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音乐与西安音乐舞蹈学院院的祝贺词

  书 名: 星梦之旅  作者名: 火仔  类
型: 原创连载  字
数: 约10w   作者的话:  火仔第一次在天涯发表自己的小说,也是自己第一部完成的小说。里面投入了很多自己的个人经历和感悟,有挫折和泪水也有欢笑和勉励。我不太善于用言语去表达自己,也不是什么惊天骇地的作品,只是单纯地写一个用心的故事与读者分享。衷心地希望,你们会喜爱。  也献给每一位追梦路上的你们。  楔子·梦之夜  星罗棋布,月似银梭。  临近演出的最后倒计时,郊区的露天舞台里陆续有观众入场,或一人前往,或三五成群。夜幕缓缓低垂,无数盏聚光灯投射在空荡的舞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重叠光环,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将这个早早被城区机构弃置的偌大场地映衬成一座宛若远离繁杂尘喧的不眠城堡。  渐渐地,观众察觉出在空气中游走的灯色发生了微妙变化,沸腾就在刹那间排山倒海般迸发。全场挥舞的闪光棒化作汩汩流动的荧绿银河,渴望演出开始的狂热分贝促使现场气氛迅速以倍数升温。  生而为人,或多或少都曾拥有过这样血脉澎湃的时刻,不是吗?音乐能让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在它的国度仿佛蕴涵着一股神秘而永无竭尽的魔力,使人时而炽热欢腾,时而潸然落泪。如同徜徉在浩瀚的星系中,毫无顾虑地卸下了灵魂的负荷,安然陶醉、沉沦、净化。人的生活若与音乐游离,好比海洋里的鱼类缺少珊瑚石砾,即便能存活,也显得乏味无趣……  与此同时,场内隐隐回荡起一股聒噪的声响,由远渐近,由高渐低。这声音难道是……螺旋桨?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夜空。  温润的天际悬浮着某个庞然大物,相对平稳地盘旋在固定的区域内。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靠近,逐渐在观众的视野面前浮现庐山真面目:一架小型直升飞机!机舱的大门徐徐拉开,在成百上千双闪亮如钻的瞳孔注视下,五个乐手自半空中纵身一跃,后背色彩斑斓的降落伞顷刻间优雅绽放……  如同流星般陨落大地。  当五子的身影由细若蚁足到临近地面,最终顺利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一刻,现场震耳欲聋的前奏与绚烂璀璨的烟火爆破声同步响起,声浪随即飙至巅峰,覆盖起整个苍穹的高远。  夜,是狂欢的起始,也是梦想的燃亮。  ★★★★★★★★★★★★★★★★★★★★★★★★★★★★★★★★★★★★★★★★★★★★  “啊!痛!”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从后脑蔓延而来,眼前的景象如烟幕弹模糊化开了,焦距最终定格在墙角一幅巨型画报上——乐队五子拴着降落伞从天而降,在落地过程中手持乐器忘我歌唱,舞台下方荧光点点……  原来一切不过是由画生境。  白日梦一场。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穿着一身雪白纺纱裙的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自己。   “出……发?”男孩的心思像被一眼贯穿。女孩做出一个摇滚手势,轻轻地敲在男孩的额头上。  “嗯。出!发!”  备注——  【摇滚手势:将食指与小指伸直,拇指扣于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也被称为金属礼、山羊之角、恶魔之角(Demon Horn)等。这一手势常被用来驱逐坏运气或是邪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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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启航,星星的孩子   “准备好了吗?”  “梦,才刚刚启航呢!”  有人说,新的旅程往往在阳光灿烂的清晨中拉开序幕。  九月上旬的酷暑兵团,依然迈着矫健军姿声势浩大地屯居驻守,越发盛气凌人地炙烤着魔都上海。幸而清晨时分鲜有毒辣骄阳,反倒伴随着丝丝柔和的薄凉。光线透过梧桐树的枝桠,如图腾状洒落在屋檐的边边角角。  少年睁开惺忪的睡眼,趁着思绪尚未缓过来的当口,脑海里如倒播胶卷影带似的,重温着昨日发生过的零星片段。他从小便养成这个习惯。那是生命中最压抑的一段时光,常常在醒来那一刻感到莫名的难受,悄无声息地自胸口蔓延至全身。后来他学习放空自己,比如从最近阅读的书籍中获得了感悟、喜欢的偶像发布了新单曲、种植的盆栽发了新芽、特意走一条不曾走过的巷道、沿着设定的计划又迈进一小步……不敢说调整了心态就可以改变现状,人生苦短即使过着一日复一日的步伐,但只要执着去过总能够从细微小事中提炼价值。有意义的牢牢忆起,难熬的告诉自己已经走过去。  阳光调皮地沿着少年俊俏的脸颊轻盈散逸,一道道光束宛若万花筒变幻出不同形态,摇曳着曼妙的舞姿。少年趴在窗边,探出头环视着市区周遭鳞次栉比的楼房和车水马龙的街道——这里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国际大都会——被喻为“筑建梦想的殿堂”。此时此刻,内心仿佛剧烈地感受到黄浦江水就在脚底下湍急浑浊地奔腾不息。  敛起思绪,收缩的目光落在床边一把银白色电吉他上,像个小士兵安分守纪地静静伫立着。少年粲然一笑:  感谢有你,一直陪伴我走到了这里。  事实上,应该感谢的还有一个人。多亏有他才能搬进如此宽敞明净、供应齐全的套间里。上海房价的走势图长期笔直地一涨千里,莫过于大多数来沪同胞最愁于解决的难题之一。但不管怎样,这是自己十七岁以来第一次离家求学,来了就要尽最大努力去度过未来四年的大学时光。或许上海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了,我想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立锥之地!  少年暗自起誓。  ★★★★★★★★★★★★★★★★★★★★★★★★★★★★★★★★★★★★★★  家,曾是多么悲伤而落寞的字眼。  六岁那年的阳光同样地分外轻柔,投洒在乳白色的窗帘布料上,如同给屋内摆置铺上一层薄薄淡淡的丝绒。小小的房间里充满各种乐器发出的欢快旋律,飘浮着、回绕着。年幼的他便有别于寻常家的孩子,惦念的不是跳皮筋扔沙包捉迷藏小人牌玻璃珠也不是哪吒葫芦娃忍者龟奥特曼高达模型,而是地板上摊放着的形形色色的乐器——这就是他的童年玩具。  他对音乐有着与生俱来的痴迷,领悟能力也比别人高一些,经常让音乐班的老师都感叹不已。有一次父母带着他参加朋友的婚礼,会场播放着一首甜美的钢琴曲。音色宛如一群翩翩起舞的小天使,用鲜活的藤蔓植物缠绕着整个会场,在枝头末端开出洁白的音符之花。宴席开始的时候,父母才惊觉儿子不在身边。骤然间传来一缕熟悉的琴声,众人的目光被聚焦过去,只见他坐在钢琴前把适才那首仅仅听过几遍的曲子基本完整地弹奏出来。节奏虽然稍慢,不过按下琴键的先后顺序丝毫不差,并且凭感觉为原曲调配了和弦,使旋律更加流畅。父母自此下定决心加以培养,不时为他购置新的音乐器材。  从西方的萨克斯、长笛、手风琴、大中小提琴、大号小号或长号,到民族传统的萧、埙、月琴,包括傣族的象脚鼓、哈萨克族的冬不拉、维吾尔族的达卜以及苗人最爱的芦笙等等等等,无不想方设法悉数淘来。每种乐器都有它独特的来历和人文意义,一旦握在手上,就似乎有股独特的力量注入心头。
  咣当——  一道冰冷而尖锐的破碎声划破了房间的静谧。六岁的他轻轻搁下小提琴,怯生生地将门推开一丝罅隙,不安感随着血液倒流回心脏。最不期望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在他眼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扔出鞋柜里的名贵高跟鞋,不偏不斜地朝前方男人的胸膛砸去,边破口大骂边泼辣地吐着唾沫。表情僵硬的男人却没有作出过多反抗,只是死死格挡的双臂布满了鲜红血痕。客厅翻江倒海般一地凌乱,玻璃茶几碎了,饭桌歪向一边。  这样的情景总是在父母之间重复地上演着。为何大人一定要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处理纷争, 彼此折磨到心神耗尽为止?最后的局面又是那个唤作父亲的男人摔门而去,父亲秉性耿直,但是口舌笨拙、不善言谈。不见面,已经成为双方阻止矛盾蔓延和恶化的唯一方式。可是这一切到底算顾全的忍让,还是软弱的逃避?  唤作母亲的女人发现了偷偷躲在门缝里窥探的儿子,脸孔活像被抓皱似的狰狞。她踩过满地名鞋,冲上前就是劈头盖脸落下来的巴掌,狠狠地抽打着儿子。要怪只怪你身上流着的血液是那个不争气的人,只会躲在房间玩乐器,就只会躲!打人者的手和被打者的脸同时火辣得像要烧起来。  不哭,绝不哭。  神志渐渐清醒的女人看见儿子竟然咬破嘴唇竭力抑制着泪水溢出,反倒被这张倔强的脸吓坏,哇的一声自个儿哭成泪人。她用力搂住亲生骨肉,滚烫的额头紧贴得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妈妈,如果我钢琴考过十级,我不要你们买三角钢琴了。我只要你、我、爸爸一起坐下来开开心心地吃顿饭,好不好?”  自小,每当提及他们一家三口,外人无不投以艳羡的目光。父亲继承祖辈遗留的家业,母亲是官世代出身,可谓门当户对,衣食无忧。父母把最好的物质统统塞给独子的他,而他能回报的就是稍稍出众的音乐底子。尤其在不少同龄家长的眼红下,父母倍感称心如意。母亲在一众好友前许下诺言,只要儿子顺利通过钢琴十级,就将家里那架立式老钢琴换成上档次的三角钢琴作为奖励。  然而好景不长,父亲受到朋友的唆摆去承包山地开发。谁知遭人暗地里在合同上动了手脚,只落得个空秃山头,更挨下一连串官司纠纷。父亲被迫变卖家产去填补亏损,赔光前半生的运气。  面对上门追债的层出不穷,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最后摇身变成骂声尖厉的恶毒妇人,骨子里难以再现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将一切归咎于丈夫的无能愚钝以致酿成大错,每每吵架必然翻出陈年旧账。打击过后的父亲显得更加木讷寡言,有一回他看到父亲躲在房间里啜泣,双手撑脸,颤抖不已……  那天哭得红肿的母亲抱着他说好,我答应你。于是从那以后,他每天拼了命地练习钢琴,心里期盼着父母能感受到自己为家庭再次凝聚所做的努力,希望他们也能同舟共济。证书寄到的当天,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急不可待地等待着父母归来。然而当他喜滋滋地将证书摊在父母面前的同时,他们也递来两本红色的小簿子。
  少年洗漱过后,收拾好上学的行李,简单地做了个香菇瘦肉粥。热腾腾的稀粥在桌面上冒着蒸气,这是母亲最爱吃的早点。以前每次喝粥的时候,母亲怕烫到他,就会用勺子舀一小口,给他唱两句童谣,唱完吹一口再送进他嘴里。这也是印象中母亲唯一给他唱歌的时候。或许正如前人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母亲奢华一生,就算是穷困潦倒的日子里依旧会装扮得雍容华贵,沉溺于名流宴会之中。直到后来,她结识了一位海外华侨,对方希望她办理离婚并一起回多伦多生活。母亲临走前给儿子留的一句话是:别只顾着玩音乐,做人要实际些,贫贱家庭是永远没资格谈幸福的。  母亲走后的那半年,父亲过得犹如行尸走肉的傀儡,终日关在房间里宿醉,满地酒瓶摔得哐啷直响。少年不仅要学会照料自己,还要看护长期酗酒的父亲。父亲的肝脏功能日渐衰竭,幸好及时送院急救才避过一劫。大病愈后的父亲异常憔悴,不过眼神里总算恢复了微弱气息,一种类似振作的生气。出院第一天,少年拉着父亲来到草坪,手持小提琴为他独奏一曲《Hero》。在他心中,父亲始终是英雄,永恒不倒的英雄。尽管学的时间不长,不懂优美的运弓,把位和音准皆有瑕疵,但是少年闭上眼睛用心地拉完。  就在那一晚,父亲漏夜收拾包袱不辞而别了。  只留下一封信和一笔生活费。  信中的他慨叹自己大半辈子的庸碌和懦弱,倘若再留在这座小城里只会招惹更多的嘲讽,落得无地自容。固此,卧病期间的他经过反复思量后决定远走他乡,重新做人。奈何前途无望,艰辛未知,只好暂时丢下儿子一人。此生此世为人父亲这份自私之心不求能获得原谅,惟愿儿子能多加珍重,寒暖自理……  在这个小道消息疯传的小城里,各种各样的蜚短流长就像二战时德军侵袭一样疯狂而至,并以添油加醋的形态聚蚊成雷,好像谁都比少年更了解他们的家庭遭遇。曾经的亲朋好友在家道中落后瞬间鸟兽散,班级里也谣言四起。起初的时候少年会为了不实的言论而动怒,结果反而被当成脾气暴戾的怪人和遭到排斥。有些同学人前堆砌起一脸笑容,没等少年走出多远,难听的话就会戳在他脊梁骨上:“孤僻,病毒,有爹生没娘教……”后来少年安慰自己不必计较,他绝非不堪一击的马奇诺防线。一个人也挺好,一个人也自由,一个人不需要恐惧,纵然身后一片空,眼前一片黑。寡言少语、耳机随身、顶着鸭舌帽穿梭于小城的独行者,是他的唯一形象。  每天放学后,不用急着回去空荡无人的屋子,少年推着自行车沿市郊一条偏僻的羊肠小径漫无目的地行走。头顶上绚烂的云霞迟缓地浮动着,慢慢消磨掉一个个黄昏。归途中会经过长长的火车铁轨,列车驶过的时候发出呜咽般混沌巨响,扰乱了四周栖息的鸟群。少年望着逶迤无尽头的轨道,心底常常希冀着:有朝一天,能够脱离一切的束缚,坐上不知名的列车,然后,开始新的人生旅途……
  走着走着,已是暮色垂垂,天边第一颗星孤伶伶地悬挂起来。少年从小喜欢对着星星说话。他多么羡慕天上的星星,在天最黑的时候,却是星星最明亮的时候,小而不灭地永远闪耀着。  少年调转车头,他偶尔会去一个地方。在这附近有座小山丘,那里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废弃防空洞。  由于身处地下,防空洞内扑面迎来的空气掺杂着一股浑浊而凝滞的潮味,起始会有点闻不惯。过道的墙壁也是刮了腻子的白石灰,显得粗犷而古旧。进入防空洞的地界务必自觉遵守相关的规定,比如脱鞋走动、禁止携带宠物、禁止抽烟贩毒等行为、以及严禁解决私人恩怨。  每到夜幕降临,一群自我标榜为废青的少男少女便自发性地聚集在防空洞里又弹又唱,挥霍着青春的资本。他们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大多化着浓艳诡异的妆容,头发烫成又黄又卷,怪诞而浮夸的服装,说话带脏字。他们是沾满地痞气息的异类,同时也是被这座小城遗弃了的落拓孩子。  少年喜欢待在角落里,静静地凝听着属于这里的音乐。无华丽的布景、无流转的灯光、无精密的编排、无人管理,但表演者不遗余力地引吭高歌,这种接近自我的抒发才是最真实的。哪怕到了最后吉他、贝斯和鼓三者混淆如失去了音律般狂躁,歌词演变成一种苍凉的念白。成群的人跳动着,扭摆着,嘴巴半张开着,身姿亲密地贴在一起,脸庞兴奋。  直到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个神秘人。他每次都戴着面具,身穿一袭纯黑皮衣,衣领部分高高立起。他通常一周露一次面,拥有过人的演奏技巧和思路,尤其能把哥特金属玩得出神入化。一出场必然将当夜的气氛推向最高潮,厚实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及演唱爆发力几乎让人把头都快要甩歪。  某天夜里,防空洞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噪音,少年立马分辨出是改装重机车产生的引擎声。不久冲进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疙瘩男,连爬带滚地大声嚷着救命。没多久又冲进几个来势汹汹的粗汉把人压到地上毒打,疙瘩男的表情显得万分痛苦。粗汉头目长得肥头大耳,挺着个将军肚,扬言得罪他们阿公的下场只会死得很惨。有人想站出来阻挠,却被周围的人强捺住,并且在他耳根喃喃几句后,那人的瞳孔瞬间扩张几倍,尔后咬咬牙默不作声。  “不嫌命长的话最好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粗汉头目在空中比划一个扳动枪栓的手势,警告在场其他人。眼睁睁看着疙瘩男被揍得遍体鳞伤,少年也有点于心不忍。  “如果是我要管呢?”干脆嘹亮的声音回荡在防空洞里。一个利落的收势,神秘人在吉他弦上做着优雅的消音。  “海哥!救我!”
  疙瘩男猛地扑到他脚下,有气无力地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神秘人瞥了一眼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少年,随手将电吉他交给他,用压低的声线说,麻烦替他保管一下。少年抬起头,稍作犹豫后接过了电吉他,面具底下看不清对方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庄杰是我们撒旦哥的人,若有行差踏错,自然会给出交代。恐怕得罪阿公不过是莫须有,前几天帮会之间投长红,有人输给一枝独秀的撒旦哥,气不顺才是事实吧?”他的语气冷砺如刀,不自觉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姓阎的,你可别那么嚣张……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今天就找你来祭旗!”话音还没落,粗汉头目兵贵神速地一拳抡了过去。他手上的指虎无比锋利,在神秘人的左臂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红的血从衣袖渗了出来。  挣动中神秘人的面具脱落下来,他的年纪看上去与少年相近,轮廓却冰冷慑人,刀削般的五官紧绷着。几个粗汉猖狂跋扈地一同进攻,神秘人也不甘示弱,他的拳法像头野豹似的充满力量,丝毫不占下风。平实无奇的一拳轰出,就听到敌人肩关节脱臼的响声。很快,粗汉头目被扁得满地找牙,他趁其不备地助跑几步,朝神秘人猛冲过去。  危急之际,少年抄起手中的电吉他使力挥去,只见粗汉头目惨叫一声后栽倒在地。这奸诈小人怒骂着:“操蛋的,哪个有爹生没娘教的杂种坏我好事?”说完又马上翻过身作攻击状。少年感觉血管突突地在太阳穴上跳动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高举起电吉他,对准那人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如同画上封印法阵,戛然静止。  最终神秘人及时从后拉了少年一把,这一下若砸实了,任谁的性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他不希望搞出人命,电吉他离粗汉头目仅仅半公分滑过,撞击在水泥地面上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半晌才回过元神的粗汉们,无不以惊人的速度逃之夭夭。由于当晚的气氛被完全破坏,废青们也早早解散了。  少年登上山丘的顶部,茂密的树丛里躲藏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振动着透明的薄翼,将那一点点忽闪忽闪的光亮投向晴朗的星空。少年看见神秘人用干枯树枝在脚下挖出一个不深不浅的泥坑,随后把包好的吉他碎片全埋进坑里。少年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拾音器里的零件,拾音器好比吉他的心脏,缺少任何一块配件都是无法运作的……还有,当时实在是情非得已。”对方正式打量起眼前帽子压得低低的少年,帽檐上的星星图案尤为醒目,胸前不慎露出月牙形的银色项链,闪闪发亮。神秘人默默地将泥土堆填起来,背对着他说:“这把电吉他也有好几年了,陪伴自己走过大大小小的路。这世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无法再还原。”这一切完成后,神秘人站起身拍拍衣袖的灰尘,迈出了几步又突然停驻下来:“今天应该是我感谢你出手相助。”说罢兀自朝前离开,隐没在浅黄色的光影里……  小子,我叫阎海,你呢  千星羿
  经此役后,神秘人阎海会主动找千星羿探讨音乐。无论Meter,Gothic,Pop,Punk,Electrophonic,Jazz,Country,R&B,Classical还是Psychedelic,只要聚在一起,无所不谈。两人大多时候各有自身一番理解,却又神奇地一拍即合,时有分歧也不会表现得火爆或不欢而散。  时间久了,星羿也逐渐降低戒心,甚至一起在防空洞里演唱。出人意表的是,平时跟普通书呆子无异的少年竟然如此挥洒自如。没有人知道有一年,当星羿踏上学校十佳歌手的舞台,还没开口唱歌,台下不知从哪里传来“滚下去”、“不想听”的嘘声充塞着他耳朵,有的学生甚至双手比出X字型。在排斥者的眼中,但凡他们瞧不起的人就应该一无是处,连呼吸都是多余的存在。那时的星羿被吓得听辨不出任何节奏,他手一松,麦克风掉在地面发出异常刺耳的声调。他慌忙逃跑,从此再也不曾上台表演。  阎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摇滚就该属于鲜衣怒马的年少轻狂,现在不张扬还待何时?自由地享受音乐,乐极忘形时与废青们玩起pogo和跳水,往后日子里每当回望这段时光,真的尤为美好。  只是阎海的行径仍旧诡秘得很,常常一个电话过来就没了踪影。有时过几天见到他,身上会新添几道小疤痕。他喜欢在愈合的旧伤疤上纹些图案遮掩,其中有道约一寸长十分接近颈部动脉。星羿对他的底细所知不多,也不愿去过问,生怕破坏这份绝无仅有的友谊。他仅仅得知阎海后来成为黑帮老大撒旦最得力的二把手,撒旦将旗下一间酒吧的经营权交给阎海管理,但他们背后从事的才耐人寻味。星羿未曾去过那家酒吧,他避讳酒精。自从亲眼目睹父亲送院抢救,星羿就对自己立下“军令状”:绝不轻易沾染这种刺烈性液体。阎海也不允许,他说好学生天生就不适合那种地方,可免则免。  日子一晃到了高三,升学竞争大得犹如泰山压顶,有种末日审判前的悲壮感。迎接他们的是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市一模二模,省一模二模,水平调研,摸底统考??????人人都训练成考试机器,卷子一发下就对折过来凝神屏气,奋笔疾书。星羿时常对着严严实实的夜空发呆,思忖着未来的路。即使对枯燥而缺乏创造思维的应试教育感到厌倦,如今也只能选择妥协,不该再得过且过了。并不是为了那两个跟自己似乎没有多大关系的亲人,也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只想对十二年来的求学生涯划上有所交代的休止符。  他整理好所有CD磁带、乐理书籍、手抄歌词本等,小心翼翼地装进黑色木匣里,连同一堆乐器全丢进空置的阁楼;为了方便复习和备考,这一年他遵照安排搬回学校寄宿;不再走那条偏僻的羊肠小径,不再去防空洞,也逐渐没有联系过阎海。  时光变成了如同在咀嚼一部冗长而乏味的黑白影片,逐卷逐卷地徐徐放映。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考生好似大赦天下一泄而出。星羿仰起头,朝后努力地嗅着空气里的味道,仿佛此刻的血液才是鲜活流动着的。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把试卷撕碎,或者约上最亲密的知己闺蜜欢天舞地、彻夜狂欢。而是独自选择一家发廊,把头发烫染成纯白色的带点花轮头的爆炸造型——像是期待已久的一次告别仪式——彻底告别镜子前那个满脸油光、胡渣参差、发尾疯翘、青黑色眼圈的“原始野人”。  发送查询短信的一刻,摁下键盘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最终尘埃落定的分数符合预期,紧接着再经过高校专业填报和焦急如焚的录取等待。在这场千军万马过宿命木桥的升学博弈中,总算如愿闯进情有独钟的大上海。
  在公交开往大学的路上,星羿特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欣赏沿途景色。  书上说,大约在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上海西部即已成陆。古时,上海地区的渔民发明了一种竹编的捕鱼工具“扈”,当时还没有上海这一地名,因此这一带被称为“沪渎”,故上海简称“沪”;春秋战国时期因曾是楚国春申君黄歇封邑的一部分,故另有别称为“申”。  但是人们对这座国际大都会的认知更多来源于经济上的定义。上海之称始于宋代,当时上海已成为我国的一个新兴贸易港口。自开埠以来,上海一直作为中国工业、金融、贸易、科技和航运的中心,是西方殖民者和冒险家的乐园,外国资本布局中国的重要一站。  对上海不假思索的选择,大抵来源于高三的班主任不时跟学生描述大学生活是如何美好,尤其是繁华到难以媲美的上海滩。秀丽旖旎的万国建筑群,上万吨游轮驶过的外滩,媲美东方明珠塔的摩天大厦,金迷纸醉的不夜城……当然星羿连小城都没有踏出过,只能凭借臆想。至今看来,“十里洋场”并没有人云亦云般梦幻神圣,楼宇也没有夸张到令人为之一振,或许多多少少由于期待值过高而形成的落差吧。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早已在心中攥紧个小拳头,迫切想逃离小城,逃离这个有着太多不愉快记忆的地方,正如父母当初义无反顾的离开。  父亲在假期回过一趟,这是他多年来屈指可数的归来,仍是风尘仆仆。熟悉的称谓如骨鲠在喉咽噎着,好像有一道冷空气将彼此硬生生地隔劾开来。父亲也对他的新发型略感愕然,但没有过多置喙。晚饭的时候,父亲自顾自地给自己猛斟酒。星羿正想劝阻,他摆摆手说其实自己戒酒已久,只因多年没有遇到过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了。他是失败的,生意失败,做人也失败。当年妻子的无情抛弃让他羞于人世,面对年幼的儿子反而徒添悲痛,只好狠下心肠弃家出逃。庆幸儿子聪慧懂事,总算为他争回一口气。  星羿没有应声,只是看着父亲,想多看几眼,生怕对父亲的印象会越来越模糊。星羿特别留意父亲发鬓上增添的银丝,这些年他真的老了很多,无论在体格上还是心态上。  不出所料,翌日清晨人已离开了。同往常一样,储蓄卡里汇入了一笔金额,扣除入学费用后还有足够半年的生活开支。  ★★★★★★★★★★★★★★★★★★★★★★★★★★★★★★★★  Hamlet,中文译作哈姆雷特。星羿头一次来到阎海经营的这家酒吧。回想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这位好友,不禁心生愧疚。阎海在电话中说不要紧,有空就来坐坐吧,过两天是我生日。  场内的装修出乎了星羿的意料,格调颇具气派,玄关和走廊涂满个性十足的抽象画。听酒保说不少设计概念出自阎海。记得他略为提过自己从小是左撇子,对绘画有着细腻的触感。可惜后来家里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变故,使得他走上不一样的道路,他万万没想过的人生道路,也鲜少再握起手中的颜料笔。星羿忽然发现他对阎海真的了解甚少,对方就像活在无数谜团包裹着的世界里,是旁人无法涉及的。  当晚的主人公被环绕在包厢中间,祝贺词不绝于耳。一身名牌西装的他微微倾身,高举起红酒杯回敬,那么的温文尔雅。他在重要场合待人接物时会收敛起那张冰片脸,变得判若两人。不可否认,阎海的确是管理型人才,擅长交际的他把全盘生意打理得井井有序。偶有醉酒的客人发生口角,他总可以谈笑风生三言两语就摆平掉,举止无懈可击。阎海的眉宇间显露出一种沉稳的凝重,有别于寻常少年那样,不会因追求什么而闪耀着熠熠发光的生气。
  “连好朋友都舍弃的人,要么飞黄腾达瞧不起人,要么厄运缠身无脸见人,你说你自己是哪一种?”  派对散场后,阎海到处找了一遍,才发现这个胆子大到爬出锯齿形屋顶上吹风的白发少年,两条长腿惬意地伸展着,实在让人忍不住揶揄他两句。  身材笔直的阎海踱着长腿从窗口闪了进来,故意把星羿那头蓬松卷曲的造型拨得乱糟糟的。“小子,真有你的,人间蒸发这么久。偶然放纵无伤大雅,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习惯你原本纯粹的样子。”  星羿笑了笑,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次专诚挑了一份生日礼物,Happy Birthday!” 说罢将放置在身边的新吉他赠送给阎海。阎海打开吉他包,映入眼帘的怒红色仿若黑夜里的一团火焰,光彩夺目。  “我没有想到更好的了,还是你不喜欢?”  “谁说不喜欢!那个……谢喽!”平生第一次,阎海的脸像小孩子般刷地红了。星羿饶有兴趣地瞪大眼睛,他没有眼花,只是再大的脑容量也想象不出这号人物也会有害羞的时候。阎海爽快地接下,解释说只是因为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我去拿饮料。”   “不,不知为何,今天想喝点酒。”  那晚的天空格外明朗,乌云被吹到看不见的远方。两个酒鬼大字型地躺着闲聊,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打转。星羿告诉他,明天就要乘火车到上海读大学了。  阎海缄默片刻说:“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臭小子就是臭小子!罢了,说来也巧,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  “真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几年前过来这边是为了解决一些私事,后来也没怎么抽出空,其实心底不止一次想回老家看看。”  真是谜一般的少年。  “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上大学了,那你呢,在大学最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组乐队,想认识更多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  “这世界有何不可?记住,只要心中有梦就去追。”说完又把星羿的头发揉乱。  “装什么深沉,你不过比我老一岁。”  “臭小子,一岁已足够沧桑。”   “……”  “这些年独自一个人,不感到寂寞吗?”  想起认识了这么久,貌似都没怎么聊过音乐以外的心底话。像是横过一整个世纪的漫长沉默,俩人同时仰头灌完半瓶香槟。星羿的眼眸盛满了触手可摘的寒星,他淡淡地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星星的孩子?”
  ——有人将患孤独症的儿童称为星星的孩子,我在福利院机构接触过这样的一群人:好像来自遥远星球似的,静静的,不说话,日复一日;明明身体的接触很近,却只能看着他们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独自闪烁;他们承受着旁人难以探知的孤单,寻觅着能与这个世界分享快乐或悲伤的介质……父母离开后的生活,曾经一度衰颓得如同黑色潮水汹涌而至,无法入眠的夜阑,醒来后也沮丧得只能干巴巴地流着眼泪。有时我想,这样一个人的日子还要多久呢?凝望繁星满天的夜空,而我却孤影一人。或许这就是我的寂寞吧。  ——这些年的光景,陪伴长大的只有音乐,唯独在音乐的国度里才能暂时战胜突然袭来的寂寞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音乐在生命中的地位已经难以取代了。  ——只是有时又会傻傻地想,假如连音乐这种介质也失效呢?我最害怕的是,当有一天我对这个世界永远合上眼睛时,却没有人记得我曾来过……  阎海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插话。他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紧紧的,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输送到他身上。“假如变成星星该多好,那么多同类长伴身旁。当感到孤单的时候,就算寻觅不到同类的踪迹也没关系,只需相信它们一直都在附近守护着。在遇到你之前,我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像你那样,无所顾虑地倾诉心事的挚友。你的未来不会只有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以后你的寂寞也要分我一半!”  哥哥?  那一刻,星羿的心脏像电流划过似的停顿了半拍。小时候并不是没有恨过父母,埋怨他们当初就算离异为何不多生至少一个兄弟姐妹,起码他不会这么无助。他渴望着同时又万分害怕,害怕自己不配有这样的福气。  然而阎海的眼神中充满着无限坚定。“男人嘛,要爽快。总有一天,星光会降落到你身上。”  既然是两兄弟,那今晚干脆不醉无归喽!  无归?先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想退缩?退缩变斗牛犬!  废话少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干——杯!  ★★★★★★★★★★★★★★★★★★★★★★★★★★★★★★★★  公交到站时已是午后,耀眼的阳光普照大地。少年的眼睛微眯成一条缝,顺着地图的导航路线查找,不经不觉中渴望已久的大学校区浮现在眼前。  时间倒回到前一天,星羿遵守承诺把头发修剪回普通的造型。火车月台挤满了流动的人潮,验票前他摸摸衣服口袋,竟然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上面写有一个上海的住宅地址。不用看肯定是哥哥昨晚偷偷地塞进去的。他留言说那个套间是以前父亲单位分配的,随时可以搬进去。这期间他还要处理一些事务,之后就回去上海。  望着不见首尾的列车,此刻他终于站在成长的新转折点。在过去的状态里,日子不紧不慢他无欲无求,反正这个时代再怎么互动,终究把他排挤在外;反正无人问询,仍能活得相安无事;不用畏惧背叛、诬蔑、中伤和谎言,随时又要跟谁谁谁道别。  可是,这样的自己也是多么的讨厌。真的不想再背着家庭的阴影,不想再用淡漠作为保护色,不想总是形单影只地独自踌躇了。  好想上大学!  好想收获新的朋友!  好想看看更广阔的舞台!  好想一步步迈向要实现的梦想!  枕着轰隆隆地朝远方飞奔的火车,望着原野的景色疾速地从身后倒退而去,过去的往事又再无比清晰地勾勒于眼前。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掉落下来。这一次无视拥挤车厢里的奇异目光,少年允许自己放肆地痛哭一场……
  Chapter2. 别跑,讨人厌的小活狲  上海XX马戏团。  空旷的饲养场外停靠着一辆大型货运车,两名一胖一瘦的管理员正忙着把演出归来的“大明星”们送回栖息棚。多亏这支来自德国的著名马戏团团队的加盟,使得每一场演出座无虚席,屡屡获得满堂彩。如今整个马戏产业链条走向式微,日渐寥落,不求重拾光芒,能够再现昔日余晖足以使一众苦心经营的守业者们激动不已。团长特意犒劳一众员工外出吃香喝辣,唯独编排他俩留待大本营负责善后工作。德国剧团将会在这边逗留数月,团长临行前千叮万嘱务必牢牢看守他们这群掌上明珠,尤其那只身价不菲的猴子,万万不容有失,否则少一根毫毛都担当不起。  “哎唷,累垮老子了!”高温燥热的炎夏,闷得汗出如浆的胖子有点吃不消,索性躲到空调房内纳凉。他顺手夺过几盒巧克力把包装使劲一拆就仰头吞咽起来,再拿起啤酒瓶冰冰脸颊,直到有冷到发麻的痛快。劳累大半天的瘦子也趁机偷懒,还没进门就听到胖子在破口大骂:“走啥狗屎运,集体跑去大块鱼大块肉,偏偏坑老子独守阵地。就说那只小毛猴,不晓得从哪块花岗岩蹦出来的,尿壶大小不到就蜚声国际?最过分的是日常餐单里还得配搭一堆糕点果冻苏打饼之类乱七八糟的喂饲它,真是暴殄天物,人不如畜啊!”  “都说那家伙有灵性得很,相当鬼马狡黠。”瘦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难不成还怕它进化成金刚葫芦娃破笼而出?咱们可全是精制铁笼,老子刚才故意蹲在它面前扬起一排巧克力晃来晃去,再大口大口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你猜它多阴险,出其不意地朝我一轮狂抓。哼,别忘了我套了件防护衣,老子就是要气死它个小妖精!特么的有种它咬我啊!”  “等等,你腰间的钥匙串呢?”  “OMG,快过去,这妖孽该不会??????”不祥之感瞬间笼罩心头。  “糟了,它果真把关在铁笼的动物也一并放出来了!册那,怎么可能??????” 笼子里空空如也,现场说不出的一片狼藉。  区区一只灵长类动物竟然有如此能耐,它的大脑该不会被核爆炸辐射过吧?最可恨的是现在入夜时分,外头乌漆抹黑的,那些逃脱的动物不知道有没有猎豹、狗熊等威猛食肉兽。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草坪似有何物在猎猎作响,自浓重夜色中闪现一道尖锐的凶光。一胖一瘦被吓得两股战战,屁滚尿流。  此时此刻,始作佣者正踩在高高的货车集装箱顶,转动着抢来的钥匙串,露出一脸睥睨天下的气势。  眨眼间,嗖的一下就逃窜不见了??????  “你这只讨人厌的小活狲,别跑,快给我回来!”  备注——  【活狲:上海话解作猴子。】
  Chapter3. 我们的大学  大学一词源于德语中Universal,具有普遍、万有、广博、无所不包之义。无论是综合性大学还是专业性的学院,大学就好比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舞台,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和多姿多彩的校园文化。你既是编导又是主角,所有的聚光灯朝你打来,尽情演绎着青春时光的最美华章。也许大学里的教学制度、配套设备、专业规划等方面不一定尽如人意,但大学的状态绝对是美妙的,日后踏入社会往往会怀念起曾经那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氛围。当然俄国作家契诃夫说过“大学能培养一切能力,包括愚蠢。”有人过得精彩有人过得枯燥,有人拼命折腾也有人迷惘不前,大学是梦想者的天堂,也是坠落者的温床。“University”一不小心就容易变成“由你玩四年”,上大学还是被大学上,关键看你如何去领略。  “心柔,快过来看,学校的图书馆多端庄多雄伟啊!”巧心柔跟好姐妹伊桃手挽着手,怀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前往新生登记处。几位高年级的迎新志愿者热情地带领她们办理入学的零碎手续、领取生活用品和参观校舍,简直“一条龙”服务。路上每一个新生的脸蛋都洋溢着青涩与朝气,他们刚脱离熟悉的家乡,背负着鼓鼓的行李和亲人不舍的目光前往这个陌生城市,准备迎接别人口中的“象牙塔”生活。心柔除了庆幸能考入这所遐迩闻名、学风浓郁的高校,更难得的是能够与一起奋斗的好姐妹再同窗四年。回想起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两个小妮子抱在一团又哭又笑了大半天。  伊桃天生大大咧咧、豪爽直率的活泼性格,留着一头火红的齐肩短发,醒目而不落俗套。相反,身材高挑的心柔不单俏颜若雪,人也长得灵气,轻盈的雪白裙子在炎炎夏日给人以生机盎然。她一头乌黑柔软的波浪形长发自然垂落,高兴时笑声像银铃般清越。告别了土得掉渣灰蓝相间的高中校服,一红一白的靓丽身影走到哪儿都能轻易聚集周围的焦点。  “稍等一下,”心柔从小背包里翻找起来。“哈,找到了!”  “我的千金大小姐,你要找的难道又是那个音乐盒?”  心柔姽婳而顽皮地眨了眨眼,“音乐盒的发条有点松,我想看附近有没有可以修理的钟表店。”心柔手中的音乐盒,外形是一个精致的回旋木马,扭紧发条后会随着音乐而旋转。伊桃知晓这小玩意对心柔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便不再嚼舌头了。领着她们的学姐说东门出去就有很多店铺,现在的大学基本上都与市区打通,像开放性公园一样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出。除了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学校后园。学姐煞有其事地再三告诫,有事没事千万别好奇心杀死猫,后园那一带在很多年前与旁边的工厂划分,如今已经彻底荒废了,只剩下一座破旧的仓库。后来那工厂也因经营不善而倒闭了。由于发生过不少“凶猛”的传闻,自此被封为禁地,无人胆敢踏进。  心柔和伊桃八卦完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果然每间学校都是灵异事件的滋生地。不管怎样,心柔对大学生活还是充满了无限向往。校园的百花湖波光潋滟,轻风拂过让人感到难以比拟的舒坦。如果不是拖着一箱行李,她真想漫步湖边,在青翠草地上打个午盹。  这时耳畔传来一阵悠扬而悦耳的乐声,隐约听出是萨克斯所吹奏的音色。“那棵古老大树下围了好一拨人!”反应灵敏的伊桃立即发现了前方的状况。心柔顺着她手势一看,大树就在百花湖的对岸,音乐肯定是从人群里传过来的。最令人诧异的是,连伊桃都听出旋律跟音乐盒的几乎一模一样。不顾伊桃和学姐的疑惑,心柔已经跃进草丛里,朝着人群奔去。她的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怎么可能?居然还有人知道这首歌?”  另一边厢,千星羿正全神贯注地吹奏着手中的萨克斯,丝毫来不及感慨自己为何又平白无故地被卷入一场看似无聊的风波里。
  一小时前,找到寝室的星羿安顿好个人行李。他随身物品并不多,零碎的生活日用品,几件便装,电吉他,还有黑色小木匣。他翻出从前封锁的唱片和乐理教材,从今天开始,埋葬在里面的只会是过去的不幸。  整理妥当后,星羿走到阳台吹吹风。虽然是略显窄小的四人间,不过星羿没有太大要求,干净整洁就足够了。几位室友的床位空空如也,似乎都还没来报到。现在的他满心期待着新室友的到来,他们来自哪里?是怎样的为人品性?又会发生哪些属于大学独有的奇趣秩事?  “总有一天,星光会降落到你身上。”即使对未来带着几分迷茫,如同一张白纸不知该从何描绘,但是星羿绝不轻言放弃。  星羿想把校园内的地标性区域都逛一遍,反正时间尚早,多熟悉环境也有好处。当路过一棵古老大树的时候,发现围满了探头探脑的学生。星羿摘下耳机,几经辛苦才挤进去,只见一个长得像疣猪臃肿的胖子正被三四个不良青年拳打脚踢。胖子将怀中笨重的萨克斯死命护着,浑身污迹斑斑,肺部的空气几乎有进没出。  怎么大学还有这种欺凌弱者的幼稚行为?星羿从人群的交谈中了解到来龙去脉:这几个不良青年并非本校的学生,而是附近小区的小混混。为首的就是叼着烟拽在一边的倪老大,常常欺负这个叫魏超的胖子。魏超倒是大二的在读学生,平时的成绩不错尤其是理科方面,但是脑子就有点痴呆,看上去傻乎乎的,还有人说他有狐臭,所以一向没什么朋友。自从得罪了这群恶霸后,就更没人愿意跟他打交道了。今天的事情无非是倪老大对胖子的萨克斯来了兴致,想抢过来把玩几下。魏超却不肯就范,说这是外公生前留下的遗物。  人家的遗物也抢?这帮人渣简直连防空洞的废青都比不上,难道就没人管吗?一个围观者说,全体领导和老师都在登记处和办公楼忙活着呢,不过已经有学生跑去通传了。  魏超越是杀猪般嚎叫,倪老大就越觉得过瘾。他猥琐地熄灭烟头,然后走过去把萨克斯抢到手,谁知魏超乘机朝他手腕咬去。哎哟。倪老大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盛怒之下他搬起一块大石头对着萨克斯砸去……  “等等——”  虽然说事不关己,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围观的美男子是最好不过的。可要星羿亲眼看着人家的遗物被糟蹋,这比殴打的是他更活受罪。现在明显等不及救兵来了,于是硬着头皮趟上这片浑水。  几十双眼睛镭射光似的扫向星羿,倪老大也有点懵了,这人脑袋瓦特啦,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各位大哥大,千万别误会。”星羿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小的并非存心干涉,只是不忍心一件有价值的古董就此摔个稀巴烂。各位不知道,老货色吹出来的音色特别有质感。”头一回说出这么滑稽的台词,星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倪老大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懂得鉴赏乐器?”真的。骗你的。“让小的斗胆瞧瞧。这里脖管和笛头的黄铜造工尤为精致,镀漆均匀无凹凸之处,真是大演奏才配派上用场。转卖出去保证可以卖个好价钱,换了是我砸这猪头也不要砸掉它呀。”星羿觉得自己像是传销人士,就差配上一副故作深沉的黑框眼镜。他见倪老大有所动摇,接着说下去。“本人自小对Sax情有独钟,若不介意的话,能否容许小的即场试试音,好一解心瘾?”   倪老大迟疑了好一会,终于松懈地将这件“古董”玩意交给星羿。星羿在心中暗想原来这厮也不过是一头蠢驴。他尽量放松身体,调整好体内的气息,手指灵巧地在金色的音键上跳动,声音便从那低沉的管口徐徐上升。萨克斯在阳光底下闪耀着光泽,旋律时而清新圆润时而凄清婉转,悠扬地从密密实实的人群中穿透而出,带着一股平静的深邃仿佛将人拉到记忆的漩涡中。  那一刻,所有人如痴如醉;  那一刻,所有人忘却呼吸。  直到星羿颇有绅士风度地90°鞠躬,众人才从绕梁的余音中响起热烈掌声。倪老大意犹未尽地点点头,裂开嘴笑得像一坨屎。正当倪老大准备伸手接过萨克斯,星羿朝远方大喊 “老师来了!”所有目光被转移过去,趁他们分散注意力,星羿低喝一声“快跑”,拉着胖子钻出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心柔绕过百花湖赶到古老大树的时候,恰好错过了方才一幕,人群早已散尽了。  为了让好姐妹打起精神,伊桃火急火燎地把心柔拉去逛周边。修理好音乐盒的发条后,心柔的心情稍微顺畅一些,还一起打包几袋麻辣烫回寝室。伊桃这个湘南辣妹子可谓是无辣不欢,看着汤水上飘浮着厚厚一层的调味酱料,简直比她的头发还要红。  让道!让道!星羿和魏超被穷追不舍了大半小时,每次眼看快要摆脱又被倪老大和他的跟班们追上,这年头出来混的都那么有毅力么?都怪这个死胖子体型笨重,那一坨坨肥肉明显严重缺乏锻炼,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星羿捧着萨克斯都比他跑得快。最后星羿决定兵分两路,让魏超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去引开倪老大他们。  跑着跑着就来到了学院实训楼,这边正在盖新楼舍,周围都是施工中的建筑工地。心柔和伊桃碰巧迎面走来,结果双方猝不及防地撞个正着。心柔应声倒地,重重地压在背包上,里面传来沉闷的碎裂声。星羿也被撞得眼冒金星,只听到红头发的女生突然哇哇乱叫,原来穿着白衣衫的女生被麻辣烫溅了一身,手臂和小腿一块块红肿起来。心柔却顾不得痛楚,立马打开背包一看,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差点气过背去的心柔,真恨不得把眼前的少年碎尸万段。这时候,她看见少年被人一手掐住胳膊。迷迷糊糊的星羿用力晃了晃脑袋,眼见追了上来的倪老大怒发冲冠,一只拳头在头顶上方高高举起。连他都敢耍,是不是嫌命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星羿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撮泥沙撒过去,倪老大来不及防范,眼耳口鼻全被呛得辛辣不已。趁着倪老大一团混乱,星羿连道歉都顾不上讲就拔腿而跑。  倪老大一边扣喉一边在原地发飙,呼喊着那几个跟班小弟,说:“人在哪里?快来人!追!给我追!”  ★★★★★★★★★★★★★★★★★★★★★★★★★★★★★★★★  “好了吗?”两个少年正想方设法撬开一扇破烂的铝合金窗户。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瀛风用铁棒撬开半边,勉强够一个人钻进去。向来风驰电掣的高杰亮抢先一步,“我要看看那小偷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让我逮到就给他来一招剥皮拆骨、千刀万剐!”  由于校区学院众多,两人不慎走错路迷失了方向,意外地闯进这个人迹罕至的区域。这里地形复杂,野草齐膝,附近还有废弃的工厂残垣,光秃秃的树桠就像魔爪伸向苍穹,天色人为操控般暗了下去。在猎奇心理的驱使下,高杰亮卸落沉重的挂包,打算稍作休憩再仔细视察一番。就在刹那间,从杂草丛里蹦出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挂包拖走。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往仓库的方向消失了踪影。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商议从后门的窗户溜进去。两人钻进去后,因为内部光线昏暗,没有携带手电筒的高佬只能摸黑搜查。不久,行事缜密的瀛风似乎察觉到不对劲:“高佬,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并不像普通的仓库,倒是像——演出用的大舞台!”  “奇怪,莫非有不明就里的新生无意闯进来?”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房间里,摆放着过期的生活用品和泛黄的陈旧照片,一个容貌如异国贵族的英俊少年细心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外面传来动静后,房间里的灯立即熄灭。
  同一时间,开展“逃命之旅”的星羿总算成功躲开追赶。不过他感觉四周的坏境越发诡异,与整个学校的形象显得格格不入。脚底不经意地踩到一块破木板,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写着:后园勿进。难道此处就是学校传说中的后园禁地?他仰头一看,阴森森的巨大仓库不知何时座落在眼前。   仓库的大门长着厚厚的锈迹,铁链早已被解开。星羿直接推门而进,门柱因生锈而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不敢轻举妄动的星羿放慢了脚步,骤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狠狠抽取,随后一股气流向他涌来。星羿早就留意到有人朝他挥拳,机智地侧身闪躲,让飞来横拳扑了个空,但另一只拳头又飞快补上来。星羿反手钳制着对方,定睛一看动手者竟然是个浑身英伦范的金发男。  瀛风见势不对,急忙拉着高佬离开。高佬突然听到春蚕般进食声,就在楼梯口那边。哎呀,是他的挂包,东西被丢得满地都是。漆黑中似乎还触摸到一个软绒绒的物体,心底形容不出来的那种麻麻痒痒。这物体不仅有温度,甚至好像对着他露出两颗狡黠的虎牙。伴随一丝阴冷的笑声,几道红刃狂乱划来,痛得高佬捂住伤口嗷嗷直叫,然后重心不稳地从二楼的楼梯摔了下去……  星羿与金发男停止交战,只见另一道细小黑影自栏杆上方一跃而下,急速从大门口蹦去,不知所向。   “那是……猴子?大学居然还有这种玩意?”星羿难以置信地问。  “……更准确来说,应该称呼它——精通Chinese Kong fu的 super monkey。”金发男不禁脸色一沉。  幸亏楼层不高,四肢发达的高佬及时保护好重要部位。挂包里的一些物件也随之掉落下来。星羿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翻开后大吃一惊:  “你跟我是……同一个专业的?”   ★★★★★★★★★★★★★★★★★★★★★★★★★★★★★★★★  “世事无奇不有”果真是一句不怕掉牙的老话。不可思议的不止高个子是同班同学,更不可思议的是闯进仓库的四人都是同班同学,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四个人还被编排到同一个寝室!  猴子的身上有可能含有无名细菌,必须先送高佬到医院就诊。幸好抓得不算严重,医生给他打了两支疫苗针,开了些消炎药。高佬一路上直呼霉运压头,看来大一还是甭想泡到好妹纸了。离开的时候,医疗室的收音机正播放着一则某马戏团动物逃离事件,如果他们有留心听的话……  晚上还好赶得及参加专业的新生见面会。各位新生、班主任、辅导员还有班导生之间算是进行了初步的认识。几位班导生都是大二的学长学姐,负责协助老师们对新生给予帮助和管理。有些新生当仁不让地走上讲台,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起来。特别是来自北方的同学,种种话题信手拈来,丝毫不显羞涩。不善于表达的星羿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直到下台才发现自己忘了脱掉耳机。按他的话,还是不太习惯那么“赤裸”地暴露于人前。何况他还没从短短一天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他不得不开始对自己的人生刮目相看了。  回到602寝室后,更不知如何打开话匣,四个人相视无言。
  “呃……那个……”星羿尝试踏出第一步,如果不采取主动的话,尴尬的窘局只会一直维持下去。既然要开展新的生活,必须要改变以前寡淡的性格。毕竟四年的大学时光里,还要跟这几个古怪的“租客”同一屋檐下。  “那个……呃……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吧……”  话毕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准确的台词应该是:不如相互深入地交流一下吧。只不过他们委实奔波了一整天,晚饭毫无着落。正当星羿难堪得快要钻进吉他箱的时候,三个奇葩很配合地从胃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震动。  “啊哈哈哈哈哈哈……”倒是大块头的伤兵率先爽朗地大笑三声,歪打正着,四子默契地苦笑起来,气氛缓和了些。  “可惜我们的干粮全被那只功夫猴子啃得七七八八了。”瀛风额前的刘海富有线条地垂下,给人酷酷的感觉。  “Don’t stare at me(不要盯着我看)!”金发男在国外浸泡过,谈吐间习惯夹杂着几句洋词。“我的baggage只有简简单单的生活必需品,可谓两袖清风,拍手无尘。”他的话不假,床上的行李尽可一眼扫光,日用品还是直接购买学校配套的一式装。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在电影里锦衣华缎一箩箩地空运过来才合理啊!瞧他刚才眼明手快地套好被单,那一幕真吓掉其他人的眼珠。难怪有人说,出国留学的人更注重培养独立自主的性格。  星羿拿出超市买的膨化薯片说:“家乡那边带来的特产所剩无几了,现在包里只有上好佳……”奇葩们互望几眼,瞬间饿狼化身般狂抢猛夺……  瀛风留意到星羿的电吉他。“你练了有几年?”  “爱好,谈不上精通。”星羿不想给新室友留下自大的坏印象。  “风风可是吉他狂人。”高佬抢过发言权,他跟瀛风从小住在同一个小区,以前倒不常接触,初中进了尖子辅导班才熟络起来。“风风曾经在外面组过几年乐队。至于我嘛,比较杂,排萧、架子鼓、葫芦丝等都有玩过,暑假做兼职存了些零花钱,打算来这边再挑些新乐器。富二代你呢?”  金发男对“富二代”三个字反感地翻了几翻白眼:“高中时期我一直担任学校乐队里的贝斯手,最近在钻研Walking Bass,你们不觉得电贝斯所带来那种既华丽流畅又浪漫典雅的质感是多么令人痴迷吗?”  “主音吉他、架子鼓、贝斯,如此看来,我们602完全可以尝试创建一支寝室乐队!”星羿倏地站起来,一提到音乐他就打起精神。难得他那么主动,自己都有点被吓了一跳。  气氛又再度陷入绝对零度。就在星羿感叹有点自作多情的时候,瀛风跟着站起来:“我赞成!”  “我听风风的!”高佬也没有异议,大家等富二代的最后表态。  “well……yeah,why not……just……高竹竿你能不能别乱用些恶心的称谓?还有我全名叫傅玹晔!”  “玄烨?爱新觉罗?玄烨?”大家脱口而出。  “那以后就叫小烨子好了。”高佬语不惊人死不休。  慢着,怎么听着有种皇帝变太监的感觉?傅玹晔觉得自己真的被搞成“负”二代了,IQ、EQ锐减为负。  “呃……那个……好啦,让我们为乐队击掌为誓吧!”为防止交谈内容往低俗化延伸,星羿决定来个“powerful ending”。开学第一天总算有惊无险,虽然这班中国好室友横看竖看都不太靠谱的感觉。
  伊桃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发根,走到新闻系的寝室串门。果然,心柔闷闷不乐地依偎在书桌,对着损坏的音乐盒发呆。碎到这种程度恐怕不好修理了。伊桃特地拿了一支烫伤膏给她,“亲爱的,你看手臂通红通红的,涂完药早点睡吧,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不然真变成烧香牌熊猫眼了。”  无精打采的心柔谢过好姐妹,直到舍监阿姨拉下总电闸才回到床铺。对于她来说,开学第一天已经是多事之秋,但愿往后的日子能顺意些。她静静地合上双眸,哼着那首熟悉的歌谣,回忆如同仲夏夜的热浪,奔向那段纯净而美好的童年时光……  游乐园里游人如织,天空湛蓝而透明,朵朵白云随风摇曳着。这里永远属于儿童的天堂,洋溢着充满魔力的欢乐声。自然没有人留意到,在卡通滑梯的底部躲藏着一个小女孩,嘤嘤地哭起来。忘了哭了多久,直到一道拖得长长的影子挡住漏进来的阳光。女孩放下泪花沾湿的小手,迎向逆光下站着的男孩。  女孩坐在长长的椅子上,向一面之缘的男孩诉说着她的委屈:  原来今天是女孩的生日,爸妈早前答应过抽空陪她庆祝。谁知道由于工作繁忙,他们把这事全然忘记了,女孩忿忿之下实施了人生第一次的“离家出走”。她说妈妈每次生日都会陪她来游乐园骑回旋木马,可是当她望见人山人海的喧闹,心里又感到异常害怕。她明白大人是过于劳碌一时忘记而已,于是便责怪自己不懂事不体谅。说着说着,女孩的眼眶又微微泛红了。  “来。”男孩在她额头上做了个摇滚手势,他相信这个手势能为人带来好运。“跟我走。”  游乐园里有海盗船、跳跳床、星际火车、惊险迷宫,还有生动的歌舞剧演出。男孩稚嫩的小手牵着她,仿佛穿梭在奇妙的梦幻世界里。男孩告诉女孩,他父母在两年前已经离异,游乐园里的保安伯伯心疼他,经常偷偷领他进园内玩耍。  两个小人骑着回旋木马,直至咸蛋黄的夕阳归落西山。回去的路上,女孩踩着轻快的步子说,不如来我家吧,我家有好多好吃的。反正爸妈天天忙到很晚才回家,我的书房还有一架大大的三角钢琴呢!  男孩坐在钢琴椅子上,三角钢琴仿若皎洁月光下的圣哲之神,弥漫着遗世独立的气质。男孩的纤细十指按在键盘上,音律饱满而不失灵气,手型和指法掌控得相当扎实,没有可以挑剔的陋习,音准、节奏的把握力度也很细腻。从那以后,女孩一有空余时间就悄悄跑去游乐园找男孩玩耍。如果父母不在,女孩会邀请他到家里做客,并为她指导技术。慢慢地,女孩的钢琴水平有了质的提高,父母对她的练习要求也放宽不少。  女孩发现男孩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一个人仰望夜晚的天空,好像对着星星在诉说心事。男孩看见她走过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音乐盒,“哟,送你。”上紧发条后,回旋木马一边转动一边播放音乐。  这首歌很动听,有点像是某个地方的民谣,名字叫什么?男孩摇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听过。女孩又问,如果可以跟星星许下愿望,你最想实现什么?  “我想飞。”  “好想飞!”  假如能赐予他一双翅膀就好了,可以有能力去自己憧憬的地方,去寻找远方的父母,或者逃离此地。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一人留在穷山恶水的小城?  女孩取下纤白脖子上的月牙形项链,轻轻地帮男孩系上。  她说,有月亮的陪伴,星星就算只剩自己一颗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愉快的时光仅仅度过几个月,那天女孩边哭边跑了很长很长的路,“我不要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呜呜……保安伯伯说他要退休了,游乐园也很快要拆迁了,爸爸的公司濒临裁员,我们要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原来,再铁的关系终有一天也会分离。  男孩再去女孩家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已经搬走了,连通讯地址都来不及留下。后来心柔为那首歌谣填了词,名字叫做《小指勾》。  还会再见的,一定会的。  我相信。  《小指勾》  小小纸花
随风而飘  绕过洒满阳光的长椅上  你说童年似泡泡
既绚丽又短暂  长长音符
黑白琴键  指尖中流萤  时光巷道
拉过的诺言永久不变迁  牵着你的手飞翔  越过浩瀚的汪洋
天穹蓝  云里伴随甜美梦乡  牵着你的手成长  未来纵然多忧伤
再黯然  回忆的笑靥中冲淡  星已睡了
月也静了  相逢会在那愿望铺满天空的时候
  Chapter4.野猪大改造  星羿以为大学的第一个清晨可以自然醒来,结果全寝室六点不到就被高佬唱戏般的喊声吵醒。他一个劲地指着外面操场说来了好多穿着军装的教官,当中还有几位女兵,长得可粉嫩可俏丽可飒爽英姿巴拉巴拉的。  不等他说完,室友们齐心地白了他一眼。  有时候,男生情谊的建立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经过一晚的相处,星羿大概了解他们的一些特征:  高个子真名叫做高杰亮,朋友都称呼他高佬。一米九的身高,肌肉硕实,四肢修长,不禁令人想起《十兄弟》里的高脚七。别看他少一根筋似的,为人处事倒不失正直讲道义,应该是个靠得住的傻大哥。难以忍受婆妈磨叽的人,平时喜欢听朴素柔和的乡村音乐。  好兄弟瀛风同样人如其名,弹得一手疾风般纯熟的吉他,还是舞技精湛的hip pop高手,rap起来也相当有功力。有着俊朗不凡的外表,但是性格偏内敛,谈吐不痛不痒如吞温开水。身板瘦削却爱穿大一号的运动服,挽起来的大大的袖口,看起来有几分嘻哈达人的形象。  傅玹晔这个华丽的富二代,对充满迷幻气息的英伦摇滚情有独钟。他爱化淡淡的烟熏妆,烫得暗黄的秀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活像时装派对走出来的名模。没想到他还真的定期会为某家公益杂志社兼职平面模特儿,赚取生活费。年少多金还会套被单的公子哥儿真是让人不想活了。  至于千星羿,总有种室友足够奇葩反倒显得自己太普通。高佬无意间看见他的银项链,结果一晚的话题都拿他来开涮,说戴女性饰物实在娘爆了。明明最逗比的人是他自己,昨天洗完澡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爆出这么一句经典语录:子曰,裸睡可吸日月精华,生疮愈。  室友们又配合地爆笑了一分钟。忘记多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了,星羿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换上崭新的迷彩服后,新生们准时八点来到校区的体育馆内集合。大学军训仿佛意味着正式告别了有课代表督促自己背英语单词、课堂不得开小差、老师会耐心讲解试卷错题的中学时代,告别了懒懒散散的暑期生活,也告别了父母羽翼的保护;从饭来张口、称心如意的小皇帝到接触来自天南地北、个性各异的大学同学;大学里靠的是严己自律,接受各种训练的洗礼,独自面对未来的种种考验。校长和总教分别为动员大会发表演讲后,宣布大一军训正式开展。  “一二三四——”  “响亮点!没吃饭吗?”  “一、二、三、四。”  “报不好不许放饭!”  “一!二!三!四!”  万里无云的魔都天气一歇浪,一歇热,着实让人抓狂。但是教官对待这群天之骄子却丝毫没有额外的放宽。一开始就马上来个下马威:在烈日炙烤下的操场慢跑十圈,接着再用半小时矫正军姿,立正、齐步走、正步走、停止间转法、蹲下起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些枯燥乏味的动作。地面热气拼命往上透,脚底又酸又烫,汗水像一泻千里的洪水,不断从每一个毛孔中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滴落在地上。  几千人的大操场从集合前的叽叽喳喳变成鸦雀无声,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溶入几千人的脚步声里。一天操练下来,谁也不想动,谁也不想吭声,回到寝室也无力吐槽了。每个人口干舌燥,有的颈部被晒得红彤彤一圈,甚至脱了一层表皮,本来比煤球还黧黑的高佬看上去更像是印度本土难民。难怪他午休时很彪悍地来了一句:天公造孽的,这破军训累得都没胃口上厕所了好伐!瀛风见怪不怪地摊摊手,说不定他只是因为教官不是铁骨柔情的女同胞而心生郁闷罢了。  教官一声“解散”,所有人发现这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但是军训结束并不代表大学一天的行程就此告一段落,众多社团部门已经纷纷摆起宣传摊位和悬挂条幅,为了招兵纳贤无不铆足干劲地摇旗击鼓。  文学社、乒羽社、陶瓷社、围棋社、登高协会、相声协会、跆拳道协会、跑酷部落,当中也不乏稀奇古怪的诸如:来沪吃货俱乐部、穿越剧研究小组、海贼王冒险团等等,让人目不暇接。新生们疲累如灌铅的好奇心又死灰复燃,谁不渴望有更大平台去展示才华?  主干道不消片刻就站满密密麻麻的人群,心柔和伊桃也表现得兴致雀跃。红白小妮子融入熙来攘往的招募现场里,思考着什么社团最合心意。伊桃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张麦田戏剧社的宣传单子——目前学校傲视群雄的首席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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