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晚上睡觉时心慌太阳非常亮用窗帘挡住了

唯有历史跟宇宙永不老去
爱是致命的。
孤独是有毒的。
你是唯一的。
二月十八号,横滨有雨。
自睡梦里醒来,窗户外有雨丝击打玻璃的声音。亚特听了一会,想起今天似乎是周末。一个下着大雨,连着天都乌黑的周末要做些什么呢?旁人可能会选择烂睡一整天,可是他是亚特,一向生活极其规律,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的亚特。天气对于勤奋者是不会做出任何阻拦的。
银色的额发散落在枕头上,亚特居然罕见地选择了继续睡眠。
想来是心情不好。
因为某个寄宿者的缘故。
他听到叩门的声响——“喂喂。亚特,你还在睡?都十点啦,赶紧起来,得弄点吃的了。你想吃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的奈斯在门外失去了声音,亚特松了一口气,被子下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放松。这个人总是在不留余地的影响着他。这真是糟糕又让人懵然的事实。亚特躺着想。天花板的灰尘似乎要掉进他的眼睛里。
门一把被人拧开了。
得不到回应就走开的风格也太不像奈斯,他很直接,想要什么结果就会去面证。就像现在堂而皇之地进了门,一步一步走向挚友——“亚特。我想和你谈谈。”
早在奈斯进门时亚特的身体就又紧绷了起来。一如既往地影响着他,尽管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闭紧了眼装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只是被子下震动的心脏,无论如何都是欺骗不了奈斯和自己的。
“不会吧。还没醒?亚特你可不是会晚睡晚起的人哪。”奈斯这样说,却还是压低了声音。
他要出去了吧。亚特心想。
侧躺蜷缩着的睡姿,看不见背后的情形,也听不到脚步声。难捱的三十秒后,亚特的脊背贴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奈斯的耳机硌着亚特的脖子,也有呼吸喷到耳后,发痒,很不舒服的感觉。亚特想推开他,可是僵硬的身体做不到。他还听到奈斯在身后嘟囔:那就一起睡到自然醒吧。
没一会身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毫无杂念的人总是容易入睡的。相对来说,自己就是那个怀有异心的人啊。亚特往前挪了挪,不让奈斯的手指和呼吸碰到自己。但这是极难的,有些东西挠不到实体,但更容易挠到心上。
真是要命。这跟当时学院里的那个夜晚一样。可是那么难堪的记忆,亚特真不愿意回想起来。
外面的雨声还是响着,衬得屋子里特别安静。亚特知道有个人躺在身后,漫无目的发了一会呆,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稍微小了一点,不那么激烈。带着刚睡醒的失神状态,亚特转过头,就看见奈斯早已醒了,支着脑袋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瞳孔里很清楚地看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早上好。亚特。咱们睡得可真久。”
“是午好。”亚特揉着眼睛纠正他。
“这不重要啦。”奈斯说:“有正事呢,亚特。我得跟你谈一谈。”
“什么?”
“我要住你这儿,大概一周。”
“不行。”
没想到被迅速驳回了请求,奈斯看起来难以置信:“亚特,你还是那个温柔的亚特吗?”
“这是原则。抱歉。我不能让你住进来。”
“那好吧,这可真遗憾。我能问一问理由吗?”
躺在枕头上,听着雨声,亚特沉默了一会。有些话是怎么说也说不出口的。
“真糟糕,除了你这里我可就没地方去了。要不要去住旅馆呢?哎可是没钱……”
亚特洗漱回来时这个带着耳机的家伙还在抱怨。他好像只会为了没钱而稍微烦心,而且这个过程还比较短。
“你要住多久?”亚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银发,“如果不超过一周的话就搬过来吧。不过我最近有一个案子,应该会很忙,所以吃饭的事还得你自己解决。”
早就笑容满面的奈斯拍着掌:“没问题!这样就已经解决了麻烦啦!”
奈斯带上耳机,打了个响指,快速移动到浴室的门口,给了亚特一个紧紧的拥抱——带有‘感激’涵义的拥抱,却让还擦着头发的亚特愣在了原地。毛巾也掉在了地毯上,软而无力。奈斯只抱了一秒就松开了手,懒散地去了浴室洗漱。亚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玻璃模糊了他的身体,只有一个黑影露出来。
致命的。有毒的。带有侵蚀性。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理智和心脏的字眼,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对奈斯说出口的。在奈斯眼中,他们只是挚友,仅此而已。
所以干吗要做些不切实际的白痴梦呢?
亚特把毛巾丢了出去,还没碰到玻璃门就掉了下来。
亚特变了。
这是来自住宿者奈斯的直观感受。其实这种变化早在他搬进来之前就存在了,究竟是在多早以前呢?奈斯懒散削水果时算过这个时间,纠结起来那恐怕是一年半之前,亚特一改温柔,整个人像堵冷冰冰的墙。奈斯在这头默默看着,却拿他没办法。
于是这次就顺水推舟搬来了亚特家。他想知道,到底两人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
“哟。”奈斯听到门响,吃着水果摆了摆手:“你回来地挺早,亚特。”
换了拖鞋,亚特点了点头,刚要倒水,奈斯就把水杯递给了他。略微迟疑了一秒,才接过手。
从水杯荡漾起的水纹看去,坐在沙发上的奈斯大喇喇,没个正常的坐姿。左手搭在靠背上,上衣被弧度拉起,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亚特偏过头,泪痣下仿佛有一点红。
“你没工作?”亚特问。
“嗯?”刚要丢一颗樱桃进嘴,奈斯看起来无所事事:“没有太感兴趣的可以接手啊。”
躺在桌上的手机哔咙哔咙响起来。亚特离得近,顺手就拿起来看,奈斯的搭档——紫的名字一亮一闪。“你可能要有活儿了。”亚特把手机扔给他。
后者一把接住,不知跟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等亚特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奈斯正在玄关换鞋。
“我去一趟滨tr。”关门之前奈斯又伸进来半个头:“晚上记得给我留门啊,亚特。”
亚特看着那扇门紧紧关上,把他最为喜欢的气息关在了门外。回头一看,并不如此,这个屋子里已经处处留下了奈斯的气息,味道。环着看了一圈,又坐在了奈斯之前坐的位置,想像奈斯一样把樱桃扔进嘴里。在快到嘴角时,闻到樱桃甘甜的味道,有所回神。
是不是像个病患?
他那中毒的心脏。
滨Tr 13.31
“跟上次一样啊,真是难办,让我看看。”待进门就被拉去选择。奈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略略扫了一眼,摊在桌上的两封委托。
紫歪倚着吧台,边喝水边挖苦奈斯:“总之是跟上次一样,选钱少的委托吧?”
“啊。这次可不同呢。”奈斯晃了晃手中的委托,“走吧。先去见见委托人。”
Blue。二十二岁,男,爱好男。
本来约好上周回国为他庆生的男朋友,在不日前失踪不见,blue找了一周,能想到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但是男友却还是像一阵风般消散在了世界边缘。
跟blue谈了一下午。奈斯跟紫也稍微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两人告别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blue,坐进车时,紫问道:“有什么看法。”
“他在撒谎。”奈斯很直截了当,耸了耸肩道:“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撒了谎,但是直觉告诉我,他隐瞒了一些消息。”
紫发动了车辆,摇了摇头:“真想不通你为什么总想要接这种案子。”
“我喜欢。我乐意。”
奈斯枕着双手,眯着眼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天色渐晚,他跟人早晨时曾做过一个约定。回过头说:“调头,谁告诉你我要回家的。”
“送我去亚特家。”
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再回到这扇门时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奈斯拧了拧门把手,松动,亚特果然为他留了门。悄声吹了声口哨:“真是听话。”
进门后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只剩钟摆的走针。奈斯走到了卧室的门口,开了一条小缝,门内窗帘未拉,月光一地,被子耸出一个小包,亚特是蜷缩着入睡的。
“晚安哟。”
合了上门,奈斯想起来,今天一瞬间做出接受委托的理由——blue的男友有一头漂亮的银发,很像亚特。就如blue失去了男友一样,自己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亚特,会不会焦急地去寻找,变得失魂落魄?
门外奈斯有些失神。
门内的亚特听到响动,确定了他回来了这个事实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从对方身上爬来的毒液,一丝丝在入侵内心。说来这一生如此短暂,却都已奉献给这个人。
亚特坐在办公室,听属下的汇报,喝茶时淡淡瞥眼外窗。每年这个多雨的季节,雨有渐大趋势,拍打玻璃,仿佛要侵入内室。
“……..具体情形就是这样,因为对方的势力盘踞在H市,还有太多情况很多变。长官?你看接下来我们要采取什么行动?”
亚特被属下唤得回神,对自己的漫不经心很是恼火,微皱着眉,亚特思忖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H市的好。”
“那再好不过了,黄sir也是此意。”
属下退出了房间,一时间空屋子里只听得到雨声。亚特呆着坐了一会,陷在阴影里也不太想动弹,没多一会就有人告知机票已订妥当。亚特一听是今晚八点飞H市——
“八点吗?”
女声迟疑,“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麻烦你了。”
亚特挂断电话后,在雨丝盘布的玻璃窗上隐约看见另外一个人的脸。那是谁?如此熟悉的面容,如此牵绊自己的眼神,答案仿佛在心中要呼之欲出。可是亚特毫无方法,外头的雨没因为墙壁的阻隔而失力,它们全部下进了他心里。
很快他便做了一个决定,即便这过程里心彷徨地坠落。但他还是决定了——
闭上眼就是天黑,奈斯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亚特还未归来。电话也不通。
他们曾是肆闹过来的伙伴,时间把他们身边的事物毫不留情地改变着,但没能改变二人之间的情谊。但为什么在有一天,奈斯突然发现,亚特可以很轻易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就像如同此刻,没有联系,联系不上,亚特在何处?他无从得知。
“…….喂?”
深夜从另外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来自他的搭档紫。
“有下落了?喔,这可真是一个又坏又好的消息。”奈斯四处摸衣服,“当然是坏消息,因为我的睡眠就此打住了。”
出门后,奈斯想了想,又返回进屋,摸出张纸条刷刷写了两行字,一切妥当后才锁了门离开。
安静一场,屋中央环形月光,门口贴着一张纸条,那是奈斯的字迹——
我去去就回。
来到H市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两点,刚下了飞机奈斯就冻得一阵发抖,他踹了一脚裹得严实的紫:“你是故意的吧!不告诉我天气如何!”
来到案发地时,奈斯已冻得唇色灰白。紫当然不会心疼他,步伐极快,一瞬就钻进了黄色警戒线,一旁的警察一拥而上,把那家伙围在了中间。
本在大厅检查尸体的亚特,听见外面闹腾非常,站起身,脱了沾血的西装外套,低声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闹哄哄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解开袖扣。在这过程里他看见了奈斯。寒风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奈斯。
本来跟在引起轰动的紫身后看着热闹,察觉到视线一同望去,就对上了亚特的眼睛。很神奇的,他居然不发抖了,在这剧烈的寒风里,他看着亚特,四面八方突然涌来春意,那一瞬间温暖异常。
他知道源自内心深处的动荡是什么。
亚特看着他,喉结抖动,问:“你怎么来了。”
奈斯刚要说些什么,紫从警察堆里闪出,松了松领带,向着亚特打起招呼:“你也过来了?看来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要命。”
闻言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闪开身,亚特摆手叫警察退开,对二人说道:“既然来了,也进去看看吧。”
出事的赫然是blue的男友,他的银发已不再发亮漂亮,灰败散在地面上。期间有H市的警察不断跟亚特交流,奈斯跟紫也听了个大概。像这样的杀人事件已经持续了将近十起,对方专挑同志下手,杀人手段狠辣刁钻,将人抓回后凌辱致死。
“是个厉害角色。”亚特判断道:“就凭犯了十起还没被人抓到这点来说。”
“而且连任何线索都没有。”奈斯在一旁点头。亚特瞥他一眼,没说话。
H市的队长似乎对自身的办案速度感到难堪,严肃道:“嫌犯还在H市,昨晚事发后我们就全面封锁了城市,他跑不出去,只要……”
亚特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不知道他的信息,什么都没有。只能等他现身了。”
“我倒有个办法。”
奈斯两手插在口袋里,一点一点头地思索着:“十起案子里肯定有什么联系吧?比如说他一直是挑什么样的同志下手,这些人平时爱干些什么,爱去什么地方。十起案件一对比,肯定能发现什么相同的地方。”
“然后?”队长问。
奈斯一笑,鼻梁的白带带出皱褶:“引蛇出洞就是你们的事了。”
约莫一小时后,队长神色莫辨地走了过来,先是跟亚特耳语半晌,后者似乎断然拒绝了什么,转身就走。队长在原地站了半天,硬着头皮往紫和奈斯站的这处走来。
“你们是minimum拥有者吧?”队长解释道:“刚才你制服我那帮属下时,我发现的。”
奈斯瞟一眼紫。
“有事?”
“这次的任务分同反响,得派出得力人手,一举成功才行,我这里没那么优秀的人选……虽然亚特警官可以胜任,可是……这次的嫌犯下手是专挑有伴侣的同志下手的,所以我们还缺一个人手。”
“噢,队长,你恐怕找错人了。我们可不是同志。”
“你们是滨tr吧?我可以雇你们!”队长涨红了脸:“这次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已经犯了十起,好不容易才压下来的。如果再发生,整个H市都会人心惶惶的!”说着他掏出钱包,手忙脚乱地摸钱票。
奈斯拔脚就走。突然听到紫说:“行了。你们这些警察啊。”
奈斯回头,看到紫扬着钞票答应着:“这个活儿,我接了。”
“你接什么?”
“接活儿,有钱赚的活儿。有亚特警官做情人儿的活儿。”
有些事情很奇怪。
它会让人改变原本的决定,改变观念,改变心态。一开始秉承着“挑活只为自己喜欢”的想法,所以拒绝几乎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更不想去理会被拒绝人的脸色,率性而为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紫说完那句让众人回头的话后,突然回头看着奈斯,这个总是莫不清楚性格的搭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白了吧还有点挑衅。
就是想让我答应是么?
这种事真的毫无意义。
奈斯吐槽一句转身就走,转过去以后跟亚特直直撞上了目光。他的这个新室友显然也被紫豪放的话怔住了,跟奈斯对上好久的目光才重新回到了焦距。亚特刚才肯定看到了他的拒绝,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紫很严肃地说了一句“不要开玩笑了”,然后看也没看奈斯就回去了警署那边的队伍。
“哟。事情好像被我搞砸了。”
紫状似亲切极了搂着奈斯的肩,后者面无表情把他给撞开了。
看着带着耳机的人背像被扳直了一样走远,紫满不在乎地撇嘴:“什么嘛,在乎就去接啊,两个人搞不清都在想些什么。”
亚特很晚才回到家,走进门口就看到玄关摆着一双白天还看见过的鞋,扯松一点领带走进去喝水,奈斯就光脚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一直盯着亚特,连仰头喝水时都一直盯着他不断动的喉结,
…….什么啊。
亚特放下杯子随意地问了句:“你洗过澡了吗?”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奈斯一只手指敲着膝盖,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表示他的思考:“说实话亚特,我今天没有答应跟你一起出任务,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就说出了口,不过稍微细想一下就知道他就是这样有点直的性格,又在情理之中。亚特摇了摇头,还是平常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要跟你一起做……那种事,这本来也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嗨。”奈斯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脸上的胶带布随着口型也有了下拉的变化。
“可我刚才给警署打了电话,这个活我接了。”
只能说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
拒绝,思虑,反悔。回来以后一直在想这件事,脑里不断反复的也是亚特临走时的表情,坐到脚都凉了吧,还是给紫打了电话把活儿要了过来,说到这个紫好像就在意料之中,在电话那边不怀好意笑了很久,奈斯毫不留情就挂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奇怪的事都跟另外一个人有关,不如这样说,就是因为这个人才会有了这么奇怪的我。
“就是……这儿?”
奈斯在看到这条街的半道光景时就确定这绝对不是警署组长嘴里口口声声强调的好地方,回头看了一眼亚特,因为任务的关系,对方今天换了一件稍微休闲的衣服,亚特又对这种衣服有些不太满意,站在后面跟白T跟牛仔裤纠结了很久。
最终放弃了拯救,亚特抬头跟对面街上的同事点头示意。
“可以进去了。”
要进去的地方是一间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酒吧,传闻说是本市同志的聚集地,blue就经常出入这个地方,甚至被查到在案发前三天都在这里喝酒。
“我们就只要坐在吧台,点一杯东西等鱼儿上钩就行了吧。”奈斯手插在裤袋里,跟亚特走进光线昏暗的走廊:“这次的活儿还真是简单。”
“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亚特提醒。
奈斯唔的应着,看着虽然脱掉了西装也散发着严肃气息的亚特。两人拐了一个弯就到了酒吧内部,灯光一下变得低调暧昧,跟不完全明朗的视觉一起,气氛突然很微妙。
“我们两人的团队合作,真的是时隔多年啦。”奈斯为了打发时间,一直在开着玩笑。
“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像正常情侣应该有的状态。”
警署那边打过电话问进度后,奈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亚特一脸‘又不是情侣为什么会有那种状态’的表情,奈斯无奈地推了下他的脑袋说道:“你看要有这样的互动才行。”
“……不习惯。”
“有点敬业心好吗?”奈斯深吸了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平静而温柔,这个时候真的很要命,亚特看着他的眼睛,话再说不出来。
就感觉要溺死在温柔这样的错觉中。
“如果是恋人的话,应该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对方才是。”
亚特扭开脸。
突然情愿相信这并不是个任务,我们也不是在做戏。
一直到半夜,奈斯趴在吧台上有了困意,都没有看到鱼儿上钩。
揉着眼睛,胶带布也被揉出了褶子,奈斯打了一个大哈欠:“收工收工,白跑一趟。”
亚特看出他明显的困意,看了一眼手表:“我去一下卫生间,给他们打了电话收工。”
十五分钟后亚特没有回来,奈斯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超出了‘打电话’这概念需要的时间。就在他准备去卫生间看一眼的时候,警署那边有人找来了他,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亚特警官在哪儿?”
“他不是刚刚才给你们打过电话吗?应该。”
“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话讲到一半突然挂掉,这太不正常了……”
“我觉得鱼儿上钩了。”奈斯开始往卫生间走去。
“我们马上进来,在此之前如果有任何亚特警官的消息,请跟我们保持联络。”
“不用进来了。”
亚特的同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很困惑地嗯了声。奈斯在哪边顿了顿,感觉呼吸都是潜伏的危险,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景象,奈斯的声音难得地低了下来:“没有人,手机丢在这里。”
“亚特出事了。”
他总会来的晚那么一点。
这个一点总有些耐人寻味。有时是约一起练习,亚特等在外面,直到身上因为比常人更多的锻炼滋生的汗液都干透,奈斯才会不慌不忙走出来。亚特不总抱怨,他只会优雅地笑一笑跟上去,风总会吹起他带着汗味的衬衫。很多这种时候。
还有偶尔会一起外出买些东西,奈斯也会迟到。这个带着松垮耳机的家伙连迟到的理由都说得很潇洒。
“总是有事会阻拦人的脚步,对不对亚特?”
亚特习惯了奈斯会迟一会。
也习惯了等待。
这次又跟以往有什么区别呢?较真起来就是光线的差别吧,以前是站在明亮的地方,现在是双眼被蒙住,漆黑里手指摸索就知道四肢都被束缚住了。
耳朵能听到水滴声,这里潮湿极了。
这是目前能知道的具体情况。毕竟是在洗手间擦干净手后就被人蒙住了嘴鼻,乙醚的气息还是那么强烈,他在之前的办案里接触过,并不是太喜欢的味道,尤其是它的作用是令自己昏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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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能太大意啊。
年轻的警官一边懊恼,一边暗自振作寻找逃脱之道。刚试图松开困住自己的绳子,领子却被人一把拎起来。
“喔——好瘦,你平时都吃些什么玩意?”
眼前一片黑,脖子因为紧扼而失去喘气的自由,亚特耳边传来淡淡的呼吸声。
“解开绳子——”
“警官哟,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对方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变得尖利,亚特因为喉咙被捏紧有些喘不过气。
这样挣扎的状态,全部都落入了疑犯眼中。
“知道我是警官,那你应该清楚你中的是埋伏。到底是谁没有搞清楚……”
疑犯没让亚特说完这句话,骨头间的撞击声响过,警官的脸颊出现淤肿,银发随着闷哼散落在伤痕上。这是警官的屈辱,但是如此瑰丽的伤口落在了疑犯眼中,兴奋就像要从睁大的瞳孔里溢出来般。
“银发……真是美丽啊……”
他如此感叹着,抚摸着亚特的脸。
警察厅内笼罩着一层雾霾,监控中心更是因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而气氛凝重。
两手插在口袋,耳机因为侧放露出僵硬的下颌。所有人都明白奈斯心情不爽,这个人从进门以后就罕见地露出低气压的表情。
“你在不放心什么?亚特虽然没有minimum的能力,但他的身份至少是身经百案的警察。”
紫的话音刚落,奈斯就迅速答道:“我并没有不放心。”
“喔是么。”紫面无表情的拆穿:“那你摆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真是难得。”
“…….你很吵。”
奈斯戴上耳机,轰隆的音乐暂时隔绝了外界。他不出声看着忙碌的警署,人来人往手上都拿着卷宗和报告,因为亚特的失踪而调出了一批精英队伍,监控中心查出洗手间绑走亚特的疑犯,现在正在追踪定位。
千丝万缕,指向的方向,是他。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或者不如这样问。
你需要我吗,
插在口袋的手碰到震动起来的手机,奈斯掏出来看到闪烁的名字,这比穷困的人看到万家灯火更有吸引力。
“喂,亚特?”
他并不是个好耐心的人,这点他承认。但他听着长久的沉默和电流的滋滋声,有一种长远的温柔像要长出他的胸口。
一秒钟的喘气声。
下一秒是要命的抽气声。
然后亚特的声音嘶哑着传过来:
“奈斯…...不要听。”
电话收了线。
还是阴湿的地方,能嗅到朽木的味道,不太好闻。
亚特刚才被一拳打肿的脸侧靠着地面,他比想象中安静很多。疑犯出去后又回来,拎着重重的袋子放在地上,发出哐啷声。然后走过来,撕开了亚特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头顶有积水掉下来,落到亚特没来得及睁开的眼睛上,又紧紧闭上。
“警官听话不少嘛,所以我也要有相应的奖励才对。”
笑嘻嘻凑过来,亚特闭着眼扭开了脸。
“真是倔强呢。”
疑犯的笑僵在嘴角,他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鞋上钉着的小刀。然后再慢慢抬起头,失去笑容盯着站起身的亚特。他手里拿着另外一把小刀。
“你是为了头发才杀人的吧。Blue的男友,还有之前死去的男人们,毫无例外都有银色的头发。”亚特说着话,有几根头发从额角晃至眉间,但他不在意:“我并没有觉得多么好看。你知道除了头发还有什么更美丽吗?”
死死盯着亚特,眼睛一圈红色。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亚特说道:“是能力啊。笨蛋。”
“像这样全部剪掉,你会不会很失望?”亚特无心地拉住眉间那根略长的头发,拿着小刀比了比。
没有得到回答,亚特抬起头看着杀人犯,他正缓缓拔出鞋子上的刀。
“警官哟。如果说你的行为已经成功激怒了我,你会不会很得意?”杀人犯眼里只有一片银白,银白色,瑰丽之景。
“我和你都这么美丽。”
“你发色为银。”
“而我拥有能力。”
亚特警惕地拿起小刀,但发现身体不受控制,脑中发出的指令无法传达给身体四肢,先一步作出行动的是站在对面的人。他走过来,扼紧自己的喉咙,在窒息之际又松开让自己喘气,如此反复几次,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的气力。
疑犯兴奋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亚特,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来手机,打出去的时候还在温柔地揉着亚特的头发:“你刚才有些不太听话,我有些不太开心。或者这么说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杀男同志吗?”
亚特伏在地上喘气。
“并不是因为讨厌哟。”疑犯打通了电话,放在亚特耳边,一阵要命的嘟声。
“不如说是喜欢,喜欢的男人之前是银色的头发喔。”
“我很喜欢你呢,警官。”
调侃的话语凑近耳边,在裸露的耳背后留下危险的呼吸声,亚特的心勒紧,下一秒嘟声消失,清亮的空气声是表示接通。
“喂,亚特?”
要说在危险之中能听到最喜欢的人的声音,或许能被感动到流出眼泪。
但他还是抑制着,控制着鼻息,不让自己难堪的哭声传过去。这样真是让人难过,亚特感觉到被注射进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不要听下去。”
我说过他会晚来一会。
他也跟我说过他一定会到。
他好像正从最深的睡梦里醒来,湿漉漉的雾气遮住眼睛,不住的呼唤由远及近,这肯定是梦没错了。
你知道年年月月,他总是多次梦到那个人喊他的名字。
电话连线过后,警察厅在五分钟之内就定位到了亚特被困的地点。奈斯跳上车之前一直在想,亚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奈斯……不要听。”
会说出什么让他不爱听的话么?
抓住椅背不断猜测,紫在一边看着他神色变换,只是无言地笑着推了推眼镜。
有一句话叫做旁观者清。
紫从学园时期开始就察觉到了他两位朋友之间莫名的磁场,他以为凭着奈斯的不开窍,两人的关系很难有进展,没想到这几年奈斯跟亚特却是越来越疏远了。
奈斯也对这种疏远充满疑问,搬去亚特家住好像是考虑了两天才定下来的想法。
“你们还是老样子?”
奈斯起初没听懂紫的意思,疑惑的嗯?
“亚特还是别别扭扭的?”
“那是什么词。”奈斯难得眉毛跳了跳,又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亚特冷冷淡淡的……虽说之前也是这种冷淡的样子,但是现在,好像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奈斯看着窗外,又补充道:“而且还只针对我一个人。”
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风带来阴雨,车窗上滑落下雨珠。奈斯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平和,如果不仔细听一定会忽略最末尾那丝无奈。
谁会想失去你最珍贵的人。
车停在仓库外面,四周空旷荒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仓库和它后方快要落下的夕阳。训练有素的警察立刻包围了仓库,有一小波人准备潜入,奈斯挥了挥手让他们停下。
“那家伙说不定是个能力者,先让我们进去吧。”
他们在一群警察端起的枪口里走进去,地面由晕红转为灰色,太阳坠入了山谷里,暮色来临。
“真是潮湿的地方……”
里面几乎积满了水,越往里面就越深,走到顶时水已经漫过了脚背。
“这里有个扶梯,还可以继续往下,进去看看。”
紫的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轻微的声响,两人不动声色看了彼此一眼,轻点头。
奈斯从扶梯上跳下,紫和那家伙的打斗声隐约可以听见。
长且阴湿的走道,灯光常年不亮,时而闪烁真是有一股恐怖的氛围,大致有几十个房间,奈斯当然不可能一一去找。
“亚特——?”
他的轻喊被传的很远,一瞬间整个走廊都在呼喊。
奈斯等了一分钟,他突然舒展了眉头,在对方使用能力前先戴上了耳机,然后转身,瞬间到了那家伙面前,击退他的力道也震碎了头顶忽闪忽灭的灯泡。
全都暗了。
“你没有对亚特做什么不好的事吧?”奈斯隔着空气问。
“哈——”鬼祟的笑在远处响起来,这像是最明显的挑衅,奈斯皱眉。
“那么漂亮的人,那么漂亮的头发,我怎么会做不好的事呢?我可是做了很好的事——倒是你,现在动不了了吧?”黑暗里亮起一对精光的眼睛,“我的能力,是控制一切液体。血液,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现在动得了吗?”
远处突然传来深海般的轰鸣,如同某种强大的洪流,受到了minimum的召唤。
“啊呀,忘记说了。水闸被我开了半个钟头,现在恐怕要淹上来了吧?”
“闭嘴吧杂碎——”
对方猛然睁大了瞳孔,仿佛还是想不通奈斯是怎么脱离他的禁锢到他面前的。奈斯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问道:“亚特在哪?”
十五分钟后,奈斯背着亚特攀上了去往二层的扶梯。水已经要从外面淹进来,背上的亚特浑身灼热,奈斯焦急地四处寻找可以脱逃的地方。
他的视线停留在四方形的通气口上。
三分钟后,奈斯坐着喘气,仓库里面传来门粉碎的声音。水柱几乎是顷刻间涌入,房间很快就淹进了水中。
奈斯喘了会气,转过头看亚特。
“还是没醒吗……那家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
先去前门看了看,警察都摊在地上,车也恐怕被罪犯开走了。
奈斯收回了搭车尽快回去的想法,又返回到亚特身边,刚把他背上就觉得——
是不是更烫了一点?
这么烧下去,可是会死的啊。奈斯几乎是跑了起来,远远看去隐进了夜幕的一个黑点,正在拼了命的往前跑。
就这么跑一会,走一会。
夜空就在头顶,凝视着他们。这好像还是学园时候的感觉。两人约好之后出来跑步,也是晚上,四处静悄悄,他总是笑着给亚特开各种玩笑,亚特不生气也不爱笑,只是拿那种很轻的眼神看他。
奈斯转过头,亚特的脸贴着他的肩膀,眼睛紧紧闭着。
月光照着他的脸,奈斯突然发现她的眼皮跳动着。
“你醒了?”
“……喂亚特。”
“别装死,我要生气了。”
亚特明明醒着。
奈斯停下来,他感觉到了背上某人某个发涨的部位,亚特好像知道他会感觉到,一直努力地不去紧紧攀附在他背上,他停下来以后亚特整个僵住了。
“那些混球……”
奈斯咬着牙低骂。
他把亚特放在草地上,星光很暗,勉强能看见他浅红的耳背。亚特蜷缩在一块,后背因为极度难受而微微抽搐,奈斯把手放在他头顶,他想安抚他,可是亚特却往后缩了缩。
“喂,难受就不要硬撑了。”奈斯看着他,“你不想被你们那些同事看到吧,先解决掉。”
话虽这么说,做起来却真是困难。
奈斯的手掌停滞在半空,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时下了扶梯去找亚特的是紫,紫如果在这边的话,也许不会像他这么想太多。
会为了谁想很多。
会为了谁满腹心事。
会为了谁心中有鬼。
“亚特?”
他靠过去,“不介意吧?”
用胳膊挡住脸,亚特粗重的呼吸被压抑住。奈斯实在受不了他受这种折磨,手解开了亚特的拉链。
对方还往后缩,躲避着奈斯的触碰。
“不要动!”
奈斯警告,一只手索性压住了亚特的肩膀,上身整个压过去,另一只手摸进了亚特的下身,抓住了那根湿溜溜的器官。
亚特要命的呻吟一声。
奈斯自己的呼吸也变重了。
“你……不要叫……”
奈斯手指上沾满了液体,下身传来粘液摩擦棒体的响声,在无人而寂静的原野里格外撩人。
警官的裤子被褪到大腿处,奈斯只扫了一眼,还来不及看清什么,能想起来就是白皙的颜色,反而呼吸更加沉重。
亚特的理智也仅仅保持在不求欢,嘴里冒出断断续续难耐的哭泣。
“不舒服吗?为什么哭?”
奈斯被这种哭声叫的心烦意乱,索性堵住了亚特的嘴唇。
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亲吻,舌头相互缠住,口水从撕咬的嘴唇边流下,流入压在身下的警官的脖上,奈斯禁锢他肩膀的手顺着摸上去,很快亚特就绷紧了皇上呢提,释放在奈斯手里的同时,也被奈斯咬回了压抑的尖叫。
热度好像散了些。
奈斯抬起头,观察亚特的脸,两人的嘴唇之间还连着黏人的银丝。
一部分口水还黏在亚特的嘴边,奈斯擦干净,又把亚特的裤子穿回去。天知道他现在涨的多难受,只是看着亚特那张沉睡的脸,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我是爱他的,我会对他产生xing欲。
奈斯附身,在亚特的嘴角碰了碰,夜空下他说在他耳边的话如此小心,轻到明日一来,就会变成梦境。
亚特在医院呆了两天,身体没什么毛病了,在房间走动的时候还总能看见楼下坐在长椅上的奈斯。他的老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避着自己,其实想想也能猜到原因,被注射之后就晕了过去,醒来后被告知不光注射了麻醉药还有春药,但是药效早在警察局的人赶来前就被解除了。
是奈斯做的吧。
这个猜想立即让他陷入了非常不舒服的状态,尤其是当事人之一还在事情发生后避讳不已。
亚特知道奈斯是离不开自由的人,这种事就像一把无心的锁,会让他行走不能。
他能怎么办,只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但是没想到奈斯居然又回来了,他出院以后的第三天刚从警局回到家就看见柜子上熟悉的鞋,又往里面看,沙发上丢着熟悉的外套。那个人熟悉的气味在这个房间到处流窜,是有一点不舒服,但亚特很快就压制住这种不痛快。
“你来——”
他不说话了,看着奈斯拉着行李。
“我准备回去住几天。”
亚特点点头。
门很快关上了,这个房价里却还有他的气息。窗户,浴室,床,沙发,地毯,把这一切都带走吧。
他抓住自己的心脏。
这里被毒液侵蚀了,被爱腐蚀了。
把它也一并带走。
“奈斯又回来住了?”
“啊啊。我猜也是。”
“亚特怎么会留他住那么久嘛。”
“当初强,上,那件事。亚特肯定还没有释怀吧。”
很多人都说,时间过了这么久,连曾经并肩看过的夕阳都已陨落,更别说尘埃落在上面,垂死挣扎的爱情。
这些年亚特总回想起,七年前尚在学园那会。他能想起很多,像是早晨起云还没散开,奈斯站在楼下等他的背影。午饭时间,奈斯端着盘子在人群里找到他,走过来坐下,眼角带着熟悉的笑意。临睡时亚特编辑出一条写过上千次的话,想了想还是重新放回了草稿箱。
太多的回忆剪影,都是跟他相关。这些年他把这一切藏在胸口,用冷淡遮掩住细密的针口,缝好漏着大洞的心,却还是用温柔的眼神回望那些。
早些年亚特来到学园后,奈斯就已经非常出众了。
他虽然耀眼,但不至于灼烧他人,所以身边总围拢着很多友人。而亚特自己呢,他一直没被检测出来有什么出众的能力,默不作声训练的时候也有一些指指点点,而在这些时间,他却仰望着另外一个人,他似乎轻而易举就站到了最高点,但却是自己如何都无法设想的。
默默关注,悄悄羡慕,他总是拿憧憬的目光看着奈斯的方向。
少年的自尊心真是最珍贵的东西。
即使在意奈斯在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奈斯不主动向他说话前,亚特的脚步都不会走向他。
所以那次的解围,完全只是个意外。
学园里有几个总是惹是生非的不良分子,亚特很奇怪为什么学园要收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人进来。拥有minimum就是这么重要的事吗?也曾这样不甘的质问过。
亚特跟这种人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可不这么想,他们在能力上制不住奈斯,但比起亚特这样毫无能力只能通过加强训练立足学园的人来说,不知道胜过多少倍。
只记得那天是个沉闷的阴天,瓢泼的雨水到了夜晚才倾盆而至。
晴朗了两周的城市,因为这场晚来的雨而变得热闹。
整个城市的人都高兴着,而那个时候亚特在干吗呢。他被困在能力者造出的固体空间内,只有眼睛可以动,他看着屏障外几个人看热闹的坏笑,突然很想问,为什么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没有能力吗?
他们没把顶封起来,像是故意看他被锁住又被淋湿的丑态,雨水顺着眉骨流到眼角,宛如眼泪,他知道没人在乎他哭或者不哭。
受难的人会有耶稣来救赎,而亚特呢?他是个被上帝遗忘的角色。
但是奈斯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带着被吵醒的起床气,非常不高兴的瞪着那三个家伙。
“你们真的很吵啊……天台上是给你们做这种事的地方吗?”
奈斯非常大爷地教训了他们,目送坏家伙落荒而逃后,他才将目光转回亚特身上。即使隔着透明的固体屏障,亚特也看得出他的眼睛里微微映着自己的影子,银色的头发,非常亮。
“不要帮我。”
看到奈斯抬起手的动作,亚特急促出声。
奈斯微微挑眉。
他看到亚特低下头,阴影的关系,他并不能看到亚特的表情。声音倒是非常清楚地传了过来:“不用帮我,我自己可以出来。”
多管闲事并不是奈斯的作风,听到亚特的低语,奈斯抱拳站到了天台唯一的门后,透过越下越大的雨水,他想知道亚特到底要怎样做。
亚特是没有minimum,但他有受过攀登的训练。小腿和胳膊都有韧性,他相信只要掌握好技巧,就能爬上这光滑的屏壁。
那天足量的雨水让本来就光滑的壁难以驻足,亚特无数次从上面滑下,无数次喘着气平复呼吸,无数次重蹈覆辙,一点点升高,一厘米两厘米,也许能力者不会在乎的小提高,在亚特的眼中都弥足珍贵。
奈斯一直站在门里,城市升起了霓虹,学园的灯接二连三亮起,他默默观看着亚特的自我拉扯。
最后亚特爬上了最高点,但是脚下一滑又摔回了里面。
被雨水浸湿的地板擦着他有些摔痛的脸颊,还要爬起来吗,他这样问自己。四肢百骸像寂静一般无法回应,只想这么睡下去,在学园第一人的目光里睡下去,等到第二天放晴后,他又会去训练室再一再二再三地练习,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墙壁粉碎,奈斯踩着碎片站在他面前。是啊,他轻而易举做到了,但是我不能。
“你是我见过最……怎么说呢,最特别的人。”奈斯盘腿坐在躺着的亚特身边,并没有理会在脸上不断画出痕迹的雨水,还有迅速浸湿的裤子。他自顾自说给亚特听:“就像是奇迹一般。”
奈斯的眼里倒映着平静的灯火,他长长嗯了一声:“在我身边的人都是minimum能力者。假如说,我现在需要一双筷子,吃饭。他们可以迅速移动去到厨房拿一双给我,或者还可以自己造出来一双筷子。”
“但是亚特呐。你不一样,你会走过去,用你的脚,弯下腰拿出筷子,再拿给我。”
奈斯拍了拍亚特不断抽动的肩膀。
他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因为难得,才更加珍贵。”
“就像你一样。”
成为朋友的契机,好像就是来源于此。
但那之后,又有很多东西变得不同。
比如说,奈斯会邀请自己晚上一同跑步,他戴着耳机倒退着跑,笑着给自己讲很多有意思的事。亚特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真有趣啊,奈斯的生活。”
“以后你也多多跟我们交流嘛,学园里面还是有很多好家伙,你可以试着跟他们做朋友。”
这是善意的邀约,奈斯把看似孤独的亚特邀入他的生活,亚特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温柔,他说:“好。”
这个梦停止在他说出好之后,亚特才昏昏沉沉醒来。看了看窗外,天还是明亮的,不知道这是哪一个日子的白天。
昨天奈斯收拾行李搬走之后,他还没洗澡就沉沉睡了过去,居然梦到了久违的学园时光。醒来时出了一身汗,站起身都有点力不从心,从桌上拿过来不断闪烁的手机,按亮后发现自己睡了整整一天半。
有十几通未接,来自同事,来自案件负责人,来自局长。
并没有奈斯的名字。
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现在肯定在滨虎TR玩闹吧,跟一大群朋友。亚特知道,奈斯无论哪方面都很能干,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心底还是不免涌上一点酸涩。
你知道么,最难过莫过于你知道,你看到,你清楚明白,这个人全部的好并不属于自己,而且永远也不会。
他突然被一阵无力的心痛包住,其实这难受劲在梦里就存在了,醒来后越加厉害,现在几乎要把自己淹进洪流里,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其实七年前亚特就知道了,在无数次的仰望后,他终于跟憧憬的人成为了亲厚的朋友,然而却有什么感情不断变质,最后崩坏成无法想象的样子。
他被爱情折磨到死。
亚特连衣服都没有穿就出了门,他茫然又清醒,一股劲在心里憋着,他要找到奈斯。他要告诉他,他有很多话要说,从七年前就要说的话,那些被埋在手机草稿箱里的话,他全部都要说给奈斯听,一字不落。
又下雨了,街上湿淋淋的。他穿着清凉的家居服,出来才觉得冷,随便走着,毫无目的,四处看有没有奈斯的身影。
这样狼狈又焦急的寻找,结果会是什么呢。
一个小时后,亚特停下了脚步,身上已经湿了,他索性坐在了满是雨水的长椅上。睫毛沾满雨珠,看到的世界被雨水冲刷,好似新生。
亚特吞下往上涌的酸意。
然后一把伞遮在头顶,有人在身后叹了一口气,熟悉的声音让亚特整个人僵住。
“你为什么不打伞,穿成这样,到处跑呢?亚特。”
“我以为你会照顾好自己。”
奈斯弯下腰,想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亚特回过头,两只手难以察觉地颤抖着,轻轻固定住奈斯的脸,用他冰冷的嘴唇吻了他,蜻蜓点水般碰着,眼角滑下蜿蜒的眼泪,近乎孤注一掷的绝望。
用一次心血来潮的冲动,来挽回些事物吧。
找到日落,远比找回你更加困难。
七年前日落线走过屋檐一角,你白色绷带上笑出的皱纹是因为瞳仁里倒映着我的银发,然后两千多个黄昏过后,日落线还停留在当初的方位。你看过去,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
改变的只有,你们二人一同长高的个子。
改变的只有,你泥潭深陷,身中剧毒,毒的名字叫做爱。
奈斯拉着行李出了门,给滨tr的诸位挥出一个帅气响指。
“哟哟哟新婚快乐,修成正果是不是非常爽的事呢奈斯?”
“搭档的事就是我的事,搭档的人就是——”
“你想干什么啦紫!”
一团笑闹,奈斯笑看不语。小初跳下椅子,放下吃了两口的草莓蛋糕,嘴上还惹到了蛋糕渣的少女明明很稚嫩,却老气横秋看着奈斯:“要照顾好亚特哦。”
奈斯有些失神,似乎整个身子都被玻璃门外透明的风撞了一把。
他回过神来摸了摸妹妹的头,视线在蛋糕上有所逗留,出门前对里面挥了挥手。
“帮我打包一份草莓蛋糕,口味要甜一点。”
这是离开前的最后一个要求。
奈斯拖着行李箱走在清晨尚未醒来的街道上,这个时候的城市非常安静,空气也有着定人心神的效用。偶尔有擦肩而过的晨跑老人,围绕着雾气萦绕的湖来来去去,奈斯站着看了一会,太阳从他身后升起,冒出了橙红的光晕。
他突然想起,今天的奈斯也是个有目的地的人。如同火车载着各种丰富的内容,从一端到另一端长驱直下,他今天拖着行李,全部的家当,漱口杯牙刷所有的生活用品,将要去另一个人家里生活。
他的恋人家。
算是难以置信吧,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跟亚特成为了恋人。
奈斯不由自主摸上了嘴唇,雨夜那天亚特是用什么心情来亲吻他的,他并不能知道。只是对方传来的气息非常……怎么说呢,非常的绝望。
好像有很多年的委屈都传达在这个吻里,让一个非常轻柔的动作有了难以诠释的沉重。
直到亚特放开他,在原地垂头站了一会,转身的动作似乎能把他的心也扯痛。
别在离开的时候做看人背影的人,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亚特?”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冲动。
“我们恋爱吧?”
这是七年前来不及说出口的一句话,在看了两千多次日落后,有了更为情深的涵义。
亚特没转过身,年轻的警官有一瞬间的失神,“你在胡说什么啊。”
奈斯绕过去,站到了他前面,嬉笑变成了郑重。
“恋爱,不懂吗?亚特。我说的是NICE,跟ART,一起过恋人的生活。”奈斯微微皱眉:“难道你不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
长达七年,掩埋在他优雅矜持下的战战兢兢,奈斯都看不到。关系双方中情深意重的那位,永远都要比另一个走的更累,这谁都知道,但是还是飞蛾扑火般选择固执守候。
如果说我不愿意,那我当年闲来无事就画坐在前面的你到毕业积累起一个厚厚的本子,那又算什么呢。那些情深意重,快要溢出珍藏它的盒子。
好像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混乱不堪的雨夜,炙热地在他心上不断烙印新的罪状。亚特突然被人打断回想,他怔在原地,傻站着,奈斯的手臂遮住他晃动的眼仁。
“一起生活下去吧,亚特。”
就在这样的温柔拥抱中,好像别的什么都无关重要了。总有越来越多的事去证明,我已经不能够更加喜欢你了。
“奈斯……你为什么……”
瓢泼大雨藏起警官断断续续的问句。
暗恋就是用一股你看不见的绳,把你牢牢拉入我的生命。
走到熟悉的门口,思绪终于停止,奈斯看着为他留着的门,上次离开还历历在目。
推开门,亚特在玄关的木窗后抬起头,奈斯微微笑:“早安,亚特。”
日子就如此轻松随意的过去着,时间轻轻一划,连绵的雨季就过去了,冬天被一场不太隆重的大雪唤醒。那天刚好是个周日,忙碌的警官不用起来去上班,窝在被子里睡到了九点,直到被一双冰凉的手惊醒。
睁眼就看见熟悉的绿色耳机一晃而过。
“亚特……外面下雪了,好冷好冷。”
把不安分的某人压进了被子里,亚特光脚下床,一拉窗帘,雪还没停,地上早就积满了厚厚一层。在往下看去,还有人在扫着店门前面的雪。
“昨天可冻死我了,托我们去的人为什么要选一个四面透风的墙洞?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奈斯在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正在喋喋不休朝着恋人抱怨。
“你应该穿厚一点。”
“出门之前会仔细看天气预报的人应该是亚特才对吧,要说提醒,也应该是你才对。”
亚特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特别理直气壮的人。
为自己而感到困扰的警官,皱起了稍显秀气的眉头,奈斯忍不住就亲了上去。
早晨就在这么美好的气氛里展开,奈斯跟亚特在落着大雪的冬日接着吻,虽然亚特抵触性向后缩着,但是很快就顺从了奈斯。
最普通的家居服下,能感觉到恋人不安的心跳。
亚特一直有心事,这是奈斯一早便知道的。他匆匆搬来老友人的家,也想猜出这位从不跟他提及心事的朋友,到底是在躲避什么。
他和他的关系一直相持不下。
即使变成了恋人,也没让亚特稍微安心一点,奈斯都看在眼中。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奈斯站在四处漏风的桥洞里,心不在焉问了一句。再抬起头,紫跟委托人不知道走到了哪去,昨天下的雪仍然没融化,视野内一片白茫茫,看的稍微久点就很受不了。
“这些人,真是不让人稍微省心。”
奈斯踩着桥洞内的薄雪,往外走去。
腰间一阵震动,他以为紫找不到他所以打来了电话,接起来之后却听到了诡异的一阵沉默。
“恶作剧,那挂断了哦。”
对方说了一句话。语气是很温和,却让奈斯刹住脚步,前面的雪还是洁白无瑕,他久久都没有踩下第一个脚印。
他低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嘟嘟声,对方的引诱的确很成功。
下一刻手机又响起来,这次倒是紫,原来就在他开小差的时候,紫跟委托人已经深入到了桥洞里,里面好像是个废旧的地道,紫打来电话让他去瞧瞧。
“你语气听着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奈斯?”
握着手机的手被露进来的寒风刮出深红色,但是奈斯恍然不知。
“七年前,亚特记得的,而你忘记的事,你想知道么?”
神秘人在电话里这样问他。
奈斯终于抬脚踩出了一个脚印,他并没有听紫的话回去地道,而是在新的雪地上走着,目的地有他一直牵挂的事。
紫握着手机,呵呵笑了两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已经分不清是谁中毒更深,明明对方都是自己的心结。
但是奈斯有没有想过,既然亚特选择了七年的躲避,即使他追上门来,即使变成恋人也不会告诉他他为何心存不安。
一个秘密,让亚特选择分道扬镳,远走越疏离的秘密。
即将在奈斯知晓的时候,爆炸出轰塌两人安稳不久的人生。
“你想要忘记他么?”
“不能够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能再更喜欢他,我也无法忘记他。”
七年来很多次,梦里面有这样的回音。
亚特醒过来以后,都要盯着天花板看很久,看到眼神从懵然归为孤寂,说起来人的梦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它有白天不敢做的念想,它有一直以来的偏执,它也会在醒来时残忍告知,只是个梦,并不是真的。
“我干嘛,非要念念不忘呢。”
年轻的警官用胳膊抵住脸。
Seven years.
你看,这是一个很长的距离。
有很多人在七年里上演了离别,回头,重修于好等等,而亚特在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里做到的,不过是心底的暗恋绵延一些,再一些。
等的只是奈斯回头,重新握住他的手吗。
其实想想,这个结果在一开始无比重要,却在这些年的等待里失去了意义。
你让他失望了,奈斯。
咖啡店一如既往的香气浓郁,从橱窗外面看进去,是跟外面的寒冷完全不同的世界。奈斯竖起自己的衣领,哈着气走进了这家店,他很平静。
“哈?居然戴着面具过来。”
奈斯刚坐下来,就对对面的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嗤笑。那个人也没有反应,也许是面具掩盖住了他波涛汹涌的情绪,他只露出的眼睛定定看着奈斯,喉咙沙哑着:“亚特这些年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古怪了。
奈斯不笑了,视线也变得很冷。
“他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居然笑了,喉咙像含着一口痰,笑得奈斯很不舒服。
“竖起满身的刺,面对我。奈斯,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听起来像是,你认识我?”
“不止认识哦。我们算是老同学吧?你和亚特的老同学。”
奈斯对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很不满意,“没必要遮遮掩掩,我过来是为了想听到亚特的事,你可以开门见山了。”
“亚特……”那个人转头看向橱窗外,漫漫深冬,白色似乎要装载进所有的不洁。
“如果要从头说起,一开始的原因是我发现的笔记本吧,白色的笔记本,上面是蓝色的墨迹,我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是亚特的?”
“对啊。一个没什么特殊的笔记本,如果不是我恰好在空荡荡的教室弯腰,我想我根本不会看见它。”
奈斯有点不耐烦了。
“说重——”
“写满了你的名字。”
这句话像一击锤子,击中了奈斯。
“几千页啊,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毅力,居然写了这么多。”
时间往前拨,拨会七年前。
好巧不巧,拿到笔记本的人正好是上次为难过亚特的人之一,虽然之后因为与奈斯关系亲厚,他们已经很少再来找麻烦。上天掉下的笔记本,被人窥去了亚特掩藏的最深最深的秘密。
在卫生间的门口,他们两人对峙。
“还给我。”
“还给你?不行噢~~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怎么不会传给同学看呢?”他在亚特面前拨着书页,蓝色的名字印在上面,遮住临摹的很认真的画像。
亚特深吸了一口气:“还,给,我。”
“凶啦?”
“嘛,嘛,还你就是。”
他离开的背影还留有他戏谑的话音:“但是亚特你要记得,我手里有你一个秘密哦。”
之后一直很平静。
直到亚特在夜深熟睡时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语气焦急。
站到了一大堆毒品和枪弹前,亚特紧紧皱起眉:“你们怎么背地里干这种勾当?我要报警。”
干脆了当就拨通了电话,亚特的腹部突然被人重击。
“我喊你过来是让你报警的?”两个人缠在一块厮打,最终亚特被他的同伙扯开,压倒了墙上,狠狠扳住他的头。
“替我背了这个黑锅,怎么样?”
学园里的能力者私下里有干走私的黑货,这次却被国内另一个组织抓到,黑道之间的集火以及威胁让还处在学园的人招架不住,他居然想出让亚特背这个黑锅的办法。
亚特的正义感是从那时就有的。他很干脆的摇头:“我不干。”
“你——别忘了,我手里还——”
“那你就去告诉他,告诉奈斯。”亚特摇了摇头:“被拒绝又怎么样,被人嘲笑又怎么样,这改变不了我喜欢他这件事,也改变不了我不会帮你这件事。”
他突然有些绝望,亚特是最后的筹码,心凉了片刻就被慌张上来的恨意控制,他喊过人捆住亚特,将他跟毒品埋到了一块。
“老同学,最后喊你一声老同学。我们现在要逃命了,你就留在这儿,替我们受了这份罪?嗯?”
亚特露出一只眼睛,不知为何他却非常平静。
“帮我打个电话吧。”他说。
“打给奈斯,说,亚特现在很需要他。”
然后过了多久呢?
应该是很久很久,因为久到所有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亚特被黑道的人发现,殴打到半死不活,又在很深的仓库躺了两天,有过发烧有过昏睡不醒,所有的事都发生了。
只有你找到我,这件事没有发生。
该难过吗?其实不是。
不能称为难过了,那种情绪。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寝室,在七点半的时候听到下面的喊声,站起来开窗,然后看到他的脸,奈斯的声音很活力,他喊自己下去跑步。
“我不想去了。”
亚特的声音很轻,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拒绝奈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接到电话,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抱着我自己,躺着好好睡一觉,睡在我一个人的感情里,在你不知道的自我拉扯里。
再见到逃跑走的他,是半周后。在熟悉的卫生间门口,亚特被一双手拦住,对方看起来有些许愧疚。
“亚特……”
“如果是你良心发现,想向我道歉,真的不用。”
他扯住亚特的袖子,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你被他们盯上了……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你相信我,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了。”
不能出门吗?
怎么可能呢,奈斯打来电话说是生日,亚特不还是像忘记了一切一样义无反顾去了吗。日复一日的爱意像毒液,可口得让他欲罢不能,对奈斯上瘾,看不见他会非常难受,让他失望也会非常难受,于是尽力,于是勉强,于是去做对他好的一切事。
“因为我喜欢你啊。”
亚特摸着心脏,那里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捂着自己不断流出眼泪的眼睛,说出自己压抑在深处的秘密。
“我已经不能更喜欢你了。”
“让我发现了这件事。”
一直在现在,亚特都不愿意提及当年暴风雨般混乱的夜晚。有些东西积累起来不容易,但被破坏好像就是顷刻之间,毫无预料就崩塌的全部,在别人眼中好像稀松平常,但也仅仅是对于别人而言。
其实那个晚上,被打碎到四零八落没个整形的,不是别的,是一颗心脏。
奈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这些事都是他身边的朋友帮忙张罗,他那个人只对钱财计较来计较去,打电话邀人也推给朋友做,自己反倒一身干净。
所以那天是奈斯给自己打来电话,讲老实话亚特都有些难以置信,握着手机从里屋走到阳台,又从阳台走到客厅,最终接了电话,用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语调——
“啊。是七号吗?”
“好的。那天我有空。”
“再见,奈斯。”
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57秒变黑,亚特的耳边还能想起这短短57秒里奈斯都说了那句话,再深入猜想一下,他说着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听到我的回答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喂。亚特。
好像是个冬天,只记得这个时候城市就变得很寒冷,连晚上视野中的霓虹灯都好像要跟冷空气黏合在一起。亚特呼着白气,走到他们约定的地点,却在昏沉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不熟悉的人。
而且他还打着招呼朝自己走过来。
“是亚特先生吗?”
“啊……你是?”
“我是奈斯的朋友喔,今晚的趴改地方了,奈斯让我接你过去,你不介意坐我的机车后座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可是,”亚特扭头看向四周,问道:“为什么奈斯不自己来呢?”
“很多朋友都在那边啦,他是主人公当然抽不开空,快点上车吧。”
他拍了拍车的后座,对着亚特笑出白色的牙齿:“我也跟他做了好多年的好朋友呢,所以才会拜托我过来接你嘛。”
亚特戴着头盔坐到后座,车引擎在冬夜里响起,他们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一段直路,坦荡无比,目的地是奈斯热闹的生日趴。
所以谁想变成之后这个样子。
因为惹上事故,身后总跟着一票黑道分子的亚特,在这个冬夜遭到了他们的袭击。一辆飚驰而来的卡车撞飞了在公路上平稳行进的机车,亚特的头盔摔碎在地上,满目的血红色像是雪地里开出的曼陀罗。
“我跟他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好朋友。”
“所以他才会拜托我过来接你嘛。”
刚刚说完这句话的人,生命永远停止在十八岁的时候,停在这个深冬的雪夜里,停在亚特被血液浸湿所以无法看清的双眼中。
躺在医院住了一周多,亚特总想在一睁眼时就能看见趴在身上睡着的奈斯,可是并没有。清晨的空气总是好闻又清新,却让他的鼻子微微堵塞了。
奈斯……好像还在查这件事,其实查的越深就会发现,亚特其实跟这件事完全扯不掉关系,即使并不是自己直接杀死了他的朋友,想来其实都差不多,也难怪奈斯会赌气到不想来医院看他。
摇着轮椅慢慢往开阔的医院高台走去,亚特耳边的银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路过拐角的时候,他停下来。
视线所及,是背靠在墙上打电话的奈斯,他的头微仰着,瞳仁看着天花板,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眼神。
然后亚特听到他说:“哦,他吗?我不想进去看他,我挺生气的。”
果然……被讨厌了呢。
亚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病房,又躺在床上,他甚至还破天荒吃了很多菜。就在晚上的时候肚子还是饿,又托了护士小姐买来最甜的甜点,咬进嘴里笑眯眯道:“真是甜呢,这种东西。”
护士小姐很了然地点头,笑道:“对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上一点,马上就可以变好了。”
亚特出神地看着手里被捏到变了形的甜点。
“对啊,不开心的时候才要吃,吃下去就会变得开心……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呢?”亚特捂着半张脸,认真地问善良的护士小姐:“我这里,心口的地方,说它不开心,为什么呢?”
“病人……你怎么哭了?”
出院以后,两个人不经常往来了,晚间的跑步很自然的取消掉。亚特平安无事生活了一个礼拜之后,有人传道:奈斯要退学了。
他没有刻意地去听,但还是清楚听到了全部内容。
回到寝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亚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发呆。这是摞很有分量的本子,每一张纸都有它独特的情意,一千张一万张,都是我能给奈斯最好的东西。
仔细想想,奈斯究竟算是什么啊。
算是我在孤身一人时看到的最美好的彩虹,然后奋不顾身有了可以投奔的目标么。或者又算是这偌大的学园里,他唯一服气并且钦佩的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还有夹杂在一点点嫉恨里的别扭,虽然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服气里烟消云散。
是我最重要的人,因为教会了我很多事,各种意义上的。
亚特不记得他怎么抱着一罐啤酒喝了又喝,然后再昏沉的时候听到了烦人的敲门声,拖着不成步子的步子走过去开了门,奈斯栽倒进来,砸到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起软绵绵倒下去。
奈斯的身体很烫,非常烫。
一伸手就是烙人的温度,亚特想拖他进去洗个澡,却被一翻身压在了下面。一半是酒精作祟,一半是被像磕了药一样的奈斯压住无法动弹,最开始的时候想过要逃跑,因为这算什么啊,这根本不是两厢情愿,只是单方面释放兽欲,而另一方清醒却装糊涂……他实在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奈斯挺进来的时候,亚特泄恨般咬住他的脖子,呜咽道:“你把我……变得不像自己了……我很恨你……”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却还是这么喜欢你,中了毒一样,无药可救的喜欢着你。
后来被人提醒,说奈斯那天晚上被一群人围住灌酒,可能中途混进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奈斯说去一趟卫生间就彻底消失了一个晚上。
亚特想,起码他还知道往我这里来。
或许我可以带给他信任。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但还是非常厌恶那个时候没有一桶凉水浇醒奈斯,也自暴自弃的放纵了那场混乱的性爱。就被自己心里的小把戏恶心到了。
“这样的我,奈斯也喜欢吗?”
奈斯还留有汗液的背对着他,轻又浅的呼吸声传来。
“喜欢吗?”
“喜欢……吗?”
没有任何回音。
/////////////////////////////
紫的电话打通的时候,我正站在亚特的病房门外。
电话铃响个不停,护士都看向了我,我赶紧接了起来:“喂?”
“我们打了个赌说你可能还在病房外面站着呢。”
“开什么玩笑……”
“那你到底有没有进去看亚特哦?”
“哦,他吗……我不想进去看他,我挺生气的。”
“喂……奈斯,别说出这种一点也不像你的话啊。”
“我很气不过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他要什么都瞒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扛着很带劲是吗?”
“奈斯,我知道你可能很担心亚特,我也知道亚特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要,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对亚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啊……”
“喜欢。”
“我啊,喜欢亚特。”
“就像是中了毒一样喜欢。”
他们的轨迹在七年前交错,等回过头来发现,周围的人事都已变更,在不断进无法退的时间中,要守候一种心情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
只能称之为中毒。
这种泥潭深陷的无法自拔感。
所以你对他说:“一切都晚了。”
然而他却告诉你:“当你觉得‘为时已晚’,已经是最早的时候。”
“先生……你要买几点的票?”
亚特被唤回出游在外的思绪,看向耐心的售票人员,对方有着跟奈斯一样的瞳色。
“抱歉……那就买成……”
重新坐回了座位,亚特将深黑色的夹克衣领竖起,他不想让城市的任何看到这张脸流露出留恋。
其实何必呢,闭上嘴的话,感情就会从眼神里流出来。
他扶着行李箱,又呆坐了片刻,很快屏幕上的红字就滚动到了他该登机的时候。入站前脚步又两秒的停顿,又想过回过头再看一眼,但又怕看着一眼就会难以割舍。
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
奈斯在面具男走后,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直到面前的咖啡彻底凉透才站起来。
这个点,亚特应该早就睡下了。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想,从口袋里掏出象征主人的钥匙,打开了亚特家的门。门里很干净,开了灯之后发现一切照旧,拖鞋的位置,窗帘拉到四分之一处,一盆被早上的自己剪坏掉的花。没什么改变。
除了消失了另外一个主人的气息。
消失了亚特的气息。
奈斯光脚坐到了地上,地板很凉但是凉不过此刻的心情。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毕竟亚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袒露过心结,现在被人戳破了往日的伤处,他恐怕不再想面对自己,这些可以理解,全部都可以。
他抱住了头:“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种事,谁知道。
如果要问清楚,那上帝早该忙死了。
亚特再回到骏才学园时,学园刚好敲响了报时的钟声。闷沉的响声隔了很远还是可以听到,他越是往里面走,钟声就越近,仿佛要响在了耳际。
同时的,还有一些复苏的记忆。
是一些带着青涩的,悲喜交集的,草叶上滚过露珠般美好的记忆。
从任何一个方位看过去,都可以看到一个身条比现在消瘦一点的银发少年。他在训练室大汗淋漓,练了十次还是手滑掉落。他在往日废旧的跑道轮了一遍又一遍,跟着前面耳机少年的脚步与呼吸。他们在星辰下的草地上干了两罐啤酒,耳机少年躺下来,而他就用温柔的眼神凝望他,直到他的眼里也落满星辰。
一路在走,一路在想。
喔原来我当时是这样,原来我做过这样的事,原来我……
原来这些东西一直等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将它们捡起来。
再一想,如果我都舍弃了它们,那它们就完全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了。
亚特站在空旷的学园,四周穿进寒凉的风,他并没有裹起外套,人在故地重游的时候,很难不会觉得心凉,所以再温暖也没有用。于是他就这样静静站着,任凭往日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撞击自己。
也许该道个歉。
他跟奈斯变成今时今日这种情况,最应该得到一句抱歉的人,无关他人,是七年前一笔一画在笔记本上勾出奈斯的名字和画像的少年,是七年前的小亚特。
“抱歉。”
将一切都偏移了当初你美好的设想。
所以,抱歉。
风中只留下这句话,很快就被大风吹散掉。让人难以捉摸的是,亚特还在继续往深处走,他单薄的背影有点萧瑟,不知道要去寻找些什么东西。
直到他在一幢木房子前停下,门上挂着一个锈掉的锁,看起来经年累月并没有人来打开过。
想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七年前奈斯走的时候,亚特在这幢木房子里搬来了两个人一起种出来的花,然后一把锁扣住,七年的时间他没有再打开过,花肯定枯萎在了盆里,一同枯萎的还有自己快要崩溃的爱情。
多么讽刺,但这就是真实。
亚特摸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锁,锁眼都被堵死了,他费了好大力才旋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十五秒钟的沉默,惊讶,无法相信。
亚特手中的铁锁掉到了地上。这个银发的男子瞳孔里映着满满一屋子的花,灿烂又炫目,像是一个死过去就不愿再醒来的梦。
又有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他清楚知道这并不是个梦。
奈斯的脚步沉稳有力,敲在亚特的心脏上,很致命。然后消瘦的人被奈斯轻轻拥住,从对方胸膛上穿来的暖意熟悉又真实,他为什么会这么暖?年轻的警官这样想,良久想出了答案,喔原来他围了自己买了那条棕色围巾。
“你为什么这么冷,亚特?”
奈斯的呼吸吹在后颈上,暖洋洋。
“这些是什么?”
亚特指着屋子里围满的花盆,中间还有自己当年放进来的花,它没有枯萎,也没有掉落进泥土里,跟周围的植物一样生长得非常茂盛。
“有空的时候,会过来看看,顺便再带几盆好看的。”奈斯感觉到恋人微微颤抖的身子,轻声说道:“可是你一点也不负责任呀,枯萎了也没关系是吗?”
“并不是……”
这不是梦。
因为太过难以置信,亚特的牙齿紧紧磕在一块。一边说服自己这是不现实的,一边又劝慰自己沉醉下去也好宁愿不再醒来。
可这怎么会是梦?
奈斯的拥抱这么温柔这么温暖,他的手握住我的手,体温是妥帖的暖热。他说话的语气跟七年里每一次午夜梦回时一模一样,还能看见夕阳落下去,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有种相守的错觉。
所以怎么会是梦?
“现在才看到这些,不会觉得晚吧。”
亚特还是不确定的说出这样一句。
奈斯微笑,勾出一个小弧度,贴上了亚特的耳边。
“你觉得‘为时已晚’,实际上却是最早的时候。”
在闲暇时玩弄他的银发,是奈斯最近的兴趣之一。
介于男孩跟男人之间,这种适度的年纪,奈斯的手指修长瘦削,缠着银色的温顺的头发慢慢往下捋,这种时候是很温柔的,笼罩在二人身上的光线都浮着淡淡不太真实的光。
奈斯的这种兴趣在两人独处时,并不会让亚特感觉到不舒服,但是现在……他是说,在承载着十余人的车厢内,奈斯还是这样旁若无人对他的头发摸来摸去,可真就尴尬了。
亚特伏在桌上,视线一直凝结在车窗外往后倒退的山峦。
后背胶着的目光真是叫人难受啊,亚特轻声:“咳。”
以此警告奈斯不要乱动。
但是这个人显然很没脑子,听到亚特警示性的咳嗽,还凑过来,用他的下巴磕着亚特的头顶,温柔地揉着:“亚特,你不舒服?”
紫:……………
小初:好恶心。奈斯。
Birthday:活着好累。
雷修:嗯,你将我至于何地?
奈斯拍着椅背,像个中年大叔一样没体统,撇嘴鄙视:“恩爱。连恩爱也有错?”
亚特即使没有回头去看,也能知道后方斗嘴其乐无穷。算起来……有七天了吧。在学园的木屋前,奈斯抱住刚要低头祭奠爱情的他,再轻轻一拉,就将他拉回了原来的轨迹。
即便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对于奈斯的所作所为真的毫无抵抗能力。这世上也许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在心灰意冷时一个无声的拥抱就能死灰复燃,反应过来‘啊这个时候输掉都对不起他’这种人。
奈斯对于他,既是能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也是濒临绝境时唯一的解药。
就这样趴着浑浑噩噩地想,很快亚特就睡了过去。睡梦中感觉到奈斯将他的头轻轻放在了堆起来的衣服上,他坐的地方有小变化,应该是站起来了。
“和好啦?”
吸烟处扶着眼镜的紫,看到奈斯走进来,推了他一拳。
奈斯乐呵呵受了这一拳,也没有打回去,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想了一会才说道:“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自己是坚定的就ok。”
“那是当然。”
一阵静默后,奈斯就走回了座位,看着这个既是宿敌又是挚友的后脑勺,也知道他现在的目光肯定都凝在睡着的那个人身上。
紫扶住了车门的铁架,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容易。”
“喂喂,紫又在感叹些什么?”
大大咧咧朝自己走过来的birthday,身后跟着白大衣的雷修。
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有正事,紫直起腰,心想休个假都无法安宁,问道:“出什么事了?”
雷修递给他一张相片,“今天早上在门口捡到的。”
紫将照片放在光线明亮处,眯着眼看了半天,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眼睛一亮:“这个人是……”
“前不久你跟奈斯接手的案子,这个人就是当时绑架了亚特的人,又在混乱中逃跑了。”
“现在还没抓起来,警察厅真是不靠谱啊不靠谱。”
“birthday,不要以为抓这个人有多么简单。”
“嘛,嘛。总之在家门口放这种挑衅的照片,那个人就是想先恐吓住我们,然后再采取他的行动吧,做好防备措施才对。”
“这次他又卷土重来,你觉得他的目标是什么?”
话音一落,三个人同时转头,隔了很远,目光都落在一个人的脑袋上。
“喂。可别吓人啊。”
“这次真是好不容易,快要走上正轨了。”
他们在临近午夜才到了山中央的温泉旅馆,古式的建筑在夜晚里看起来格外肃穆,几个人走进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当然这种感觉,在看到慈祥如自己母亲般的老板娘以后很快便消褪。放松下来,每个人坐着都打起了哈欠,老板娘赶忙收拾好了各个房间,好让这群夜里的访客睡上安稳觉。
亚特在车上睡了挺久,脚步都有些浮,六个房间六个人,他正要往最里面走去,却被身后一只手紧紧扯住了胳膊、
回过头,跟眼神稍微有些可怜的奈斯对上。
“亚特,你不要告诉我你要一个人睡。”
年轻的警官并没有想到,这次被奈斯硬绑来的被迫休假,居然还有这样劲爆的环节。
他指着最里面的房间,“我睡那一间。”
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因为几乎是他说完的同时就被人用minimum能力强行带进了房间。亚特生平第一次,由衷的讨厌起了这种能力。
几乎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奈斯在房间里四处奔波,铺床倒水,亚特看就算在他的尾骨上接一条忠诚的尾巴也不为过。
最后奈斯倒在铺好的榻榻米上,大笑:“好爽啊,能跟亚特出来玩。”
亚特站着,继续无动于衷。
奈斯闭着的眼睛只露出一条可以观察到恋人的缝隙,伸出自己的右手,带着点埋怨,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定,说道:“靠近点。”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亚特对奈斯的这种行为……毫无抵抗能力。他之前说过。
倒在奈斯身边的时候,还能闻到躺着的这套被褥上传来的淡淡湿气和一些咸味,这些气息让这个本来不太可能成真的夜晚变得更为真实,也让奈斯握紧的手传来的体温有了一种更踏实的效力。
山中的空气很新鲜,灯灭掉之后,就只有外面的月亮洒进来些许淡淡光辉,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想讲话。
过了好久,奈斯才感觉到身边的人又往过来靠了点。
亚特的呼吸喷到了锁骨上。
“我以前,真没想过我们会这样。”
“嗯。所以你担心吗,怕还会失去。”
亚特听到奈斯如此耿直的发问,也沉默了好一会。
奈斯没有睡着,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他面对亚特,总是一个非常耐心的人。
“我不知道……可能之前都过得太战战兢兢了,对不起。”
“我不介意,是我造成你的战战兢兢,那就由我让你更死心塌地,如何,亚特?”
“是要赌吗?”
“敢不敢?”
“别小瞧我啊,奈斯。”
两个人又这样闲聊了会,奈斯突然心血来潮坐起身,遮住了萤火虫乱舞的窗,雀跃起了:“亚特,我们去泡温泉吧?”
亚特迟疑道:“现在?可是大家都睡了吧。”
“不用喊他们啊,我们两个人去就行了。”
“可是……这样好吗?”
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被奈斯牵到了温泉。
背后是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的温泉,山脉线在夜空中隐约可见,月亮就在更上面一点的地方,隔开了夜幕和奈斯所在的明亮的四周。
“过来吧。”
奈斯笑得无害,也慢慢张开了双手,夜风吹鼓起他的浴袍,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就刚好飘进了亚特的鼻子里。
是跟他同一款的沐浴液的味道。
这个时候,迟疑当然不是办法,亚特很快就淡淡笑,而后走上前去,准备用自己的双手回握住奈斯递给自己的手。
“砰——”
紫记得,还在学园的时候他曾问过奈斯一个问题。
“我们是能力者,会不会有忘记使用能力的时候。”
奈斯拍着球,想了一会,点头道:“有啊。”
“哦,说说看?”
当时是寒冷的冬天,奈斯呵出白雾,挺认真的说道:“当我眼里只能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忘记很多事,包括我拥有能力这件事。”
“倒也对。”
紫琢磨了一会,嗤笑地拍他的头:“可你有这个人吗?”
奈斯躲开他的手,目光停在远处,笑了笑。
“有啊。”
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尽头是路灯下的亚特。他对这一幕印象太深,以至于在之后的人生里,想到有关宿命有关爱之类的词汇时,眼前仿佛都是漫漫大雪的冬季。
他们当时明明都是稚嫩的少年,但奈斯的眼神却无比温柔,就像第二个隐藏的路灯,将学园里孤独拼搏的亚特笼罩其中,用他的光芒和光辉。
有时候一个人的出生,就是为了成为另一个人的光源,这种宿命感无法消除。
/////////////////////////
奈斯后背一痛,当意识到那是颗子弹的时候他瞬间就想起了当年跟紫说过的话。
因为看着亚特,因为眼里只有亚特一个人,所以他的后背敞开给了敌人。子弹嵌进了血肉骨骼,痛吗,其实倒还好,他知道现在流露出一丝痛楚难忍的表情就会让亚特更痛。
他得知亚特的心意,足足晚了七年,七年里亚特被爱折磨得不成样子,所以这个时候他不能松动表情,不能让他感觉到跟自己一样的疼痛。
“温泉……要下次陪你泡了。”
用抱歉的语气说完后,奈斯伸出的手垮下去。
等旅馆里的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亚特留给他们一个坐在地上的背影,他紧紧抱着的人,是露出浴衣的奈斯。
天上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这个冬天真冷。
“亚特……”
穿着蓝色连帽衣的少女站到了亚特面前,这才发现亚特抱得奈斯太紧以至于骨骼都在微微响动。他们俩快要融成一体,亚特的脸埋在奈斯的肩窝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
“抱歉。”
亚特的声音听起来很闷。
“带奈斯去医院吧。我现在站不起来,你让紫把他接走吧。”
胸口一片血迹,奈斯从他怀里脱离。小初刚要走,却发现亚特的头低低埋着,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听到他用没生气的声音问:“奈斯会不会死呢?”
没等小初回答什么,亚特又自作主张道:“不会的。”
他站起来,虽然是很瘦削的身骨,此刻却不知道注入了什么力量。
他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仿佛在给自己打着一剂又一剂的强心针。
来山中的和式旅馆泡温泉,这一趟本该愉快的旅程就这样草草收了尾。奈斯被送进了医院,嵌进胸口的额子弹也被取了出来,医生说幸好那是个偏离心房的位置,只要休养几个月就能够痊愈。
当然还是吓坏了不少人,最甚就是亚特。
那一个晚上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都看到一个银色头发的秀气男子,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知道他拉扯的心情。
因为看到过很多人都是这样,而很多人在等候的无非就是他们的挚爱之人。
谁会想失去。
医生宣布了这个消息后,亚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苍白的脸上眼袋很明显,那是一夜没睡觉的恶果。紫拍了拍他的肩,“去吃个早饭吧。”
“我不用……”
“亚特,我有事跟你说。”
紫的眼睛在镜片的遮挡下也能看出认真,亚特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医院。
楼下的面馆已经冒出了轻烟,亚特没什么胃口,却还是装样子点了一些东西。
将目光从菜单上收回来,看到紫略微出神,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抱歉,有些想起了以前的事。”
对话还是要继续下去,于是亚特问道:“以前的事?”
紫唔了一声,“很早之前,在学园的时候。跟奈斯常常比来比去,总是他第一我第二,那时候真是看他不顺眼。”
亚特微微笑了,“我记得。不过你也很了不起。”
“千万别这么说,奈斯这小子虽然不经常说,但还是会计较你夸奖我的。”
“我没那么重要的。”
紫打断了亚特,“不是的。”
紫的右手指敲着桌子,他有些微发怔。
“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你们两个要走到这种局面。明明都是彼此喜欢的,但是从不把那句话说明白,误会一层层加深,变得这么难办。”
提及以前,气氛就变得有些阴霾。
“这挺正常。”亚特的嗓子不知道堵着什么,听起来有些沙哑:“人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可以道尽心事,一旦隔了两层胸腔就变得难以捉摸。”
“更何况还有时间,磨去很多东西。”
静了半晌。
紫突然抬头,锐利的眼神看着他:“那你的爱,有没有变过?”
亚特没有出声,仿佛在无言问着他,你说呢。
“我明白了。”紫点了点头,“那如果我告诉你,奈斯喜欢你的时间不比你短,你是否会安心一点,陪在他身边。”
其实亚特有过这种感觉,只是他没有往深了想过。
从奈斯让他看到一个木屋里的花满满当当,他就有过这种猜想,只是奈斯没有亲口说,他就没法完全信。
一旦这个猜想不成立,那变成小丑的人是他亚特而已。
紫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跟你转达一句话吧。”
三个小时后,亚特走进了病房。
他轻声的脚步不愿惊醒病床上的人。仪器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滴滴响着,只要再走近三步,他就可以靠近到床边,这是非常近的距离。
而亚特也正这么做了,他走过滴滴作响的仪器,站到了奈斯的病床边,知晓恋人的心跳还砰砰跃动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安定。
他看着奈斯,有很多回忆从脑里跑出来,如同慢放的电影在帧帧回放,有很多驻足是因为有你才变得深刻。
一直以来的仰望和憧憬,在很多人事变更后慢慢消褪,后来他毕业了,又去了警察局工作,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命运赏赐给他的,而是用他的头脑和四肢一步步在人生里自我升级。
这些都是这个人给他的。
他走过的所有路,不管是人生路还是心路,都跟这个人息息相关。
可以这么说,因为喜欢上了奈斯让他像中毒一般无法抗拒你带来的一切,但也因为喜欢上了奈斯,憧憬就是动力,他遥远的前方一直站着一个人的影子,那是奈斯。
这是双向的礼物。
/////////////
“他的个性就是会走上一条偏执的道路,我深知如此,所以不会挽留。我唯一会做的,是让视线牢牢跟紧他,不离开他,然后在命运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拉他回到我身边。”
紫转达的话,如今却可以听到奈斯的语气。
也能想到更多,比如说奈斯应该是漫不经心的说出这段思考良久的话,如此一来就像是把两人的人生用不一样的方式紧紧捆在了一起。
无非是他陪着他,无论什么事。
这确实是很让人心安。
于是亚特现在问他:“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奈斯的眼睛紧闭着,但是从脑子里跳跃出来的很多画面却足够告知亚特,因为至关重要,所以才会仓皇难以触碰。
爱情都是这样。
亚特俯下身,在奈斯的眼皮上轻轻啄了两下。
“谢谢你。”
“我爱……那句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亚特笑了笑,“反正你一直知道。”
无比释怀。
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把你关押进我的生命。
滨TR没有因为奈斯的住院而停止工作,反而在最近生意变得更热闹了些。因为如此birthday跟雷修都很少有时间出去约会,当然他们的约会也总是伴随着吵闹。
小初跟紫成了搭档,这是众人喜闻乐见的事。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奈斯这个住院,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了,当然这绝对没有咒他的意思。
只是,他踏出医院之后的方向应该不会是滨TR。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小初一口一口咬着抹茶味的小甜饼,察觉到紫这个大个头坐到了她身边,立即竖起了全身的刺护食。
紫无奈地举手投降:“谁要动你的食物?”
小初这才放心,埋着头吃的同时也抽空抬头问紫:“你跟亚特谈好啦?”
紫耸肩:“……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知道吗?”
小初撇嘴:“因为你的脸上写满了‘我终于可以放心这对死人’了。”
“有这么明显?”紫摸着自己的脸,推了推眼镜道:“这也不重要,亚特如今没了心结,应该会好好跟奈斯在一起了。”
“有可能中弹还是好事?”
“哦说的对。”
紫点头叹道:“说实话,死亡会让人懂得很多事,往往要从别人的悲切伤乱里得来的震感更为真切。”
小初看着这个古怪的说教大叔:“你想谈恋爱吗?”
刚刚推门而入的birthday转过身,偷偷在雷修的嘴上贴了一下,很快恶作剧缩了回来,而雷修也是一脸正经的模样,掩饰不了眼神里的愉快。
紫懊恼的捂着眼睛。
“现在是真的想谈恋爱了。”
亚特早在几天前就搬来了奈斯所有的行李,他这个家已经到处都是奈斯的气味,真是躲都躲不掉了。
拖鞋也是两双,他们的睡衣就挂在一块,也把两个人最爱看的节目调成了常用频道,还有杯子也是一双。
亚特在收拾这些东西时,想起来奈斯第一次到家里来的时候,他当时还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客气有礼的距离,也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后来勉强让他住在了家,明明前一晚还在沙发上好好躺着的奈斯,却在第二天神走位到了他的床上,舒服的靠着他的背,睡得很香,亚特也不想把他一把推醒。
现在想想,奈斯应该都是故意的。
故意赖到他家,赖到他床上,从春天赖到了冬天,赖进亚特的心里,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但就算是这样麻烦的家伙,也是自己所喜欢的样子。
而更多事还会在他们的生活里发生,他自己的心结还需要慢慢消除,随着两人同住,也有有更多习惯需要磨合。但那些都是不必怕的,这段关系的开始萌生于万物复苏的春季,两个人在一起,问题都不能称之为问题,总会有趣解决的办法。
他一直这样认为着。
/////////////
奈斯是在周日晴朗的午后回来的,他走在即便是白天也亮起灯光的走廊,脸上缠着绷带,跟他白色的胶带一起遮掩住面容,裹得像只白色粽子,只留出嘴巴和眼睛。意犹未尽哼着歌,从口袋中摸出来钥匙,那是他之前悄无声息从亚特的裤袋里顺出来的,方便在这样一个晴日给他惊喜。
然后他打开了门,日光一下子就倾泻到了他脸上,让他的瞳孔微缩。接着就感受到了风的凉意,不寒冷,恰当好处的舒服。
而站在卧室门口,还穿着入睡前的衣服,亚特看到他先是惊讶的发出鼻音嗯?可是很快他就笑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朗,舒服,柔软。
这一切都是奈斯带给他的蜕变。
“你回来啦?”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外面万里无云呢。”
“毕竟快到春天了嘛。”
奈斯把他缠得像只粽子的脸埋进亚特的肩窝。
“喂,亚特。”
“今年的冬天都过去了,以后也陪着我熬过冬天吧。”
他回答了什么呢,是或者点头,其实没必要说出来,答案就在心里,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透明的窗户映着微亮的光线,也倒映出两个人快要重叠起来的灰色影子。
遥想起当年,也有一扇玻璃窗亲眼目睹过。
学园的新生介绍在明亮的教室里进行,刚刚入学的孩子们得到了承认,朝气要从亮晶晶的眼里渗出,很快就轮到亚特上台了,他对一切的未知还存着好奇的期待,要在新学园里有怎样新鲜的生活,光是想一想就要激动得心砰砰跳。
他抿住嘴,轻咳了咳嗓子,刚要说话时被下面的人打断。
那是个肤色健朗的男孩子,脖子上有一只亮眼的绿色耳机,他举着手,推搡着身边的小孩子,口气是告状得逞的愉快:“老师,他刚刚动手打我哎?”
被老师教训之后也只是嘻嘻笑,耸着肩毫不在意。
“好了,你继续吧。”
亚特听到老师这样说道。
那个男孩子也在嬉笑之后盯着他,露出和煦的笑容。
某一个瞬间能让人特别心安。
亚特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嗨——我是ART。”
这是一份圆满的礼物
滨虎刚出来的时候,看了差不多三集的样子,就站了奈亚这一对。因为觉得亚特跟奈斯真的特别合拍,各种意义上。后来被最虐的那一集彻底...就算是掉进奈亚这个大坑了。然后开了这个坑。写了三章,嗯,然后我就跑了。三月多到七月,你们的回复我还是能看到,但是就是抱着我看不到我看不到的想法,后来看到大家是真的很喜欢(愧疚不行,正好放着假我就在7.1号回来了。可以看出来,七月的文风跟2,3月完全不同,侧重点也更关注亚特的单恋,奈亚这对还是亚特的箭头更明显,当初也是警官死到临头还要保护奈斯的这种固执打动了我,那份憧憬,难能可贵。短短三万字,我居然写了这么久(跪着道歉我开的坑里,实际上你们是对我最宽容的,催的很少挑刺的也很少,所以我在这里写的奈亚是最随心的,一直以来他们两个的走向也很清楚。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对一个的单恋,一个混乱的夜晚,然后他们疏远,分隔,但是有缘人终归会回归,最后重逢,重合,解开心结,然后新的生活新的矛盾,那时是两个人一起的事了。我很高兴你们能喜欢它,虽然我不经常回复你们,但是每条评论我都有看。这篇文不久会搬到微博跟lofter,如果你们看到了,嘘,其实是我,不要惊讶。so那就下个坑,有缘再见&&(不是奈亚哟ps:番外会有&两篇&也许会有肉?嗯我能期待一下长评吗哈哈晚安&于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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