欢读纳兰的《饮水词》,喜欢海子的诗,喜欢安意如的书,喜欢细细研读时如止水般的心境。我是这样一个女生,平凡但不甘平庸,安静但并不软弱,不优秀但也在不断自我完善。世上无两片相同的叶,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为自己撑起一小方天空。
程冉。程冉。
很久以后我再次踏足这个小镇,依旧是淡淡腥味的潮湿空气,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近十年的时光浸染似乎没有让它改变分毫。路过东镇的时候我看到了郑帆,他穿着白色的宽大T恤低头拨弄着单车,头发软软地垂下,小麦色的脸颊轮廓分明。
看到我,他微怔一下,旋即跨上单车呼啸而过,掠起一阵清风。
他不记得我了,他一定在想,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为何会用小姑娘一般的眼神看他。
没有人再记得我。程冉。
遇到林灿姐的时候我只有四岁。
那天我被奶奶带进后山,奶奶的身影在树木丛生的后山很快便消失不见,偌大的山林只有我一个人。夜幕渐渐笼罩下来,林间有幽森的绿光浮动,像极了大人口中所说的生活在黑夜里的妖,我拼命地跑,尖声大叫着,声音划过浓如泼墨的黑夜,及其刺耳。
林灿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坐在一人高的野狗背上,野狗棕黄色的皮毛杂乱地翻起。林灿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很久,她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我是人,别叫了吵死了。”
很久之后我回忆起那一幕,我对我的丈夫说,那个时候的林灿姐像极了童话中骑着黑马穿越荆棘城堡的女骑士,来拯救我这个没人要的衰小孩。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晓,这个女孩的命运从此与我紧紧纠缠。
再也分不开,再也忘不掉。
青城不是城。
永远潮弄弄的空气,永远灰蒙蒙的天空,将雨不雨的样子让人提不起力气。我出生在这里,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鸟不拉屎的小镇。
我叫做程冉,可是我的爸爸不性程,我的妈妈也不是,他们让我教他们叔叔阿姨。我顶讨厌他们跟别人说我是远房亲戚的孩子,远房亲戚是有多远呢,我分明是从我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依然记得,四岁那年林灿姐坐在野狗身上,听我讲我迷路的经过时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孩子啊你哪是迷路,你奶奶分明是想害死你啊。我固执的说不,那是我奶奶啊,养了我四年的奶奶。林灿姐突然不说话了,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她说我懂,我们是同样的人呐。
她大我四岁。
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和我以前见过的野狼一样亮:“我叫林灿,北镇的,以后我罩着你,怎样?”我怕我一摇头她就会撇下我不管,于是就特没骨气地狂点头答应下来。
以后的日子里林灿姐经常会找我出去玩,有时候会跑到山上摘野果,我们有她的棕黄色大狗,倒也不怕迷路。更多的时候她会拉着我溜进别人家的果园菜地,拔一些水果青菜,每每会被园主放狗追得到处乱窜,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心脏强悍到即使狼狗张开血盆大嘴出现在我面前,也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灿姐说了,脸皮是磨出来的,心肌是练出来的,出来混的,缺一不可。
我不明白在青城这个小镇,大人们似乎都更偏爱男孩。
那种偏爱是言语无法表述的,就好像,男孩是站在云尖的神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华了拉在身边还怕被人顺手牵羊了。而女孩,推出去倒贴人家都不要。
六岁那年家里请了一个道士求子,说是道士其实就是一个穿黄袍的白发小老头,皮肤如门口那株老树般枯糙,一双小眼睛偏偏倒吊着,像倒三角形。我顶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猫盯上的耗子一样。
小老头口中念念有词,很久后突然叹了一口气,在奶奶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她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今天林灿姐没来找我。我把视线投向窗外,青城灰白色的天空又阴沉了不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快下雨了吧,我想。
很多年后我依然被同样的梦境死死纠缠。
四周是冰冷的好似凝固的蓝绿色,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然后有风的声音穿过,眼前是光怪陆离的光纹,像游蛇一般。我听见有人不停的呼喊我的名字,不停的向周围的人求助,苍老的,悲戚的,绝望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她后悔了么?我时常在想,她是不是后悔了呢,她是不是不是故意的呢,她是不是还是爱我的,是不是林灿姐搞错了,她没有想要害死我?
这些问题如藤蔓般死死纠缠住心脏,几乎窒息。可是我不敢问她,如若她说不,我又该如何是好。
每每梦回惊醒,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泪糊了一脸却始终面无表情。
我错愕地睁大眼睛,水。都是水。满世界充斥着蓝绿色带着光纹的水。
带着腥味的液体疯狂地涌入口鼻之中,那些液体如同某种只存活在神话中的妖精,生生将氧气压出我的体内,难受得好像要爆炸一样。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腾着,睁大眼睛看向水面模糊消瘦的身影,眼睛被水刺得生疼。好想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我奶奶却对别人说我不是你家的孩子,为什么你对我的笑容都是冷如腊月寒风,为什么四岁那年你把我丢在后山树林里,为什么你要把我推下来。
——为什么想要我死掉。
不要我了么,不要我了么?
仿佛有风,穿过重如灌铅的身体吹出呜呜的声音,时稳时急,时近时远。
这是我第一次触摸死亡的形状,光影错落,编织成奇异的形状。
又是一口气泡咕咕地涌出,她的身影被无数光纹扭曲离析,风声如同天边的梵唱,温柔缱绻。
再也看不到,再也听不到,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好像死去了一般。
我听过凤凰浴火重生的故事。可惜我不是凤凰。
好像陷入两重天,一半烈火焚身般的炽热,一半冰雪栗冽般的绝寒。耳边有很多人叫我,很近又似乎很远,飘忽迷离。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我背井离乡去外地做工的爸爸,他从没有抱过我,从没有对我笑过,从没有像隔壁二狗家的爸爸一样每次回来都会抱抱他,他叫我程冉,不是冉冉。我梦见了我的妈妈,她又老了,她总是在哭,有人说江南的女子是水做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妈妈看我的眼神总是悲哀的凄婉的,她说冉冉,你别怪我,你别怪我。梦里有奶奶,她佝偻着背,眼角耷拉着,冲我声嘶力竭地吼,程冉,你为什么是女孩,为什么不是男孩,为什么不是男孩!
哦,还有林灿姐,她扬着眉毛说冉冉丫头,以后啊我要到大城市,一定要嫁给富二代当少奶奶,住着说话都有回声的大房子,吃遍山珍海味看遍千山万水大口吃肉有花不完的钱然后没有人再敢欺负我没有人瞧不起我,哼,老娘死了都要用金子做的棺材!我没忍心告诉她,很久之前国家就不让土葬了,所以那棺材她想都甭想。
很多很多梦交织着,很多画面很多声音交汇在一起,变得面目全非。
我时常想,如果我一直不起来,是不是就没有人发现我呢,如果我死了,会不会没有人在乎呢。
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眼睛适应光亮后第一个入目的是奶奶,她坐在竹椅上,似乎更老了,满头的白发蓬蓬的立在脑袋上,灰黄色的脸满是褶皱。看到我的视线,她长了张嘴,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床边,用手摸着我的脸。
“为什么?”我问,声音嘶哑难听得不堪入耳。
她的身体抖了抖,仰头什么都没说。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亮亮的液体流转。
“妈——”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响起的瞬间,我被妈妈抱在怀里,她把我抱得紧紧的,好像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妈妈的眼睛红得如同滴满了血液,哀求地看向奶奶,手臂抖得不像样子,“妈,妈,别再害冉冉了好么,她还是孩子啊妈……你想要男孩子是不是?我生,我生我好不好?不要害冉冉了,我生,我生妈——”
我把头转向妈妈,为什么要哭呢,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懂大人了,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为什么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这么痛苦,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是错误。为什么为什么呢,有那么多为什么,谁都不告诉我。
后来林灿姐找过我,跟我说了很多,大抵是开玩笑般地说程冉啊你别想不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为他们而活。我觉得她这句话顶有道理,可是人是奇怪的动物,你听得懂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林灿姐给我看了她全身的伤疤,清冷的月光下女孩娇如花苞的身体上布满狰狞的疤痕,她一一指着,笑着解说每一条疤痕的由来,林灿姐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我木然的心里却波涛汹涌。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是怎样在这样的日子中活下来的。
她笑着说,程冉,现在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打败我了。
那天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我终于明白,第一天遇到她的时候,林灿姐眼中的光亮,根本不像狼,倒像是麻雀。麻雀这种动物,没有人可以将它驯养,它认定什么便是什么,谁都无法剥夺。林灿姐也是如此,她认定的,谁都改变不了,她的尊严,她的高傲,她的自由。
我突然明了,除了死亡,还有什么可以畏惧呢。
春节过后妈妈很快又有了身孕,她细心呵护着,日日念佛朝拜,眼中有一种极其炫目的光亮。
冬至,孩子出生,是个男孩,雪白的皮肤柔软的毛发漆黑的瞳孔。妈妈如释重负,大病一场,痊愈后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叫他郑帆,愿他在将来的日子里一帆风顺。
小帆比我争气,三岁就表现出超乎常人的聪慧,算数,说话都比同龄的孩子出色很多。奶奶日日领着小帆在镇里溜达,唯恐他人不知道她有了一个天才孙子。
皆大欢喜。
我十四岁那年,小帆生了重病,高烧不断,原本圆润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妈妈急得到处找医生,却没有人可以说出个所以然,不久后小帆身上出现大片的红斑,映着本已烧红的身体显得不堪入目。
奶奶病急乱投医地找了个风水先生看看风水,那先生要了全家人的生辰八字,点了三炷香在太阳底下坐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说,这男娃本命弱水,家里奶奶和妈妈都是金,金可旺术。唯独出了我这么一个火,弱火倒好偏偏是个强火,水火本不相容,如今我更是把小帆压得死死的。我和小帆在一起,他只有死。
奶奶听了神色大变,看向我的目光更是骇然,凄惨地跌在椅子上叹息。妈妈听后便大哭起来。我虽不懂什么五行八卦,但先生的话我倒是明白,我和小帆只能存在一个,不然他会死掉。
真是可笑。
次日下午,奶奶给我整理出了一个布包,塞了些衣服和馒头,妈妈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苋菜汤,她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我冲她笑笑,喊了句妈你也吃。她终于忍不住了,埋下头,眼泪哗哗而下。
我把脸埋在苋菜汤腾腾的热气中,眼睛酸辣辣地疼。
别哭啊,被赶走的人又不是你,被抛弃的人也不是你,干嘛哭啊。
“你走吧。”奶奶站在门口,有些浑浊的双眼不深不浅的看着我。我抬头看了看天,青城的天空永远灰蒙蒙一片,如今却更加阴沉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落雨一般。她见我不动,咬牙从怀中摸出皱巴巴的五十块塞给我,沉声道,“已经没有再多的了,你走吧。”
然后,门缓缓关上。
我把视线投向屋内的妈妈,她抱着小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我,小帆挣扎着想要回头看看我,却被她按住脑袋无法动弹。门缝被填满的瞬间,我分明看到她红着眼睛把脸埋入小帆的脖颈。够了,我想,这样我是不是还有资格认为,她还是有一点点爱着我的,还有一点点,一点点舍不得我走的?
青城的雨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地面上,一点也不疼啊,真的。我突然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比她幸运多了,至少吃了顿饱饭,至少没有那么冷。
“程冉!”手臂被人狠狠一扯,我重心不稳的摔在地上,抬头看到林灿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真像当初的情景。“程冉你跟我走,咱们离开青城,有毛了不起的,屁大的地方。程冉!”
“林灿姐。”我笑笑,问她,“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手瞬间僵硬,茶色的眼睛波涛暗涌,我终于明白了,当年我看不懂的情愫,不是悲哀,不是嘲讽。
而是悲悯。
“不是。”她说。“是不是不要我了?”“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不是……”
好像进行某种有趣的游戏,我和林灿姐一问一答,心照不宣。
雨水落入眼睛又滑下来,我已经分不清眼泪与雨水。没什么了,这雨本就是青城的眼泪。
2002年我被赶出家门,林灿姐带我去伤害,下至捡垃圾上至做保姆全都做过,林灿姐说,冉冉,别认输。
2005年林灿姐被一家小公司的星探看中,她在那里做学徒,林灿姐很开心,这是她毕生的愿望,她说再苦再累也可以坚持。
2006年的一个雨夜我在家门口看到林灿姐,她裹着风衣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蹲在雨中,漂亮的发型狼狈的贴在脸上,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冉冉,好脏,真脏。声音带着哭腔。我蹲下抱了抱她,雨水冲刷着我和她的脸颊,我不想哭,她也不想,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林灿姐说,我只想活下去,冉冉,我想我们活下去……
2008年南方雪灾,汶川地震,北京奥运,随之而来的是关于林灿姐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她在青城是小偷,她的养父吸毒成瘾,她与谁谁分分合合,她被老板潜规则大红大紫。所有的矛头泛着冷光刺向她。
2010年舟曲泥石流,我站在纷乱的人群里不知所措,她说她很快回来,可是泥沙淹没了她。她没有嫁给富二代更别提她的金棺材,尸骨无存。
2011年我回到青城,没有人再记得我,关于程冉的一切被时间侵蚀殆尽,好像云一般,曾经分明存在过,如今没有半分痕迹。
我又背上行李踏上征程,青城永远是烙在心头的斑,关于程冉,关于林灿,故事或喜或悲,人物或颦或笑,全部风轻云淡从此不再提及。终于明白,不是奶奶容不下我们,不是青城容不下我们,不是世人容不下我们,而是这个世道,各种浓黑错杂,弄不下我们。女子当头变为奴,真可笑呐。
我要活下去,向很多人证明。昂首挺胸,活下去。
谨以此文献给程冉,愿,早日归家。
本文取材于农村生活,故事编得极有节奏感,极有煽动性,极有视觉冲击力。“我”与林灿姐的两条线并进,故事挺圆熟的,驾驭情绪和文字也有自己的风格。(指导教师 黄& 忠)
姓名:林& 绿
学校:温州第二中学
文学感言:
作为一名理科生,我总有种不务正业的感觉,而当细细地回忆着十多年文字相伴的时光,不禁又有种缘分注定的慨叹了。犹记小时哭哭啼啼着背唐诗宋词的自己,没想过也不能理解妈妈如此强迫的苦心,而今想来,却也只能说是痛并快乐的踽踽前行了。一页页翻过,架上的书籍像是凝固的音乐,更像黑白默片构筑的老式电影,让一些人一些事就那么明明灭灭地刻在沿途的风景中,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胶片上深深地渗透着,令我心疼的一切。生怕忘了,倒也是多虑,没忘,也不会忘,刻骨铭心,如影随形。总喜欢想象着自己没日没夜地坐在西子湖畔,看着湖面上的雾气渐渐地浓了,不分明,长堤一横,轻舟一芥。梦魇般的光秃秃的柳枝,和泼墨似的雷峰塔,当然还有残荷,在我一生的脑海里沉下一个永久的幻影,永远在心底为它留一个最温暖的角落,让日光暖慰,用怀旧的眼泪清明。文字之于我,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混着淡淡忧伤,又格外深刻的存在,是臆想中的世界,白描着,需要我去渲染独特的油彩。那就让它纯净地,保留着原始的微光,用最简单的来诠释我最纷繁的,用夏天诉说寒冷,用一滴水来涤荡阴霾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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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第二中学&&
一匹重布,挂在院子里,随风沉沉的拖起一阵阴霾。飒飒中,我似乎听到了如叹息梦呓一股的裂帛声,轻轻地裂开,布匹边缘柔和地曲起,绵延出曲曲折折的回忆……我以喜非喜,将悟未悟,回忆本身就是一种想像的体验。又一阵清风,掠走了点水的蜻蜓,留下井里的水晕,层层地漾开,裂开的水纹倒映着裂开的布匹……
相比实在的,也许我更为喜欢虚幻的,却也不见得倾心于林林总总,
的神话。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矛盾,就像我喜欢看大漠飞扬的尘土而不愿欣赏黄河卷着泥沙的滔天巨浪,对于看似轻盈的壮阔,对我的冲击总是来得比坚实的博大强烈得多。
这就是一种概念吧,庞然却又稀薄。
不管怎么说,它总是存在的。
回到老家,方圆几里有名的大宅子,传统的古旧木屋,在微雨中散出一股悠久的潮气。檐前一对大红灯笼在风中晃着,裹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朴与亲切,忽闪的灯光,像是一种低语般的韵味,温暖而安详。雾里,我看不分明,辨不出木窗,分不清回廊,认不得雕花镂空的隔板,只有几缕尘土的味道,揉碎在雨雾中,捻着如丝的旋律,低低地吟唱。
我竟然不能感觉到实体,只是远远地眺着朦胧的屋影,像是一团诡秘的和气,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也许老屋给人的感觉就该如此,是实在的,但又无法触及它的过去,它的魂,它的真,它所承载的一切一切,就像尘。
屋角的嫩草已然有些蓬勃的趋势,摇晃着,挨着土墙根,湿漉漉的卑微的华丽,竟隐隐地有几分迷人的光芒。我伸手想去轻轻地抚摸它,却滑过草叶触到粗糙湿润的尘。在尘哭过后,就变成了土吧,要不何来的二分尘一分水呢。
我无话可说,躺在雕花的木床上。月光下,松竹的影子斑驳地撒在身上,指尖是尘的涩意。
也许古旧的过往和我所处的现实总是亲密地陌生如斯。
每晚晚自修结束,我都站在教室面向学校大门的窗口,眯起眼,静静地望着,单一橙黄的路灯,却又铺陈出单薄的繁华,消失在星星点点的灯火星。夜晚,华灯初上,黑天鹅绒般的幕色黑中,被光昼羽化的街道,如利剑,却又柔和地揉进夜色。月夜下,天地裂了,风起,一阵轻微的叹息,远处天际潺潺分开,在所有电光熄灭的一瞬,天地崩裂出了又一个黎明。
享受这一切,就想沿着窗外那条路,静静一人,永远地走下去,也许就算到了永恒我也触不到,因为它在跟着我一同奔跑。凌晨的露水粘稠了双眼,也许是泪,沿着被水珠折射了的路线,我踽踽前行。静候破晓。有撕裂的痛。痛得很苦,痛得很甜。
可是,我从来没在这同一扇窗里见过混沌后的白昼,而总是白昼后的黑夜。
可是,我仍然在晚修后面对街口,趴在栏杆上,遐想着夜幕下属于既白的又一次张力。
可是,我总没见过却又似曾相识。
可是,我真的很满足,好象走出校门,在路灯下远去的是我,是梦,是祈祷,是希冀。
而此时我的心,只为寻找你心的漏洞,以便藏起我的完满和一生。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被大雾溢满的黑夜,黑魆魆的一片诡秘,我不知道这怎么去与阳光般的幸福扯上关系。温州可以算是一个潮气很重的地方,四处黏稠,更不用说大雾朦胧的夜晚了。而我就站在这天地一匹布间,悄悄地如迈凌波微步般却又横冲直撞,想闯入前方的一团水汽又担心不堪重负,难以逃离,所以就觉得始终在我想像的朦胧意境之外,难入这个“局”。而我,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外人,不停地追逐黑夜这个媚惑的女子,到头连裙裾一角都尚未触得,最后只能笼着一团水雾,让它从指缝间悄悄流走,而我只好傻笑,为享受凌凉微痒的触感而满足。
月光乘着月色许下承诺,而一个白天的前奏却也弱弱地鸣唱起,染缸里,静蓝的布匹像是被洒上了一层奶白,花一般在布上渗透着绽放,吞噬着黑色,轻轻地撕裂。我诡异地笑了,恶作剧了一般,原来,我还是更喜欢白天,更喜欢伪装揭开,真相大白,就像人们都喜欢那种剧情纠结坎坷,结局拨云见天日,皆大欢喜的肥皂剧一样。而我看的是黑与白的主演,细雨缠绵之后,是迭出的。
而天还是亮了,如我期盼的一般,很好,很幸福。
有时候,我会坐在窗前裹着条被子看画册或小说,自然是在夜里。一切都寂静之后,尤其是八大山人的画,黑白之间,透出的是难以阻挡的阴气,翻着白眼的老鱼且游且停,躲到了夜里,人们管这叫看破红尘。在清醒与迷乱之间就隔着一层纱,点破人的痛苦,沉迷的人放任如行尸走肉般在斗兽场里不厌其烦地搏杀。这尘,到底是个矛盾的存在。
我不想说这古往今来,世间有多少人就在这层尘的前后彷惶,笑着他人看不穿,殊不知自己也是天地幕间的一小丑。我只能是无奈:放不下却要装着自在,拿不起又强迫自己。那只能如尘,飘忽在天地间,遗世独立。
尘真是那般的轻飘么,我不得而知。只是我仍旧喜欢“大风起兮尘飞扬”的豪迈。当在灵隐,感受却是全然不同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万物皆有灵,本心终是一种宁静。细雨过后,殿前的古柏挂满了雨水,剔透的如佛心,在微风中跃动。我不禁深深膜拜,敬仰超然的宁静,和一粒尘中广博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美妙的神圣与壮阔是为何,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性。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如这般的一个狭小的存在,我毫不吝惜地探寻它的本真。一颗沙里出一个天堂,将它放在掌心,永恒便会在那一刹那珍藏。
&现在,黄昏了,不是我喜欢的弥雾,而是你的晴天。其实,我还是更喜欢晴天,而不是幽天,其实,在难过的同时,我很幸福。一些同龄人说,没有爱情的青春是有缺憾的,我笑他们很幼稚,很傻,是不是少了那些青涩的青春就成了灰色的。对于我来说,也该满足了,起码我的生活不是灰色的,虽然结局是黛蓝,被沉沉地染过,滤过,点出了青花。&
&渐渐地,清风停了,布匹沉沉地低喃了几声,蜻蜓飞回来了,掠回丝丝线缕,轻盈地斜织起来。不远处,晚霞一片灿烂,染红天地一匹布,相连,相连……我坐在井沿边,看着晚归的鸽子,很好,很,幸,福。
生活即为一种有距离的存在。存在的不同姿态,就摇曳在这距离中包容的时间故事和空间情愫。当对这样一种自我存在的追忆和思考如裂帛上的线缕,任由着我们林绿同学慧心编织如锦,可以想见这个女孩拥有着“自己的生活”。论语有言“绘事后素”当为贴切。非常感谢林绿的心语让我们读到了“你若安好,我便晴天”般的明朗和美丽。(指导教师
姓名:林依帆
学校:瑞安中学
文学感言:
我不止一次地坐在电脑屏幕前敲下属于自己的故事,或是倚在桌旁,在很深的夜里读那些或精致或质朴的文字,像是在解读一个很美的梦。我爱它们。
我依稀记得一个很著名的电影,里面的主人公是一个农村妇女,结婚多年,子女安定,家庭幸福。一次丈夫带孩子们出去旅游,她独自留守在家。一个路过的摄影家车子坏了请求帮助。是礼貌或者寂寞,她请他进屋。此时门外隐约的声响,像是爱情不期而至。他们在一起四天,四天后,那女子竟然主动提出分开。她放不下她的丈夫孩子。于是他做回他的流浪才子,她做回她的家庭主妇,怀着隐秘的爱情终老,像藏着玫瑰色糖果的少女。正像张籍的那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甜蜜,干净,美好。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爱上了那些故事,那些人。
我爱所有故事里的情感。简单的,复杂的。《夏洛的网》里一只蜘蛛和一头小猪的友谊,《基督山伯爵》里爱德蒙复仇背后永恒的爱与希望。我也同样爱所有故事里的人。穆斯林的葬礼上一种虔诚的祝福与期待,往事交错的瞬间往往会改变一颗岁月中安静的心。那场鲜花手术修复的,也许不止是一个受伤的身体,还有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深情。
但愿我可以永远地把这种爱放在心底。即使低到尘埃里,也能够开出花来
只是为相思
瑞安中学 林依帆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无名氏《西洲曲》
&记忆中忽地掠过一个女子,面庞清丽如水光潋滟。她杏子红的单裳在风中微微扬起,映着鸦雏般的发色,宛若一朵红莲,明亮地盛开在水边。
她在这里伫立了许久。白露横江,朦胧了视线,悄悄润湿了心底远处近处的往事。偶尔的摇橹声划破接天的水光,摇荡着江水起伏的愁颜又匆匆合上。驶至岸边,水汽点点。这曾和他并肩欣赏过的世间风月,如今却成了回忆的原点,连接她与他之间,那些绵延的时光。
销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
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那只明如玉的手轻轻折下一枝梅。含苞未放,宁静得正好。等到他手上,就可以怒放了。她不禁轻轻笑起来。这样最好,她想说的,他都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他,会用怎样的表情嗅这西洲的梅香,会怎样注视着她这一个小小女子所能给予的最美好的祝福,然后和此时的她一样,轻轻微笑。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其实我一直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古代的男子总是保持着离家的姿态,冷落红颜。或许,人世就是一滩浊水,每个人都要趟过。无论是外出做官的,还是赶考求仕的,或是流放充军的,想来都是一把落水的莲子。他们沉沉浮浮四处寻觅,最后或眠于水下,或伸展而出。长眠的,早已自顾不暇;蓬勃伸展的,眼角的余光有没有瞥到身后的那些女子,那早已湮没在时光的缝隙里,无从得知了。
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帆。想来也是女子的命运。受上苍眷顾的,即使年过境迁,即使擦肩错过,也会有特意修补的红线拴在离心口最近的指尖,引着她和他走到那重逢面前。章台柳,章台柳,昔曾青青今在否,她的情郎编织柳絮成长情,为她念着那份天长地久。而不幸的,即使用十八年的时间去等待,也许最后也只能拥有十八天。那十八天,不是用来享受浓情蜜意,而是心灰意冷之后的大彻大悟。
她在初合的暮色中离去。水汽氤氲,只看得清她手上那枝摇曳的梅。
她在伯劳鸟的啼叫声中为自己插上一根碧簪,望着窗外乌桕树的簌簌落叶。已是初夏。她蓦地想起那枝托人捎去的梅,若到了他手中,该是开了。算了算日子,他若回来,也就在这两天吧。
被拂罗裳衣,当户理清曲。我不要开门见到你,我是那样潦草的自己。要打理好一切,让远行归来的人,一眼就看到生活井然有序的一面。纵使,纵使这颗心里野草疯长,杂乱无章。不要露出自己的柔弱,不要让劳累的他为自己更添劳累。她用尽她的所能,准备着一个属于他的蓬勃的家。让人安心,已然是最重要的礼物。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突然从欢愉落到寂寞无可言说。一遍遍读过,竟觉得这哀伤没有颜色。彼时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只知你侬我依的娇憨女子,失望之至却还记得劳作,那是一个成熟女子的从容。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她划着小舟,驶进了秋天的那一片荷塘,任凭莲花像蔓延的思念高过她的头顶。流水清清,印着她的倒影,莲子似水,卧在她的手心。她将自己抛进劳作中,保持着劳作的姿态,暗自希望这是思念到达不了的深远之处。
只是劳作也无法淡去思念。她将莲子收进怀袖,登上高楼。这莲心红得彻底,像两颗相爱的心炽烈的果实。她小心地把玩。一颗心在这里,那么另一颗呢?
卷帘见江水澄碧,似从心上流过,杳杳不知所终。倚楼而候君,仰首而鸿过,她的目光向远方寻求一点属于他的声音。然而江水如眸,无声无息,能做的不过是踟蹰徘徊,默默落泪罢了。
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山孤云。
有时候,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拥有一个人。有时候,拥有一个人,却并不容易。
她日夜守候。静,仰首远望;动,俯首弄莲。一动一静间,是江南烟雨纷飞,光阴荏苒让人不知所措。
她感到,她被思念征服了。何时才能再相见啊,我的郎君。
我害怕,害怕有一天醒来,会突然忘记你的脸。
回应她的只有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这四句仿佛不老实的魅影,沐着月光在千年的江水上出没,舟来舟往间,悄悄地,勾出了无数人的愁绪。
也曾悄悄地为这个女子补全过结局。希望有这样一个早晨,他终于回来,太阳还没有跃出地表。他轻轻地开门而她在那里假装睡熟。他顺着晨光的方向走向她,将他的头轻轻放到她的颈窝里,就好像他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
《西洲曲》是乐府诗里最具抒情柔美的诗,出自女子之手的这一片天地,天真、自然,又别有一番哀伤。
想来,这生生世世的情诗,也只是为相思。
文字中,缓缓走出那个面容清丽如水光潋滟的女子。她折梅寄春,心意遥传;她当户理妆,心花待放;她出门采莲,心思欲转;她倚楼候君,心绪怅然。她,宛若一朵红莲,明亮地盛开在水边,也盛开在作者清丽的文字中。
情韵流转,生命飞扬,这样的文字,不老。
(指导老师 孙乐静)
姓名:魏一哲
学校:温州第二中学
文学感言:
文学接纳一切有灵魂的写作者。作为一个在圣途上跌跌撞撞的女学生,我在体验灵魂带给我的一种“欲言”的冲动,每次灵魂被压抑,被弯曲,被击以重锤,我都惊异地发现,写作之路愈发宽敞,愈发光亮。
我执笔,不是为了创作——纯粹的创作目的,只会让语言干枯粗糙;也不是为了创新——“创新”本身该是传统的无路可走而咬牙变革;那一定是为了宣泄——把心内无法再被包裹的熊熊烈火掷向艺术,释放激情,炼铸成自己的圣地。
世界并不是现成摆在人们面前只有唯一面貌的来供人写实的玩意儿。世界让人体验,让人表达。所有人都睁着眼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看这个世界。而我死命地擦亮眼,从花的辉煌与没落,看到溪流的使命,再看到寒蝉的悲怆,炮火的觉醒,檐角的崩裂......
我寄宿在文学的脚下,告诉它我的灵魂所感触到的一切。
温州第二中学& 魏一哲
万物之变,无休矣;待星际沉寂,死矣,末世而已矣!
何日施光热,月隐阴薄;北辰居所,天蝎定冠;恒行相系,星系互耀?何星际间日移月化,直感人心扉?
日经聚变,舍其核兮,施光热兮;月经行轨,舍身由兮,得阴光兮;北居远矣,舍其去兮,获其恒兮;蝎舍众星,舍畅游兮,果其王兮。
恒星行星,系以强引,以质得力;万千星系,繁纷呈现,蕴四方之系,创宇宙之精。
此皆在变矣!
观近旁,凡大小之物,变为定理矣!表以电而动,石以力而下,蛋因去而碎;虫蛇易肤,壁虎绝尾。欲得必有失!有失心有得!
壁虎绝尾,舍一尾而得一生,值矣!迨猎者张爪而哮,血气当前,比于生,一尾何定惜?试问,倘壁虎忧惧,有绝尾之能而畏其钻心,其命必休!而虫蛇易肤,生长之需,然必以痛险为易。吾属皆然也。推之及人,临中国教育之弊,吾属自当明之,欲得乎生存,当下当舍即舍,负石应战,亡卒大焉!
生灵之易,人之易,穹壤之易,皆按律:予,以得。
再观自然冥化,石入水泛漪,鸟寻枝筑巢。凡举动皆有其应,万物系之一体。水生电,花引蝶;抠斗有罚,善道有报;尸作腐,食作糜;久视得疲,久坐得疾。故,舍必将有得。或曰:盍吾终日学生,无所或?是在效!有如射,箭发并非全中,此在乎汝舍之效,即应乎当既定之得。正如,射乎天,箭可中鹄乎?理之然也!
万物之变,无休矣!生死覆灭,顺乎天地!
孙者曰:“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递之则之!”吾以为然!此言非同“赖天命,顺天意,人无为,候天庇!”人固有其能,然凡事遵其律,无律则乱。败,吾属当科学用事,谨按天律;且天下为民,众民大势,自不可当。
柳氏《宋清传》云:“虽不能立报,而以赊死者千百,不害清之为富也。清之取利远,远故大,岂芳小市人哉?”吾自以“利”为天下之势,鸣于柳氏。万物趋利,故常态。急于生存,竞于得志,理故宜然。盍“利”魔化,以“小市人”之浅目寸光,挨他利以得已利,而智者趋利以远目为本,得乎天地之得,安于灵,释于生,体宇宙恒久之眩,宗生命灿烂之志!此真“利”也!
生死固小,钱名何足惜!和而不同,取中庸以定天下。先是,明造化之气,悟万世之本,逍遥以游,笑叹穹眸,默感壤魂,
万物之变,无休矣!待星际归于沉寂,末世而已矣!此为穹壤之易!
&& &“明造化之气,悟万世之本,逍遥以游,笑叹穹眸,默感壤魂……”很难想象,如此文章,竟出自女生笔下!俗言“文如其人”,于一哲而言,莫若“文如其名”,大气厚重,深刻哲思,是其一贯文风,《穹壤之易》,可见一斑。其间所论,大至穹壤换貌,小至虫蛇易肤,变与恒,得与失,对经典的熟谙于心,对世事的辩证思考,均化作文雅之言,挥洒之间,便是一场文字惊艳。
(指导教师 程永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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