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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1-7全集(含所有番外)_全文阅读_90-米花在线书库
后宫甄嬛传1-7全集(含所有番外)_90
烛泪一般滚烫滚烫连珠 般落下,烫穿她早己千疮百孔的身心:“臣妾的 儿子因病夭亡时,姐姐己经有了身孕。皇上,你 只顾着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还记得你还有个长子 !皇上,臣妾的孩子死的好可怜,臣妾抱他雨中 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阎罗殿求满天神佛拿臣妾的 命换孩子的命!他还不满三岁,就被高烧烧的浑 身烫,不治而死!而姐姐却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儿子索了我儿子的命吗!我怎能容下她生下皇子,坐上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臣妾是他的母亲,臣妾怎能忍受。”我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失态的情景,她也有她的锥心之痛,永不能愈合!“你疯了!”玄凌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执意要娶宛宛,是朕执意要立她为后,是朕与她有了孩子!”他疾步至皇后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恨朕?”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皇后温热的呼吸指在玄凌面孔上,她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目光似贪婪一般游离在他面上:“皇上以为臣妾不想吗?”她盯着玄凌,似要把他的脸他的身体嵌进自己的双眼一般:“臣妾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臣妾怎会不做!”有滚烫的泪滑下她冰凉的脸颊:“皇上眼中只有姐姐,可曾知道臣妾对您的爱意不比您对姐姐少。”“表哥!”蕴蓉低呼一声,娇俏的面庞被强烈的憎恨所覆盖:“不要再与她多话,恶心死人了!”玄凌冷冷撒开抓住她衣领的手,随手扯过一副怅帷擦了擦手,然后嫌恶的掷开。他唤我:“嬛嬛,为朕起草一道废后旨意。”我冷眼旁观,只是为了这一刻。所有的争吵对质,都不如一道废后诏书了却的干净利落!我铺开金黄盘龙圣旨,饮蘸的朱笔如一箭朱红新荷,逶迤写下:“皇后朱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见无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可废为庶人,冷宫安置。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事非得己。”我写完,挥笔,朗朗念于玄凌,一字一字,是从我凌厉伤口上开出的灼艳的花,皆是我满心痛恨浇灌而成,心中微微一动,却有更大快意倾覆了我的伤痛。皇后以冷漠的容颜相对,彷佛那一道废后的诏书写的并不是她,只喃喃呼唤她早夭的儿子:“孩子,我的孩子。”玄凌静静听完:“可以了。”他低首欲取朱印,我抬头,正对上蕴蓉狂喜而快意的眼神,不觉悄悄别过头去。废后,只差一枚朱印而己。深广的殿宇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远远廊下的玉蕊檀心梅开了,疏冷的香气被冷风冷雨一浸,愈加有冷艳的气息。怔忡的瞬间,“吱呀”一声幽长,殿门被缓缓推开,龙头拐杖一步一拄,落地声闷如惊雷。太后便带着那咱疏冷的香气拄着鎏金龙头拐杖缓步踏进。夜深而来,太后不过是家常石青锻大袖长服,绣着金丝柳叶湖蓝紫葳大团花,颜色沉稳淡雅,秋香色云缎长裙无声委弋于地,压裙的两带碧灵锦心流苏下垂的绿条平缓而笔直,和简单的如意高寰髻间簪住的嵌珠双龙点翠簪一般,连龙口的面珠流苏亦纹丝不动,行动间并无生出一丝多余的褶折波澜,衬得她姿态愈发高远沉着。我暗暗叹息,这样的气度,若非数十年深宫历练,怎会有这般玉堂高贵稳于泰山之气。可笑市井之间演说高贵,什么白玉为堂金做马,出身将相深闺之家,总以为是金珠宝玉绫罗绸缎堆砌即可,那不过是世人温饱之界上庸俗而温暖的想象。真正的高贵气质,须得有经历风霜后看淡世事清远才撑得住。玄凌见太后亲临,忙起身相迎,我与蕴蓉亦不敢怠慢,叩身请安。太后扶着玄凌的手在正中宝座上坐下,轻咳两声 ,缓缓问道:“废后的诏书下了吗?”玄凌一怔,毕恭毕敬道:“只差一枚朱印。”太后“嗯”了一声道:“哀家眼神不好,蕴蓉, 你来读给哀家听听。”蕴蓉微微生了些惧色,看我一眼,终究拿起诏书 读了一遍。太后瞥她一眼:“声音挺好,读得也清楚,只是 不要发抖就是了。”太后转首看我:“言简意赅 ,应该是淑妃的手笔。”我轻轻垂首:“是。”太后满面沉痛,看向皇后的眼神难掩厌弃痛心之 色:“淑妃倒是没有夸大你的罪过!”她眉心一 震,眸底有深重的哀痛一闪而过,举起拐杖便要 往皇后身上打下!龙头拐杖乃赤金铸龙首,金丝楠木为柄,质地坚 硬沉重,一杖下去,皇后不死也成残废。这变故来的太突然,蕴蓉惊的险些失手掉了诏书 。皇后太惊之下面无血色,却也不肯躲避,挺直 了脊梁打算生生受这一杖。然后,拐杖终究只是停在了半空,太后用力往地 上一拄,只听沉沉一声“咚”,回声重重不绝于 耳,似太后此时满心的愤怒与痛心。太后再不看 她,只冷冷道:“当初要你入宫,是哀家错了。 ”皇后缓缓抬起头,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起来,那 声音如一声接着一声的鼓拍,绝望地敲打在耳边 ,她含着一缕无望的笑意:“母后错的不是迎我 入宫,而是不该同意迎姐姐入宫,既生瑜,何生 亮,母后何等睿智,怎会不明白?”许是殿内太空阔,太后的呼吸都带着清冷而漫长的意味:“是哀家太看重了你们的姐妹之情。”“姐妹之情?”皇后微微冷笑,那笑像是从胸腔底处蔓延上来的,带着一丝窒闷的凄厉:“连肌肤之亲的人都可以下手,姐妹之情也未必有多深厚!何况论起如何对待姐妹,我对母后的手段心悦诚服!”太后衰老的面颊苍白如太液池凋尽的残荷,玄凌一眼瞧见,厉声喝道:“你怎可对母后放肆!”皇后向玄凌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中己经失散往日凝重光辉,彷佛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缓缓念道:“夫唯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脏,家邦之化始隆。唯中台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愁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娴贵妃朱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含章而稽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责。提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尊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礼法于深宫。逮斯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兰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顾命有宠,鸿麻滋至。钦哉!”这是她当年的立后诏书,每一字都是她以心血以鲜血以性命换来,背诵如流。太后置若罔闻,只平心静气的看着玄凌:“皇帝,差一枚朱印,那就是还没有废后。”玄凌面色一沉,:“母后,朱氏之罪无可饶恕,儿臣不得不废了她这皇后以慰宛宛九泉之灵。还望母后不要劝阻。”太后微微一笑:“你的话倒是说在了前头,也好,你要哀家不要劝阻,哀家也无意劝阻,漏夜前来见皇上,只是梦到宛宛昔年之事,想来说给皇帝听。”玄凌神色一凛,道:“是。”太后慈爱的抚一抚玄凌的肩膀:“你对阿柔的心,哀家一清二楚,想必她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的。所以,哀家只是提醒你。”太后咳了一声,低沉道:“阿柔临死之前,伏在你的膝上告诉你的话,你还记得吗?”玄凌身子一震,又惊又愕,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清晰道:“儿臣无有一日敢忘,只是朱氏罪大极恶。”冷风轻叩雕花窗檑,卷着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湿冷气息透过幽深的宫室。铜台上的烛火燃得久了,那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绯红的丽纱的灯罩中虚弱的跳动着,那橙黄黯淡的光影越发映照着殿内的景像暗影幢幢,幽昧不明。太后淡然道:“哀家只是问你。”玄凌费力咽下喉中压抑的怨与怒,沉声道:“当时宛宛气息奄奄,伏在朕膝头请求。”他闭上双眸,一字一句皆分明道来:“我命薄,无法与四郎白首偕老,连咱们的孩子也不能保住,我唯有宜修一个妹妹,请四郎日后无论如何善待于她,不要废弃她!”四郎!四郎!当年便是她如此依依唤他!太后绵长的叹息冷冷击中我的肺腑,她道:“你亲口答允了阿柔的,绝不废弃宜修!”玄凌愤声唤道:“母后!”“皇上!”太后生生压制住玄凌的悲愤:“你若罔顾对阿柔的承诺,连她遗言也不听从,来日黄泉相见,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她?”玄凌面目哀恸,不可自己,太后怜悯地看着他,口中严厉却分毫不退:“你如今厌弃宜修,连名字也不愿称呼,口口声声称她为朱氏,可你别忘了阿柔何尝不是朱氏,你母后何尝不是朱氏?哀家只告诉你一句话——朱门不可出废后。”太后眼角余光向我与蕴蓉身上冷冷一扫:“你们两个最好也记得。”我轻轻垂首,坦然回答了声:“是!”太后再不顾我,柔声劝玄凌道:“阿柔素性聪慧,人道临死心智最清明,宜修的所作所为她未必不晓得,所以才这样苦苦哀求于你。宜修所为——哀家也容不下她!哀家劝你,只是为日后与阿柔黄泉下相见留下余地,不要教她魂魄不巡。宜修的朱家也是阿柔的朱家——你别枉费了她一番苦心!”玄凌只是以深深的沉默相对,太后漫言道:“母后是行将垂死之人,我的话你大可不听。只是你要记得,你的母亲是朱氏,你的发妻是朱氏,你身上也流着朱氏的血!”言毕,她扶住孙姑姑的手,吩咐道:“竹息,带皇后回去。”殿中极安静,连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清淅无碍,彷佛太后从未来过一般。蕴蓉犹自不甘心,握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皇上,太后病糊涂了,您可不能糊涂!宫里那么多枉死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玄凌静静坐在座椅上,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与我相对。我的心,一分,一分,冷了下去。次日,玄凌的旨意遍传六宫:“皇后朱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不宜母仪天下,念其乃纯元皇后之妹,入宫侍奉日久,特念旧恩,安置于昭阳殿,非死不得出。淑妃摄六宫之事,贵妃,德妃协理六宫,钦此。”不仅如此,玄凌命人取走当年封妃、封贵妃、立皇后的圣旨与后妃宝印,宝册,吩咐内务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对待皇后,更晓喻六宫:“与朱宜修死生不复相见。”恩断义绝,只留她皇后头衔。宫中纷纷议论,二朱继宠,福极灾生。后位动摇,人心浮动如潮。而颐宁宫中的太后,在这样纷乱而寒冷的初春,沉屙日重。24、似曾相識燕歸來(上)是年仲春,这嫁凉州的真宁公主归宁而来。带着年方16的承懿翁主,归省探望病重的太后,此举也是玄凌的一点孝心,皇后屡遭贬斥,似乎如被幽禁冷宫,太后难免心情有所不欲。为了宽慰太后,玄凌只得星夜派人接回了真宁公主以及他唯一的女儿承懿翁主。
真宁公主的驸马陈舜为大周驻守吉州,保一方安宁,真宁公主自从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不易长途劳碌,最近一次入京便是在华妃封妃之时,然而那次回京便因劳碌大病一场,又连着数年边地不靖,如此已有十数年未曾入京。
德妃牵着胧月逗着一只鹦鹉,笑吟吟的道:“此番长公主回京归宁,自然是承欢太后膝下只是承懿翁主到该下降的年纪了,凉州偏远之地,如何能挑出一位好郡马。”
我给金架上的鹦鹉天了一些水,不觉含笑:“太后只有这一位长公主,若非为了边地安宁,如何会叫他远嫁。她们母女连心,一拍即合,自然要为翁主挑一个乘龙快婿。”三四月的上林苑,春光繁盛漫天匝地。庄敏夫人好听曲,照例选了一班善歌的宫女在湖边迎风而唱,陪在他身边的事玄凌的新宠玥贵人,便是从前的李才人。李氏一门与晋康翁主家有些渊源,又有些势力在前朝,玄凌倒也抬举,迎入宫便封了才人,同入宫风光无限的琼贵人早已香消玉殒,姜氏小产后大不如从前了这些日子,这些日子倒是李氏随侍玄凌的日子多了起来,蕴蓉也为此失去笑言:“什么叫后福,像玥贵人这般才叫,当年贵人入宫,还不是连一天的福气也没想上。”
玥贵人此时在旁,恭敬道:“若论福气,谁会有想夫人怀玉而诞这般福气,夫人才叫后福无穷”
至此宫中流言愈多,中宫不稳之后,妃嫔宫人再度关注起怀玉而生的胡蕴蓉。宫中之人多心迷信,极相信所谓:“红光满室,带香而生”的出生异象。且红光与奇香都是虚无缥缈之物,怎比一块玉壁那么真实可信。更何况,来日中宫若真是虚悬,出身贵戚的胡蕴蓉是后位的上上之选。于是,宫中一时风向两转,除了柔仪殿之外,胡蕴蓉的燕禧殿亦是往来趋奉之人盈门。我在某日听花宜说起宫人们的关于“怀玉而生,富贵无极”的传言之后,不觉笑问:“花宜你说,什么才叫富贵无极?”花宜抱着一束粉白花枝插入冻青釉双耳瓶中,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利落地剪去多余的枝叶,她一边剪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朱氏被废,她位临中宫,这便是富贵无极,也是她此刻心中所求。”槿汐轻轻在她额头一叩,“花宜看人的眼光越来越佳,只是口太快,恰如这把剪刀一样。”我轻轻一笑,理一理花宜修剪好的花枝,“下刀利落,枝形清梦,只是一捧花束,放在眼前难免乱花渐欲迷人眼,一时无从下手,快刀斩乱麻自然简单方便,只是也容易下错手。”我拣起被她剪落的数枝花苞,“眼光要准,手势也要轻缓准确,万事一急便会乱,所以修剪花枝也好,处理任何事也好,心静才能做好。”花宜侧头沉吟,“娘娘是说奴婢剪工太急?”“剪花急可以再剪过,但有些事她一步步推着做了,未必能事半功倍。”我看着槿汐,“若真如花宜所言,胡蕴蓉心中所求所以实现,我们会如何?”槿注双手奉上一盏樱桃蜜露,盏中醉颜一般的深红愈加衬得她双手瓷白,“除非是娘娘自己,否则任何人做了皇后,都容不下娘娘这般会危及后位的宠妃,何况您还有子嗣。胡蕴蓉之前再如何与娘娘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同气连枝的默契,待皇后身份一定,她待娘娘不会比从前朱氏好上三分,以她的心高气傲,恐怕娘娘处境更艰难。”我淡淡一笑,“我没有胡蕴蓉那样傻,人人都道皇后尊贵无匹,母仪天下,所以千方百计前仆后继,可是谁知道,天下女子至尊之位便是皇后,谁登上这个位子,高处不胜寒,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为保后位自然也要不择手段,可人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后,你今朝不出事不代表明朝也不出事,往往朝不保夕。所以我是断断不肯做皇后的。”“娘娘,上事已经由不得自己了。事态所逼,你再不想做皇后,旁人都会以为你对后位志在必得,你再推诿旁人都会以为你惺惺作态。旁人若这样想,就不会停止对娘娘的算计。”我缓缓摩娑着茶盏,饮下一口樱桃蜜露,“咱们自己明白了,就不会坐以待毙,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了。”我起身略略整理妆容,“真宁长公主已到,咱们也该去拜会了。”慈宁宫中很安静,大约宫中妃嫔还未得到真宁长公主归宁的消息,一时间未来拜见,我打了帘子进去,太后正起身坐在榻上拉着一位少女的手问长问短,榻边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女子,神色极是亲热。芳若通报了我来,太后笑吟吟抬起头来,“都是一家人,早该见一见了。”我屈膝向太后请安,满面笑容道:“恭喜长公主归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宁长公主,玄凌唯一的同胞姐姐。真宁长公主身量修长挺拔,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温婉中又有清刚的气质。她是长相温和的女子,眉梢眼角始终有温润淡薄的笑意,唯有略略削尖的下巴显出别样的端正刚毅。仔细望去,倒很能看出几分太后年轻时的姿容。母女连心,我微微慨叹,果然是相像的。“这位便是淑妃罢。”真宁凝眸于我,片刻启唇轻声笑道:“淑妃果然是美人胚子,望之不俗。”我屈膝,“长主万福。”她柔软的手掌托住我的心肘扶住,笑语柔和,“淑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第一要紧的人,更是孤的弟妹,何须这般客气。”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母亲,你方才怎么看淑妃看了这样久?”她如水明眸在我面上清亮亮流过,“不过淑妃的确很漂亮,原来母亲也贪恋美色的。”“美色是世间最难得也最易逝去的东西,不止你母亲,连哀家也无比贪恋。你去照照镜子,若是喜欢自己年轻容貌,你也是贪恋美色之人呵。”太后今日兴致极高,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那少女面上一红,跺足道:“慧生不依,外祖欺负慧生呢。”我眼前蓦然一湿,那样娇俏,仿佛昔年在外祖家居住的眉庄,人前的眉庄端方大雅,可是在素来疼爱他的老祖宗面前,也是这样的爱娇呢。长主牵过那少女,笑着抚她的肩膀,“慧生,见过淑妃吧。”眼前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这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眉眼之间承继了她母亲与太后的刚毅之色,这便是被封做“承懿翁主”的长公主之女陈慧生。她与我见过礼,衔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我,“即便还在凉州,我也听闻淑妃之名,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能在舅父身边承宠多年的必定不会是寻常颜色,难怪有人背后称淑妃为‘妖姬’。”长主听她如此语言无忌,不觉微微沉下脸色,道:“慧生。”我心中愕然,不知她是真的口无遮拦还是借机挑衅,只好依旧微笑道:“绝代妖姬亦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我自问没有这样的本事。若旁人非要这样议论,我也只好以为皇上就是镇妖塔或是得道高僧,可以把我牢牢镇住。”慧生笑得如银铃一般,“淑妃好风趣,舅父和你说话一定觉得很有趣,不像旁人规规矩矩来着,我晓得母亲是心疼我。旁人怎么背地里议论淑妃你,也不过是妒忌罢了。”我不觉失笑,“有翁主这话,我以后也好说嘴了。还要多谢翁主呢。”长主极是疼爱这个女儿,一边薄责看她一眼,一边向我笑道:“慧生打小被孤宠坏了。淑妃不要见笑才好。”“母亲就会这样说,我何尝不知道母亲心疼我才宠我呢。”慧生穿着一裘郁金香色真珠旋裙,一笑起来花枝乱颤,真似一朵郁金香临风轻摆,十分可人。我忍不住笑道:“太后,您这位外孙女果真娇俏伶俐,叫人爱得很。”太后满面堆笑,极是开怀,“你的小妹玉娆不也是如此?哀家看慧生与九王妃或者志趣相投。”我笑道:“玉娆今日不在这里,翁主若愿意,可以去我宫里看看几位帝姬。”慧生拍着手笑道:“极好。”说罢又看长公主,“终究要母亲允许才算。”长主笑面如花,“你喜欢便去吧,别吵着淑妃才好。”我才起身,慧生也已经如小鸟儿一般飞出去了。我再三告辞,才出殿离去。踏出殿门,身后簌簌的树叶相触声里传来真宁细细私语之声,“的确相像,然而两人气质却迥然有异了。”太后的叹息似轻落的鸟忌,“阿柔温柔心肠,皇后去之甚远;阿宜的心机谋算,阿柔亦百般不如。”“母后,先皇后与皇后都是朱家的人。”太后忧然叹道:“若非皇上还念着这点,若非母后还一息尚存,阿宜恐怕早已被废了。”她转而道:“慧生的性子太天真娇纵,你要多教导她,否则心机不足,终究自己要吃亏。”长主道:“儿臣知道了,会多教导慧生。”太后轻轻笑道:“其实也是哀家多虑了,慧生嫁个好郡马享福就是,也不必和哀家当年一模一样,终究是这个孩子有福气。”声音越来越小,我逐渐听不清了,风吹树叶沙沙如雨。抬头,有雪白的鸽子在紫奥城上空飞得盎然肆意,渐渐消失在金光同样肆意的天空之中。25、似曾相識燕歸來(下)真宁长公主自此便在颐宁宫中住下,慧生很是喜欢几位帝姬,与玉娆性子也相投,在宫中亦十分得趣。当然,真宁也几次向玄凌提起要解禁皇后,请皇后侍奉太后病榻前。玄凌只是摇头,“皇姐是顾念旧时情谊,可是朕怕她再侍奉太后一日,朕要多枉死几位皇子,实在不敢拿皇嗣的性命轻率。”于是,这话也不了了之。四月后的一日,我与蕴蓉、德妃正在太后宫中陪着真宁长公主说话。日色灿烂若鎏金,在殿前芭蕉阔叶上流淌下金沉沉的光泽。太后拣了剥好的桂圆干吃着,眯着眼道“今日好像是状元郎入殿谢恩的日子。”我微笑道“太后好记性,可见长公主来后,太后的精神越发好了。”“本也不记得了。昨日皇帝来请安时提过一句,倒叫哀家想起从前的事。”太后侧头问真宁,“还记得你皇姐乐安长公主吗?”真宁笑吟吟道“自然记得,这可是宫中一段佳话呢。”恰巧玉娆也在,不觉好奇道“什么佳话呢?”真宁笑容丰艳似桃花,“九王妃新做宫中人,自然不晓得这段佳话,德妃与蕴蓉怕是知道的。”蕴蓉含笑点头,德妃却是不知就里,便笑道“我也等着长公主告诉呢。”真宁便笑着道“素来帝姬出降,不是由圣上指婚,便是凤台选婿自己选择驸马,最不幸得便要出塞和亲,然而乐安长公主却是例外,她的驸马可知是怎么得得?”说着,便笑盈盈喝茶。慧生性急,便问“母亲,是怎么得的呢?”真宁道“那一日是三年大选的状元郎入宫谢恩,那年的状元不比寻常,是誉满京城的才子张先令,张先令不仅有才,更是丰神俊朗,宫中女眷闻名之后,无一不慕名好奇。先帝仁厚,便允许宫眷区城楼上看状元郎策马入宫谢恩。当年真是盛况如云,合宫妃嫔并各府女眷争相观望,张先令果然气度不凡,目不斜视,不窘不傲,策马缓缓入宫。”真宁说起往日趣事,亦不觉含笑,“孤当年还小,便跟着皇姐乐安一同站在城楼最前排,当状元郎走近时,人群欢动,后面的人一挤,皇姐手中的团扇没拿稳,失手落了下去。”她含笑回忆。“孤至今还记得,皇姐手中的团扇是母后给的,是一把双面绣鸳鸯的彩绣团扇,还是象牙柄的。结果那团扇无巧不巧落在了状元郎张先令的头上,痛得状元郎抬头去看,便看见了皇姐,状元郎也不恼,抬首行礼,然后离去。先帝回宫之后听闻这桩趣事,便道「姻缘难得」,做主将皇姐与张先令,成就一对恩爱夫妻,可不是佳话吗?”众人听得入神,不觉一起笑道“果然是难得的佳话呢。”此时慧生纤细白皙的手指执这一把障面用的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与她丰饶多艳的面庞相辉映,像晨曦流霞一样动人。她听得怔怔的,玉娆笑着推一推她的胳膊,“翁主小心拿着团扇,别也落了。”慧生“咦”地一声转过脸来,口中问着“什么?”手中一松,那柄团扇轻巧巧落在地上,孙姑姑忙捡起来笑道“这里又没状元在,翁主掉什么扇子呢。”众人忍不住大笑,慧生羞得满面通红,跺着脚便要走。太后笑着唤人拦她,“你去哪里?”慧生道:“你们心眼都坏,我可不理你们了”。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指着她道:“好好坐着,你若真要走,不如和你母亲和德妃她们一起去看状元郎吧。宫中可多年没有这样的趣事了,咱们可乐乐也好。”她向真宁道:“哀家是有心无力起不了身了,你跟着去看看,回来好告诉哀家,今年状元郎是如何以为美郎君呢。”真宁笑着欠身起行,那儿臣就领命去了。一行人逶迤随着真宁公主往城楼上去,春光无限沉醉,正如众人笑靥耀耀,垂翠摇摇,踏芳而去。德妃与我走在后头,笑着掩唇悄悄向我道:“太后哪里去要长公主去看状元郎,分明是要为翁主相看一名驸马爷呢。”蕴蓉娇小的下颌轻轻一点,似是赞同德妃的说法。我笑道:“太后费心思搭了花架子,咱们众人能不费心抬轿吗?这样的美事咱们也是乐见其成的。”德妃笑着点点头,又去和玉娆去说话。不过片刻就到了城楼上。四周静谧,天色碧蓝,日色如金,城楼下的汉白玉大路笔直贯向数百米外的城门。只听马蹄清脆落在汉白玉路上,清晰的历历可数。夹道种着无数青奈,花开灿烂。风吹过,淡白的花瓣乱落如雨,满地都卧着温柔的能发出叹息的落花。绚烂似一批锦毯华丽展开,马蹄溅起落花如烟似雾般飘扬起来,吸引住城楼上各人好奇而期待的目光。有内监低低喊了声,来了,来了!众人极目望去,那马蹄声的来源,一位红袍少年踏着落花策高头白马缓缓而来,状元袍带,使他在蓝天白云之下格外引人注目,蕴蓉悄悄推了慧生到最前面,“翁主眼神好看的清楚些,状元郎是什么模样?”慧生又羞又急又好奇,便道:“你们自己看便是,推我做什么。”状元郎渐渐走的近了,可以清楚的看见衣冠丰丽的少年,面如冠玉,眉眼缱绻,唇角绽出春风得意的笑容。小厦子在旁袖着手道:“这位状元郎才十九岁,青州人,听说尚未娶亲呢。”“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真宁微微颔首,“少年得意,当真气宇轩昂。”“这也叫气宇轩昂嘛,”慧生牢牢握着手中团扇,唇角扬起一缕讥色,“母亲瞧他面孔比我还白,眉毛比我还黑,唇角比我点了胭脂还红,若脱下状元袍冠换上红妆,与我们有什么区别。一点男子沉稳气性也没有”德妃温和笑道:“翁主不喜欢这样清秀文气的男子呢。不怕不怕,我们再看榜眼和探花。”榜眼是以为五十余岁的男子,想是苦读了数十年,读的两鬓斑白身躯(),众人自然不加注目,探花倒也二十上下,朗朗少年身姿仿若夏日骄阳,挺拔伟岸。真宁不由称赞,“是位好儿郎,虽然只有探花,但只要勤勉为官,前途同样无可限量。”慧生的手指牢牢扣着扇柄,生怕一松手团扇会掉了下去砸着探花的脑袋,她撅嘴道:“什么好儿郎,才中探花就如此得意,给他中了状元岂不飞到天上去,太轻浮了。”真宁与我们面面相觑,她好言好语道:“孤瞧今年的状元郎与探花郎比你驸马姑父都要好上许多,你怎么个个看不入眼呢?”慧生吐一吐舌头:“我为什么要看的入眼呢?”状元、榜眼、探花入宫后是一众文官。赤、紫、青、()、乌五色官袍华彩斐然,众人看得倦了,已是意兴阑珊,正要转身离去,玉娆却见慧生之事站着不动,便去牵她,” 翁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日色淡淡的光辉照在慧生的半边脸上,纤长如鸦翅的睫毛忽闪着,露出痴惘神色.她举起团扇远远一指,问道:“那人是谁?”金红色的日光像是溶化的碎金一样,照的满天深白云层格外的璀璨炫目,连天不断的广阔云彩生出一种安详的力量,叫人心思亦沉静下去。团扇()所指的尽头,有乱花轻扬如雾,一时迷茫了视线。待得落花沉醉,日色下有一金黄模糊的身形,清风掠起他暗紫色的宫袍边角飞扬起来,他稳稳策马,拂去肩上落花,在无边炫美的周遭景色中,显得格外温默。玉娆颇为意外,发边的青玉凤钗轻轻晃动淡雅的光晕,“那位是家兄甄衍。”慧生缓缓垂下脸去,光影的炫目下,仿佛有淡淡的玫色的花朵自她脸颊漫生。真宁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拉过她的手道:“回去吧,好好和你外祖说一说今日的见闻。”慧生忽然收敛了素日的顽意,心头仿佛添了几缕心事,缓缓回去了。我走在后面,远远见蕴容一个缓步走在最后,似有停步之意,便走到她身边,“还不回去吗?”蕴容望着真宁长公主一行人赫赫在前,神情寂寥,“当初我爹爹中了金榜状元,太宗赐婚,娶得我的母亲晋康翁主为妻,又被赐予正六品上朝议郎官职,平步青云至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家声显赫,何等光耀。若非隆庆十年博陵侯谋反时爹爹被人告发与博陵侯过从甚密,我家也不会中道没落,要依赖母亲维持家声,真宁长公主这般富贵我家虽未享过,然而始十中三四,晋康翁主府也经历些。权势繁华如浮云苍狗,朝来暮散。”她停一停,似是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使足了劲道:“可是愈是如浮云不可掌握,我愈要掌握,当我成了呼风唤雨之人时,还怕什么朝来暮散呢。”我微微含笑,“号号的 妹妹怎么生了这些感触?妹妹已是无上荣光了。”“是吗?”她凤眼中艳光轻漾,似笑非笑看着我,“只要淑妃有心,便不会挡住我的荣光了。”我假作不知,“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会阻拦妹妹的。”她轻笑一声,“但愿如此。”忽然停一停。“润儿还好吗?”我惊异于她突然对予润的关心,却也含笑答道:“一切都好,妹妹放心。”花开暖煦的四月,日丽风柔,深色桃花谢了满地,樱花、海棠又簇然绽放,花事不断,常开常新,上林景致,从来没有寂寞的时候。自从城楼之事之后,承懿翁主的性子便沉静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无数心事长在了她的心间,也开在了她的眉心。连太后也不觉奇怪,“慧生怎么转性了呢?”我心中有些不安,却答也无从答起,只得道:“许是春困了吧。”德妃点点头,“难怪,听贵妃说起温仪也贪睡了许多。”太后考在秋香色金线蟒引枕是颔首道:“也许吧。哀家瞧着胧月的性子也安静了许多。前些日子内务府说准备下了淑和的嫁妆,胧月也没什么兴致去看。”得德妃陪笑道:“是呢,如今她只有兴致跟着贵妃学琵琶,倒是学的很有及分样子了。”太后不再言语,只道:“哀家素日看惯了孩子们热闹的样子,不太习惯她们各自安静。”太后抬起头看了看无边日色,“这样子的天气 ,叫他们出去走走吧。”静,太后抬头看一眼无边日色,“这样好的天气,叫他们出去走走吧。”德妃笑着答应了,向慧生道:“翁主,内务府扎了两只大蝴蝶的风筝,很好看呢,翁主你可要去放风筝吗?”慧生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却架不住胧月和温仪喜欢,只好跟着出去,我转身告退:“太后,臣妾陪着她们去放风筝。”太后却没有答应我,她已经靠在引枕上昏昏沉沉睡着了,然而在睡中,她亦是疲惫而倦怠的神色。春风拂栏,而太后的病,是越来越重了。天朗气清,连吹上面的风也有些绵软无力,软扑扑的,象婴儿轻软拂上面的小手,这样的风,即便风筝放起来,也会很快坠下。我这样想着,慧生手上的鸳鸯大风筝便头一栽,软塌塌的掉了下来。线放得长,风筝便远远坠了开去,德妃推一推我,“快去看看吧,掉了风筝只怕要发小姐脾气呢。”我笑言,“翁主虽有些孩子气,却也不至如此。”我使一个眼色,温仪先知觉,将手中风筝交到内监手中,忙拉了胧月跟了上去。上林苑花树开得烈烈如焚,红红翠翠粉粉白白交错,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曳地的裙裾使我不能很快奔走,待找到追着风筝而去的慧生时,我不觉怔住。哥哥身上落了几圈风筝线,手中正执着一个金红色的鸳鸯风筝,百般摆脱不得,慧生楞楞的站在他对面,也不晓得去帮手,只这样怔怔地、怔怔地站着。浅金的阳光自蓬勃花树枝桠间流泻而下,哥哥深厚那株开着洁白花朵的樱花正开得惊心动魄。我突然想起来,早起小允子告诉过我,午后哥哥会陪着玉姚进宫来看我。胧月见是哥哥入宫,时分欢快,快步跑上来拉着他手欢欢喜喜道:“舅父。”慧生用力攥着手中未断的风筝线,低低道:“我知道,你是甄珩。”哥哥满目愕然,问道:“这位是……?”我见得慧生如此,心中沉沉一坠,只得道:“这是真宁长公主之女,承懿翁主。”哥哥正欲行下礼去,奈何身上缠了风筝线,十分不便,无奈笑道:“玉姚等得心焦了,让我出来看看娘娘,谁知走到这里,天上便落下个风筝缠住了,失礼于翁主。”慧生伸手欲为他扯去风筝线,一时觉得不好意思,急忙缩回了手,胧月一边为哥哥拉去风筝线一边笑着问慧生:“表姐你好聪明,你怎么知道舅父的名字?”慧生满面通红,嗫喏着说不出话来,温仪攀了一枝樱花在手,静静笑道:“表姐掉的是鸳鸯风筝呢。”慧生向着哥哥轻轻笑道:“听说你曾征战沙场,我父亲也戍守凉州,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战场上的事?”花树穠夭,胧月朗朗笑声合着清风荡漾其间,惹得那些娇弱的樱花花瓣零零星星地坠下,人面樱花相映,大约如是。26、細雨閒花靜無聲(上)午后的阳光已有未渐渐漫生的熟意,透过纱窗映进颐宁宫,六合同春格花长窗的影子投在地上,淡淡地似开了一地的水墨樱花。“混账!”太后瞥我一眼,道:“淑妃,哀家一直分外地怜惜,你,只是看如今你把哀家给你的这份怜惜弄成什么了?”太后一向对我垂怜,顾及我生下了皇子,又有两个帝姬在膝下,从来还是十分客气,即便是皇后被幽禁,即便我因着皇后的幽禁暂摄六宫事,也从未见过太后这样疾言厉色。我大为惶恐,慌忙跪下道:“臣妾不知错在何处惹太后这样生气,请太后明示。”太后也不叫我起来,只说:“你一向聪明伶俐,哀家也喜欢你这份聪明伶俐,只是你也别伶俐过头了。”她松一口气,道:“你的侍女浣碧入了族谱嫁与六王做侧妃,你的幼妹玉娆嫁与九王为正妃,一家子光宗耀祖,你还这样贪心不足,怂恿了你兄长去引诱惠生,惠生年幼无知,满心天真,焉知你兄长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引诱得一心一意只要嫁你兄长。。。。。。”她没有说下去,只含怒望着我。我原本还垂着头目瞪口呆听着,等听到太后辱及哥哥,闹钟“嗡”地一声,血气直涌到头顶上去。我尚未出声,真宁一向温和的面庞已经是愁容满面,向我道:“那孩子简直像着了魔了一般,前几日放了风筝回来就心事重重的不爱说话,孤也问不出什么,谁知前天夜里忽然来求母后,说要求以为郡马,惠生入京后从来没有认识什么男子,孤以为她回心转意看上了那位状元或是探花,谁知她竟说是淑妃的兄长。”她停一停,缓了缓神器道:“母后当即就生气了,一口回绝,孤听母后说起才知道,你兄长年过三十也罢了,还是娶妻生子过的,惠生若嫁过去,岂非,岂非。。。。。。”太后银丝微乱,只用一枚赤金松鹤长簪挽住了,沉声道:“岂有翁主做人续弦的?实在是天下的笑话!”白瓷?金盖碗里茶色如盈盈青翠的一页新春,茶香袅袅。然而真宁握住茶碗的手指轻轻发颤,“可是惠生自幼主意极大,母后不肯,她也不争,只是这两日减了饮食,每日闷声不乐,人也憔悴了,孤这个做母亲的,淑妃,你也做母亲的人,你该明白。”太后怒气不减,淡淡道:“甄衍好大的福祉!淑妃好大的心胸!甄氏一门好大的荣耀!若你兄长真娶了惠生,你家一门富贵,与皇家姻缘根深蒂固,岂非你就要踏上皇后的宝座了!”“太后喜怒。”我跪在金砖地上,膝盖隐隐作痛,我一头一硬,抬头道:“太后说的对,这门亲事不仅太后不满意,臣妾也反对,臣妾不赞成这婚事并非因为臣妾想洗去太后所说的踏上皇后宝座的嫌疑,臣妾本就无意于此。臣妾反对,是因为不能乱了血亲辈分。论辈分,臣妾是翁主舅母,臣妾的哥哥也长翁主一辈,翁主若嫁与臣妾兄长,臣妾是该称呼嫂子好还是哥哥称呼臣妾舅母好,这门姻缘断断不合适。且臣妾的兄长自妻室薛氏逝世后一直无意再娶,所以太后不必多虑,珍重凤体要紧。”太后沉着脸看着我,“淑妃,你真这样想。”我福寿,道:“因为此事只是翁主想太后提起,臣妾兄长前几日才第一次见到翁主,且臣妾与德妃和两位帝姬都在,怎么引诱翁主?此事臣妾兄长一无所知,所以太后如何反对,臣妾都不会有异议。”我抑制住心头怒气,忍气请安告退。两日真宁来柔仪殿看我,很是忧思深沉的样子,她轻轻道:“惠生很是执意。”他苦笑,“都怪我宠坏了她。”我与她对坐,温和道:“长公主大可把我兄长思念亡妻之事告诉翁主,或许翁主会死心。”真宁叹息道:“孤何尝没有这么做,但是惠生更加执着,她觉得你哥哥情深意重。”我愕然而笑:“哥哥对嫂嫂情深意重,但未必会这样对翁主。”真宁以手覆额,很是烦恼,“惠生不这样觉得。”我慢慢啜吸着杯中清茶,沉吟片刻,笑对真宁道:“其实我很羡慕公主。”她哦一声看我,道:“怎么说?”我道:“公主可以只有驸马一人,而我却要与众人分享皇上。”她失笑:“淑妃的话听来真心,后妃之德要求不怨不妒,淑妃何出此言?”我微微叹道:“与夫君一心一意相对是所有女子的心愿,我是常人,亦不例外。”真宁公主笑容渐隐,“其实孤亦庆幸自己是公主,才能比旁人过的略太平些。”她看住我:“孤明白,只有真心在意一个人才会在乎是否要与别人分享他。”“所以,”我看着慈母怜爱的双眸,“翁主应该明白,我哥哥心中思念嫂子,翁主若与哥哥成婚,无形之中亦要与人分享他。。。。。。”“淑妃,你说的不错。”我的话尚未说完,惠生已一踏进柔仪殿。她步履飞快,明快的湖水蓝锦衣拖曳略过光滑地面,人已经走进内殿,只余身后一帘明珠在飒飒晃动。她疾步走到我面前,气息未平,“我喜欢甄衍并非他曾经有赫赫战功,也不是可怜他曾经受过的疾苦,你们都以为我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其实我都懂,那日在城楼上望见他,我便觉得他与众不同,我也听说他对薛氏的神情。我在宫中看得明白,满朝文武心中只有富贵前程,舅父后宫有那么多女人围着,谁知真心神情为何物?我心理其实很羡慕平阳舅父和平阳舅母的神情相许,所以格外觉得甄衍难能可贵。他心里思念薛氏,为什么我不能陪着他一起抚平他心中伤痛?”“惠生,你越来越不懂规矩,怎可对淑妃大呼小叫?”她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即便如你所言,甄衍难能可贵又如何?他心中思念他的亡妻,你即便嫁与他也是十分不值。”“母亲!”惠生一双妙目瞪得滚圆,因着朦胧的泪意愈加波光流转,“什么值与不值?难道我嫁与一个状元郎就值得吗?若我不喜欢他,余生与他一起度过才是最大的不值!以母亲和外祖的想法,我是长公主之女尊贵无比,其实嫁与任何一人都是不值,都是下降屈就,那我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甄衍年纪是比我大许多,又曾娶妻生子,还对亡妻念念不忘,那又如何,若我喜欢才是真正值得!”惠生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一番话说的自己满面涨紫,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真宁气得发怔,“惠生,你满口胡言什么?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害羞吗?”惠生用力拭去泪痕,倔强道:“我是真心话,有什么可害羞的!”真宁欲要再劝,只听一阵击掌之声,有一把沉稳的男声朗朗赞道:“说的好!不愧是朕的外甥女!”我转首去看,正是玄凌,今年较往年热得早,玄凌下朝时换过了衣服,笑吟吟立在殿门前。我忙屈膝向他请安,他一把扶住我笑道:“幸好今儿下朝就过来了,否则错过了咱们惠生一番宏论。”他笑得爽朗,“这话放到朝堂上去说,准叫那些迂腐老儿羞得自叹不如。”惠生不好意思起来,“舅父笑话我!”真宁半沉了脸,看着玄凌道:“母后也不允许,皇上该好好劝劝惠生。”“劝?”玄凌淡薄的唇线带着疏离的微笑,连着两道英气入鬓的剑眉亦微微扬起如飞羽,他在窗下坐了,笑道:“惠生的事朕也有耳闻,倒叫朕想起几年前淑妃回宫的事了。”他含笑看着真宁,“皇姐觉得淑妃为人如何?”真宁颔首赞道:“不错,堪为皇上贤内助。”“是,事情不到发生谁也不知道结果好坏,譬如朕当年执意要接淑妃回宫,太后不允,连群臣亦有极大非议,认为淑妃不详或者狐媚惑主,谁也不知淑妃入宫后会产下皇子为朕将宫中一应事打理得妥妥当当。当时众人反对,可是朕彼时只想接她回宫与朕厮守,若为了那些无谓的可能会发生之事而放弃,朕觉得十分可惜。”我心中颇为动容,抬头,正迎上他温和而灼灼的视线,不觉莞尔一笑,“皇上的意思是。。。。。”他执过我的手,“朕的意思是为人父母常怀百岁忧,不如有惠生去吧。”我微弱的反对,“可是臣妾的兄长。。。。。。”“他总是要再娶的是不是?”他温和道:“语气到时奉父母之命再娶一个毫无感情之人,不如惠生,终究,惠生是喜欢他的,此事,于你哥哥并无害处。”真宁动气道:“皇上,我也罢了,只怕母后要动气。”他温言道:“母后生气是因为太过心疼惠生与皇姐。所以,只要皇姐与朕一同去劝解,母后是会答允的。”他停一停,舒展的眉毛轻轻摆起,“母后心疼子孙,自然乐见子孙心满意足,皇姐与朕一起去吧。”真宁温柔地叹息一声,伸手爱怜地拂过惠生面颊,“你自己愿意,不要后悔就是。”玄凌淡淡一笑,起身道:“自己所求,无言后悔。”惠生用力点一点头,笑容灿若春花。玄凌伸手抚一扶我的脸颊,轻声在我耳边道:“你给朕一次补偿你兄长的机会,也劝他放开怀抱,惠生是个好孩子。”我深深吸一口气,望住他,道:“好。”许是因为太后对子孙的怜爱,许是因为玄凌的劝说打动了太后。总而言之,赐婚的圣旨下来,众人都缓了一口气。哥哥负手立于斜阳之下,看着紫檀桌上织金圣旨,无奈微笑:“仿佛我每一次婚姻都由不得自己,上次是你为我选了茜桃,这次是皇上为我做主娶翁主,是半点由不得自己。”我颔首,“的确万般不由人。”我担心不已,“哥哥,翁主千金之躯难免娇惯些,是要委屈你了。”哥哥轻轻拍一拍我的手,安慰道:“我懂得,甄氏满门,你和玉隐、玉娆已经分担了许多,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袖手旁观。”婚姻如此不由人,出身世家的我与哥哥如何不知?有一个万事圆满的玉娆已是极不容易了。庭前,有落花簌簌,我款款伸手为他拂去袖上的一瓣红落花。春已过,仿佛昔年一段小儿女的缱卷时光也被拂去了。哥哥离去良久,我只是立于风中,柔软的风贴着我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心境也跟这风一样忽暖忽凉,起伏不定。槿夕轻轻为我披上一件茜纱披风,柔和道:“再这么站着,娘娘怕是要感染风寒了。”我轻轻点点头,“太后其实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也不愿意甄家权势越来越显赫,只是不愿意拂了儿女之心罢了。”槿夕净白的面容微含愁云,“太后为保朱氏荣华,自然不喜欢甄氏独大,既然这门婚事已定,娘娘也要想法子如何不为太后所忌,否则娘娘日子不会好过。”足下丝履踩着芬芳落花,我一步步缓缓走出未央宫。有得到,必须以付出换取,这是人之常情。恰如此刻我伏于太后面前,心情不再是如常的坦荡于平和。我再次叩首,声音轻而坚决,“臣妾感激太后愿意成全翁主与兄长之心,臣妾也不愿意甄氏因外戚之功显赫于朝廷,为避权位偏移,臣妾愿意交出摄六宫之事。”“交出摄六宫之事?”太后斜卧,踏上的在描金赤凤檀木阔塌上懒洋洋饮着茶?????下仍不失深宫之主的风韵,她抬起沉重的眼帘看我一眼,“”那么淑妃认为谁可接手协理六宫?我沉吟片刻,缓缓数道:“贵妃与德妃惯熟宫中事宜,多年来也曾协理六宫食物,想来能得心应手,贞妃细心,也能试试妥当,欣妃心直口快办事爽利,蕴容秀外慧中心思敏捷,有时出身大家行事果断,更是可造之才。”“是吗?”太后微微扬一扬下巴,孙咕咕上来揉着她的肩膀。须臾,太后露出舒适松快的心情,阖目道:“德妃与贵妃哀家自然放心,只是贵妃多病也无力可赤,贞妃与欣妃可成小就断不成大器,都不是可以独挡一面之人,置于蕴容。。。。。。”太后沉吟良久,终究以一声亲哼相对,“这只凤凰恐怕是要飞的远了。”我心中一惊,脊背上一阵发凉,竟已惊出满身冷汗。宫中传言虽多,但从不敢传到提后面前,开始太后如此常年卧病,竟能将这些事知晓得一清二楚。孙姑姑轻缓地为太后捶着肩,口中慢条斯理道:“德妃温厚些,若庄敏夫人与之共同协理六宫,未必能听德妃的意思,终究夫人还年轻些。”太后温和地拍一拍孙姑姑的手,问问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你不必以暂摄六种之权来换取哀家放心,哀家这颗心从未放下过,无谓再一直操心。”太后支起身子,端坐榻上,“淑妃一向聪明,哀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后怎么被幽禁你与哀家都心知肚明,后位不稳难免宫中嫔妃人心浮动。淑妃你未必不敢打皇后之位的主意,旁人比你更热衷的也有的是,你交出权位自然可让哀家暂时放心,可恐怕接下来的哀家会更多忧心。”太后缓一缓气息,“哀家也吧话明明白白告诉你,皇上有生之年,绝不能废后,你动不得这样的主意,旁人也不行。”我暗暗屏住气息,“臣妾明白太后的苦心,后位不变才保得住平安。”太后冷冷倪我一眼,“你明白就好。”她停一停,“后位不变,摄六宫事之人不变,眼前出不了大乱子。”我再度叩首,“太后训的是。”她缓缓背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冰凉而笔直的背脊,“皇上说的对,不过是郡马而已。”她挥一挥手,“你退下吧。”27、細雨閒花靜無聲(下)三日后,传太后口谕,“赏庄敏夫人协理六宫之权,以安后宫。”又嘱咐,“庄敏年轻,凡事要多遵循淑妃的意思,淑妃亦要让庄敏多历练历练。”我收起太后懿旨,倦倚美人靠上,轻轻叹了一口气,花宜十分不解,问道:“太后这话好费解,既说要庄敏夫人听娘娘的,又有叫娘娘多放权于庄敏夫人的意思,到底怎么说呢?”槿汐苦笑道:“太后亲自下旨定了人协理六宫,除了朱宜修为贵妃时,便是庄敏夫人了”她停一停,低声道:“燕禧殿那边此刻热闹得很,宫中除了贵妃和贞妃,人人都去贺喜了呢,连德妃娘娘也却不过情面。”“也难怪人心跟红顶白,朱宜修的太后眷顾而成继后,现在后位不稳,太后显然对蕴蓉青睐有加,难保她不成为下一任皇后,她又是那样的脾气,宫中谁赶不趋奉?”我低头看着手指上寸许长的指甲,因没有涂染蔻丹,指甲只是淡淡的粉红色,偶尔流光一转,便有浅浅的珠色光韵泛起。“贵妃位分最尊,不去道贺也就罢了,怎地贞妃也没有去?”槿汐盲道:“贞妃产后身子虚,不大起得来,她素性又不太与人来往,与燕禧殿交情更不深,所以只赠了一份贺礼,未曾亲自前去。”花宜忙插嘴道:“为了这个事儿,庄敏夫人不乐意了,她也没在人前生气,只道贞妃身子虚弱要安心养着,这两个月不宜再侍奉皇上了,便叫人摘了贞妃的绿头牌,两个月不许侍寝。”她吐了吐舌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庄敏夫人这火可烧得够大的,也不知道皇上生不生气。”我瞥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不许胡说。”不觉又叹:“皇上一向对贞妃不太上心,想必也无异议。”花宜忙掩了掩口,不敢作声。我叮嘱槿汐与小允子道:“如今燕禧殿得势,你们万万不要上去于那边争锋芒,凡事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实在避不开就一定要让着万不能有一句驳回的话,更不能露半分不满的神色。上上下下都嘱咐到了,绝不可出差错。”小允子忙答应了,觑着我的神色道:“话说回来,燕禧殿再如何也不能与咱们柔仪殿相比,连太后也说了要那边听娘娘的…”他见我只是寂寂无声,再不敢说下去。我望着窗外花树葱茏,随风幻动乱影无数,心下坠坠,我一字一字清晰道:“谨记一句话,只要碰到于燕禧殿相关之事,必得忍耐退让。”槿汐轻声劝慰我道:“娘娘不需烦心。”我浅浅牵起唇角,划出一抹淡淡笑意,“我不烦心,咱们安静一阵子,也好让那个我学学太后的权谋。”槿汐安静微笑,颔首不语。胡蕴蓉正得玄凌圣宠,又得太后爱护,连我也在人前人后十分谦恭,一时间她风头无二,在紫奥城呼风唤雨,十分得意。太后对蕴蓉十分倚重,连哥哥与承懿翁主的婚事都交由她与我一起去办,我趁着身边无人,忙笑着道:“太后话虽这样说,夫人是知道的,眼下内务府里银钱用度不比往日宽松,到底是甄家的婚事,我若办得薄了伤了太后和长公主的颜面,又叫人笑我拿腔作势,若办的厚些,又叫人议论我偏袒母家,思来想去只能倚靠妹妹的才能为我多担待着了。蕴蓉含了矜持的笑意,拈着一块金丝攒牡丹绫帕,徐徐道:“淑妃姐姐开的口,我哪里能推脱呢?只是姐姐也知道的,赫赫边境上不太安静,银子都用到军费上去了,我也想把那甄大人和翁主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再说下去,只是拿眼觑着我。我只是笑,“妹妹做主就是,我只听妹妹的安排。”她爽利的笑颜映着满头步摇金翠,相映夺目,“宫中的月例向来是姐姐头一份的,也难怪,姐姐身边的孩子多么,不比我只有和睦一个。”我微笑着客气道:“妹妹多福多寿,和睦好福气呢。“她盈盈一笑,再不多言。我们各自散去,也无别话。傍晚时分,我正在窗下对着余晖整理一束狐尾百合。槿汐进来道:“庄敏夫人吩咐了内务府,将柔仪殿和空翠殿上下月例各削去半数,娘娘的削去三分之二,唯有四殿下的月例不少半分。“我点点头,“如今她要立威,我是首当其冲,削觑我的月例是意料之中,委屈了你们的我会另外补给你们,当着人前不必委屈。到是贞妃,一则她育有皇子,二则也是上回的事胡蕴蓉心里还未放下。“槿汐垂着道:“奴婢到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心里揣度着,既然柔仪殿上下都削了月例,为何独独留下四殿下那一份?”我伸手挥开指尖沾染的花粉,道:“眉姐姐曾经对她有恩,她顾念情分,是应该对润儿另眼相待些。”槿汐嘴唇微微一动,似有犹疑,我道:“你想到什么说就是。”槿汐沉吟道:“奴婢也只是揣测,庄敏夫人肯定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她若想登后位,家世与权势都胜过娘娘,唯独一桩,在子嗣上是万万不能与娘娘相比的。但是朱氏曾抚养皇长子为养子……”“你觉得胡蕴蓉会效法朱宜修?”“皇长子也年长成婚,名义上终究还是朱氏的养子,二殿下与三殿下生母都在,唯有四殿下……”她看着我,不再说下去。我了然,随手掬起一握清水洒在花瓣上,沉声道:“润儿是眉姐姐唯一一点骨血,我绝不会让他成了别人登上后位的棋子任人摆布。”哥哥的婚礼终究是办的风风光光,妥妥贴贴。再见到哥哥时,已是承懿翁主与哥哥婚后一月,自凉州探望翁主父亲归来,哥哥便即刻入宫来看望我。夏日时分,午后玉帘轻卷,窗内只有滴漏寂寞的响声慢慢晕染着时光。说起凉州之行,哥哥不不免提到驸马戍卫边疆之事,又道:“长公主也与我提起,若我能为岳父一同戍边,也能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他想一想,“终究如今我与他们是亲眷,女女婿为岳父分忧也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想……”“哥哥,如今咱们不要兵权,连沾染也不要沾染一分,先前的教训断断不能忘了。”我的手指叩在桌上嗒嗒作响,清晰的声音似我此时分明的思绪,“皇上有多么忌讳手握兵权的人,咱们这些吃足了亏的人最明白不过。所以,远离兵权,多与风雅之士来往吧。”哥哥微微疑惑,“与风雅之士来往?我原本是不擅此道的。窗外风荷正举,唯有蜻蜓栖息荷蕊之上,似在感知夏日炎炎中一抹难言的风露清愁。我淡然微笑:“不擅长又有什么要紧,哥哥只请往细处想去。”哥哥本就聪明,这几年来大起大落,饱受苦楚,越发通达明练,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本朝向来重文,玄凌明里不说,但自汝南王起,又经甄氏一族的变故,多少明眼人明白,当今皇上是多么忌讳领兵打仗的武将了。于是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日甚一日。与我文人士子来往唱和,一则避了皇帝的猜疑和防范,二则文人手执笔墨,代表了天下言论所向。哥哥若与他们往来亲厚,那么一国之言论必定多多倾向于我和涵儿,今后便更好打算了。本来么,如今后宫有抚育皇子的,只有皇后抚养的皇长子予漓,贞妃的二皇子予沛,我的予涵和予润。予涵虽然年纪最小,但予漓本不是皇后所出,不过是畏罪而死的懋妃的孩子,又向来不给玄凌待见,虽然皇后极力要立他为太子,但是也苦于无可奈何。贞妃的予沛和我的予涵本是同日同个时辰所生,只不过早了一刻而已,年龄上本是不相伯仲的,只是限于贞妃的资历和我相去甚远,何况宫中一向是有嫡立嫡,无嫡立咸,并无立长这一说。所以只要不是皇后所出,年龄上的长幼之别也不打紧。另外我冷眼瞧着,贞妃的性子甚为淡泊,未必有这样的心。国中本对后宫妃嫔不甚了解,只只有皇后和我。但皇后无所出,本就说不起话来,又从来不在朝政上涉足。而我经回宫一事,朝上臣子多有风闻的,又历来被玄凌允许看折子议朝政,再加之哥哥的襄助,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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