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不会玩怎么办不会被脆弱击倒的例子

海南抗日英雄黄魂:与敌同开火击倒3名日军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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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据弟弟符权贵画像临摹的黄魂烈士遗像。 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翻拍
  这是琼崖纵队出发袭击敌人。 新华社发
  黄魂烈士的故居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屋已经倒塌,仅存几棵龙眼树。 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摄
  海口市龙华区龙泉镇永沃村,抗日英雄黄魂烈士故居的遗址上,三棵龙眼树和一棵木笔树荫蔽之下,南国的秋阳也就显得不那么热辣了。永沃村属于原琼山市石桥乡(后改名为美仁坡乡)管辖,村民全部姓符。
  黄魂不姓&黄&,原名符权重。
  在烈士故居遗址附近居住的村民符权汉,黄魂的族弟,讲起国民党和日本鬼子烧坏了黄魂房子的往事,仿佛亲历者一般,毕竟,70年来,那段惨烈的故事一直在村里传讲不息。
  热血男儿
  1903年,黄魂出生在一个家道殷实的家庭,上有哥哥符权尊,下有妹妹符妚三和弟弟符权贵。
  &我二叔从小就是个好动的人,而且很爱打抱不平,敢说敢做。1922年考进琼山中学读书后,受革命思想熏陶,更加活跃,是学生领袖之一,经常组织学生走上街头贴标语、发传单和做演讲,大力宣传革命,揭露反动军阀互相勾结,瓜分琼崖的阴谋和罪行。&符权尊的儿子符传富生于1942年,他多是从其父那里听到黄魂的故事。
  1926年3月,黄魂在琼山中学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该校的第一批共产党员之一。此后他还会到家乡和周边地区,成立农会,发展党员,建立支部。父亲符经安、哥哥符权尊和弟弟符权贵受其影响,也先后成为共产党员。
  黄魂在1926年秋季毕业后的革命斗争中,表现得更加勇敢而机智。
  国民党蔡廷锴部1928年3月来琼&围剿&革命后,黄魂等人转入儒万、儒郭山区活动。有一次,他和战友吴川大接下紧急任务,连夜赶往琼山县的东山,路过龙湾村附近的一座石桥时,遭到敌人截击,便与敌人隔桥对打,但由于敌人人多势众,火力密集,他们难以冲过桥去。于是,他让吴川大绕到左边去,自己则在右边伏下,由吴川大在那边向敌猛烈开枪,敌人产生错误判断,便把队伍拉离桥头。黄魂趁此机会猛打一阵,利用夜色掩护,两人都得以冲过桥去。
  符传富说:&二叔类似的经历,此后在云龙老区的玉仙东一带,以及其他地方也遭遇过,但他都机智地突破敌人的包围。所以,当时大家都说他命大。其实要说他命大,也对也不对,1944年牺牲时,他才41岁。&
  临终一搏
  根据老干部赵光炬(时任昌感崖联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的回忆,以及原琼山县党史工作者王万江上世纪80年代实地访问见证人后的讲述,黄魂牺牲前的惊险场面犹在眼前。
  那年的5月2日,刚被任命为琼崖抗日游击队独立总队政治部主任一个月的黄魂,与战友陈克文等10余人从西部昌感县返回独立总队部,路过四荣乡(今东方四更镇)上荣村时,当晚在该村后面长有酸梅树和竹林的园地歇息。次日早上接到情报称,有一队日军骑兵要到四荣乡一带&扫荡&,并已快到上荣村了。黄魂等人便在村边的荆棘丛中分开躲藏起来。日军进村搜查时见村民吉进平家备有多人食用的米饭而看出破绽,便分头向村外搜索。有3名日军骑兵接近黄魂藏身之处时,发现了他,双方几乎是同时开火,黄魂眼快枪准,抢先撂倒3名日兵,二死一伤。此时,黄魂左腹中弹后倒地,却不忘把已经换成金戒指的党费,忍痛塞入腹中。
  趁日军大队人马闻枪声赶来之前,黄魂命令其他同志赶快撤离,并从左腹中掏出党费,交给他们带走。不久,日军闯进上荣村,强迫村民将黄魂和日军死伤者抬到村前水井旁,待黄魂稍稍苏醒,便审问他:从哪里来?来干什么?黄魂巧妙地答道:&是从对面山那边来偷牛的。&
  日军不再追问,便将他和村里的两位青年一起杀害。
  铁面有情
  黄魂牺牲一个月后,琼崖特委向各级党委和所有党员发出追悼通知。这份通知1000余字,其中称他对敌人&永远是采取绝不调和、绝不妥协和铁面无情的斗争态度&,并举了一个他智除女奸细的例子。
  他在1941年担任琼山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时,通过细致的观察和不动声色的监视,揭破了一名女奸细,然后通过十分耐心和非常巧妙的审讯方式,破获了一大串奸细组织。
  在他当琼山县长期间,对内极其重视财经纪律,容不得半点贪赃劣迹。他到家乡所在地二区检查时,听到群众反映区员吴某有贪污行为,后查明吴某确实侵吞了10个大洋,便将他枪毙正法。
  黄魂铁面无情固然不假,但也有其&温情&的一面。
  在抗战过程中,黄魂对外善于在斗争中团结一切力量,讲情讲理又讲义,争取可用之人。
  黄魂家乡有位名叫陈启美的同窗,出身大地主家庭。黄魂动员他投身革命后,陈启美还变卖家产,并动员自己的岳父&&定安县警察局长莫某支持革命,其事迹传为美谈。陈启美后来当过琼山县抗日民主政府二区区长、副县长,解放后曾任广东省民委主任。
  黄魂简介
  黄魂原名符权重,1903年出生于琼山美仁坡一个农民家庭。1926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中共琼山县委第十三区委会副书记,中共定安县委、琼东县委书记,中共琼崖特委委员。
  1936年5月,黄魂被选为特委常委兼宣传部长,负责主办内部半月刊《党团生活》、《布尔什维克》和对外出版《救亡旬报》等报刊。1939年,他在琼山县树德乡创办《抗日新闻》,宣传党的政治主张。
  1941年2月,黄魂再度受任特委常委兼统战部长,本着&团结抗日&的精神,他跟社会上层人物接触,团结和争取他们投身到抗日行列。
  1941年7月,黄魂当选为琼山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后当选琼崖东北区抗日民主政府委员;1942年2月至3月间,任琼山县抗日游击司令部总指挥,领导反&扫荡&作战。
  日,黄魂被任命为琼崖独立总队政治部主任,奉命回独立总队部赴任。5月3日途经昌感县四荣乡上荣村附近时,与日军&扫荡&马队遭遇,在激战中黄魂身负重伤,为掩护战友撤退被俘,壮烈牺牲。(陈耿)
编辑:图图
责任编辑: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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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第一章 英雄志愿
眼前的庞然大物正咆哮扭动着。
它有一具既丑恶又顽强的肉体。它那比人类大上数倍的身躯,由数种脏器毫无章法地交叠组织而成,如果是一般人的神经的话,应该无法承受这副光景而忍不住为之作呕吧——不过就强度上来说,这怪物似乎还满脆弱的。噗噜噗噜蠢动的表皮滴垂着污秽的液体,对于斧头或剑轻轻闪过的一击毫不抵抗,就这样轻易地被劈裂成碎片。
然而〈辛格纳尔〉知道这只不过是表面的假像罢了。
那可是被称做『邪神』的怪物。
它可是位阶高达89的超强敌。光是体力就有〈辛格纳尔〉的百倍之多,而且具备着多种魔法技能,它的身上还缠绕着以魔法施加的数层防御网。如果使用附加相应魔法的属性武器,虽然不至于无法突破它的防御网,不过攻击力却会减少到原来的数分之一,原本应该是必杀的一击,也会被弱化成仅让它受点擦伤的小攻击。
要打到它的话,首先必须尽可能地——虽然很令人火大——接连使出小攻击来累积伤害,逐渐消耗它的体力与魔力。
之后再补上必杀的一击。
因此现在还轮不到〈辛格纳尔〉登场。
「——『念弹』!」
女魔导士〈久美留〉所发动的攻击魔法接连击中了『邪神』。
「『念弹』!『念弹』!『念弹』!『念弹』!」
『念弹』虽然是较为低阶的攻击魔法,却能无视对手的属性而给予对手伤害,因此也是泛用性相当高的魔法。同行者之中也有很多人想使用更为华丽,且具有高攻击力的属性魔法——像是『雷弹』或者是『焰弹』来攻击对手,实际上虽然〈久美留〉也会使用那类的魔法,不过对手的属性是以秒为单位时时刻刻在变化着,对付这种怪物,使用属性攻击魔法也有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像是具有炎属性的怪物要是被火焰攻击的话,反而会让它变得更加精力充沛呢!
「精神力差不多快用完了。」
高位僧侣〈雷贝力斯〉喃喃低语。
他为了不让『邪神』因为气透明化』的魔法效果而隐身,他的头上正回转着『探知』魔法的青白色魔法光线,为了使『邪神』的广范围无差别攻击无效化,他咏唱出『圣壁』魔法,设下了魔力防御障壁,同时也咏唱着『治愈』咒文来支援前锋。
僧侣虽然几乎不参与攻击行动,然而因为实际上是战斗中最忙碌的职业,所以也需要相当程度的判断能力。在集体战斗的情况下,僧侣更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光是有没有各种支援魔法的效果,攻击的效率就会出现明显的不同,最显著的例子就是『治愈』魔法可以让濒临死亡的角色瞬间复原。面对那种必须有死个上百次的觉悟才能打倒的高位怪物,如果队伍中没有圣职者同行的话,那就跟单纯的自杀者集团没什么两样。
「还不行吗?这家伙还真是硬啊……」
以体力自豪的骑士〈masakado〉,为了不让『邪神』直接攻击到伙伴们,正努力地扮演着大家的肉盾阻挡在『邪神』的正前方。
凭着那身厚重的铠甲与〈雷贝力斯〉的『治愈』,以及他自身无以伦比的体力优势,〈masakado〉总算免于被『邪神』鲸吞蚕食的下场——不过他也差不多快要到极限了。因为跟『治愈』的回复量比起来,『邪神』的攻击所带来的损伤很明显的大很多。毕竟『邪神』光是攻击力就有人类的十倍呢!如果是装备较差或是体力较低的人,恐怕只要『邪神』一击就瞬间死亡了吧?
「哎呀——这家伙又改变属性了吗?」
在〈masakado〉身旁的是擅长高速移动,发动奇袭战术的暗杀者〈HAYAYAN〉。他手中交替拿着地、水、火、风、光、合等六种属性的魔法短剑,并且一边在周围来回奔驰,一边发动攻击。然而他对四脸六臂的『邪神』所造成的攻击效果却不尽理想。
然而就算是如此,应该也已经确实削减了对手的体力了。
现在就看是我方先全灭,还是对手的体力先耗尽。
胜负呈现消耗战的形势。
「糟了——它要使出召唤了吗?」
在〈HAYAYAN〉高喊出声的瞬间,『邪神』也咏唱出压缩型咒文。
众人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一行人的头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意义不明的惨叫声。
伴随着一道道的闪光,四只『邪神官』依序透过空间转移出现在『邪神』周围。它们是『邪神』利用咒文所召唤出来的。
黑衣的『邪神官』们一边扭曲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脸谱,一边咏唱咒文,对它们崇敬的『邪神』施加『治愈』。大家好不容易才削减掉的『邪神』体力,一瞬间就完全复原了。
「先解决掉这些家伙!雷贝,用『封咏』!」
猎人〈吉伍德〉回应〈masakado〉的请求,将弓箭转向目标施展出『多重冲击』,依序击倒了『邪神官』。猎人的『多重冲击』虽然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但却也具有一击便能够打倒中等级怪物的威力。尽管『邪神官』在分类上属于高等级怪物,但在无法一击必杀的情况之下,暗杀者〈HAYAYAN〉便立即以手中的双短剑补上最后一击。
同一时间,〈雷贝力斯〉吟唱出『封咏』的咒文,强制停止了『邪神』的召唤魔法。虽然对于抗魔法能力高的『邪神』来说,『封咏』也只能维持三秒的效力而已。不过『邪神官』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之内被驱逐殆尽。
然而众人并没有因为解决掉『邪神官』就掉以轻心,一行人接着蜂拥而上,连续对『邪神』使出剑斩、弓箭射击、以及魔法攻击,逐渐削减了『邪神』的体力。
紧接着——
「差不多该给它最后一击了——上吧,我们的必杀武器!」
等候多时的圣骑士〈辛格纳尔〉飞奔而上。
就是为了这一瞬间,才刻意不让他参与之前的消耗战,慎重保存他的体力与精神力。
「看我收拾你!神的奇迹!——『圣魔破十字气』!」
『圣魔破十字』。
那是将自身的体力与精神力转换成破坏力,一口气爆发出来——将敌人卷入其中的自爆式攻击。如果是拥有半吊子的体力与精神力的人强行使用这招的话,只会落得使用者力量消耗殆尽而死的丢脸下场……然而使用得当的话,便可产生莫大的破坏力,
一举将敌人粉碎歼灭。
神圣的光芒迸散。
炸裂的威力轻易地突破了被接连不断的攻击而薄弱的『邪神』魔法防御障壁,并且一口气歼灭了那丑陋躯体内残存的体力。
『邪神』的巨大躯体不停颤抖,在一声轰然巨响之下逐渐开始分解。
一块块失去结合力的腐肉噗通噗通地崩解掉落,露出『邪神』体内扭曲的骨骼。带着酸性的污黑血水在地上飞溅四溢,滋滋地冒出白烟。
「……………………呜!」
夸耀着近乎无敌——不,应该说是强大得已经达到犯规程度的怪物,最后在发出一声凄厉长啸之后,便扑倒在地。虽然『邪神』的身躯出现了两三次小小的痉挛,它还用巨大的爪子愤恨地耙抓地面——不过在那之后,『邪神』就再也不动了。
「解决了……吗?」
在一片沉寂之中,不知道是谁开口低声说道。
像是要回应这个问题似的,『邪神』的肉体开始逐渐消灭。
丑陋的巨大身躯啪啦啪啦地分解成细小的碎片,飞散溶解在空气之中。
同时世界以惊人的——短促的速度开始恢复原状。『邪神』死后的尸体完全没有残留下来。连肉片与体液也全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邪神』所造成的诸多破坏——像是焦黑的地面、充满裂痕的大地以及起火的树木等等全都被抹消了,彷佛数秒之前的激烈战斗只是一场幻梦般。
如今周围所见的尽是平凡如昔的风景。
这场苦战造成的痕迹不到十秒便完全被拭去了。
〈辛格纳尔〉一行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大家辛苦了。」
「各位辛苦了。」
大家用不合时宜且缺乏紧张感的语调互相招呼着。
「搞定了呢。这次有掉什么道具吗?」
「这场的MVP是谁啊?经验值多少啊?」
「MVP是我。这次掉的道具是〈圣骸布〉。」
「这在露天商场大概卖多少钱啊?」
「大概五〇〇K左右吧?」
「唔哇,这价格还真是微妙。我们费尽功夫才解决掉它的说。」
「〈辛格纳尔〉最后才顺势进来打一下而已嘛。」
「话说〈辛格纳尔〉也未免太HIGH了吧。最后那个真是太爆笑了。」
「哼哼哼。请称呼我为勇者〈辛格纳尔〉。」
谈天的话题诸如此类……
打倒『邪神』的众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应该不需要多说了吧?
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这是线上游戏〈特纳诺格0nline〉的假想空间里发生的事。
〈辛格纳尔〉等人是属于玩家们所成立的组织——也就是俗称「工会」的伙伴。
游戏登场角色全都以精致的3D立体影像描绘,当然了,这些角色与操作这些角色的玩家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他们现在虽然气氛和乐地交谈着,然而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彼此——也就是身处网路另一端的玩家长相。虽然对话大致上是透过语音交谈,但也很难确定这声音是否就是玩家本人。语气或者是用辞也许很难轻易改变,但是能够将自己的声调转变为男声或女声的自由软体,只要在网路上随便搜寻一下就能找到一大堆。
总而言之,他们只不过是在日常生活的空档中,享受在虚拟世界里进行虚拟冒险的乐趣罢了。
「可是该怎么说呢……,虽然费尽千辛万苦,却没什么成就感呢!」
「因为这也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刚刚的『邪神』不是时间一到就会再生吗?这也就是说我们打倒它之后,过没多久它又会复活了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是啦!所以说不管『邪神』再怎么强,终究不是『最终头目』吧?」
「这么说也对啦!」
「你看看以前那些RPG,就是那些没有连上网路的游戏,不是都有所谓的『最终头目』,只要打倒它就能够成为那个世界的勇者了吗?」
「哦哦——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嗯?我倒是搞不太懂呢!」
「也就是说啊,不管打倒再强大的敌人,还是没办法成为『英雄』或者是『勇者』的意思啦!不管是『英雄』也好『勇者』也好,生来就是和凡人高上一截的存在。就那个意义上看来,要是到处都出现『屠杀邪神』的『勇者』,不是就丧失那个意义了吧?」
「不过还不是有人玩得很疯。」
「那种人只不过是单纯中了毒而已吧?」
「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啊,不过这回好像要新增『勇者』系统的样子。」
「那是啥啊?」
「这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要打倒各区域时间一到就会出现的头目级怪物的话,自己的名字前面好像就会在一段时间里加上『勇者』两个字的样子。」
「啊,你是说那个!那看起来也太蠢了吧,跟名片没什么两样。」
「不是啦,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啦……」
在玩家们进行这样的交话之中,时间飞快地流逝。
MMORPG——多人参加型线上角色扮演游戏(Mussibly Multiplayer Online Role Playing Game)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这线上聊天的功能。虽然大家齐心协力进行战斗也是别有乐趣,不过为了悠闲地享受这谈天说地的乐趣,而透过电脑连上这个假想世界的玩家也绝不算少数。
「啊,已经这么晚啦?再玩下去明天就完蛋了,我先下线啰!」
〈HAYAYAN〉说完话随即起身。
大家恐怕都在等有某个人先说出这句话吧?在〈HAYAYAN〉离开之后,大家也跟着起身道别。
「我也要去睡了——」
「那我也要下线啰!」
现在时间是晚上——应该说是凌晨四点。对于隔天早上还有预定行程的人来说,的确是有点吃不消的时间。
在光柱的包围之下,伙伴们的身影依序消失。他们都结束游戏离线了。
萤幕的另一端是异世界。
画面中那片被微风轻抚而平缓起伏的宽广草原,一直往远方延伸而去。巨大的魔法都市漂浮在遥远的天空彼端。视野一角经过的人们通常大多长着尖尖的耳朵,或者是身后多了条尾巴。
真是令人吃惊的精致程度啊——也因为如此,才会有眼前这种极端不自然的场景。
在画面的正中央,有个银色头发的美男子身着圣骑士的银色钟甲,手持几乎可与自己身高匹敌的巨大圣剑,就这样只身一人无所事事地伫立着。他端正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些微的小动作。他简直就像是灵魂被抽走似地静止不动。
「『勇者』……吗?」
心不在焉的低语声在混浊的空气中扩散开来。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英雄。勇者。
的确,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于MMORPG的世界之中的吧?
为了每一位不同的玩家,同时取决于玩家数量而存在的并行且独立的假想世界——就好比过去曾为主流的单机版RPG中,玩家是有可能成为英雄的,而这也是那些游戏的醍醐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那个世界只为了一个玩家而存在,在那里当然任谁都可以成为英雄或者是勇者。
然而随着网路使用的普及,在多人同时参加而形成一种『社会』体系的MMORPG,也就是俗称的『网路游戏』中,玩家是不可能成为英雄或勇者的。基于每一位玩家都是游戏公司顾客的考量上,游戏公司提供的服务非但不能有露骨的差距存在,游戏公司还会必须反过来尽可能去排除任何造成游戏不公平的要素。
这也就是英雄之类的人物不可能出现的原因。
因为所谓的英雄就是特别的存在,而且这个概念就是从英雄跟凡人有所差别而产生的。
如果游戏公司设定出过于强大的敌人,而使得游戏平衡度明显遭到破坏,游戏就会变成中途加入的初学者——也就是新顾客不能参加的封闭式内容。没有一家公司会希望游戏的营运状态变成这样子。因此,游戏公司才会把一大堆敌人都设定成任谁都可以打倒的强度。
有时候也会看到有人培育并且操作着等级高到连其他玩家都为之侧目的角色……不过那单纯只是因为这些玩家长时间待在游戏里练功,或者是利用外挂程式做非法改造罢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做法,这些人只要采用了就无法被冠上『英雄』或『勇者』的称号。
而且这种玩法并没有发挥享受玩乐的精神,只是单纯在锻炼『技能』罢了。
不管是跨越苦恼的气魄、迎向逆境的勇气、揭晓秘密的智慧,或者是保护弱者的慈悲胸怀与高洁志气,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必要。也因此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传述的冒险事迹。
再者——随着游戏系统的高度发展,只能让一人独乐,无论如何只能单调地进行固定剧情的单机版RPG游戏市场正逐渐萎缩,相反地,具有高自由度又可以与他人同乐的MMORPG游戏市场正逐渐扩大当中。
会有这样的结果没有孰是孰非的问题,单纯只是潮流使然罢了。
「也就是说就连在游戏之中……英雄也变得没有容身之处了吗?」
少年略带苦闷地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不经意地将视线撇向房间一角,映入眼帘的是——在一张老旧的游戏海报上,有个右手持剑,左手抱着美丽公主的英雄,他的脸上浮现着清爽的笑容。这张贴在墙上不知道有几年的海报早已褪色泛黄,海报的边边角角也开始变得破破烂烂的——不过今天还是一如往常地被贴在墙上。不管是明天或者是后天,一定也还是会被贴在这个地方吧!
「总觉得……」
喃喃自语的少年——名叫香芝省吾。
是个就读都内公立高级中学,身心健康状况良好的高中二年级学生。
他虽然不能说是毫无个性,但是单从外表或者是能力来看,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虽然他的一些兴趣被人家说带着宅味,不过也还不到被人当做异类的程度。
那——既然他的身心健康状况良好的话,通宵熬夜个一两次也是无伤大雅的。
如果是为了讨厌的考试而临时抱佛脚用功念书,这种类型的熬夜他是办不到,不过要是为了做喜欢的事情而通宵熬夜的话,他倒是完全不觉得辛苦。
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因为睡觉不足而觉得难熬的时候,但是到了学校就可以多多少少补回一点睡眠时间。拜此所赐,他用手撑着脸颊睡觉的技术可以说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偶而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傻傻地陪笑一下就打混过去了。最近社会舆论的批判纷纷嚷嚷,别说是体罚了,就连丢粉笔或者是踢椅子也会被视为对学生施加『暴力』,因此,绑手绑脚的老师们就算看见有人上课打瞌睡,也早就大多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了。
省吾那同样从事杂志编辑工作的双亲,忙到早上才回家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而且他们有大半时间几乎都是在编辑部过夜。也因为生活作息和一般人完全不同,他们对省吾的教育方针几乎是采取放任的态度,而且也不太会去注意他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省吾的成绩一直维持在平均水准,而且素行良好没有问题行为——至少在内申书(注1)上是这么写的。
正因如此……他才能常常熬夜到早上,玩自己喜欢的线上游戏。
注1 在日本,国中升高中走采取考试成绩加计在校成绩,而内申书就是记载在校成绩的文书
而且省吾本来就喜欢慢慢品味游戏的乐趣,所以他并不会为了去找出该怎么贪经验值会比较有效率、该怎么去收集稀有道具等等的方法,而一头陷进游戏里头搞得自己两眼充血的地步。他只是喜欢悠闲地和工会同伴一起狩猎怪物罢了。
所以他并没有给包含双亲在内的任何人造成问题。
大致上来说是没有问题。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但是——世界上却存在着不这么想的人。
「——小省!」
怒吼声与一阵咚咚咚咚咚——爬上楼梯的声音同时响起。
差不多也到了该来的时间了吧?不过对于这般情景早已习以为常的省吾并不紧张。
说到省吾对这声叫唤自己的声音而做出的反应,也只不过是瞧了一眼自己倒映在窗户玻璃上的脸,确认一下眼镜下的双眼有没有充满血丝,眼睛下方有没有浮现黑眼圈罢了。至于那头长度略长且稍嫌凌乱的头发,既然和往常一样那就不用管它。因为他的发质天生就微卷,所以他那头乱发就算用梳子稍加整理也没有办法变得服帖整齐。
(有够阴沉的脸——)
省吾在心中暗自苦笑。
他和游戏中〈辛格纳尔〉的容貌姿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个体格普通的平凡高中生罢了。外表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特征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眼镜而已,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普通,而且他也很简单就可以想象出他自己大概再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就会是个拖着中年发福的肥胖身躯,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向公司的糟老头吧?
(嗯……虽然变成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了。)
就在他摘下眼镜并以衬衫一角擦拭的时候,传来了一阵锤门的声音。
虽然作出这行为的本人声称自己不过是在敲门,不过不管怎么想,那敲击力度之大根本就像是要把门给整个砸烂。那种敲门方式甚至给人一种对方是不是跟自己有仇的错觉。
总之,声音的主人在门上咚咚咚地重重捶了三下之后,不等省吾回应便以惊人的气势擅自打开了门。
「哦,早啊!」
省吾头也不回地说。
「已经不早了啦!」
大声喧嚷的那个人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房间里头。
不待省吾同意便擅自拉开了窗帘,紧接着打开了后方的窗户。
突然间早晨的阳光与冰冷空气,以及屋外的喧嚣噪音有如雪崩一般一口气涌入房间,洗涤了室内原本凝滞不动的空气。因为省吾的家很靠近闹区,所以三不五时就会传来汽车排气声、人们走动交谈的声音等等形形色色的声音。不过由于最近房子的隔音效果都做得很好,因此只要拉上窗帘关上窗户,就几乎可以完全隔绝掉这些喧嚣噪音。
「你又在玩网路游戏了吧?」
「嗯,昨天才刚更新版本,里面有我期待很久的头目级怪物『邪神』呢!」
「我管你是新版本还是旧版本,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通宵熬夜了吗?」
「你好啰嗦啊——」
省吾说著说著,还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画面中所显示的依旧是省吾的分身角色,圣骑士〈辛格纳尔〉只身一人默默地伫立在草原正中央的景象——随著省吾一步步进行登出的程序,游戏视窗也跟著关闭了。不管是前往或者是离开异世界……只要简简单单的几个手续就可以轻松办到了。只要点选三次返回键,便可以瞬间切断与电脑世界中虚拟大陆的连结。
省吾一边重重地叹著气,一边结束电脑的作业系统并关掉主机电源。
「真是的……你是我妈吗?每天都像这样子跑来说教,你都不会觉得烦哦?」
说到这里,省吾才转过头来面向背後的人。
「我可是因为惠子阿姨拜托我才来的,她说『小花梨啊,我们家的傻儿子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花梨,你有听过所谓的社交辞令吗?」
「我知道广辞苑(注2)上面是怎么写的啦,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2日本的辞典。
——少女是这么说的。
站在省吾面前,一脸焦躁不悦的少女名叫敕使河原花梨。
她是个名字特别,内在也很特别的少女。对於常常在全国模拟考试中位居前十名的她来说,居然还会为了考得不够好而感到不满。
省吾以前曾经看到她罕见地露出一脸情绪低落的表情,念著「这次的考试只有九十分」。正打算前去安慰她的省吾一问之下——才知道九十分并不是考试分数,而是偏差值(注3)。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省吾有股想要把花梨的脑浆从她的耳朵里摇出来的冲动,不过他也只敢在脑袋里面偷偷想而已。
3将考试分数透过公式计算所得到的数值,分数越高代表考上某校的机率越高。
如果花梨是个戴著厚重的眼镜,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乃书呆子少女是也』,那种土里土气又笨手笨脚的气质的话,省吾或许还可以接受。不巧的是花梨长得还算不错——应该说是非常可爱,不禁令人再度感叹上天的不公平。
花梨的头发就女孩子而言虽然稍嫌短了一些,但却很适合个性活泼的她,脸上精致的五官非常地可爱。真要说谁比较像书呆子脸的话,戴著眼镜,顶著一头蓬松乱发的省吾反而更符合这种形象。如果硬要指出花梨有什么缺点的话,大概就是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女性娇媚的特质吧——不过这倒是可以期待她未来发展的地方吧?
这些先暂时不管。
她走近省吾身旁,伸出食指指著省吾说:
「赶快去换衣服,准备去学校了啦!」
「你真的很烦耶。我好累,所以我要睡了。我感冒了,刚刚才感冒的,所以今天不去学校——」
「如果你想要永远长眠的话,我可以帮你哟。」花梨喀啦喀啦地扳著手指头说道。
「我还可以顺便帮你提出退学申请书呢!啊啊——我是多么地体贴善良啊!」
附带一提,这位天才少女的运动能力也不是普通的强。
省吾还记得之前曾经亲眼目睹花梨施展合气道把一个讲黄色笑话嘲弄她的男同学给丢了出去。虽然再怎么说,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男生所拥有的体力与臂力,应该不可能会输给一个才十五岁的国中小女生才是。不过身负技能的差别是极有可能会让他们的立场逆转的。
简单地说——就人类这种生物的规格来看,花梨可是压倒性地比省吾优秀。
因为有个像怪物一般的表妹——而且双方的家距离只有步行三分钟的路程,所以花梨常常没有特别的理由就跑来省吾家,还摆出一副把别人家当自己家的态度——让省吾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平凡的事实。
上天真的是很不公平啊!
虽然他对於现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就是了……
「…………」
省吾不经意地将视线撇向房间的一角。
他凝视著在略为褪色的游戏海报中,英雄脸上浮现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英雄右手拿著圣剑,左手抱著美丽的公主。在不知何处的遥远世界的天空下,以毅然决然的勇气
面对眼前未知的一切。
「……听到了啦。好啦!我马上就来。」
省吾以一声叹息回应花梨烦躁的怒吼声。
香芝省吾很喜欢英雄故事。
虽然那种故事现在已经显得老套过时了——比方说在剑与魔法的世界当中,被命运选中的勇者与巨龙经过一番搏斗之後,终於成功地打倒它而与美丽的公主结合。或者是有一天突然察觉到自身所背负的使命与能力的少年,与潜伏在世界的黑暗之中,企图毁灭世界的巨大恶党战斗之类的故事。
现在他已经不太记得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故事的契机。
是因为他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动画?还是以前玩过的游戏?或者是看过的漫画?小说?搞不好是从谁那边听来的传说也不一定。总之他就是很喜欢这种有英雄活跃其中又豪放磊落的故事。漫画、电影、动画、游戏,还有小说——不管是哪种媒体上的英雄故事他都喜欢。
所以在他的房间里头有许多依这类领域而分类的东西。有一次花梨在仔细看过他书架上面排列的漫画跟小说的书名後,指著省吾说他是『御宅族』。在爱读书——说「读书」好像也不太对——埋首於各类专业书籍与经济新闻的花梨眼中,会对省吾有这种看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省吾认为不管是谁都曾经对这样的事物产生过憧憬。
单独一人进行著如同字面形容一般惊天动地的大冒险,从迷路中脱困、与夥伴相遇、获得神器、修习奥义、打倒魔物以及拯救美丽的公主,一连串冒险所产生的结果。——就连世界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这会是多么刺激的人生呀!
如果我也能这样的话——光是这样梦想著,省吾就感动地背上爬满鸡皮疙瘩。孩提时代的那种憧憬至今仍在他心中未曾消失。
然而……花梨与双亲却批评这样的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省吾大概无法否定这句话吧?
尤其是当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头,拿著仿制的剑与模型枪摆出架式的那一幕被目击时,他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当他听到花梨带著冷冽的眼神说出『本大爷很帅吧』的旁白时,那一瞬间他很认真地在烦恼著要不要乾脆上吊自杀算了。
这些先姑且不提。
省吾有的时候会自嘲地想,自己说不定是得了一种叫做彼得潘症候群的「病」。
但是同时他的脑海里也会浮现出这样的疑问——是不是长大成人之後就必须舍弃这种憧憬呢?
当然……省吾自己也心知肚明。
他很了解自己和大多数的平凡人没什么两样,也很明白自己身处的现代社会的现状。
在这个具备著完备的法律与道德规范,教育水平正不断上升,同时情报的密度与传
播速度飞快上升的世界——在这样高度系统化的世界里,光凭个人的活跃就想左右世界的命运根本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军事上的胜利或者是划时代的发明,现在都是靠著集团之间组织性地合作达成的。况且当今的世界并非脆弱到漏洞百出,也不是只凭一个人的英雄式行动就可以简单改变的。更何况他并不觉得像他这种区区的高中生,能够成为那种超人般的存在。
所以……这对於省吾来说只是单纯的幢憬罢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对於这件事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并没有抱持著像恐怖份子那般实际上对世界做出什么激进行动的想法。他既没有加入异常热中奇妙梦想的新兴宗教,也没有模仿那种接收到奇怪的电波而相信自己的前世是圣战士,并做出在小道杂志的读者栏上寻找夥伴或是恋人的举动。
他顶多只是通宵熬夜玩跟自己所憧憬的世界极为相似的游戏罢了。
对於省吾来说,英雄是种还没开始就注定要失去的概念。
那种东西只残存在名为虚构的异世界里而已。
「喂!动作快点!赶快准备啦!」
「你很烦耶。」
省吾一边说著,一边拿起一片土司衔在嘴上。那是一片既没有烤过,也没有涂上奶油的普通白土司。实在是食之无味啊!但是如果现在还悠闲地拘泥於味道的话,只怕会让易怒的花梨大暴走吧?所以他就连最低限度的料理跟调味都省了。
如果就这样跑到学校的话,感觉上好像会在街道的转角处,有如命中注定一般地正面撞上令人心动的美少女,然而省吾还是把浮现在脑海里的美妙妄想跟土司一起硬塞进嘴里,搭配著牛奶一起吞进喉咙里去。
「嘴里不要塞满东西啦!真低级!」
「偶物养养物耶唉哦。」
「是通宵熬夜的人不对吧!」
「凹乌乌啊——」
省吾的嘴巴使劲地嚼著。
省吾口腔内的空间都被土司占据导致舌头动弹不得。即使如此,省吾不愧是省吾,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开口讲话,然而花梨也不愧是花梨,居然可以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之下正确理解他所说的话。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往来的时间很长,所以像这样的对话才能够每次都成功沟通。附带一提,刚刚省吾说的是『也不想想是谁害的』跟『真罗唆啊』。
花梨是香芝省吾母亲那一边的表妹。
只是省吾觉得与其要说花梨是表妹,倒不如说比较像是亲妹妹。花梨现在虽然称呼省吾『小省』,不过以前可是嘴里叫著『省哥』并且紧跟在省吾身後团团转呢!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以前那个怯生生的『妹妹』,现在却变成了摆出一副老大姐的样子,动不动就对大她两岁的省吾颐指气使的自大性格。
敕使河原家跟香芝家之间的距离很近。
因此不管是花梨还是省吾都常常到对方的家里露面。花梨的母亲就常常代替省吾那不在家的双亲煮晚饭给他吃,个人面谈时也是阿姨代为出席,在其他方面也都给阿姨添了不少的麻烦。对省吾来说,敕使河原家的阿姨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母亲』。顺便解说一下两家的亲戚关系,省吾的母亲是花梨父亲的姊姊。
原本——毕竟一早实在是没时间去敕使河原家吃早餐,省吾大多是用预先买来当早餐的土司配上牛奶解决一餐,接著就出门上学。
「——还没好吗?」
站在玄关的花梨双手交抱胸前并朝这边瞪视著。
「烦不烦啊——你那么赶的话就先走啊!」
「这可不行!」
在这种每天重复上演且不曾变动过的对话之中,省吾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今天应该也是理所当然要这么开始一天的生活才是。
「…………?」
突然问,省吾感觉到有些不寻常而停下来。
正要从椅子上起身的他——眨了眨眼。
他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你在发什么呆啊?」
站在门口的花梨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一边说著,一边走向省吾。
「啊,不……那个……」
「你是睡昏头了吗?就是因为会这样才叫你不要熬夜打电动的嘛——」
花梨白皙的手抓住省吾的肩膀。
就在这一瞬间——
「——咦?」
首先消失的是声音。
不管是从房子旁边驶过的汽车声、在家附近的行人说话声,还是轻轻吹拂过脸庞的风声。
全部的声音就像是调低收音机音量般地急速变小,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的事。省吾被包围在这般不自然的无声状态之中,他虽然知道花梨正抓著
自己的肩膀在说些什么,然而他却完全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他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完全听不到声音。
该不会是鼓膜出了什么问题吧?——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这个想法,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这想法是错的。因为袭击他的并不是那种常识性的现象。
接下来消失的是触觉。
被花梨抓著肩膀的触感消失了,皮肤的感觉也消失了,简直就像打了麻醉之後的那种麻痹感,一种似痒非痛的感觉支配了全身。省吾事後回想起来,才知道事实上这并不是痛也不是痒的感觉,而是神经平常接受的感觉讯息突如其来遭到中断所感受到的『空白』,然而在这个时间点的省吾并没有办法理解这个事实。
紧接著消失的是嗅觉跟味觉。
就算刻意不让自己去嗅闻任何气味,气味也还是时时遍布在空气之中。就连唾液也有所谓的『味道』,只是平常我们都视为理所当然的感觉而没有意识到罢了。如果将这些感觉突然切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省吾感觉空气就像是急速冷却一般,嘴里也像是塞了块大冰块似的,一种又硬又冷的感觉盘据在舌头上。
(惨……)
省吾的本能如此毫无来由地宣告著。
惨了,真的惨了。这真是太奇怪了。有什么东西错乱了。是什么错乱了呢?是自己吗?还是这个世界呢?异常现象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呢?他完全搞不清楚。虽然省吾身处在无知的不安之中……不过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大事不妙』。
(花梨,快走开——)
『快走开』——就连这样单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後连视觉都开始麻痹了。
省吾眼中的黑暗不断扩大,渐渐地遮蔽他的视野·不——『黑暗』不过是种错觉罢了。这就像贫血所引发的现象一般,视觉正逐渐地麻痹。那片景象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只是一片虚无横亘在眼前而已。
(………………!)
省吾的五官感觉完全被遮盖住了。
除了自身的『思考』能运作之外,其他的感觉完全被遮盖住,这也就是说省吾与世界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
在这过程之中——
(…………?)
省吾的脑海中接连浮现出无数的光景。
这是——记忆。
而且还是时间顺序逆流的记忆。
花梨放下她的手,倒退著远离省吾。同样倒退著走出了省吾的房间。游戏画面中的角色们倒退地走著,已经死去的『邪神』复活,游戏的启动画面关闭——
(…………!)
省吾忍不住放声惨叫。
时间的倒流正逐渐加速。省吾的意识里只存在著被强制拉往过去的记忆,这简直就像死前看到的跑马灯一样。不过就算是跑马灯,也不会将所有记忆都倒转重播才对。
所有的记忆自顾自地在省吾的意识里倒转重播。
高中入学典礼时,因为校长的演讲太过无聊而呵欠连连的记忆。
国中二年级的运动会上,成为接力赛跑第一棒时的记忆。
小学三年级的早春,与花梨一家人一起去露营时的记忆。
幼稚园时,被坏孩子欺负而哭著跑回家的记忆。
(不要……快停下来!)
省吾用不成声的声音惨叫。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会变成怎么样——他本能地察觉到接下来会被迫看见什么景象。
在婴儿床里头抬头仰望父母的脸庞。
穿著绿色手术衣的妇产科医生的脸庞。
(…………!)
沿著产道被塞回子宫的省吾高声哭喊。
出生·创伤。(注4)
4Otto Rank(1924)的出生创伤(hrth—trauma)理论。孩子和母亲分离时的焦虑是再制「出生』时的创伤,「割离脐带』出生时的焦虑是所有焦虑的「原型」
据说婴儿出生的时候之所以会放声大哭,是因为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安,且满溢著安宁气息的母亲胎内,硬是被挤进了狭小难熬的产道之中而被排到外界的恐怖感所致。对人类来说,这是最初始的恐怖与苦痛的记忆。
经历这一切的省吾放声惨叫。
(…………!…………?)
省吾所感受到的恐惧并没有停留太久。
时间继续倒转重播。
一切的一切都朝著过去飞快地流逝。
这样下去的话——『出生之前』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
省吾只有意识在哭喊著。
与生相对的另一面即是死。陷入一片虚无的省吾本能性地领悟到这个事实。
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他终於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连记忆也随之中断了。
省吾的眼前是一片完全的——就连黑暗也不存在的虚无。
光是置身於此,就感觉到自己好像正逐渐支离破碎地扩散开来的样子……一股终极的孤独感包覆著省吾。就真正的意义上来说,所谓的『真空』指的就是这样的领域吧?
(不会吧……)
难道这就是死吗?
这个绝对虚无的世界难道正是所谓的『死後的世界』吗?
这个不吉利的想法一闪而过——然而在下一个瞬间马上就被他否定了。
(…………!)
因为省吾看见了光。
温暖的白色光芒突然浮现在虚无之中。
省吾反射性地伸出手迎向光芒。不——当然现在的他是没有手的。只是他试著把意识集中在这种感觉上而已。
逆转开始了。
巴尔德·柯德兰从空中回廊往下俯视著整个『圣庙』内部。虽然这已经是他看过无数次的景象——不过,巴尔德只要一站在这里眺望这个巨大设施,总会不禁兴起某种感慨。凭著人类的欲望与执著,而能将多少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的证据之一就存在於此。技术层面向来不成问题,大多数的情况之下,技术层面的问题都会在欲望之後急起直追的发展之下而逐一解决的。人们真正需要去恐惧的是那忘却了是否符合自身本分而硬要去实行的想法,特别是在人类有著无法坦率地接受不可能的事,而想要亲手完成无法实现的梦想的天性。大多数的情况之下,这种行为一开始总是会被周遭的人们批评为疯狂之举——不过在大多数的情况之下,让周遭的人们笑不出来的日子也总是翩然降临。
就像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一样。
(『圣庙』这名字取得真是好啊!)
巴尔德那严峻的脸上浮现出苦笑的表情。
『圣庙』——恐怕是混和著讽刺意味而如此命名的这个设施,用极为单纯的字眼来形容其外形的话,就是『巨大的纵坑』。这个贯穿地面呈现漂亮圆筒状的巨大坑洞,底部呈现正圆形——壁面就像是仔细研磨抛光过似地光滑无暇。
当然,这并不是自然界的产物。
这个巨大坑洞是秘密结社〈雷涅盖德〉(注5)从立定计画以来,耗时两百年以上的岁月,集结奇迹术、土木机械以及无比庞大的人力——而且还是在背地里秘密建造出来的。没有人嘲笑这是愚蠢可笑的行为。因为愚行只要能贯彻到极致便成了丰功伟业。不管是哪种壮举,只要剥下表面的一层皮,便可以发现潜藏在其底下伪装成理性的疯狂。
5renegade,有叛教者、叛徒的意思
巴尔德置身的空中回廊乃是沿著这个『圣庙』的内壁——也就是沿著这个纵坑的壁面呈圆环状盖出来的构造
彷佛是支撑这空中回廊的无数根柱子——以及五座白色的高塔沿著壁面围成圆形,矗立并排在这个『圣庙』底部。每座不同的塔上分别雕刻著象徵支配〈雷涅盖德〉的五大家族的纹章,设置在塔基部的开口部分朝『圣庙』的中心处笔直地延伸出一条条钢铁制的轨道。
这原本应该只是为了追求实际效益而打造出来的『圣庙』——不过那并排而建的塔与柱子,放射状延伸出来的五条轨道,还有埋在纵坑底部的白线与文字群,这些东西共同描绘出来的景象不禁让人联想起某处庄严的——巨大寺庙或者是神殿之类建筑的氛围。就连设置在各处的蒸汽机关那毫不修饰的外表,也为这个气圣庙』酝酿出如同某种祭坛一般的神秘性。
原本应该是跟信仰或者是崇拜完全扯不上边的『圣庙』,居然会有这般庄严的气氛,还真是多么偶然的讽刺啊!
「…………哼。」
仪式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的样子。
从巴尔德身处的位置并没有办法看见仪式的细节部分——然而此时在每座塔的内部,各家族的人应该正让圣遗物处於活性状态,并且启动控制力量输出的圣句咏唱装置才是。从每座塔窗口以及开口部流泄出来而被虚效化的残余圣光的白色光辉,便是仪式进行中的证据。
配署在塔周围的奇迹师们正利用奇迹术所产生的力场,精密控制著从塔中输出的庞大圣光。神的威光在圣句与奇迹术的诱导之下,既没有扩散也没有衰减,不偏不倚地朝『圣庙』的底部中央集中——在那里描绘出复杂奇特的奇迹术回路。
这就是大规模奇迹术式。
为了实现这个即使收集了几万根普通的拟神杖也不可能成功的仪式,他们才会选择这个『圣庙』作为仪式进行的场所。
这个『圣庙』原本是为了〈渎神之主〉而打造出来的设施。
这里是为了对〈渎神之主〉进行研究、设计、建造、调整,以及整备、收纳〈渎神之主〉而规画建造出来的场所。除此之外这个地方就什么也不是。原本,这里是除了前述目的之外,就没有其他用途的场所。
但是要进行这个大规模的奇迹术式,无论如何都必须仰赖埋藏於〈渎神之主〉拟体各部的最大圣体——也就是圣遗物的力量。然而圣遗物没有办法轻易地从〈渎神之主〉之中拿进拿出,更何况要将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圣遗物运送到其他场所的话,除了徒然增加警备的计画之外,还需要取得五大家族之间相互的承认手续等种种麻烦琐碎的事。於是他们在几经深思熟虑後,还是决定在『圣庙』举行这个仪式。
「〈渎神之主〉……吗?」
巴尔德呢喃低语。
严格说起来,现在所进行的仪式并非与〈渎神之主〉全无关联。倒不如说举行这个仪式就是为了得到〈渎神之主〉最重要的零件。就这层意义上来看,在『圣庙』里举行这个仪式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
巴尔德的低语声溶解在『圣庙』沉重苦闷的空气之中。
就算在〈雷涅盖德〉这个组织里,被允许进入这个『圣庙』的人也是极为有限,组织末端的人甚至不知道『圣庙』的存在。这里是〈雷涅盖德〉对一般人严格保密的最高机密——将此处泄漏出去的人将会被处以极刑。也因为这个原因,要是不让自己绷紧神经,他根本无法踏进这个场所一步。
然而——如今包围著『圣庙』的空气却比往常要沉重许多。
不管是配置在各处总数达六十余名的奇迹师们,或者是在这之间来回逡巡的作业员们,个个都带著僵硬紧张的表情,完全没有人在嘻笑闲聊无意义的话题。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大规模奇迹术式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危险的东西。
所谓的奇迹术是对物质的存在子进行直接干涉,而产生各式各样的效果——然而就这个动用了五个圣遗物的惊人大规模的奇迹术式来说,有可能会产生明显有别於一般奇迹术的副作用。
特别是当圣遗物处於异常活性化的状态之下,超过圣句控制极限的圣光一旦开始大量涌流而出,导致无差别发生的奇迹引发饱和现象,最後演变成完全不受控制的暴走状态。这样下去的话,任谁都没办法想像会产生什么样的後果。不受控制且无差别显现出来的奇迹,在最糟糕的情况之下,可能会让身处这个『圣庙』里的全体人员化为尘土。
不,先别去想这个了——
「到达因缘遮断第七阶段。」
清冷的声音在『圣庙』内部回响著。
巴尔德朝其中一座塔望去。
声音——是由端坐在设置於塔壁面的阳台专用座上的少女所发出来的。
少女有著一头直顺流泄而下的金黄色长发,外表看来清纯可怜。
极度纯粹——彷佛少女的存在已经纯化到了极限似的,其均衡端正的容貌没有一丝多余的特徵。所谓的特徵也就是偏斜或者是歪曲。然而这一切全都与少女无缘——她的容貌就只是纯粹的美丽而已。光用这样的词句来形容她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还硬要加上什么修辞的话,大概也只有她的双眸呈现美丽的天空蓝这种小事吧?
她是〈渎神之主〉计画的姬巫女之首——梅莉妮·柯德兰。
虽然她和巴尔德同姓柯德兰,然而实际上两人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只是巴尔德
为了培育出八渎神之主v的姬巫女而收养的数名孤儿其中之一罢了。由於在巴尔德的数名养子之中,梅莉妮的容貌、头脑与身体运用能力都是最为出类拔萃,因此她得以作为柯德兰家的代表而被赋予参与〈渎神之主〉计画的殊荣。
「已成功地将对象从原所属世界切离开来。」
「接著开始进行诱导。」
「第四拟神杖群——启动。」
「圣句第十八段落;—开始咏唱。」
位於其他四座塔上,由其他四个家族分别选出的姬巫女接连开口说道。
不管是哪个少女都具有相当程度的美貌,然而在这些少女之中,梅莉妮的美貌却又更为出众。这是否为名义上的父亲——或者该说是饲主的偏好呢?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才貌兼备的话,是无法胜任八渎神之主v的姬巫女一职的。
「警告,第四圣遗物——活性率二二八。突破临界点。确认与第二圣遗物发生感染共鸣。」
「奇迹师第六班——请投入抑制奇迹术式。」
「了解。抑制奇迹术式红色八号——开始咏唱圣句。」
「第四圣遗物活性率回复到一五四,确认感染共鸣消灭。」
姬巫女们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圣庙』内部。
少女们淡淡地进行著严密精细的术式控制。姬巫女们飞快地对状况进行报告与分析,以及对奇迹师们下达各种指令的口吻之中,完全不见任何踌躇与犹豫,这应该是拜事前重复无数次的训练所赐吧?
话说回来——
(只要有一个人抱持著毁灭愿望的话,在这个瞬间,世界就会因此而终结了吧?)
巴尔德暗自嘲讽地这么想。
当然,大规模奇迹术式本身就具有危险性——更何况是将八雷涅盖德v五家族之首们所持有的五个圣遗物同时——而且还是在近距离之内活性化,更是极其危险的行径。虽然为求万无一失,他们也曾经过多次地反覆开发抑制术式……然而还是不能忽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将之抛诸脑後。
他们这番行为一旦成功的话,将会成为足以今後人赞扬传颂的救世壮举吧?相反地若是失败的话,将会是人类史上最糟糕最愚蠢的行径,进而让他们背上万劫不复的罪孽吧?——不过这样的前提是失败之後,还有能记述历史的人类残存下来才才行。
「真的是……一件麻烦事啊!」
巴尔德呢喃低语。
他们冒著这么大的危险——结果八雷涅盖德v也只能得到区区一个人类而已。而且还只是『说不定』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罢了。更不用提就连巴尔德他们也不清楚关於这个预定成为救世主的人的名字、性格以及容貌。
「这个世界的命运居然非得要托付给素不相识的外来者啊!」
「你还在说这种话啊?」
巴尔德的背後传来一阵混杂著苦笑的声音。
闻声回头的巴尔德眼前站著一位身材高瘦的青年,青年的身後跟随著两位护卫。
他的外貌纤细优美,完全和粗壮与汗臭这类的形容词扯不上边。在随侍的两名强壮护卫的陪衬之下更是突显出这个事实——能够如此匹配美男子这个形容词的男人,巴尔德也只认识眼前这一位而已。他那中性的脸庞总是浮现一抹平稳的笑容,其待人接物的态度只能用「殷勤」一语道尽。如果这个人手上拿著把乐器的话,说不定看起来就跟吟游诗人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吟游诗人早已成为传说中的职业了。
当然——巴尔德十分清楚眼前这位青年绝非只是一个外表美丽的人而已。就算这个
世界之中有根深蒂固的世袭制度,不过只有外表美丽的人是无法成为〈雷涅盖德〉的最高权力者之一……就算不小心被这种人当上了,恐怕也撑不了三天吧!
这名美男子是聂罗·欧托鲁奇。
〈雷涅盖德〉五家族之一——欧托鲁奇家族的年轻族长,同时也是姬巫女爱菲妮耶·欧托鲁奇的亲哥哥。
「在存在子的诅咒与束缚之下,我们别说是要打倒『代行者』了,就连靠近它都没有办法——」
聂罗以轻柔的语调说道。
在他身後半步的距离,那两名护卫的男子将双手交叠在身後,如同影子一般默不噤声地站著。基本上在『圣庙』之中是禁止携带任何枪械与刀剑的,然而就算是手无寸铁,那两名浑身充满纠结肌肉的男子光是站在这里,就足以散发出一股威吓的气息。
「——正因为如此,〈渎神之主〉的操纵者必须是由异於我们世界的物质所构成的人类才行。」
「……我知道。」
巴尔德点头示意。
这是经过几千回几百回的议论才得到的结论。巴尔德当然知之甚详。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凭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没有办法打倒『代行者』的。
持续以压倒性的力量折磨人类直到永恒未来的存在——『代行者』,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史上最大最强的诅咒。它是蹂躏人类的法则,同时也是夸示无敌力量的真理。对於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被弑神的原罪所污染,遵循存在子规则的人类是绝对没办法打倒『代行者』的。
那么——如果是原本就不属於这个世界的人类又会如何呢?
〈雷涅盖德〉的人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因为是由异於这个世界的物质所构成的人类,所以不需要背负原罪,也不受存在子的诅咒与束缚。如果这样的人类可以驱使〈渎神之主〉的力量的话,说不定就有可能打倒『代行者』……了吧?
然而在〈雷涅盖德〉五百年的历史当中,将这个『救世主召唤计画』具体实践的动作却是在最近——不过是二十年前才开始的。
直到二十年前,〈雷涅盖德〉内部的人们还认为与异世界接触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一般社会的人们甚至根本就不晓得异世界的存在,他们相信他们所认知的世界是唯一同时也是一切。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对於这些终日感到胆怯困惑,只能匍伏在地上乞求赦免而度过每一天的人们而言,他们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到那些就算乘马或乘船也到不了的世界。
顺道一提,与异世界的接触原本是五家族之一的玛布罗家族著手进行的脱离计画中的一环。逃离到神的诅咒无法触及的新天地——乍看之下的确是个充满魅力的计画。原本就擅长研究新式奇迹术的玛布罗家的人们组合了各种术式,以此为基础持续探索通往异世界门扉的可能性。这个计画方针之所以会转变成为『救世主召唤计画』,是因为他们发现光是要将区区数人传送到异世界去,就必须要动用到五个圣遗物的力量。
这样一来,别说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就连让〈雷涅盖德〉全体人员逃离到异世界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控制圣遗物与术式的奇迹师们无论如何一定会被留在这个世界。
更何况——他们也知道异世界存在著和这边相同的人类。
也不知道异世界的人们会不会接受从这个世界大量流人的『难民』。既然有可能被当成麻烦而被排除,因为彼此立场的差异而让自己被当成奴隶使唤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不大。〈雷涅盖德〉的人们对於异世界人类的善意与良知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因为他们对人类这种生物了解得太多了。
「『代行者』的活动周期正逐年缩短当中。」
聂罗用老师对学生说教的语气说道。
「而且那周期还是加速度地缩短。目前各地还有许多城镇街道还未从『代行者』所带来的灾害之中完全复原。不仅如此,现今还有残存的灾祸正不断地使受害区域扩大当中。」
『代行者』的确带来了各式各样的灾祸。
如果单纯只是海啸或者是龙卷风等等现象的话,只要等到这些现象肆虐而过,威胁也就跟著消失了——然而有时候『代行者』所带来的灾祸会以成群的怪物或者是疾病的方式呈现,在『代行者』沉睡之後持续地折磨著人们。
「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人类再经过一百年就没有办法继续维持文明的力量了。不——说不定这一天会更早到来。『代行者』的活动周期不见得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快,而且也有十六具『代行者』一起出动的可能性存在。」
「可能性——吗?」巴尔德挖苦地低声说。
目前他们对『代行者』的详细资料几乎是一无所知,最多也只是从至今所观测到的现实状况而得到了几个推论罢了。而谈论推论的可能性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行为。就算『代行者』引发了什么现象也是不足为奇的事。
这还真是全然绝望的现状啊!
然而正因为如此,巴尔德他们才不得不仰赖异世界的人,不得不将命运托付给〈渎神之主〉。
他们没有时间迷惘,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选择了。
「这一次要是能够顺利进行的话就好了。」
巴尔德呢喃低语。
「姬巫女们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你不觉得花的时间太久了吗?这是我的错觉吗?」
「嗯……?」
听巴尔德这么一说,聂罗也跟著转头望向『圣庙』内部。
照理说姬巫女梅莉妮应该没有听见义父所说的这番话才是——然而就在此刻,『圣庙』内部却传来了她的声音。
「有混入异物的痕迹存在。」
一瞬之间鸦雀无声。
终於——理解话中涵意的人们因困惑而喧嚷著,喧闹声扩散到整个『圣庙』之中。
这可是赌上世界命运的作业。如今却发生了预定之外的事态,任谁都会感到不安吧?
「这是什么意思?」
巴尔德在空中回廊上高声询问,周遭的一片喧扰刹然而止。
「确认到对圣光诱导的两个主观反应。合并观察质量与体积计测值——似乎同时召唤了两个人过来。」
梅莉妮的这一番话让奇迹师们以及作业人员们个个带著惊愕的表情僵直不动。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预定外的事态。
「姬巫女啊,快报告你们各自负责的奇迹术式的状态。」
听了巴尔德的话,五位少女开始确认手边的计测器。在源源不绝吐出来的纪录纸上,有一只小巧的钢铁制手腕正在快速纪录著数据,少女们快速浏览过这些文宇列後,依序高声回报。
「第一圣遗物以及第一至第六术式群正常运转中。」
「第二圣遗物以及第七至第十术式群正常运转中。」
「第三圣遗物以及第十一至第十四术式群正常运转中。」
「第四圣遗物以及第十五至第二十术式群正常运转中。」
「第五圣遗物以及第二十至第二十六术式群正常运转中。」
「现在,召唤过程正於第九阶段待机中。」
梅莉妮代表五人发言。
「距离待机界限还有一百四十秒——请问该如何处置?」
基本上仪式的管理属於姬巫女的权限范围,然而这番突发事态却远超过她们所能判断的分际。为了因应这样的突发状况,以巴尔德为首的五大家族族长们才会亲临现场镇守指挥。
「……嗯。」
巴尔德环视著『圣庙』内部。
「召唤奇迹术式本身似乎很安定的样子。」
「是啊。」
在一旁的聂罗点头赞同。
「很好。针对此一紧急事态,我以〈雷涅盖德〉五家族之首巴尔德·柯德兰之名下令,继续进行召唤仪式。」
「了解。」
梅莉妮点点头——再次确认过手边的纪录纸之後高声说道。
「预防万一,拟神杖第四群及第九群——准备微调整用的追加圣句。调整用圣句请以第八章第二段落为基础并各自进行调整。」
「……这么做没问题吗?」
聂罗嘀咕般地悄声问道。
「就算现在中止了仪式,我们还是一样无法预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进行仪式。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得到预备用的『救世主』。」
「原来如此。您的慧眼真是高深莫测,令我深感佩服。」
聂罗微笑著点头致意。
虽然这番话和语气并没有任何礼节不周到的地方——然而这位青年的言谈之中,总是莫名地浮现出一股嘲弄他人的无礼。不知道他本人是没有察觉到这点,又或者是他察觉到了却装做浑然不觉呢?
当然——巴尔德并不是会对每一件事斤斤计较的人。身为〈雷涅盖德〉各家族之首的他当然具备有高人一等的器量。
「因缘接续开始。」
就在梅莉妮做出宣言的同时,配属在『圣庙』各个角落的奇迹师们一同高举著拟神杖。
他们的职责是诱导与结合从五个圣遗物散发出来的圣光。将几个小奇迹术式依序集合在一起——创造出奇迹术式回路,这样可以让圣光通过回路时,显现出具有巨大效果的奇迹术式。
奇迹师们扣下拟神杖上的扳机。
「砰!」,伴随著一声巨响,拟神杖玄室球中的空气凭藉著发条的力量一口气排放出来,玄室球中的圣遗物因为暴露在真空之中而被激发至活性状态。利用铁与树脂为原料,外型仿造女性脊柱骨骼制成的拟神杖开始震动,从安装在玄室球上的解放阀中,开始流泄出具有凌驾世间万物权能的神之光芒——也就是圣光。
「我以神的权势下令,万物遵从我令。」
奇迹师们咏唱的命令语言——也就是圣句的基础段落回响在整个『圣庙』之中。
紧接著他们开始朗读记述著微调整用命令的圣句。
「圣光阀——解放。」
每座塔的壁面上设置的专用窗口——圣光阀应声而开,里头重新进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伴随著压力似地直线喷发出来的奇迹光辉,突然受到了阻碍而分歧曲折,在空中描绘出复杂的花纹。这些光芒在『圣庙』的中央部分交织缠绕,构成了一个描绘著花纹的奇妙多面体。
微调整术式与塔中的圣遗物——容纳这些圣遗物的巨大拟神装置〈渎神之主〉各部分同步化。暴露在真空状态之下的圣遗物所释放出来的庞大圣光,在十重二十重微调整术式的强制诱导之下被注入仪式之中。
由白色光芒所描绘出来的巨大多面体——也就是奇迹术式聚集体正式发动,在『圣庙』的正中央开始缓慢地转动。
「仪式逆转,因缘接续中。」
梅莉妮高声宣告。
在她手边疯狂运转的计测器接连纪录了大量的记述——这些都是与术式相关的测量情报。源源不绝吐出的纪录纸在姬巫女们的脚边堆叠成一座小山。
「因缘接续第一阶段。固有经验图再构成。」
「再构成没有问题。」
「周边空间的存在子构成没有异常。」
「确认异世界存在子流入。」
「异世界存在子浓度上升。」
「自我组织化开始。」
姬巫女们淡淡地宣告仪式的进行状况。
奇迹师们专心一意地咏唱著圣句。
一股异样的兴奋感笼罩著整个召唤场。
到底他们的行为会成为拯救世界的第一步,还是说——
「因缘结合第六阶段。」
「确认术式第七章第六段发生自毁现象。」
「请再咏唱圣句。」
「圣句第七章第六段再咏唱开始。」
「异界存在子固定。」
「固有时间正在加速,请问是否要使用抑制术式?」
因培拉斯家的姬巫女蓓尔提雅转头朝向空中回廊询问。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站著一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刚正不阿气质的中年男子。虽然他的身高略逊於巴尔德和聂罗,不过他的肩幅较宽,胸膛也比较厚实。如果不比权谋术数而单纯比较肉体的优劣程度——像足赤手空拳一决雌雄的话,巴尔德和聂罗绝对无庸置疑的会被他击倒在地。不过实际上恐怕在开始进行肉体对决前,他就会因为自身耿直的性格而栽在权谋术数的泥沼之中吧——这男子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蓓尔提雅的父亲,同时也是因培拉斯家族之首杰布隆。
虽然姬巫女被赋予相当的权限——不过她们也身为各家族的代表,在各家族族长都出席的情况之下,蓓尔提雅向杰布隆请示询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没关系,继续进行。」
不等因培拉斯家族当家回答,巴尔德便用尖锐的口吻命令著。
「…………了解,仪式继续进行。」
蓓尔提雅的脸上瞬间闪过犹豫的神色,不过她还是顺从地遵照命令去做。
因培拉斯家在五大家族中位居末席。不管是蓓尔提雅还是杰布隆都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因此虽然杰布隆扭曲的表情透露著些微的不快,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太强硬了吧。」
脸上浮现著些微苦笑的聂罗这么说。
「一切以时间为优先。要是在那边犹豫不决的话,只会增加发生预定外事态的可能性。」
巴尔德面无表情地回答。
在〈雷涅盖德〉最高权力者们的俯视之下,光辉灿烂的多面体内部逐渐凝聚出两个身影。
所有的现象都逆转了。
虚无逐渐变得稀薄。
记忆正以先前无法相比的高速飞快地流逝。
从一秒变成一日、一周、一个月、一年。
高速流逝而过的画面——别说是奔流了,根本就等同於爆炸的情报量所产生的压力,让省吾的意识不由得高声悲鸣。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
在五戚骚乱的无意义之中,注入意义为中心重新统合整理。一片混沌正以惊人的速度收敛成有秩序的形式,并在这其中形成有意义的情报。就像是填上一片片的拼图一般浮现出某种状况——
「…………咦?」
然後省吾认知到自己身处的场所。
不过他还无法正确理解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傻愣愣站著的省吾首先感觉到的是紧抓著自己左手的花梨的重量。
省吾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右手去确认花梨的存在。花梨的想法似乎也和他一样,彷佛在质疑省吾是否真实存在似的,花梨用手掌触碰他的手腕与胸膛。
确认花梨实际存在之後——省吾终於有余力去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什……」
这里——似乎是什么设施的样子。
外观乍看之下是个巨大的纵坑。
光是抬头仰望著就给人一种脚底不断摇晃的错觉。这个纵坑实在是太巨大了,根本没办法和他日常生活中所看过的东西比较对照——也因此感觉才会产生微妙的狂乱吧。
不过稍微目测一下的话,这个纵坑的直径——大约有一百多公尺,高度大约有三百多公尺。由於这纵坑的规模实在是太过巨大,因此省吾也不能确定自己估算的是否正确。外观几乎是完美的圆筒状,不管是底面还是壁面几乎都被琢磨成完美的光滑面。
省吾他们正位於这纵坑底部的正中央。
这也许是一种坑道设施吧?有五组宽广的轨道朝省吾他们脚下延伸过来,在快要撞上省吾他们前便突然中断。轨道前端的枕木形成一小片约两公尺左右的略微扭曲的五角形,省吾他们便站在这五角形的正中央。
「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从未见过眼前这番光景。
省吾感受到某种模糊不清的不安。
也许应该说是恐惧吧?人类在看到某种不常见的巨大物体——特别是它的形状越单调时——很容易兴起著某种感慨。这是因为那种物体会让人感受到自身是多么渺小。像是近距离观看巨大的船舰或者是建筑物时,就会感受到一股无法言谕的不安,仿佛眼前的事物就要压倒性地朝自己扑过来似的。如果眼前的东西是不明物体的话,这种感受就会更加强烈。
花梨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平常这位个性强势的少女现在脸上浮现出不安的表情,紧抓著省吾的袖子不放。
从省吾他们所在之处呈放射状延伸出去的五条轨道,与矗立在壁面旁边的五座白色高塔相连接。
这里……这到底是什么设施啊?
塔边看得到人的身影。
他们的穿著让人联想到某处的民族服饰,这是省吾从未见过的打扮。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坑道作业员的工作服。省吾大致上来回环顾了一下,虽然无法确定正确的数字,但这里全部恐怕有约五十几个人吧?如果抬头仰望,他就可以看见沿著纵坑内侧设置著一圈一圈有如舞台通道的凸出式回廊,有人正在那里俯视观察著省吾他们。
「——…………」
在塔旁边的人们用有如诵经般的频率,嘴里一边朗诵著,一边上下挥舞著手中状似手杖却又像是机器的道具。这些人的唱和声以及利用道具下端敲击地面的声音,形成一种伴随著奇妙压迫感的旋律传至省吾他们的耳中。
铿、铿、铿、铿。
如同异教的宗教仪式般的奇怪旋律。
周遭的人们用异常炽热的眼神凝视著省吾他们。
那并不是敌意。倒不如说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又是哪里?
几分钟之前他跟花梨应该都还在家里的,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不对,那真的是几分钟之前吗?自己的记忆与意识真的是正确与绝对的吗?
置身於这般异样的光景之前,就连常识与条理都不禁为之动摇。
在困惑与恐惧的驱使之下,使得无意义的嘶吼不由得要冲出省吾喉咙的瞬间——
「——……!」
宛如锐利的刀锋划过一般——某个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纵坑。
虽然发音清晰明了,然而说的却是省吾完全不懂的异国语言。
就在这声音发出来的同时,人们咏唱著什么的声音以及敲击数十支手杖所形成的旋律刹然而止。
「怎么回事……?」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後——如海潮般喧扰嘈杂的人声取代了中断的旋律,在人群之间扩散开来。
省吾为了要保护花梨而将她护在自己身後,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周遭三百六十度不管朝向哪个方向都会和人对上眼。这些人的脸上同样都带著兴奋的表情——不,甚至可以说是用狂热的目光紧盯著省吾他们,彼此正喋喋不休地交谈著什么。
简直就像是邪教的宗教团体集会一般,周遭弥漫著一股异样的气氛。
「搞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省……」
花梨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就连平常刚强的花梨也不禁感到害怕,看来她也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状况吧?
「搞……搞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股不知所以然的恐惧感逐渐涌上省吾的心头。
然而彷佛是预见了省吾的反应一般——
「——请您冷静下来。」
一阵清冷的声音从省吾他们背後传来。
那声音既不大也不尖锐,然而在一堆异国的语言之中突然冒出来的日语,却比平常更清楚地传到了省吾他们的耳中。
闻声回头的省吾与花梨——看见一位少女从塔中走了出来。
「…………?」
好美——少女的容貌真是异常地美丽。
看起来年龄应该是十几岁後半,大约十七、八岁左右。
外表还残存些许稚气的花梨根本无法与那少女出众的容貌相提并论。其他的美少女——应该说外表可以称得上是美少女的人,省吾倒是知道几个。
然而这个出现在省吾面前的少女……和出现在他熟悉的日常生活里的女孩明显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一样呢?要是被人这么突然一问,省吾大概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
是因为少女有著一头直顺又闪耀著金黄色光芒的长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那双温润的双眸映出深邃又透明的深蓝色呢?又或者是因为那近乎透明的白皙肌肤以及散发著有别於日本人风情的容貌呢?
不对,不只是因为如此而已。
那些确实是支撑那位少女美丽的要素,然而那并不代表全部。如果美丽的要素只是随意地杂乱堆砌的话……是不会形成如此具有统一戚的美貌的。
(简直就像是……人偶一样……不……)
少女实在是太美丽了。
然而那也显得极其危险。
那容貌简直就像创作完成的艺术作品一般,实在是太过於完美了。彷佛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维持这副容貌一般——因为高度的完成感,以致於让人无法想像那副容貌年幼与老去的姿态。完全没有世俗的想像所能介入的余地。那清纯优美的外貌所营造出的纯粹戚,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一副活生生的躯体。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超越典雅高贵的神秘感。
然而这份美丽却也像是玻璃人偶一般。
彷佛只要有一个小伤痕便会让所有的美消失殆尽似的——少女的美建立在极度纤细的平衡上。优美、秀丽、可怜、清纯、典雅、硬质、透明,然而却……太过於脆弱。那美貌会让观者不由自主地兴起保护欲。那到达高贵领域的纤细感会让观者无意识中付出忠诚而甘於献身。
既不媚於人也不骄矜,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优美少女。
(简直就像——)
只存在於英雄故事中的美丽公主。
就在省吾与花梨一脸呆滞地看得出神时——少女从轨道上走了过来。
从她走路的姿态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体重。
少女欠缺著肉身的世俗之气,简直就像是人偶一样。只是为了这份美丽才存在一般。少女的姿态飘散著一股仿佛连呼吸都会被当作无趣之物而舍弃的氛围。
省吾只是一脸呆滞地凝视著少女。
或者该说——在这一瞬间,省吾也许已经爱上这个少女了吧?这种感觉并不是一见锺情。至少如果有人这么问省吾,他本人一定会大力否定吧?站在那里的正是他理想中的女性形象。省吾察觉到自己是在相遇之前,就已经心焦难耐地爱上了这个少女——说得夸张一点就是这种心情。
「我们的救世主殿下。」
如同银钤般清脆可爱的声音让省吾顿时清醒过来。
「我们抱持著一日千秋的思念,终於等到了您的驾临。」
少女摇曳著一头又长又直顺的金发,屈膝跪在省吾他们面前。
少女身上配戴著几个装饰品,衣服上缠绕著几层装饰用的长布,整体酝酿出一种异於他人的氛围。如果这个场合是宗教团体集会的话,她给人的印象显而易见地便是巫女或者是教主之流吧?
「你……你说什么——」
省吾呆滞地呢喃低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他内心的动摇——少女只是脸上浮现出优美的微笑,一直凝视著省吾。
「…………?」
紧接著另外四名少女也跟著聚集过来——同样也是屈膝跪下。
她们都拥有不逊於之前那位少女的容貌姿态。
体型和外表就不用多提了,这些少女个个都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乍看之下还以为她们是哪边的偶像团体……但是她们与那种团体显而易见的差别,就在於她们身上并没有那种轻挑浮躁的感觉。跪在省吾面前的少女们就像修女一般……彷佛只要她们并肩站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转换成礼拜堂的氛围似的。当然,虽然她们身上所穿的服饰也有很大的影响——不过她们的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不像是十几岁少女会有的沉著冷静。
她们身上所穿的衣服剪裁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但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同一文化圈内的服饰。不过和周遭其他人的衣服相比,跪在省吾面前的少女们的衣著,在细部更是用心地施加了装饰。
「你……说什么?你们到底是——」
「我们是〈雷涅盖德〉。」
带头的少女这么说道。
另外四个少女也像是点头般地低下了头。
「我的名字是梅莉妮·柯德兰。」
带头的少女开口说道。
「我的名字是爱菲妮耶·欧托鲁奇。」
「我的名字是瑟妮卡·路思波力提。」
「我的名字是蓓尔提雅·因培拉斯。」
「我的名字是哈杰妲·玛布罗。」
少女们依序点头致意。
「我们五位姬巫女以及〈雷涅盖德〉全体——由衷欢迎您的大驾光临·从现在开始将由我们五位负责侍奉您,请您准许。」
名为梅莉妮的带头的少女这么说著。
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省吾虽然听得懂她说的话,但是省吾的理解力却追不上现实。省吾除了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少女们之外,什么事也办不到。不知道她们对这样的省吾是怎么想的——名为梅莉妮的带头少女用请求的目光望著省吾并开口说道。
「能否告诉我们您的贵姓大名呢?救世的英雄,破除绝望的勇者,因为我们一千人等衷心期盼您这最後的希望降临,至少请允许我们赞扬歌颂您的大名。」
「…………」
省吾下意识地朝周围来回张望。
真的吗——这少女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
英雄?降临?救世主?最後的希望?
在省吾他们的身旁有这样的人吗?
「…………小省。」花梨用僵硬的表情紧张地说。「她说的是小省啊。」
「…………怎么可能,为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大家都在看小省啊。」
「……不是在看你吗?」
省吾呻吟似地低声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著——但是省吾也察觉到了。
少女们以及在场全体人员的视线并不是对著花梨,而是集中在自己身上。这并不是错觉,只是省吾单纯地感受到人们的视线罢了。何况是聚集几十、几百道视线———更是对被观察者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所注视的对象无庸置疑的,就是省吾。
「……怎么可能。」
省吾一边张望著四周,一边呢喃低语。
然而却没有半个人在笑。
眼前既没有拍摄中的摄影机,也没有一边说著「好了,到此为止」,一边拿著写有节目名称的板子走出来的艺人。更何况眼前这认真的气氛根本就不像是『演技』。说真的,省吾现在害怕到连一步都不敢动的程度。众人凝视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於正经——让他不禁担心要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蠢话,就会落得被这群人乱棍打死的下场。
「请务必告诉我们您贵姓大名。」
梅莉妮再一次说道。
「我……我是……」
脑海里一片混乱的省吾对於她所说的话实在是一知半解。不过省吾既没有那么傲慢,也没有大胆到可以在这里无视於少女的要求而保持沉默——不,少女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恳求了。
「我叫……省吾,香芝……省吾。」
「省吾殿下。」
有如在低诉著无可替代的恋人的名字一般,省吾的名字正在梅莉妮的舌尖上打转。
光是这样,省吾就觉得背脊上有一股快感不断游走。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另外四位少女跟著唱和出省吾的名字。
那语气既谨慎又充满敬爱,同时也满溢著夸耀之意。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上「省吾殿下上「省吾殿下上「省吾殿下上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周遭的其他人也跟著加入唱和。
他们的声音如同平缓的波纹一般,逐渐扩散开来。
『省吾殿下』——经过这纵坑数次的反射之後,这句话已经丧失它原先的意义,变成单纯的旋律蜂拥而来。所有身处在这巨大纵坑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幼都像是在祈祷一般地唱和著省吾的名字。
如此大量的人们正在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拥有某种病态嗜好的人的话——比方说像是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或者是无法分辨妄想与现实的人,面对眼前这场面应该会高兴得不得了吧!
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幸或不幸,省吾并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倒不如说——
「省吾殿下上「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上「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对他来说,眼前这番光景只让他感到极度不舒服。
然而有如咒文一般被反覆唱颂的省吾的名字,完全无视於本人的意志与感情而响彻了整个广场。他们的确是在欢迎省吾两人,也许他们正在歌颂著他们的喜悦。然而在这之中却有种——像是能唤起某种不安的异样声响与热情的兴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然而也没有逃离这里的方法。人们赞扬著省吾名字的声音与姿态,形成十层二十层的栅栏将省吾与花梨团团包围。
省吾与花梨几乎是无意识地按耐著内心的不安。
省吾两人还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切的开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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