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甜蜜半是伤你是我的女王番外篇01

长冬最新章节:小说全本完结大结局番外篇-苏格兰折耳猫作品-书农在线书库
最新章节:小说全本完结大结局番外篇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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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晚上何筱都坐立不安,虽不至于像头上悬了一把刀那么糟糕,但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入睡前,何筱在浴室磨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套上睡衣睡裤出来,对着镜子一边擦着快要及腰的长发一边看着坐在身后床上的程勉。他比她先洗,一点也不墨迹,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之后一直坐在那儿,低着头,将她的笔记本电脑置于膝头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非常认真。
&&&&何筱放下毛巾,有些好奇地走过去,走近了,便有些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瞥见电脑上的照片了,脸顿时就烫了起来。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合上电脑:“买都买了,你还看这个干吗?”
&&&&没错,程连长正在网上搜索安全套的正确用法和注意事项。虽然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功课得做足,免得出了什么漏子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那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相比之下,程勉脸皮就厚多了。他十分淡定地把电脑放到一边,揽着何筱的细腰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何筱起先还挣扎着,可抵不过这人的力道。
&&&&“这叫有备无患。”他说,“而且我发现这东西的品种还不少,以后我们有机会都试试,反正——来日方长。”
&&&&何筱被程勉的话气笑了,伸手捏他的脸,他非但没躲,反倒凑上来亲她的脸颊,慢慢吻到肩窝,淡淡的香气充盈鼻间,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呼吸也有些不稳了。
&&&&“洗完澡了?”
&&&&何筱低低嗯了一声,如此亲密的距离让她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他湿热的呼吸,痒痒的,让她浑身都在小小地颤栗。程勉笑了笑,将她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见她想躲,便顺着她偏头的方向攫住了她的唇,趁势而入。他挑弄着她柔软的舌尖,半吮半吸。何筱躲不过,迷迷糊糊地就把胳膊搭上了他的肩头。
&&&&感觉何筱渐渐有些喘不过气,程勉稍稍松开了她,一边在她唇边轻啄一边含糊地说:“不躲了?”
&&&&何筱用仅有的微弱力气推了他一把,来不及开口抗议,就又被程勉吻住了,停留几秒,向下吻去。睡衣下摆被掀开,一只手慢慢地扶上了她的腰。因为常年训练,这只手掌心有薄茧,触碰到她细嫩的肌肤时就好像过电一般。何筱有些招架不住,低呼一声扬起脖子,手指滑入程勉半湿的发间。
&&&&程勉半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却解开了她文胸的暗扣。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不熟练,程勉破费了些时间,也因此显得有些急躁,待得胸前挺翘的两包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防线已然崩坍。他埋头将那两点逐一含住,不顾何筱的挣扎,死死地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探到下面,略显生涩地挑逗着,听着何筱的抽气声和细小呻吟声,他能感觉到她已经慢慢进入状态。
&&&&“程勉…”何筱双眸中有泪光,用求饶的语气想让他放过自己。
&&&&程勉不为所动,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急切而热烈地亲吻着她的一切。何筱握住身下的棉被,时抓时放,细长的双腿被程勉架在身体两侧,正中大喇喇地对着他,被他逗弄着,仅有的一点意识让何筱想着还不如就此昏过去算了。如此往返,不知过了多久,何筱突然感觉到脑子全被抽空,像是浮在半空,她忍不住抽搐,有点想哭,可快感袭来,她一点理智和力气都不剩了。
&&&&黑寂的卧室,只剩下两人彼此之间的喘息声和心跳声。程勉额头早就有了一层汗,他抱紧欢爱过后显得分外委屈和弱小的何筱,亲吻着安抚,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去取安全套。何筱渐渐回神,有点敏感的空虚让她主动地回应着程勉的吻,甚至用双腿磨蹭着他,慢慢地向下靠近。只差最后一击,可程勉的动作却渐渐地慢了下来,到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何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松开手,喘息着看着程勉,带着颤音问道:“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响,床头灯开了,何筱受不住灯光的刺激,用手背遮住了眼睛。等她适应了之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张有点懊恼的脸。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觉难为情了,只关切地看着程勉,再一次问:“怎么了?”
&&&&程勉一副不太愿意讲的样子,可架不住何筱一直问,只好含糊回答一声:“带反了。”
&&&&带反了?什么带反了?何筱有些出戏了,直到看到床头柜上那个安全套的盒子,才明白过来。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几乎快要岔气。谁能想到,骄傲无比的程连长,竟然险些败给一个套子?过了一会儿,何筱笑不出来了,因为程某人已经明显有些恼羞成怒了,全身压了下来,让她再没工夫笑了。
&&&&虽然有这样一个小插曲,但第一次还是比何筱想象中的痛多了。偏某人不知趣,还折腾了她两次,惹得她差点罢工不干。结束之后何筱已经筋疲力尽了,倒在程勉怀里睡得人事不知,而得逞了之后的程某人却有点睡不着,甚至微微有些激动。
&&&&他一边无意识地哄拍着何筱一边在心底感叹一句:终于他妈破了处了。
&&&&第二日,何筱醒的有些晚。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厨房传来的口哨声,五音不全,明显是程勉的哼唱声。起先她还有些恍惚,直到动一下腿,浑身的酸痛感被唤醒之后,何筱也随之清醒了。
&&&&她咬了咬牙,喊道:“程勉!”
&&&&程连长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应声愉快地探了个头,“醒了笑笑?洗漱下起来吃早饭吧,我刚做好——”
&&&&话音在他看到何筱的脸色时戛然而止,虽然她一副我正在生气的样子,可脸上的红晕却是骗不了人,有点恼怒有点害羞,看着最为迷人。
&&&&程勉把东西放回餐桌上,进了趟浴室,又迅速地折身回了卧室。何筱刚艰难地将睡衣套到身上,看见程勉笑得有些讨打的脸,一时就来气。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哆嗦着套上了拖鞋,想要站起来,可稍微用点力,小腿肚就忍不住打颤。
&&&&程勉见状也由不得她自己折腾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想逞能,你倒是有劲?”
&&&&何筱想咬他一口,也不看看这怪谁?
&&&&程勉此时已经忘了昨晚自己是如何狼狈了,笑眯眯地亲了她一口,占足了便宜,才将她放入已经盛满热水的浴盆里。他弯腰顺了顺何筱的长发:“稍微洗一下,别泡太久了,洗好了叫我?”
&&&&何筱撇过头,没理他,可程勉知道她这态度就等于同意了。扬了扬眉,他转身去卧室给何筱取换洗衣物。
&&&&一番折腾下来,吃完早饭已经快要十点了。下午连里还有个会要开,程勉不得不赶回去了。
&&&&走之前他跟何筱换了床铺,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补眠。洗了一大桶的衣物之后,他又把饭闷好,只等何筱起床之后热热就能吃。做好这一切之后,程勉颇有成就感,这不同于他在军演胜利时的那种感觉,这种相当于另一个战场上的胜利,远比之前的有意义。
&&&&“程勉?”
&&&&穿好衣服,准备走时,程勉听见何筱低低地喊他。他俯□,凑到床边,看着她:“怎么了?”
&&&&“路上小心。”她低声叮嘱着,声音有些软糯。
&&&&“我知道。”程勉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家注意休息,过段时间我把剩下的探亲假请下来,好好陪你。”
&&&&何筱蹭了蹭他的袖口,想起什么,她说:“对了,什么时间叫徐沂来家里吃顿饭吧。”
&&&&家里这个词,用的程连长很是舒坦。他说:“过段时间罢,书记这两天接兵去了,有的忙。”
&&&&“接兵?”
&&&&“嗯,四川。”
&&&&四川?何筱短暂一怔,十分欣喜:“那这么说,他应该能见到恬恬了?”
&&&&程勉回给了她个你以为的眼神:“可不就是冲她去的,至于能不能见着,看徐沂本事了。”
&&&&何筱心说怎么会见不着,可转念一想,倒还觉得真有这个可能。褚恬那人,虽然看上去像是个没有原则没心没肺的姑娘,可若真的做下决定,怕也是不容易回头的。但愿两人没闹到那么僵。
&&&&程连长有些受伤:“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惦记咱们的事,否则我早就持证上岗了。”
&&&&何筱瞪他一眼,不经意嘟着嘴的模样,看着格外讨喜。
&&&&程勉愈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
&&&&结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必须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架不住美人们的连番轰炸,终于肉啦。程帅帅二十七年的处男生涯就这么终结了,亲妈咱感觉淡淡的惆怅捏?
&&&&多多撒花,嘿嘿
&&&&周一上班的时候,何筱接到了褚恬从老家打过来的电话。即便是隔着电话,她也能听到褚恬厚重的鼻音,便问:“哭了?”
&&&&“没有。”故作欢快的声音传来,“这两天四川降温,有点感冒。”
&&&&何筱还是有点不放心:“伯母的情况如何?实在不行就来B市看,不要耽搁了。”
&&&&“不用了。”褚恬说,“也不是没劝过她,可我妈这人太犟,她不愿意离开老家去B市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这两天她的情况还不错,等等再说吧。”
&&&&何筱嗯了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褚恬微叹口气:“笑笑,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褚恬犹豫了下,似是斟酌着该怎么说,“我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何筱被刚喝进口中的水呛住了,咳嗽了好长时间,才回到电话上:“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结婚?”
&&&&似是早料到她是这般反应,褚恬轻笑了下:“这种人生大事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真的笑笑,我是要结婚了,估计就在这两个月。”
&&&&何筱张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问她:“恬恬,徐沂去四川接兵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顿了下,褚恬又说,“要没见到他,我嫁给谁去呀?”
&&&&这下何筱是彻底懵了,虽然她是衷心希望这两人能在一起,可当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的时候,她恐怕还要消化一阵子。
&&&&“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想起在医院初见徐沂的那一秒,褚恬犹是有些茫然,可很快她的眉目就舒展开了,嘴边带着淡淡的笑,“他向我求婚,求的那么诚恳,我一心软,就答应了呗。”
&&&&何筱想这算什么答案?
&&&&挂断电话,何筱发了十分钟愣后,又迅速地给程勉拨了一个。程勉听了倒也不是太惊讶,只笑着说:“徐沂这人,有时候还真出乎意料。”
&&&&“什么出乎意料?”何筱语气有些急,“之前徐沂还把人拒之千里,现在怎么突然说要结婚了?”
&&&&程勉低声安抚:“虽然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徐沂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若决定结婚了,那肯定会好好照顾褚恬。”
&&&&何筱还是有点为褚恬担心。并非她质疑徐沂的人品,而是怕在感情方面一向淡漠的他会无意中伤害到褚恬,毕竟结婚不同于交往,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好了,笑笑。”程勉打断她的思绪,“这样也好,说不定我们的婚期还可以定在同一天。”
&&&&何筱暂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半是疑惑半是玩笑地反问:“你确定,能在两个月内搞定我的父母?”
&&&&“…”程勉紧咬后槽牙,深吸口气,回她三个字:“等着瞧!”
&&&&何筱笑着收了线,嘴边眼角尽是掩不住的甜蜜。想起褚恬,她悠悠叹口气,路是自己选的,她也只能祝愿她幸福了。
&&&&连身边一向不染七情六欲的徐指导员都开始谈婚论嫁了,程勉嘴上再不肯承认,也开始有点着急了。按理说硬要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跟何筱是你情我愿,然而两个人偏偏都是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一生一次的婚礼,他们当然想从双方父母那里获得认可和真诚的祝福,婚礼那天,也希望他们都在场。
&&&&赵老师也忍不住了,给儿子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吧,让笑笑找个机会把老何夫妻两请出来,咱们两家人吃顿饭?”
&&&&此言一出,程建明首先提出反对:“这样不好。”他说,“老何我了解,不是为难儿女的人。关键是老何他家属,性子要强,真要两家人坐在一起,在饭桌上谈这件事,恐怕又会让她觉得咱们这是在强迫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赵老师急得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儿子,男人嘛,三十岁结婚都不算晚。她是着急何筱,怕再出什么变故,那么好一姑娘再被别人给娶走了。
&&&&程建明也没什么好法子,他用一种不争气的眼神看着儿子:“让程勉自己想主意去,这么大个人了,丈母娘都拿不下,还谈什么带兵打仗?”
&&&&赵老师嗤他一声:“不知道像谁,当年要不是我坚持着非你不嫁,说不定到现在你还没老婆呢!”
&&&&当着儿子的面被老婆毫不留情地数落,程建明多少有点没面子,他假意清桑,咳嗽了两声,意思是提醒他老婆适可而止。
&&&&程勉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修改着作训方案一边听两人对话,听到后来,不由得笑了笑,伸出双手比了个停战的手势。
&&&&“得了,您二位也别吵了,我的事我自己看着办,不会少了您的儿媳妇。”
&&&&说是这么一说,可真行动起来,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先不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招过田瑛待见,野外拉练一开始,他连上门碰钉子的时间都没有。相比之下,何筱就淡定多了,她对程勉说:不着急。
&&&&程连长捋了捋板寸头,有些无可奈何:“你现在就只看热闹了?”
&&&&何筱正忙着修改年度总结报告,本来是漫不经心地讲着电话,一听他在那边咬牙切齿,忍不住就笑了。
&&&&“程勉。”她叫他的名字,“老何说,让你上我家吃顿饭,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
&&&&程勉压抑住兴奋问:“什么时候?”
&&&&现在不说她看热闹了?何筱哼一声,说:“看你的时间,我爸爸随时都可以。”
&&&&挂了电话,程勉高兴地简直有点找不着北。
&&&&听父母提过那么多次,他对未来岳父的性子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了。若是没有何筱母亲的首肯,他怕是不会主动提出让他过去。即便是没有,那他也应该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这么一想,程勉底气越发足了。
&&&&一年一次的野外拉练随之而来,这一次不像去年一样跑得那么远,而是B市东郊就近一座山的野外驻训点,为期两周。何筱这边,结束忙碌的工作之后,开始办调动手续,准备到另外一个区的经办单位就职。在此之前,何筱心心念念地是离职,一来因为刘科长的事,二来是因为她确实不喜欢目前这份工作。当她把想法告诉她所在科室的科长时,却被笑称太傻。
&&&&基管中心毕竟是个事业单位,工资和退休金都有保障,哪有人会随意辞职?再说了,选在这个时候辞职,说不定会让中心一些不明缘由的人说她心虚,对她个人名声也不好。还不如利用刘科长和张主任的关系,调动到其他的单位去。
&&&&何筱考虑了几天,觉得科长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她向张主任提出调动的要求,后者一副巴不得她赶紧走的模样,赶紧给她走程序,而且凭借他自己在系统内的关系,把她调到一个离家很近,还很清闲的单位。何筱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不仅希望她走人,而且还同时在暗示她要守口如瓶,不要说对己对他人不利的话。
&&&&何筱觉得好笑,那样肮脏的事和人,她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恶心的不得了,哪里会主动提?
&&&&工作调动之后,何筱的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但因为之前一直在帮开广告公司的同学做一些策划类的工作,所以也十分忙碌,回家的次数都比之前少了,引得田女士十分不满,两三天一通电话催促,让她抽时间回家。
&&&&这天周末,何筱还没起床手机就响了,田女士的专属铃声。每次田女士周末打来都是为了一件事,何筱赖在床上不想起,也就没接。却不想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又响了一遍,何筱只好接起。
&&&&接通之后,那头的人却不说话,只隐隐约约有种低低的啜泣声。何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握紧手机,问:“妈,怎么了?”
&&&&田瑛似是缓了过来,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强调说:“笑笑,你爸爸病倒了,你赶紧过来吧。”
&&&&何筱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便什么也听不清了。被惯常用来早晨起床后喝水的玻璃杯从手中滑落,何筱也顾不得收拾那一地碎片,随便批上一件衣服,匆匆赶往医院。
&&&&何筱赶到医院的时候,老何已经出了急救室,正躺在病房的床上。母亲田瑛在床边陪着,卓然和涂晓都在。
&&&&何筱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她让自己镇定下来,走过去看了父亲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闭,脸色有些苍白。她不禁有些心疼,转过头问卓然和涂晓:“我爸爸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年长一些的涂晓开了口:“别打扰何叔叔休息,我们出去说。”
&&&&办公室里,何筱一脸惶然地看着涂晓:“嫂子,我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涂晓递给她一个片子,想到她可能看不懂,便又说:“何叔叔其实昨晚就送过来了,突然晕倒,昏迷不醒。本想早些给你打电话的,可田阿姨不让,说她看着就行,这样熬了一个晚上,看到CT片子,田阿姨慌了,才把你叫过来。”
&&&&何筱一时没能理解:“昨晚上——就晕倒了?”见涂晓点点头,她不由得又问,“检查什么结果?”
&&&&涂晓难得有些犹豫,在何筱的催促下,才说:“肺部肿瘤。”
&&&&像是氧气突然被抽空一样,何筱感觉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稳。若不是双手扶着桌子,她可能就势栽倒在地上。
&&&&涂晓快走几步,扶稳了她:“别慌,现在还没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即便是恶性,也不是到了最坏的时候。”
&&&&何筱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不想软弱,可终究被心中的恐惧所战胜。
&&&&涂晓微叹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
&&&&何筱攥在手里,过了一会儿,才止住了泪。她哑声问:“什么时候可以确定?”
&&&&“还得做些检查,等等吧。”
&&&&何筱闭上眼泪,又一滴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回到病房的时候,老何已经醒了过来,不知跟田女士说了什么,只听她在唠叨:“这几天就在这儿住着,这点住院费咱们还掏得起,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出院的事,别老想着你的店,关门几天也破不了产。”
&&&&老何有些无奈,只好冲何筱轻轻地扎了眨眼。
&&&&何筱笑了下,鼻尖却泛酸。她收敛这股情绪,问老何道:“爸,感觉好点了吗?”
&&&&老何点点头:“好多了,甭操心,没什么大事儿。”
&&&&“我知道。”她挨着床沿坐下,为他掖牢被角,“不过涂医生说,您这情况还是住几天院的好,仔细查查,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我能有什么毛病。”老何声音疲倦,拍了拍何筱的手背,不再说话。
&&&&从父亲的语气,何筱就知道,他们瞒不过他。也或许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如今才这么淡定。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父亲从不让别人操他的心。
&&&&也正因为此,何筱才更觉得难过。
&&&&等到老何又睡着,母亲田瑛把何筱叫了出去,递给她一把车钥匙,她说:“你爸还得再这住几天,所以你回去给我们俩拿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外面天不好,你也别着急,路上开慢点。”
&&&&车钥匙握在手里,何筱有点忍不住了:“妈——”
&&&&“这孩子,哭什么!”田瑛好笑着轻拍了何筱一下,“二十三四的人了,泪窝还这么浅——”
&&&&“我爸怎么办?”她低头哽咽着。
&&&&“还能怎么办?有病治病!”田瑛为她系紧围巾,“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即便是最坏——”
&&&&何筱抬眼看她,只见田瑛顿了下,又恢复如初,“即便是最坏,那也得治。”系好围巾后,她拍了拍她的衣服:“行了,快去吧。”
&&&&好像能放心一点了,何筱敛眉,快步离去。
&&&&接下来两天,医院为老何安排了好几项检查。
&&&&何筱紧张地跟着看着,连医生都没办法。所幸是涂晓的长辈,也知道她们之间这层关系,只笑着说自己多了个小跟班。
&&&&等待结果的时间不到一周,可对何家人来说,却仿佛一年那样漫长。何筱请了年假,每天都在医院陪护,一来是不放心老何,二来是想替换母亲回去休息。可田瑛哪里是她就能劝得动的,明着说何筱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人,其实何筱清楚,母亲心里的焦灼和担忧,一点也不少于她。
&&&&老何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每天都乐滋滋的:“我伺候你们母女这么些年了,也终于轮到我享受一把了。”
&&&&每到这时,田女士都得瞪他一眼:“可不,都享受到医院来了!”
&&&&同一家医院,卓然和涂晓也常过来瞧他,只字不提脑肿瘤的事儿,净讲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事儿。
&&&&因为珍珠项链那档子事,田女士对卓然可谓是印象深刻。本来是没什么好声气的,可看闺女都跟人姑娘打成一片了,自己一个做母亲的也就不计较了。私下里,她还是问过何筱。
&&&&“怎么回事?怎么又跟卓家这姑娘混一块了,小时候害你不够惨啊?”
&&&&何筱好笑地看着母亲:“您还记得呀,她早从良了,现在跟红旗在一起,都准备结婚了。”
&&&&田瑛嗬一声:“也找的当兵的?”她撇撇嘴,“怎么个个都离不开部队大院。”
&&&&何筱有点不满了,小声嘀咕:“当兵的怎么就不好了?”
&&&&田瑛斜她一眼:“我哪敢说当兵的不好?你尽管去嫁,等我跟你爸老了生病了都住到医院来了,你看他能不能抽得出时间来陪你来伺候我们俩,看看到时候是不是你一个人忙前忙后!”
&&&&何筱心想哪有这么说话的,可事实摆在眼前,老何住院这一周,某个野外拉练的人还没来看过一次。虽说前天赵老师来探望过一次,可母亲那里还是觉得程勉靠不住,总不能以后光指望家里这四位老人吧?
&&&&何筱在心里并没有怪程勉,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在结果出来前告诉他,赵素韫那边也是问的急了她不得不说。等待的日子很煎熬,所以她不想在他忙得抽不出身的时候还让他担心。
&&&&说一点失落也没有,那当然是骗人的。何筱已经感觉出来,她现在对程勉是越发地依赖了,他若能陪在身边,那么她或许会好很多。
&&&&结果出来的前一晚,何筱和田瑛都留在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一张供陪护睡的床,何筱把卓然值班时的行军床搬了过来,就这么凑合着睡。因为她清楚,这一夜她根本睡不着。
&&&&父母两人倒睡得好。何筱半夜醒来,只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她笑自己到底是年纪小,心理素质根本比不上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坐在行军床上发了会儿呆,她批上军大衣,推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整个一层楼都很安静,除了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外,走廊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何筱默默地走到一头,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月色,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星光。
&&&&在原地静立了许久,何筱感觉到双腿有些麻木,才裹裹衣服,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她不急着回去,反正躺在那里翻来覆去,还不如在这里安静地坐一会儿,免得吵到父母的好眠。
&&&&有点无聊,她掏出手机来玩游戏,可心思不在这上面,玩了几盘全是输,莫名地何筱觉得有些沮丧。把手机扔到一边,头靠到墙上,慢慢地闭上眼。黑暗之中,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还有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过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撞进一双熟悉的幽黑的眼眸之中,之后,微微有些讶然。
&&&&程勉看见她也有些意外,他顿了下,快步上了楼,走到她身边,低声问:“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这儿?”
&&&&何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弯下腰,把她军大衣的扣子全给扣上了。她轻轻笑了下,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程勉只低着头,闷闷地说:“你要是肯告诉我,那恐怕我能来的更早。”
&&&&何筱嘟了下嘴:“告诉你干嘛?反正都是等。”
&&&&程勉可没被她这觉悟感动了,依旧没好声气地对她说:“别在这儿坐着了,起来,回病房去。”
&&&&“我不想回去。”她不松手,“回去也睡不着,你陪我在这儿说会儿话好不好?”她望着他,昏暗的灯光下两只眼睛分外清透。
&&&&程勉回望过去,就知道拔不开了。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算是答应了。
&&&&入夜之后,长椅非常凉。
&&&&程勉把何筱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何筱也就顺势窝进他的怀中,感觉十分温暖和舒服。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晚上。”程勉说,“打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接到赵老师电话才知道何叔叔住院了,你这边倒是清净,一个消息都没有。”
&&&&何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仿佛是在示好。程勉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长发:“什么时候出结果?”
&&&&“明天。”
&&&&“这么说我来得正好。”他笑了,“我陪你,一起等。”
&&&&何筱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话。
&&&&程勉将她圈的牢牢的:“困了?”
&&&&“没有。”她放低声音,“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他问。
&&&&“一些旧事,都是关于老何跟老田的。”何筱笑了下,慢慢回忆,“昨天上午,老何不知闹什么脾气,一直不要喝药。我妈一气之下就说早知道你这么难伺候,当初就该坚决退婚。老何听了还特得意。”
&&&&程勉扬了扬眉毛:“伯父伯母年轻的时候还闹过这么一出?”
&&&&何筱也觉得有趣,“我也是才听说。”
&&&&老何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虽然他人长得不错,但肯嫁给他的人不多。用田女士的话说她是年少无知才答应跟他见的面,定亲没多久她就后悔了,想退婚,就写封信寄到了部队。
&&&&当时老何在通信营下辖的一个传真站,是站里有名的结婚困难户,好不容易家里给介绍了一个,还没高兴几天,就接到了女方的退婚信。受不住打击,当夜就开始发烧,一烧就烧了好几天。站长没办法,就给老何的未婚妻田瑛写了一封信。正文第一句话,上来就是:我们一致认为,何旭东,是个好同志!
&&&&“我妈顶不住组织的压力,就收回了退婚信,等到过年我爸休假回家,两人就把婚给结了。”
&&&&程勉听着,灵机一动:“原来还有这么一招啊,那下回咱也试试?”
&&&&何筱斜他一眼,手伸出来提了提他的耳朵:“少打歪主意。”
&&&&程勉笑了:“后来呢?”
&&&&后来?后来不过就是一对平凡夫妻的琐碎日子。那时老何级别不够,有了孩子也只能把妻女留在家里。爷爷奶奶因为何筱是个女孩儿,对他们关心很少,田瑛就只好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所有的苦楚都自己吞了咽了,等到老何放假回家的时候,看见瘦的面色枯黄的妻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可惜他是个孝子,没法儿对父母的做法说些什么,于是直到何筱四五岁的时候,老何提了干,部队给安排随军,他们的生活才好了一些。
&&&&“在我印象当中,老何一直都是个好爸爸、好丈夫。他对我妈的宠溺和包容程度你简直无法想象,当然,他也很疼我。他常说,在我们家,他最没地位,随我们使唤。”何筱说着,唇角微弯,“其实我知道,这些年来,他都在尽力地补偿我们,尤其是我妈。我妈因为他受了六七年的罪,他就罚自己用一辈子来弥补。”
&&&&程勉难得有些沉默,到现在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当初田瑛说的那些反对他的话。只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更懂得。
&&&&“别难过。”他摸摸何筱的头。
&&&&“我没难过。”何筱坐起来,对他笑,“那时候我还小,关于这些,都记不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四岁那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田瑛生了一场病,住进了医院。怕何筱一个人在婆家没人照顾,就把她托付给了她的姐姐,也就是何筱的姨妈。那时候何筱虽说不懂事,可还是知道妈妈不舒服,也乖乖地住在姨妈家,不闹着要见妈妈。那时正逢春节,每天晚上姨妈家都来很多人,围着火炉喝茶聊天。她就跟姨妈家的孩子一起玩,把麻将当积木堆。
&&&&有一天晚上,她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姐姐突然拍了拍她的头。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何筱看见屋门口站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军大衣,周身有着一种风尘仆仆的狼狈。看见那个人,何筱有点发懵,等到她想起来这个人是她爸爸时,那人已经转身走了,一刻也没多待。
&&&&“后来我就问老何,我说你怎么不进来看看我,就算急着去看我妈,也能抽出一分钟听我喊你一声爸吧?”
&&&&“那何叔叔怎么说?”
&&&&“我爸呀,他说——”何筱嘴边仍有笑意,可眼睛却慢慢浮上了一层水汽,“他说他不敢进来,怕一进来抱住我会忍不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程勉不由抱紧她:“笑笑——”
&&&&“你知道吗?只要我想起这句话,就会觉得难过。”何筱把头埋在程勉的肩头,眼泪落进他的衣服里,染湿一片,“程勉,我不能失去我爸,我没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不会的。”程勉吻着她湿润的脸庞,“不会的,笑笑。”
&&&&何筱揪着他的衣服,哭得难过。仿佛这些日子的恐惧和担忧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第二天早上,何筱在涂晓和程勉的陪同下一起等结果。
&&&&老军医看着她忐忑到有些焦虑的表情,缓缓地笑了:“这下你可以放一半心了。”
&&&&何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响:“一半?是什么意思?”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良性。不过接下来还要安排后续治疗,这才是关键。”老军医戴着眼镜,十分慈和地看她一眼,“你要养足精神啊,毕竟还有攻坚战要打。”
&&&&何筱当然有这个心理准备,可这毕竟也算一个好消息不是吗?心里松快了不少,她说不出话,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程勉站在她的身后,扶住她的腰,何筱回过头,抓住了他的手臂。
&&&&涂晓在一旁看着,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转过头对老军医说:“伯伯,那就辛苦你了。”
&&&&老军医眨眨眼,像是在说放心。
&&&&结果出来之后,何筱和田女士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医院要为老何制定了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何筱不想父亲快六十了还要在身上开一刀,怕承受不住,便问医生能不能采取保守治疗。老军医仔细考虑后给出答案,保险起见,还是建议做手术。
&&&&在做前期准备的过程中,何筱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紧张都用光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相比之下,田女士就淡定多了。
&&&&她们母女俩就一直陪在老何身边,直到把人送进手术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仿佛一直支撑的力量消失了,田瑛腿一软,瘫倒了地上。
&&&&因为之前田女士表现的太过镇定了,大家都没防备,让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田瑛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就摔倒了。”
&&&&程勉便赶紧伸手扶她,她笑眯眯地说不用,却不料脚踩着地板又滑了一下。她坐在那儿愣了下,之后嚎啕大哭。
&&&&何筱连忙稳住母亲的肩膀,只听田女士哭得十分委屈:“笑笑,我嫁给你爸三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把他送进手术室,你说这老头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
&&&&在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失笑,之后却为之动容。
&&&&平日里田瑛提起老何时多半都是数落他,像这样直白地流露出的担忧和心疼,别说其他人,就连何筱,也是第一次见。
&&&&何筱什么也没说,将母亲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许是老天爷知道这么多人在惦念着他,手术十分顺利,虽然老何遭了一场大罪,面色苍白,但也难得睡得十分安详。
&&&&田女士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何筱劝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去休息。
&&&&到最后还是程勉劝动了她:“阿姨,让我来吧。您跟笑笑累了这么多天了,都需要休息,别让叔叔一醒来看见你们也是满脸憔悴。”
&&&&田女士有些犹豫:“你——”
&&&&程勉笑了笑:“您放心,我警觉性高,叔叔有个什么动静我都能照应上。”
&&&&田女士回头看了老何一眼,麻醉药效尚未退,他正熟睡着。她犹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程勉:“那你先看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赶紧叫我。”
&&&&程勉连声说好,田女士这才离开病床前,和衣躺在一旁的小床上休息。
&&&&何筱去烧水,回来看见母亲已经睡着,有些意外地欣喜。只见程勉正坐在床边,向她轻轻眨了眨眼,眼中有淡淡的得意。
&&&&何筱倒了杯水给他,低声问:“累不累。”
&&&&“不累。”程勉握住她的手,“去睡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何筱没动。
&&&&因为老何的病,程勉将剩下的探亲假一并请了下来,专门陪她们守在医院。眼看着没有几天休假就结束了,而他们之前还说好用这个假期去领证——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程勉低声问。
&&&&“我在想,怎么每次我们打算领证的时候都要有点事发生。”第一次是叶红旗牺牲的乌龙事件,第二次是老兵退伍,这一回,又轮到了老何生病。
&&&&想想还真是这样。
&&&&程勉嘴角牵出一丝笑来:“事不过三,你放心好了。”
&&&&“我没担心好不好。”
&&&&何筱撇撇嘴,引得程勉捏了她脸颊一下:“嘴硬。”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话,在这一刻仿佛都显得多余。
&&&&老何的术后恢复效果很好,再过两个星期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程勉的整个假期都消磨在这儿了,这让老何有些不好意思,趁他跟何筱出去吃饭的时候,悄悄对田瑛说:“我看啊,程家这小子靠得住。”
&&&&田女士斜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他靠不住过?”
&&&&老何嗯一声,“那我听你这意思,是不反对他们两了?”
&&&&“打住。”田女士瞪他,“这是两码事,你别替他们两人套我话。”
&&&&“你呀。”老何无可奈何,“就是犟,要说起来,谁能有你心里清楚?”
&&&&老何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何筱是由田瑛一手带大,这点甭管他以后怎么弥补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闺女是什么样的脾气,他这个老伴是最清楚不过。也正因为此,她才发愁,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这个女儿,若是真认定一个人,那不管她如何反对,都只能是这个人了。可她毕竟是个当妈的,闺女又是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边,怎么舍得她去吃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田瑛不愿意为难自己的女儿,可一想到程勉的军人身份,又着实有些纠结。
&&&&“我心里是清楚,可清楚有什么用。”田瑛说着,竟叹了口气,“闺女养了二十几年,到最后还不是要成人家家的。”
&&&&瞧这话说得。
&&&&老何失笑,拍了拍田瑛的手:“家里床头柜里有个铁皮小盒,你明天给我带过来,我有用。”
&&&&休假的最后一天,程勉一早就来了医院,替换了田瑛和何筱,让她们母女俩人去洗漱和吃饭。自己则兑好了热水,将毛巾湿过之后给老何擦脸擦手,几个星期的磨练,他早已做得得心应手。
&&&&老何看着他:“听笑笑说,今天你该回部队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您别这么说,我应该的。”
&&&&这话说得老何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趁程勉去卫生间倒水的空当,他从田瑛拿来的铁盒子里取出来一封信。待得程勉回来,亲手交给了他。
&&&&程勉怔了下,才接了过来:“这是?”
&&&&老何只说:“我替笑笑给你的,你回去再看。”
&&&&一看封面那熟悉的字迹,程勉大概猜出来这里面是什么了,他按捺住心中骤起的波澜,将信放进了口袋。
&&&&中午时分,他向何家两位老人告别之后,就离开医院,准备开车回部队。
&&&&何筱送他出去,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程勉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盯住何筱。
&&&&何筱正被他看得不明所以,他突然走过来,箍住她的肩膀,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下,简直就跟咬的一样。
&&&&何筱被他亲懵了,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大踏步上车,扬尘而去了。弄得何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擦了擦嘴,有点不满:“什么意思嘛。”
&&&&程勉回了趟家,拿好东西之后飞车回了连队。
&&&&二十几天没见面了,侦察连的小伙子们看见连长忍不住一阵闹腾,程勉连踢带踹地把他们撵走了,才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来。
&&&&信封是白色的,封面只有三个字:程勉(收)。字体清秀,是一贯优等生的何筱才写得出来的。程勉记得清楚,赵老师当她班主任的时候,总夸她字写得好,让他多向妹妹学习。
&&&&唇角微弯,程勉将信取了出来。铺展开来,周角已有些泛黄,深蓝色钢笔水,字里行间都是那些旧日时光。
&&&&他逐字读去——
&&&&程勉:
&&&&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
&&&&B市的冬天总是格外的冷。早起我被冻醒,一看窗外,又是一场搓棉扯絮的大雪。
&&&&今年冬天老何的身体开始断断续续出现一些问题。我劝他去医院,可是老何一直没答应。每当我提起的时候他总是皱眉斥责我说:“我当了十几年的兵了,这点小病的抵抗力都没有?”
&&&&其实我懂,老何是怕了。怕万一检查出来个好歹,他自此出不了医院的大门。无奈最后我哭了一场,老何才不情不愿地去做了检查。没什么大问题,真是万幸。
&&&&我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何,老何”地叫他,叫了这么些年,他是真的老了。那天我和他并排坐着看电视,不经意的一转头,看见他耳鬓边的一茬白发。明晃晃的,真扎眼。我看着难受,说要替他染发,还被老何嘲笑了一顿。
&&&&电视里正放着建国六十周年的阅兵式,老何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我,知不知道他当了十几年的兵,最遗憾的一件事是什么。我摇了摇头,他笑着告诉我答案,他说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等到部队大换装就转业了,那07式军装,穿在身上多精神,多潇洒。
&&&&我也跟着笑了,心底里是一片酸涩。
&&&&我知道老何一直怀念那个地方,正如我一样。怀念那老大院、农场、河滩、漫山遍野的花还有数不尽的快乐时光。我日夜思念着它们,哪怕这么些年我终究没再回去过一次。
&&&&前不久我辗转得知,再有两年,老大院和农场就全要拆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我又失眠了。我在感情上从来都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总要在离别很久之后才会感到到难过。所以,梦是我唯一能获得慰藉的地方。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农场,翻过那截矮墙去逗弄河滩里的蝌蚪;在梦里我又回到了大院里的操场上,顶着漫天的星星找丢掉的那只凉鞋;在梦里,我坐着军卡颠簸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迷蒙中睁开眼睛,见到了你。
&&&&程勉。
&&&&我想我再也没法欺骗自己,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薄薄的一页半,程勉却读了不知有多久。来去反复,反复来去。
&&&&窗外乍起一阵欢呼声,风吹动窗帘,灿烂的阳光洒进来。不远处球场上,赢得了球赛的士兵正兴奋地向观战的战友挥手。
&&&&程勉笑了笑,转过头,眼睛微微一眨,一滴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掉到信纸上,晕染一大片。
&&&&他顿时有些懊恼,连忙用手擦干净。
&&&&他想起今天上午老何说的话。
&&&&老何淡笑着,神情很平和:“她给你写了不止一封信,但一封也没有寄出去,都堆着。后来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她背着我们哭了好一阵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后来她上大学了,有一年我们给她收拾书桌,才让我发现了这封信。不过你放心,我没看。”
&&&&上大学。那应该是哪一年写的呢?
&&&&记得那晚在走廊夜谈,何筱曾自责的说,前两年老何身体就开始不好了,她应该督促他每年都来医院检查。按照信中所说,恐怕就是前两年的时候,她写下这封信。
&&&&越来越多的线索,让他觉得老何说的话都是对的。他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傻子。他写了那么多封信,一封没寄到她手中。而她写了这么多封,却一封也没寄。
&&&&平白隔空了七年的时光,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疼。
&&&&不能再等了。
&&&&程勉抹了把脸,长呼出口气,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老何这一病,再加上修养,转眼就到了年后。
&&&&新兵训练也渐入尾声,下连工作开始准备。程勉那边虽又开始忙了起来,但却不忘时时往何家这边打个电话问候,比给自己家里打都要勤。这么个打法,几乎让田女士招架不住。
&&&&趁两人在家的时候,她气得拧老何耳朵:“你赶紧给我好起来,否则这小子得把咱家电话打爆了!”
&&&&老何面上表示自己十分无辜,可心里却十分得意,他看的出来,他这老伴,也快被程家那小子成功策反了。
&&&&因为生病,原本定在年前请程勉来家里吃的那顿饭推迟到年后了。说是看程勉时间,可春节期间要战备值班,今年轮到程连长,那是压根儿抽不出来空闲。何家二老是等啊等,等到田女士的耐性都快被磨光了,程勉才逮着休假归来的徐沂,成功请了个周末假。
&&&&前一天正逢元宵节,程勉回基地大院过。
&&&&赵老师当然知道程勉要去何家的事儿,仔细一盘算这是儿子第一回正儿八经地上人家的门,怎么也得准备准备吧。可看儿子一脸淡定的模样,看不出一点焦急来,问起来也是那一句话:都准备好了,您老甭操心。
&&&&得,还显得她多事了。赵老师索性不管了。
&&&&这份气定神闲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早上,等到上了车,离何家的小区越来越近的时候,程勉突然有点心慌了。拿出随行的杯子猛灌一口水,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何筱就等在小区门口,跟程勉一样,此时心情有点紧张。看着那辆东风吉普越来越近,她心跳竟有加快的趋势。
&&&&程勉也看见了何筱,迅速将车停好,下车向她走去。何筱瞅着他走近,依然是一身整齐挺括的冬常服,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何筱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视线落在他肩章上时,就突然明白过来了,顿时就没好声气。
&&&&程勉看着何筱的脸色,知道被她发现了,便笑着问:“怎么样?”
&&&&还好意思问怎么样?她简直没话说。
&&&&“怎么带着这样一副肩章?”明明全身都是一套07式的装备,到了肩章这里却换成了旧式的金黄色军官硬肩章,难怪她看得别扭。
&&&&“我得讨好何叔叔。”他左右看了眼肩章,“想来想去,也只有87式军装能引起他的共鸣和好感了。”
&&&&何筱有点无语:“那你怎么不穿全套啊?”
&&&&那也得找的来啊。程勉轻咳两声,揽住何筱的肩膀:“进去罢,不能让何叔叔和田阿姨久等。”
&&&&进了屋,老何笑眯眯地招呼着他落座,像是压根儿没瞧见他的肩章一样。趁这个机会,何筱赶紧扒下来他的外套,挂到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看着笑笑同志火烧尾巴的样子,程勉忍不住弯了嘴角。
&&&&他将带过来的见面礼一一递了过去,老何微哂,说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倒是田女士,不吭声,都收了过去。
&&&&程勉笑着说没什么。他此番来就是专注讨好何家二老的,收了倒好,否则他倒不知要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何筱回来之后,四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彼此之间都是太熟悉不过的人了,连见面时必要的寒暄都省了,此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田女士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是去厨房看看菜。
&&&&留下三个人,一阵面面相觑之后,是会心一笑。
&&&&“信看了吗?”老何突然问。
&&&&程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看了。”他说,“作为回礼,我这里也有一封信,是给您二老的。”
&&&&老何哦一声,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打开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
&&&&他扯开嗓门喊:“老田,老田,快过来看看程家这小子给咱们写了什么。”
&&&&田女士小跑着从厨房出来,凑到老何跟前,一看,便愣住了。她抬头看了看程勉,再低下头去看这封信,眼眶竟蓦地红了。遮掩不及,便调头回了厨房。
&&&&这下就连程勉都懵了。
&&&&老何匆忙地笑了下:“你们坐,我进去瞧瞧她。”
&&&&何筱回过神,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程勉:“你写了什么呀?”
&&&&她拿过那封信,只见上面印着一行力透纸背的大字:“我们一致认为,程勉是一个好同志!”龙飞凤舞的笔迹,明显是沈孟川的。
&&&&该是生气的,可何筱读完这句,竟忍不住笑了,是大笑。
&&&&程勉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不许笑。”
&&&&何筱弯着腰,抬眼看他,眼睛十分清亮:“你以为这招到哪儿都通用啊?”
&&&&程勉强撑着:“也不见得没用,最起码阿姨有所触动了。”
&&&&何筱瞪他:“是有触动!都触动到哭了!”
&&&&程连长顿觉十分懊恼。
&&&&好在没多久,田瑛就被老何哄回来了。起初只瞪了程勉一眼,接下来倒也没给他难堪。一顿饭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吃完了,结束之后,田瑛不让老何动手,叫何筱跟她一起进厨房刷碗。
&&&&只剩下程勉和老何面对面地坐着。老何要吃药,程勉便帮他倒水,这些他常在医院做的事,此刻做来一点也不觉手生。
&&&&老何不禁有些感慨,看着杯子里升腾的热气,问道:“程勉,你会一直待我们笑笑好吗?”
&&&&突然的发问,让程勉怔了下。
&&&&老何看着他,淡淡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了:“我们家就这一个姑娘,让你用一封信就给拐走了,你可得待她好啊。”
&&&&这算是答应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从心底涌起,只是程勉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杯子里荡出来的热水给烫了下。他嘶地吸了一口气,连忙将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老何笑了两声,稳稳当当地接过杯子来,去房间取药。
&&&&程勉看着虎口处被烫红的一片,嘴角却慢慢地咧开了,映着窗外的阳光,看上去分外灿烂。
&&&&吃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因为老何要午休,程勉适时地起身告辞。
&&&&老何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在程勉有些讶异的目光里,老何指了指他的口袋:“这兜里装的什么呀,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肯拿出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程勉笑了笑,从兜里取出来一副肩章和盾牌臂章,标准的07式。
&&&&老何接过来握在手里,细细摩挲:“这07式,就是比我们那87式看着利落和漂亮!”
&&&&他召唤程勉向前,亲手替他换下了肩膀上的肩章,将臂章也佩戴整齐后,他的视线从帽徽、领花、资历章和姓名牌前一一扫过,目光有着过来人的温和与平静。作为一个当过十几年兵的人,他对部队还是充满留恋的。可是如今时光将他的不甘已经打磨光了,他也终于能够释然了,因为他在年轻一辈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拍拍程勉的肩膀:“走罢。”
&&&&何筱送程勉下楼,走到小区院子里的时候,程勉停住脚步,抬起头,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何筱好笑地看着他。
&&&&程勉一副惆怅的样子:“我遗憾啊,你看咱妈今天都没跟我说几句话。”
&&&&这口改的可够快的啊。
&&&&何筱嗔怪地看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自作主张。”
&&&&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是明白的。怎么说她也是独生女,就这么被他拐走,田女士心里能舒坦吗?
&&&&“算了”程勉自我安慰道,“主要作战目的达到了,保存有生力量,剩下地再慢慢攻破罢。”
&&&&何筱伸手又拧他一下,两人都笑了出来。
&&&&今天是B市在下了那么多天雪之后难得的好天气,天高远阔,万里无云。阳光直直地照下来,晒得何筱有点睁不开眼。
&&&&她以手扶额,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走在前面的程勉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她,她便冲他浅浅一笑。
&&&&“你知道,刚才在厨房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程勉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紧张。
&&&&何筱眨了眨眼:“她说,当军嫂很辛苦,她熬了那么长时间,不想我跟她一样。”
&&&&此话一阵见血,程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筱看着他一下子沉重起来的面色,有些狡黠地弯起唇角:“可我妈也说,很难再找到像你这么靠谱的人。”
&&&&程勉一顿,拉着她的手掉头就走。
&&&&何筱一惊:“你干什么?”
&&&&程勉头也不回地扯着嗓子喊:“领证!”
&&&&何筱笑了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任由他拉着自己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走过漫长的冬天,直到春日再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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