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 戴望舒舒是我国。。。诗歌。。。无论理论还是。。影响

施蛰存&《戴望舒诗全编》引言
唐文一 刘屏主编.往事随想 施蛰存.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01月第1版.
《戴望舒诗全编》引言
戴望舒生前印过四本诗集。第一本是《我的记忆》,1929年4月由上海水沫书店出版。水沫书店是刘呐鸥、戴望舒和我合作经营的一个小出版社。当时我们都是文学青年,年少气盛,想介绍一点外国文学,也想自己创作一点文学作品,每天总得动动笔头。可是积稿甚多,总是很不容易找到肯为我们印行的出版商。一赌气,我们就自己办起一个出版机构。刘呐鸥出钱,我和望舒出力,我们劳资合作,首先印了我们自己和朋友的创作,定名为《水沫丛书》。二年之间,印出的诗集有望舒的《我的记忆》和姚蓬子的《银铃》,小说集有刘呐鸥的《都市风景线》,我的《上元灯》和徐霞村的《古国的人们》。望舒的诗,虽然已在纠、说月报》等文学刊物上发表,开始引起文艺界的注意,但是他的诗集还送不进上海几家新文学书店的大门。第一是因为诗集的销路打不开,第二是因为作者的名声还不够。我们自办书店,印出自己的作品,可以说是硬挤上文坛。望舒的《我的记忆》,也是硬挤上诗坛,书虽印出,但不能.204
说是有了客观的需要。《我的记忆》出版之后,在爱好诗歌的青年读者群中,开始感觉到中国新诗出现了一种新的发展。望舒的诗,过去分散发表在不同的刊物上,读者未必能全都见到,现在结集在一本诗集中,它们的风格呈露了。在当时流行的新月派诗之外,青年诗人忽然发现了一种新风格的诗。从此,《我的记忆》获得新诗读者的认可,标志着中国新诗发展史的一个里程碑。水沫书店因淞沪抗日战争发生而歇业,《我的记忆》和其他的书都绝版了。1932年,我在现代书局编《现代》文学月刊,为望舒发表了新的诗作和《诗论零札》,在青年诗人中引起了很大的兴趣,各地都有人向书店中访求《我的记忆》,可是已无书供应了。于是我请望舒再编一本诗集,列入我编的《现代创作丛刊》,由现代书局出版。我的原意是重印《我的记忆》,再加入几篇新作诗就行了。岂知望舒交给我的题名《望舒草》的第二本诗集,却是一个大幅度的改编本。他把《我的记忆》中的们日锦囊》和《雨巷》两辑共十八首,全部删汰,仅保留了《我的记忆》一辑中的八首诗,加入了集外新涛,共四十一首,于1933年8月印出,杜衡为撰序文。《望舒草》的编集,表现了望舒对新诗创作倾向的最后选择和定型。在《我的记忆》时期,望舒作诗还很重视文字的音韵美,但后来他自我否定了。他的《诗论零札》第一条就是“诗不能借重音乐,它应该去了音乐的成分”。为了符合他的理论,他编《望舒草》的时候,才完全删汰了以音韵美见长的旧作,甚至连那首脍炙人口的《雨巷》也不愿保留下来。这样,《望舒草》就成为一本很纯粹、很统一的诗集。无沦在语言辞藻、情绪形,205.
式、表现方法等各方面,这一集中的诗,都是和谐一致的,符合于他当时的理论的。这本诗集,代表了戴望舒前期诗的风格。现代书局于1935年歇业,《望舒草》也绝版了。上海杂志公司老板张静庐,曾经是现代书局的经理,知道望舒的诗能有销路,他就请望舒再编一本诗集应市。这时候,望舒从法国回来不久,住在上海,未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可是已结婚成家,又碰上父亲故世,有老母要养,因而生活相当窘迫。幸而承胡适之为他介绍给中英文化教育基金会,请望舒从西班牙文译《堂·吉诃德》①。每月交译稿三万字,基金会每月付他预支稿费二百元。依赖这一笔收入,望舒的生活才得安定下来。可是每天一千字的译文加详注,要占了大半天时间,此外,他还在很高兴地办《新诗》月刊,计划印行《新诗丛书》,自己就反而没有诗了。编第三本诗集,不得不把《我的记忆》中被删汰的十八首又全部收进去,加上《望舒草》和五六首新作,一共六十三首,题名{望舒诗稿》,于1937年1月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这本诗集出版的时候,我不在上海。当年八月,全面抗日战争爆发,我到昆明去了,直到八年以后,胜利复员回上海,才得到一本。这本《诗稿》的“目次”页上,第一篇是《自序》,但书中并无序文。我查了四五个印本,都无序文。可知是急于出版,来不及等作者的序文,而目录上却没有删掉。《望舒诗稿》不是一本理想的结集。在作者,它是为微薄的生活补贴而编的;在出版商,它是为“生意眼”而印的。因此,要求内容多些,印刷快些。全书的排字、校对,都很草率,误①望舒译作(吉诃德爷)。此书因抗日战争爆发而没有译完。·206·
字、夺字不少。也有一些文字似乎是作者自己改的,我觉得有几处改得反而不及原作。1938年至1947年,望舒旅居香港,他的诗都发表在香港报刊上,我很少见到,1948年,他回上海,把战时所作诗二十五首,编为《灾难的岁月》,由上海星群出版社印行。这是他的第四本诗集。望舒在香港,在一个文化人的岗位上,做了不少反帝、反法西斯、反侵略的文化工作。他翻译了西班牙诗人的抗战谣曲,法国诗人的抵抗运动诗歌。他自己的创作,虽然艺术手法还是他的本色,但在题材内容方面,却不再歌咏个人的悲欢离合,而唱出了民族的觉醒,群众的感情,尤其是当他被敌人逮捕,投人牢狱之后,他的诗所表现的已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和民族气节了。望舒作诗三十年,只写了九十余首,论数量是很少的。但是这九十余首所反映的创作历程,正可说明“五四”运动以后第二代诗人是怎样孜孜砭砭地探索着前进的道路。在望舒的五本诗集中,我以为《望舒草》标志着作者艺术性的完成,《灾难的岁月》标志着作者思想性的提高。望舒的诗的特征,是思想性的提高,非但没有妨碍他的艺术手法,反而使他的艺术手法更美好、更深刻地助成了思想性的提高。即使在《灾难的岁月》里,我们还可以看到,像《我用残损的手掌》、《等待》这些诗,很有些阿拉贡、爱吕雅的影响。法国诗人说:这是为革命服务的超现实主义。我以为,望舒后期的诗,可以说是左翼的后期象征主义。望舒于日在北京病故。1957年4月,人民文学出版社请艾青选编了一本《戴望舒诗选》。这个集于是从《望舒诗稿》中选录了二十三首,从《灾难的岁月》中选录了二.207,
十首,合共四十三首,有艾青的序文。在当时的文艺气候中,这个集子是选得很妥当的,可以看到望舒诗艺的整个历程。这是望舒的第五本诗集,他自己不及见到的。1957年以后,由于政治波涛的几度腾涌,文艺路线愈“左”愈窄,望舒的诗被冷落、被埋没了几乎二十年。但是,有一位台湾诗人痖弦,却在70年代编出了一本《戴望舒集》,以应海外读者的需要。可知在这一段时间,望舒的诗不行于大陆,却为海峡彼岸的青年诗人所重视。这是望舒的第六本诗集。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出现了新的气象,文艺界也生动活跃起来。有许多新的青年诗人涌出,大胆地突破旧教条的枷锁,写出了现代型的新诗歌。于是就有人想起了戴望舒,要找他的诗集来参考和借鉴,也有不少学者,在搜集他的有关资料,作现代文学史的研究工作。青年诗人周良沛费了不少精力,搜集望舒的全部诗作,共得九十二首,编为《戴望舒诗集》,保留了艾青为《诗选》写的序文,又请卞之琳写了新序,卷尾有周良沛的《题记》,详细叙述编辑这本诗集的经过情况和校读观感,由四川人民出版社于1981年1月印行。这是望舒的第七本诗集,可以说是最完全的诗集。可惜的是,此书排字、校对太草率,有许多误字、夺字,甚至有遗漏一整段的。1983年,香港三联书店希望有一本戴望舒的选集,列入他们的《现代中国作家选集》丛书,委托我和应国靖从事编纂。当时我病住医院,精力不济,无法多动手。因此,除了写一篇躬●言》,并提供一些资料之外,所有的工作都是应国靖做的。这是戴望舒的第八本诗集,书名就称《戴望舒》。虽然列入选集丛书,.208.
实已收入了全部诗作。此书已于1987年11月在香港出版,不久将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一个国内版。望舒初期的诗,有很浓厚的中国古诗影响。及至他沉浸于法国诗,才渐渐地倾向欧洲现代诗,竭力摆脱中国诗的传统。他一边翻译介绍外国诗,一边从中吸收自己所需要的养料。湖南人民出版社从1981年开始编印了一套《诗苑译林》,委托我收集望舒的译诗,编一个集子。我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任务,花了一年时间,编出了《戴望舒译诗集》,在1983年4月出版。从这个译诗集,我们可以看出望舒的译诗工作是和他的创作互为影响的。初期的戴望舒,从翻译英国颓废派诗人道生和法国浪漫派诗人雨果开始,他的创作诗也有些道生和雨果的味道。中期的戴望舒,偏爱了法国的象征派诗,他的创作诗就有些保尔·福尔和耶麦的风格。后期的译诗,以西班牙的反法西斯诗人为主,尤其热爱洛尔迦的谣曲,我们也可以在《灾难的岁月》中,看到某些诗篇具有西班牙诗人的情绪和气质。《戴望舒译诗集》首先是研究戴望舒创作诗的参考资料,其次才是作为一本优秀的译诗集,为文艺读者介绍外国诗歌。最近香港报上有人评介这个译诗集,也曾将望舒的译诗和创作进行比较,而认为读了此书,“好像读到了比其他译诗集更多的东西。”①戴望舒,作为一位新兴诗人,成名于30年代初。他的三本诗集也都是出现在30年代。它们虽然极为文学界所注目和赞扬,它们的风格也确曾影响了许多同时代诗人,但是这几本诗集都只印了一二千本。40年代出版的《灾难的岁月》听说只印了五百①见日香港&星岛晚报)载叶彤作(翻译与表达),·209·
本。这些诗集如果能够卖完,已经算是新诗集的畅销书了。《戴望舒诗选》出版于1957年,正是批判胡适、胡风、《红楼梦》研究的高潮刚才退落,反右的大浪正在涌起,解放前一切文艺作品没有人读的时候,这本诗集却静悄悄地印行了18500本。1981年的四川版《戴望舒诗集》,初版印8500本,同年12月再版,累计到38000本。听说后来有三版本,不知印了多少。《译诗集》的初版也印了4220本。这一系列数字,说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三十年间,文艺书的一般读者和文学研究工作者,青年诗人,猛增了三四十倍。这岂不是文化水平大幅度提高的现象吗?可悲的是,望舒已不能知道,他的诗,非但没有被时代所淘汰,反而使他的声誉更盛于生前。浙江文艺出版社有一个计划,要为本省诗人印出一系列的“全编”。已出版的第一种《徐志摩诗全编》,获得读书界的高度评价。现在打算将戴望舒的创作诗、译诗和关于诗的一切杂文零札,汇人一编为《戴望舒诗全编》。我以为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工作,对望舒诗的爱好和研究者、图书馆和藏书家,都提供了很大的方便。·210·日
朱光潜著.朱光潜集.花城出版社,2009年1月版.
《望舒诗稿》
一个“伴著孤岑的少年人”“用他二十四岁的整个的心”,在“晚云散锦残日流金”的时候,“彳亍在微茫的山径”,看他自己的“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像山间古树的寂寞的幽灵”。那时寒风中正有雀声,他向那“同情的雀儿”央求:“唱啊,唱破我芬芳的梦境”!他抬头望见白云,心里像有什么像白云一样地沉郁,“而且要对它说话也是徒然的,’正如人徒然向白云说话一样”。到“幽夜偷偷地从天末来”时,他对“已死美人”似的残月唱“流浪人的夜歌”,祝他自己“与残月同沉”。他是一个“最古怪的”夜行者,“戴着黑色的毡帽,迈着夜一样静的步子”。他“走遍了嚣嚷的酒场,不想回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他低声向“飘来一丝媚眼”说,“不是你”,“然后踉跄地又走向他处”。回到家时,他抱着陶制的烟斗,静听他的记忆“老讲着同样的故
事”;或是看他的梦“开出娇妍的花”,“金色的贝吐出桃色i的珠”;或是坐在“憧憬之雾的青色的灯”下“展开秘藏的I风俗画”。这种幸福的夜不是没有它的灾星。他会整夜地作1“飞机上的阅兵式”,看“每个爱娇的影子”“列成桃色的队l伍”,寻不着“什么地方去喘一口气”。I像一般少年,他最留恋的是春与爱。“春天已在斑鸠的I羽上逡巡着了”,他“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L的雨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他问同路上的姑娘要“那朵簪在发上的小小的青色的花”,或是和l一1她唱和“残叶之歌”,或是款步过那棵苍翠的松树,“它曾经l三1遮过你的羞涩和我的胆怯”,或是邀她坐江边的游椅说:“啮fi着沙岸的永远的波浪,总会从你投出着的素足撼动你抿紧的】专j嘴唇的”。但是他也经过爱的一切矛盾,虽是“一个可怜的l錾1单恋者”,当一个少女开始爱他的时候,他“先就要栗然地l1惶恐”,他告诉愿“追随他到世界的尽头”的人说:“你在戏{J谑吧!你去追平原的天风吧”11望他是“一个怀乡病者”,他常“渴望着回返到那个如此I嚣青的天”。“小病的人嘴里感到莴苣的脆嫩,于是遂有了家110乡小园的神往”。但是他有时自慰:“因为海上有青色的蔷}薇,游子要萦系他冷落的家园吗?还有比蔷薇更清丽的旅伴1呢。”因为他有怀乡病,对同病者特别同情。百合子向他微f笑着,“这忧郁的微笑使他也坠人怀乡病里”。】这“辽远的国土的怀念者”原来是“青春和衰老的集合【体”。他感觉最深刻的是中年人的悲哀。他“只愿在春天里l活几朝”,而他“心头的春花已不更开”。他“知道秋所带来.{的东西的重量”。从前在他耳边低声软语着“在最适当的地l方放你的嘴唇”的,他已经记不清是樱子还是谁了。他自觉}’437
得是在唱“过时”的歌曲:老实说,我是一个年轻的老人了,对于秋草秋风是太年轻了,而对于春月春花却又太老。这是《望舒诗稿》里所表现的戴望舒先生和他所领会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单纯的,甚至于可以说是平常的,狭小的,但是因为是作者的亲切的经验,却仍很清新爽目。作者是站在剃刀锋口上的,毫厘的倾侧便会使他倒在俗滥的一边去。有好些新诗人是这样地倒下来的,戴望舒先生却能在这微妙的难关上保持住极不易保持的平衡。他在少年人的平常情调与平常境界之中嘘睇出一股清新空气。他不夸张,不越过他的感官境界而探求玄理;他也不掩饰,不让骄矜压住他的“维特式”的感伤。他赤裸裸地表现出他自己——一个知道欢娱也知道忧郁的,向新路前进而肩上仍背有过去的时代担负的少年人。他表现出他的美点和他的弱点,他的活泼天真和他的彷徨憧憬。他的诗在华贵之中仍保持一种可爱的质朴自然的风味。像云雀的歌唱,他的声音是触兴即发,不假着意安排的。戴望舒先生最擅长的是抒情诗,像一切抒情诗的作者,他的世界中心常是他自己。他的《诗稿》中除掉一两首可能例外,如《妾命薄》之类,似全是他自己的生活片段集锦。在感觉方面他偏重视觉,虽然他论诗主张“诗不是某一官感的享乐”;在情感方面他集中于“桃色的队伍”,虽然他有一位留“断指”做纪念的朋友;在想象方面他欢喜搬弄记忆和驰骋幻想,他在“古神祠前”看他的蛛脚似的思量:
从苍翠槐树叶上,它轻轻地跃到饱和了古愁的钟声的水上。他在烟卷上笔杆上酒瓶上证实记忆的存在。一般诗人以至于普通人所眷恋的许多其他方面的人生世相似乎和戴望舒先生都漠不相关。读过《望舒诗稿》以后,我们不禁要问:戴望舒先生的诗的前途,或者推广说整个的新诗的前途,有无生展的可能呢?假如可能,它大概是打哪一个方向呢?新诗的视野似乎还太窄狭,诗人们的感觉似乎还太偏,甚至于还没有脱离旧时代诗人的感觉事物的方式。推广视野,向多方面作感觉的探险,或许是新诗生展的唯一路径。归根究竟,做诗还是从生活人手。戴望舒先生所以超过现在一般诗人的我想第一就是他的缺陷——他的单纯,其次就是他的文字的优美。诗人的理论往往不符他的实行。读完《望舒诗稿》之后看到附录的《诗论零札》,我们不免要惊讶,他的开章明义就是:一、诗不能借重音乐,它应该丢去了音乐的成分。二、诗不能借重绘画的长处。他的许多新形式的尝试(如《十四行》《南巷》《记忆》《烦忧》之类)和许多可爱的描写句不都是这两个原则的反证么?戴望舒先生对于文字的驾驭是非常驯熟自然,但是过量的富裕流于轻滑以至于散文化,也在所不免。《我的记忆》除头二段以外大半近于prosaicⅢ,《林下小语》中的:
你到山上觅珊瑚吧.你到海底觅花枝吧;、之类诗句虽然有它的可爱处,也很容易流于轻易。像《生涯》里的人间天上不堪寻。人间伴我惟孤苦。和《残花的泪》里的寂寞的古园中,明月照幽素,一枝凄艳的残花对着蝴蝶泣诉。之类似乎太带旧诗气味了。在《乐园鸟》中,亚当夏娃被逐的花园据说是在“天上”,似亦有斟酌的余地。不过这都是小疵。就全趣说,《望舒诗稿》的文字是很新鲜的,有特殊风格的。
艾青著.艾青说诗意人生.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版.
望舒留在世间的作品并不多,现在见到的,只有《望舒诗稿》和《灾难的岁月》两个本子,共计诗八十八首,而且都是短诗。他曾以“我的记忆”和“望舒草”的书名出过两个集子,那些作品,大都已收进《望舒诗稿》里了。望舒初期的作品,留着一些不健康的旧诗词的很深的影响,常常流露一种哀叹的情调。他像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对人生采取消极的、悲观的态度。这个时期的作品,充满了自怨自艾和无病呻吟,作为一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青年,写出那样的诗,显得离时代很远。那时候,正是第一次国内战争时期。例如:“人间天上不堪寻”,“人间伴我唯孤苦”,“朝朝只有呜咽”,“只愿春天里活几朝”,“为了如今唯有愁和苦,朝朝的难遣难排,恐惧以后无欢El,愈觉得旧时难再”,“我将含怨沉沉睡,睡在那碧草青苔……”处处都是颓废的、伤感的声音,对时代的洪流是回避的。这样的作品,对当时的青年,只会产生不好的作用。听说他曾经一度对现实采取积极的态度。这件事,在他的作品里也留下了痕迹。这个时期的作品,虽然那种个人的狭隘感情的咏叹,依旧占了很大的篇幅,但调子却比过去明朗,较多地采用现代的日常口语,给人带来了清新的感觉。例如在《我的记忆》这首诗里: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087
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或是选一个大清早,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老朋友。在《路上的小语》里:——它是到处都可以找到的,那边,你瞧,在树林下,在泉边,而它又只会给你悲哀的记忆的。——它是我的,是不给任何人的,除非有人愿意把他自己底真诚的来作一个交换,永恒地。在《秋》里:我从前认它为好友是错了,在《祭日》里:当然她们不会过着幸福的生涯的,像我一样,像我们大家一样。这就和他过去写的诗,那些充满了旧词藻的语言有了很大差别。这些诗里,即使也还是充满了忧伤,这种忧伤是属于现代人的。这些都是现代人的088
日常口语,而这些口语之作为诗的语言,在当时,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在这个时期,他也写了一些比较纯朴的、属于现实生活的诗,尽管他写的只是从某个侧面,或是某种程度上美化了的。这样的诗,使我们读起来就比较亲切。例如他在《断指》里,写了对一个为革命牺牲的朋友的怀念,这是他在抗战前所写的诗中最有现实意义的一首诗;而在《村姑》里,他给我们描出了一张动人的风俗画,他很巧妙地刻画了一个农村少女的心情。假如我们不过于苛求,我们认为诗人是在寻找一些新的题材——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以外的题材了。我这样说,并不是非难诗人写自己的感情生活,我的意思是诗人的感情生活应该有时代的联系;同时,更重要的,诗人必须关心自己的时代。不幸这种努力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又很快地回到一个思想紊乱的境地,越来越深地走进了虚无主义,对自己的才能作了无益的消耗。这在《古意答客问》和其他的许多诗里,都留下痛苦的影迹。例如:你问我的欢乐何在?——窗头明月枕边书。而在《赠克木》里,表现得更彻底,观念和词藻的游戏也更厉害:你绞干了脑汁,涨破了头,弄了一辈子,还是个未知的宇宙。诗人徒劳地思索着,除了使自己更困惑之外,不会有更好的答案。他感到更深的寂寞,终于连声音也停止了。抗日战争爆发。每个诚实的诗人都从民族利益的面前惊醒过来。望舒虽然没有写诗,但他是兴奋的,他在香港主编一个报纸的副刊,发表了许多歌089
颂抗日战争的诗,他翻译了《西班牙抗战谣曲》。直到一九三九年的元旦,他才重新写作,那面貌就和过去的作品完全不同了:新的年岁带给我们新的希望。祝福!我们的土地,血染的土地,焦裂的土地,更坚强的生命将从而滋长。新的年岁带给我们新的力量。祝福!我们的人民,艰苦的人民,英勇的人民,苦难会带来自由解放。——《元日祝福》写这样的诗,对望舒来说,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我们在他的诗中发现了“人民”、“自由”、“解放”等等的字眼了。我们当然很高兴。一九四一年间,日军占领香港。诗人在敌人占领的区域里过着灾难的岁月。在《致萤火》里,他在对自己的命运完全绝望的时刻,想起远方:在什么别的天地,云雀在青空中高飞。他吞咽着沉哀地过着日子,怀念着战斗的祖国。他被日军逮捕,投入狱中,受到了折磨和考验,在狱中写诗。在《狱中题壁》里,他用切齿的仇恨记录了敌人的暴行,最后他说:当你们回来,从泥土掘起他伤损的肢体,090
用你们胜利的欢呼把他的灵魂高高扬起,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曝着太阳,沐着飘风:在那暗黑潮湿的土牢,这曾是他唯一的美梦。这种爱国主义的感情,使他重新认识了现实,认识了中国。诗人在《我用残损的手掌》里,写自己用手抚摸祖国的地图,用高度压缩的词句,概括地描述了祖国的广大的陷落了的土地,句句都充满了哀痛;到后来笔锋一转,对解放区(我想他指的是延安)寄予极深的爱: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在那上面,我用残损的手掌轻抚,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我把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贴在上面,寄与爱和一切希望,因为只有那里是太阳,是春,将驱逐阴暗,带来匙生,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蝼蚁一样死……那里,永恒的中国!他相信解放的日子一定会来,他的心始终维系在战斗的人们一起,熬受着痛苦与侮辱:把我遗忘在这里,让我见见091
屈辱的极度,沉痛的界限,做个证人,做你们的耳,你们的眼,尤其做你们的心,受苦难,磨炼,仿佛是大地的一块,让铁蹄蹂践,仿佛是你们的一滴血,遗在你们后面。——《等待(二)》“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他过了很长的一段又寂寞、又沉痛的日子。这个时期的诗,是在艺术上最成熟的作品,风格起了很大的变化,摈弃了语言和观念的游戏,把自己的真切而又悲痛的感受,用精炼而又纯朴的表现手法刻画出来,常常给人以极深的感动。诗人对美好的生活充满了信心。他写了《偶成》,这是我们所看到的诗人的最后的作品。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像花一样重开”的日子终于来临。历史没有嘲弄诗人的期待。日军投降了。一九四九年,望舒回到了解放了的国土。但他在敌人的土牢中受了伤,患有很重的气喘病。他曾经和我谈起想重新写诗。他的这个心愿没有实现,不幸于一九五。年二月离世长逝。作为喜爱他的诗的一个同志,作为他的一个092
朋友,我常常为他的过早的去世而感到惋惜,觉得是中国人民的一个损失。望舒是一个具有丰富才能的诗人。他从纯粹属于个人的低声的哀叹开始,几经变革,终于发出战斗的呼号。每个诗人走向真理和走向革命的道路是不同的。望舒所走的道路,是中国的一个正直的、有很高的文化教养的知识分子的道路。这种知识分子,和广大劳动人民失去了联系,只是读书很多,见过世面,有自己的对待世界的人生哲学。他们常常要通过自己真切的感受,有时甚至通过现实的非常惨痛的教训,才能比较牢固地接受或是拒绝公众所早已肯定或是否定的某些观念。而在这之前,则常常是动摇不安的。构成望舒的诗的艺术的,是中国古典文学和欧洲文学的影响。他的诗,具有很高的艺术魅力。他的诗里的比喻,常常是既新鲜又适切。他所采用的题材,多是自己亲身所感受的事物,抒发个人的遭遇与情怀。可惜的是他始终没有越出个人的小天地一步,因之,他的诗的社会意义就有了一定的局限性。望舒从年轻的时候起,就致力于外国文学的翻译工作。他曾翻译过罗马诗人沃维提乌思的《爱经》,沙多勃易盎的长篇小说《少女之誓》;却也曾以江思的笔名翻译过十月革命时期的作品《一周间》,后来又以艾昂甫的笔名翻译过《普希金革命诗抄》,今年出版了他所翻译的西班牙诗人《洛尔伽诗抄》。这些工作,都和他的一部分创作一样,是他所留给我们的一份财富。093
施蛰存著.北山散文集 1.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0.
诗人身后事
诗人戴望舒逝世已四十年了。前三十年,大家都不谈起其人及其诗。从一九八O年起,谈到他的文章出现得多了,但是,作为望舒的最亲密的朋友,我没有写过一篇回忆他的文章。关于望舒的事,我知道,别人也知道的,让别人写,比我写好些。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我不写更好些。正因为是最亲密的朋友,反而无法写回忆记。四十年来,我对亡友的职责,只是为他经营后事。一个文人的后事,不是处理田地、房产、企业,而只是几卷遗文残稿。望舒的文稿,在前三十年,我只尽了保藏之责,但也有-/b部分损失。近十年间,我为他经营编集和出版,做了一部分工作,还留下不少。现在我写此文,作一个总结和交代,为研究戴望舒及其诗的青年学者提供一份信息。一诗作一诗1乍诗人戴望舒在一九五O年二月二十八日突然逝世于北京,对人民中国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他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上的贡献。但是,他的一本诗选371
集,书名就称《戴望舒诗选》,由艾青作序,在一九五七年和一九五八年接连印了二版,总计行销了一万八千五百册。这是在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之后不久,正在“反右”、“反右倾”的热潮之中,也是在“诗歌大跃进”的前夕。在这样一种时间和空间中,望舒的诗能销售至一万八千五百册,似乎不能说没有影响。不过,这种影响是潜在的、沉默的,主要在诗的形式、风格,而不在诗人的思想、感情。自从一九五O年以后,大陆上不再有“新月派”的诗,也不再有“田间派”的诗。几乎所有的诗,都是戴望舒模式的自由诗。作为诗人的戴望舒这个人,自从他去世后,却有三十年无人提起。直到一九八。年,大陆文学及其作者经过一段十分坎坷的旅程之后,又有人想起了,或重新发现了,戴望舒其人及其诗。一九八。年五月号的《诗刊》上,出现了一组纪念望舒逝世三十周年的文字,首先是重新发表了他的五首诗:《雨巷》、《流水》、。《我用残损的手掌》、《过旧居》、《偶成》。其次是金克木的两首纪念二诗:《晨星》和《夜雨》。其次是卞之琳的《戴望舒诗集序》。T卞之琳作序文的《戴望舒诗集》是青年诗人周良沛编的,编成:于一九八。年二月。一九八一年一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印行了{第一版,共七千八百册。同年十二月,印了第二版,累计至三万六{千册。听说以后还印过第三版,我没有见到。这是望舒诗的第一个:全集本,共收诗九十二首。卷前有卞之琳的序,并收入了艾青给一:九五七年版《戴望舒诗选》写的序。卷尾有周良沛的《编后》记。可i惜的是,这个本子有不少排印、校字的失误。:一九八二年,北京外文出版社印行了一个法文本的《戴望舒:诗选》,从周良沛编的集子中选译了七十首,法文译者为燕汉生和!苏珊·贝尔娜,但其中有六首诗是作者自己译成法文,曾在一九:三五年三月号的法国文学月刊《南方文钞》上发表过。这个法文本:还附有望舒的《诗论零札》、金克木的两首纪念诗、望舒的生平年372
表和胡乔木的悼词。卷前有译者燕汉生的序言。这是第一本外文版的望舒诗选集,编入《熊猫丛书》。望舒逝世后,一部分遗稿在我手里,多数是译稿,其中较完整的是一本西班牙诗人洛尔伽的诗选。我为这本译稿做了编辑加工,编为《洛尔伽诗钞》,交给北京作家出版社,于一九五六年印行。到一九八一年,老友彭燕郊为湖南人民出版社计划一个译诗丛书,定名《诗苑译林》,他希望我能为望舒编一册译诗集。我用了一年时间,把散见在二三十年代各种刊物上的望舒的译作,连同一九四七年刘以鬯印的《恶之花掇英》和一九五六年的《洛尔伽诗钞》,合为《戴望舒译诗集》,于一九八三年四月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初版共印了四万二千二百册。浙江文艺出版社计划为几位浙江诗人出一部全集。一九八六年,首先印出了《徐志摩诗全编》,颇受读书界欢迎。于是,邀我帮助他们编成一本《戴望舒诗全编》,于一九八九年印行。这个集子收入了望舒的全部诗作及译诗,也有一些补佚的作品。J7以上是最近十年间,我经手或参与的,望舒的诗创作和译作3结集出版的情况。l舀Jll版的《戴望舒诗集》,有盗版在北京出现过,据说东北书市上屡见,但我没有见到。香港三联书店出版过一本《戴望舒》选集,署名是“施蛰存、应国靖编”,但事实上我没有参加编辑工作。这个选集收入了几篇望舒早年发表在鸳鸯蝴蝶派刊物上的小说,它们都是作者少年时期的习作,没有成熟,况且望舒后来也没有写过小说,把这些作品编入选集里,我以为是非常不适当的。香港三联书店还印行过一本《戴望舒佚文》,这本书我至今还没有见到,故不知其内容。望舒的散文、杂文,为数不少,我和吴晓铃分别保存了一些,几乎都是香港报纸副刊的剪报。这些文章很少署望舒的本名,因此就不能肯定全是望舒的作品。为此缘故,我373
们无法编定望舒的文集。既然没有印出过戴望舒的文集,那么,“佚文”这个名词就没有意义了。另有一本香港版的《戴望舒选集》,吕达编并序,一九八O年香港文学研究社印行。这个选集,我也至今未见。早在一九七七年,台湾方面已出版了痖弦编的《戴望舒卷》,也是一本诗与散文的选集。二俗文学诗,无论创作或译作,是望舒主要的文学事业。其次就应当是小说、戏曲等俗文学的研究。在香港编《星岛日报》副刊的时候,他办过一个《俗文学》周刊。国内许多俗文学研究者,如吴晓铃、孙楷第、傅芸子、赵景深、叶德均、关德栋等人,都高兴为他撰文。虽然,、每期篇幅不大,不能容纳长篇专著,但就其所发表之短札小记观7之,学术水平相当高超。这个刊物,大约出刊了三十多期。十年前,T夏威夷大学的马幼垣教授,来函嘱我收集全份。我从赵景深、谭正:璧处,凑合我自己所藏,居然得以配全。马幼垣教授曾编了一份目:录,由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印行传布。!一九四九年,望舒到北京后,曾在北京大学中国语文学会作:过一次演讲,讲的是唐人传奇《李娃传》。后来,他把这一次的讲稿;写定,仅写了二节,即突然去世。友人吴晓铃根据残稿,补写成文,!题日《读李娃传》,于一九五一年由巴黎大学北京汉学研究所印发{了一个单行本。f望舒遗留的一批关于小说、戏曲研究的丛稿,亦由吴晓铃整:理,编成一本《小说戏曲论集》,于一九五八年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印}行。1现在还遗留一本望舒辑校的《乾腰子》(唐·李商隐纂),在吴374
晓铃处,未能印行。如果不是哮喘病夺去了他的生命,我想望舒在今天,必然已成为研究俗文学的专家。三译作翻译工作,占去了望舒很多时间。他译了许多外国文学书,法国和西班牙的诗歌,是望舒自己乐于翻译的,这也是他的诗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译诗就是外国诗的再创造,所以,十九世纪的英法诗人的诗集中,经常收入译作。望舒译波特莱尔的《恶之花》和洛尔伽的谣曲,都是他自己特别重视的。散文文学的翻译介绍,仅有一小部分是望舒自己选题,译好后再找出版机会的,例如沙多孛里盎的《少女之誓》、拉第该的《陶尔逸伯爵的舞会》、高莱特的《紫恋》等五六种。其余,大部分是为了生活,接受出版社的预约而同意翻译的。例如蒲尔谐的《弟子》,提格亨的《比较文学论》,以及各种短篇小说集。有两个译本,不是望舒愿意译的,然而不能不勉强接受任务。一本是一九三七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土耳其政治》。这不是一本文学书,望舒从来不译这一类的书。但商务印书馆找不到人译,又急于出书,在付给高额的预支稿费的优惠条件下,才勉强接受下来,赶时间译出交稿。另一本是纪德的《从苏联回来》。望舒虽然对纪德一向很景仰,但纪德访问苏联后,回到巴黎,发表了这样一部反苏反共的游记,在法国文艺界,不论左派、右派都有意见,这一情况,望舒是知道的。我想他不会主动译这本书。这个中译本,一九三七年在上海出版,出版者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引玉书社”,卷前卷后,都没有译者署名。当时抗日战争已经发生,我到了昆明,没有见到375
这本书。直到一九四O年,我在香港叶灵凤家中见到此书,叶灵凤告诉我,这本书是戴望舒译的。第二天,我就问望舒,望舒也不否认。我不便追问,一笑了事。他译《现代土耳其政治》,还肯署名,译了这本书却不署名,可知他做这一翻译工作,是很勉强的。望舒从法国回来之后,没有适当的工作。不知是由什么人介绍,“中英庚款委员会”请他从西班牙原文译塞万提思的《唐·吉诃德传》,每月交稿二万字,由庚款委员会预支稿费二百元。在一九三六至一九三八年问,望舒的生活,恐怕主要是依靠这一份定期收入。在我所保存的望舒遗物中,有一封胡适的亲笔信,代表“中英庚款委员会”,正式约望舒翻译这本西班牙文学名著。这封信,被我在“文化大革命”时销毁了。翻译《唐·吉诃德传》是望舒乐意做的工作,他在西班牙旅游,,时,曾买回几种不同版本的原著。他参照这些版本,郑重译出,每一二章都有大量注释,是一个学术性的译本。这个翻译工作是完成了1_的,但因为译稿按月寄去北京,经过战争,全稿至今不知下落。我这;里还留有一部分残稿,是复写的存底本,计正文第一章至第二十二f章,页码从七到二百三十四,中间有许多缺页,第十六章全缺。另外}还有数十页注文,只有第三章至第七章的注文是全的。正文每章中:只有注文编号,而不附注文,可知译者的意图是将全部注文排在全{部正文之后的。第二十一章的注文编号止于五百三十三,第二十二;章没有注文编号,可知是译毕全章后,再考虑加注的。书名译作《吉:诃德爷》,望舒一向主张用“爷”字来译西班牙文的Don,他以为可:以相等于中国北方的“大爷”。从残存的译稿看来,望舒是把这本书}当作欧洲文学经典著作来翻译介绍的,全稿在战争中亡失,非常可l惜。现在抄出第四章的全文及注释,发表于(《香港文学》),以留鸿爪。376
一九二九年,望舒曾为商务印书馆译了希腊朗果思《达夫尼思与赫洛艾的恋爱故事》,也是一个有详注的学术性译本。这部陲藿译稿已交给商务印书馆,没有印出,原稿在淞沪战争中损失了。隧一九-A.年,郑振铎计划编一套《世界短篇小说大系》,由商务《篓印书馆出版。这套丛书以国别分册,郑先生约我译波兰和匈牙利各縻一卷,约望舒译意大利和比利时各一卷。编译的要求是各国历代有f诗代表性的短篇小说,按时代编次。前有序言,后有作者小传,每卷在J:三十万字左右。当时郑先生约了许多译者,凡是在一九三一年淞沪l层抗El战争以前交稿的,译稿全部损失。我和望舒的译稿,迟到一九f事三二年才交出,因此,这个“大系”计划没有能够实现。我和望舒的l两本译稿都单行出版,列入《世界文学名著》丛书,以后又编人《万l有文库》。每本的篇幅字数都减少了。序文和作者小传也删节了大f半,已远非郑先生计划的规制。解放以后,商务印书馆把所存一切I文学稿件移交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冯雪峰找到了望舒译的《意大利l短篇小说集》的未用稿一大包,就寄给我保存。这一份手稿至今还导在,我曾抄出《序言》,在七十年代的香港版《海洋文艺》月刊上发表7过。望舒在上海时出版的译作,解放后有新版的,据我所知,有下列几种:(一)《鹅妈妈的故事》儿童读物出版社(一九五五)(二)伊凡诺夫《铁甲车》人民文学出版社(?)(三)《伊巴涅思短篇小说集》上海新文艺出版社(四)梅里美《高龙芭》江西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五)《爱经》湖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七)望舒在香港时的译作,大多数是报刊上发表的杂文,其中多数是介绍外国文学动态的。这些译文,都署笔名,因而无法知道哪些是出于望舒之手。比较完整的译文,有下列几种:377
(一)马尔劳《希望》(二)《淑女化狐记》(即迦耐特的LadyintoFox)(三)《春艳浮生记》(即FannyHill)以上三种,我所保存的剪报都不全,亦不知已译完没有。第二种译文节略很大,第三种是英国著名的黄色书,大约当时都是为稿费而译。望舒的译稿,至少还在我这里的,有以下四部:(一)《陶尔逸伯爵的舞会》这是法国天才作家拉第该的心理小说,译文曾在一九三三年的《现代》杂志上连载过,但没有印成单行本。(二)《二皮匠》这是西班牙作家阿耶拉的杰作,被推为《唐·吉诃德传》以后西班牙最伟大的作品。原名《贝拉米诺和亚波洛尼奥》,译本改称.《两个皮鞋匠》,或《二皮匠》。三(三)《西班牙的一小时》(四)《小城》:以上二种都是西班牙作家阿左林的散文集。所收各篇虽然大:多发表过,但始终未印单行本。望舒极重视这些散文,发表后还经l常修改,写成定本。在法国时,曾写信给作者阿左林。阿左林有复:信,同意望舒可以无条件翻译他的《西班牙的一小时》。f以上四部译稿,可能是望舒最认真从事的翻译工作,却偏;偏至今未能印行,令人丧气。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终于能使它j们出版。四评论和研究一九八O年是戴望舒及其诗在大陆上的复活年。《诗刊》五月378
号发表了有关戴氏的三篇以外,《文学评论》第四期出现了凡尼的《戴望舒诗作试论》;潮州青年萧应深写了《诗人戴望舒》,发表于莲鋈《读书》五月号;冯亦代撰《戴望舒在香港》发表于《新文学史料》第震四期。一九八一年以后,有关戴望舒及其诗的文章散见于各地报蘸冀刊者逐渐多起来,到一九八六年,到达了高潮。我所能见到的,仅縻是一部分。深入的评论和研究并不多,一般都是“平反冤案”性质l诗的文章。f≥前年,齐鲁书社出版了一本王文彬的《戴望舒传》,并无新的l詹资料和论点。l零有一个英国青年GregoryLee,中文名利大英,于七十年代末l在北京大学学习中国语文。他发现了戴望舒,有兴趣进行研{究。一九八二年,他来上海访问我,并搜集关于望舒的资料。在f北京,他访问了吴晓铃、卞之琳、金克木和罗大冈诸人。一九八I六年,又在巴黎访问了杜贝莱神父和艾登伯,都是当年和戴望I舒有交往的人。J7利大英掌握到不少新的材料,化了十年时间,写了一本《戴望9舒:一个中国现代派诗人的生平及其诗》(DaiWangshu:TheLifeandPoetryofaChineseModernist)去年由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印行。这是第一本用英文写的戴望舒评传,也是外国学者研究中国现代派文学的第一本著作。这本书共有七章,前三章是诗人的传记,后三章分别论《我的记忆》、《望舒草》和《灾难的岁月》三本诗集,探索戴望舒诗艺发展的历程。中间一章,即第四章,专论“现代派”l或“现代主义”l。作者以为,“现代派”这个名词,在欧美文学评论家的观念中,已经意义分歧,而中国人使用这个名词,又和欧美文论家有出入,故专设一章,论此问题。虽和戴望舒的诗无直接关系,却是很有必要的。379
这本书的出版,已给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西方学者,树立了一个典范,它将成为中西比较文学的一部奠基著作,我希望它很快就会有中文译本。一九九0年五月二十六日380
卞之琳著 &张曼仪编.卞之琳.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
《戴望舒诗集》序
诗人戴望舒(一九O五——一九五O年)去世已经整三十年了。这三十年变化很大,曲折也多。他的诗总算没有湮没。就在一九五七年和一九五八年的热闹里,一本&戴望舒诗选),由艾青写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印了两次,一声不响,也发行一万八干五百册。现在四川人民出版社,为了读者的长远需要,也为了纪念他的逝世三十周年,决定重印他的诗集。艾青目前忙于创作,实在顾不过来再为这本诗集写新序,我就勉为其难,在卷头添几句个人的想法。三十年一转眼过去了,故人日渐寥落。作为正是三十年前的这些日子曾经撰文悼念过望舒的笔者,我现在再说几句话,既是机缘,也是义不容辞。我那篇短文发表在一九五O年三月五日(人民日报)上,是为了配合北京的那次追悼会。当时望舒和我从香港同乘一艘货船(冒充押货员)到塘沽登陆,坐火车直达北京,还差几天不到一周年,共同感到的兴奋还是热乎乎的,想不到他竟溘然长辞人世。也许正因为热在一方面,就难免冷在另一方面吧,我在沉挚哀悼他的损失当中,在那篇小文里,提到“他的诗作”,只淡淡的说了,“还值得我们作历史的衡量和批判的估价,虽然那还是等到我们新基础上的新文学成熟到一定时候了再回过头来看才更有用处。因此,目前我们还是多向前面看,多推进我们多方面而又共同的工作,也就是推进他的生命。”我当时并不理解向前看和向后看之间的辩证关系。221
如今回顾起来,头脑有了松动,我对望舒的诗,在一些主要方面,感到好家能得出较清楚的看法。他达到他最后方向的道路,不仅对于他这样一代的诗人有典型意义,而且也符合他的特性。我们:,f;难以他相应的个别诗作的优缺点作为例证来辨认他在思想上,艺术上三阶段的曲折演进。大约在一‘九二七年左右或稍后几年初露头角的一批诚实和敏感的诗人,所走道路不同,可以说是植根于同一个缘由——普遍的幻灭+,面对狰狞的现实,投入积极的斗争,使他们中大多数没有工夫多作艺术上的考虑,而回避现实,使他们中其余人在讲求艺术中寻找了出路。望舒是属于后一路人。像这一路写诗人往往表现的那样,这种受挫折的感情,在他的诗里,从没有直接的抒发(至于他的第一本诗集&我的记忆》前半那一部分少年作,显得更多是以寄托个人哀愁为契机的抒情诗,似又当别论)。虽然如此,《断指》一诗,纪念他的一位为革命事业牺牲生命的朋友,从反面也足以证明这种思想根源。然后,随了他的诗艺在那本使他建立了当时有影响诗人地位的第二本诗集&望舒草)里达到更成熟,更有成就的境地,与日俱增,这种幻灭感进一步变形为一种绝望的自我陶醉和莫名的怅惘。直到全面抗日战争爆发以后,他才又转而直接参与了为民族解放和社会进步而斗争的有责任感的诗人的行列。这就导致他写出了他生平也许是最有意义的一首诗——&我用残损的手掌)。他在这个方向里进一步的成就原是可以期望的,但是他在日军占领香港时期被捕入狱而招致的哮喘病终于截断了他的生命。与此相应,戴望舒诗艺的发展也显出三个时期。这都有关他继承我国旧诗,特别是晚唐诗家及其直接后继人的艺术,借鉴西方诗,特别是法国象征派的现代后继人的艺术,而写他既有民族特点也有个人特色的白话新体诗。他对建立白话新体诗的贡222
献是不容低估的,也能用写在不同时期的具体诗篇的比较和对照来作出评价。望舒最初写诗,多少可以说,是对徐志摩、闻一多等诗风的一种反响。他这种诗,倾向于把侧重西方诗风的吸取倒过来为侧重中国旧诗风的继承。这却并不是回到郭沫若以前的草创时代,那时候白话新体诗的倡始人还很难挣脱出文言旧诗词的老套。现在,在白话新体诗获得了一个巩固的立足点以后,它是无所顾虑的有意接通我国诗的长期传统,来利用年深月久、经过不断体裁变化而传下来的艺术遗产。接着就是望舒参与了成功的介绍法国象征派诗来补充英国浪漫派诗的介绍,作为中国人用现代白话写诗的一种有益的借鉴。在这个阶段,在法国诗人当中,魏尔伦似乎对望舒最具吸引力,因为这位外国人诗作的亲切和含蓄的特点,恰合中国旧诗词的主要传统。然而,在一开头,望舒的那些少年作,尽管内容不同,也还呼应了以徐志摩、闻一多为首的日后被称为“新月”派一路诗对于形式整齐的初步试探。同时,在望舒的这些最早期诗作里,感伤情调的泛滥,易令人想起“世纪末”英国唯美派(例如陶孙——EmestDowson)甚于法国的同属类。然后,随了“新月”派注意形式问题的影响的日益消除,他的诗才开始奏出了一种比诸外国其他诗人多少更接近魏尔伦的调子,虽然魏尔伦不写自由诗。这个时期的代表作《雨巷)这首他的最流行的抒情诗,就应运而生。这里,在回响着中国传统诗词的一种题材和意境的同时,也多少实践了魏尔伦“绞死”“雄辩”、“音乐先于一切”的主张。到此高度,也就结束了戴望舒艺术发展的第一个阶段。戴望舒艺术探索的第二阶段亦即他的中期达到了恰好的火候,也就发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声调,个人独具的风格,而又是名副其实的“现代”的风味。一般评论家都认为《我的记忆》这首223
诗是他这个第二阶段的出发点。实际上,发展阶段总有交叉的地方。望舒生前自编的第三个诗集《望舒诗稿》(这是他截至一九三七年为上的诗总集)把《断指)排在&我的记忆)前几首的地位,紧接《雨巷},这不知道是否按写作先后次序的排列。不管怎样,最后由作者排在相邻地位的这两首诗本身就显示了两个艺术阶段的倾向,前者是结束前一个阶段而后者就具备了后一个阶段的格调。望舒生前,至少有一个时期,并不珍惜他一度最为人称道的那首诗而较重视&我的记忆)以后写的许多诗,其中不无道理。对比一下前述的两首诗,自会窥知他自己偏好的玄机。(雨巷)读起来好像旧诗名句“丁香空结雨中愁”的现代白话版的扩充或者“稀释”。一种回荡的旋律和一种流畅的节奏,确乎在每节六行,各行长短不一,大体在一定间隔重复一个韵的一共七节诗里,贯彻始终。用惯了的意象和用滥了的辞藻,却更使这首诗的成功显得浅易、浮泛。相反,较有分量,远较有新意的&断指)却在亲切的日常说话调子里舒卷自如,锐敏,精确,而又不失它的风姿,有节制的潇洒和有工力的淳朴。日常语言的自然流动,使一种远较有韧性因而远较适应于表达复杂化,精微化的现代感应性的艺术手段,得到充分的发挥。所有这种诗里的长处都见之于从&我的记忆)(一九二八年?)这首诗开始以后所写的诗里,而且更有所推进,直到第二个诗集的例如(深闭的园子)、《寻梦者)、(乐园鸟)等最后几首的写作时期(一九三一年?),这些诗似应视为戴望舒充分成熟时期的代表性作品。戴望舒的这种艺术独创性的成熟,却也表明了他上接我国根深柢固的诗词传统这种工夫的完善,外应(迎或拒)世界诗艺潮流变化这种敏感性的深化,而再也不着表面上的痕迹。我们到此就很难讲它们受了例如晚唐、五代诗词的“影响”,虽然气质上和这些诗词的纤丽是一脉相承的。他在这个时期所写的诗都224
是来自西方的自由体。他原先实际上实践了魏尔伦强调诗作的音乐性的主张,现在反过来在《诗论零札》里甚至断言要在诗里“去了音乐的成份”。现代法国诗人,例如作为后期象征派的耶麦(FrancisJammes),还有艾吕亚(PaulEluard),还可能有苏佩维埃尔(JulesSupervielle)等人,似乎接替了上世纪的同国诗人(其中包括上文没有提及的古尔蒙),在望舒个人风格的形成过程里,正像西班牙诗人洛尔加在他最后时期一样,都起了一点作用。但是现在只能说无形中彼此有点合拍而已。也就这样,望舒自己实际上也取代了徐志摩或闻一多在三十年代初期,别树一格,自创一派,而成了一位有较大影响的诗人。当一种诗风停止成长或熟过了头而变成一种习气的时候,它的局限性和缺陷也就较为显著。戴望舒在这个第二阶段的尾声时期的诗作也跳不出这个规律。比诸徐、闻,望舒运用现代日常汉语,更不说用口语了,作为新诗媒介,就缺少干脆、简练,甚至于硬朗。同时,偶尔在白话里融会一些文言和西语的词藻和句法,也略欠自然。与此相结合,形式的松散也易于助长一种散文化的枝蔓。望舒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而尝试了探求摆脱这种停滞的出路。他的初步摸索,却是方向不对头,竟然把他的习癖推向极端。对照用同一个题目的两首诗&灯),就足以见出这种逆转。两首诗的路数是一样的,各有所长。只是,撇开消极情调也还有不同不谈,前一首浓郁而蕴藉,后一首绡薄而落拓。进一步看,前一首通篇婉约;后一首却只有时遒劲,特别是有意插入一些文言字句的时候并不都能达到理想的陡峭、突兀感,甚至于用微弱的渐降凋收尾的地方(例如“转着,转着,永恒地……”、“摇着我,摇着我,柔和地。”)也未必能达到余音袅袅或“淡出”的效果,因此尽管统一性还是有的,一种平衡感的欠缺似乎使整副机器摇摇欲坠。这两首诗,一则列在望舒第二个诗集225
的近末尾,——则列在他最后一个诗集的开头部分。这种老化或解体倾向正表明艺术上到此也就需要有一个新的开端。新的转折点出现于望舒的最后一个诗集。《灾难的岁月》正是他诗艺发展上第二和第三阶段的交汇处。里边所收的是他在一九三四年和一九四五年之间所写的诗,一共二十五首。头九首可以看作是他的第二时期的余绪。其中,即使表现了趋于解体,的倾向,却也已经显出了形式感的复苏;《小曲)这首诗是这方面的最好例证。抗日战争正好来促成戴望舒终于实现了朝健康方向的转化。经过了一年半的沉默,他写出了一首不仅在主题和情调上而且在艺术处理上截然不同的小诗&元日祝福)(一九三九)。虽然诗本身算不上优秀作品,它却在诗人的发展中,不仅仅在思想上,成了最后阶段的明确无误的前奏。接着陆续产生的诗篇是自由体和近于格律体并用,试图协调旧的个人哀乐和新的民族和社会意识,也试图使它的艺术适应开拓了的思想和感情的视野。要达到类似这样的目标,对于一般诗作者都决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望舒生前也毕竟没有完成他前两个多少是对立的艺术时期的最终统一。尽管如此,这个薪的尝试时期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成就而没有失去他自己富有特色的个人格调,例如(过旧居)两稿和最后一首诗(偶成)(都是押韵的格律体或近于格律体)。(我用残损的手掌)(押韵的半自由体)则应算是戴望舒生平各时期所写的十来首最好的诗篇之一,即使单从艺术上看也是如此。就大家所知,戴望舒生平总共发表了九十二首诗。如果他还在人世,我敢信他不会愿意看到它们全部编入一本定本诗集的。很可能他自己会至少删去小一半,据他生前自编(望舒草》(也就在——定意义上是他的最具代表性的诗集)所规定的严格标准来判断。我自己完全同情他那种不断对于完善的探求。然而226
十全十美总是不可得的,讲究的结果往往却适得其反。想挑选自己中意的作品(如果真有完全称心的作品的话),因而经常摇摆不定,难免使由此产生的自己旧作的不同集子和版本内容上有重叠,有反复,面貌上有出入,因而总起来看反显得参差不齐,拖泥带水。这,在我自己的场合,当然远比望舒自编的几本诗集,更为触目。因此,促成这本诗集出版的年轻一辈热心人认为还是以全部收入为好,从中正可以充分看到戴望舒诗作的成长全程。我感到无法不同意。至于无沦从积极方面或消极方面怎样去得到教益,我们最好还是让读者自己去判断。现在我们是可以相信读者的鉴别力了。日北京227
金克木 晨星
天边一钩月敲起细碎的丁冬
微笑的启明星引导身后的鲜红
纷纷散落的点点闪光撞击洪钟
断断续续的银河展示有限的无穷
淡淡的白色籁籁地向西袭击长空
柔软的手温情脉脉地抚摸苍穹
娇嫩的眼半开半闭怀念着朦胧
寒冷的黑暗瑟缩地追逐默默的微风
幽静的丛林散发出香气尖锐又蓬松
莽苍苍大地呼喊着拥抱下降的儿童。
闪烁的一点光霎时将天和地连成一统。
金克木 &寄所思·夜雨
——为纪念诗人戴望舒逝世三十周年作
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点点滴滴,
稀疏又稠密。
模糊的未来,鲜明的往昔。
向北,向南,向东,向西,上天,下地。
悠长的一瞬,无穷无尽的呼吸。
喧嚣的沙漠。严肃的游戏。
西湖,孤山,灵隐,太白楼,学士台,
惆怅的欢欣,无音的诗句。
迷漾细雨中的星和月;
紫丁香,白丁香,轻轻的怨气;
窗前,烛下,书和影;
年轻的老人的叹息。
沉重而轻松,零乱而有规律。
悠长,悠长,悠长的夜雨。
短促的雨滴。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雨巷 戴望舒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