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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操盘手到开发商——我的中国式忏悔录(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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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乐居注：《我的中国式忏悔录》是一部长篇自传体小说，约30万字。作者在北京地产圈曾经风云，曾经亡命天涯，曾经一贫如洗。他的故事是我们过去的影子，你或他，可能都会在文中出现。此为第七篇。相关文章：《从操盘手 ...
乐居注：《我的中国式忏悔录》是一部长篇自传体小说，约30万字。作者在北京地产圈曾经风云，曾经亡命天涯，曾经一贫如洗。他的故事是我们过去的影子，你或他，可能都会在文中出现。此为第七篇。相关文章：《》《》《》《》《》《》第64-65章“滕老师，自古良医不自诊，还是您替我把把脉吧。我这个人，嘴上容易跑火车，万一说的得意忘形变成动车就该让您责骂了！”我收敛笑容极力做出虚心状，关公面前耍大刀，搞不好就是一顿削。“有个伟人曾说过，能正确认识自己的人不仅是明智的，而且是伟大的。心理学正是人类为正确认识自身而创建的一门学科。”滕华教授以循循善诱之言开化我这冥顽不灵之心，说：“我注意到你一个特点，恰与‘野虎’相反，由此看出你的性格特质和行为模式可谓和‘野虎’分处两极，很有意思。”“什么特点呢？”我紧张得咽下口水。“你不愿意佩戴任何饰物，抵触所有身体额外附着物给你带来的累赘感，手表、戒指、项链甚至眼镜。所以，你是一个极度自我，渴望内心自由的人，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适当的框制，你是具备犯罪倾向的人格类型。”滕华双目炯炯，似要逼视我主动坦白。“哪里啊，我家里条件您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闲钱购置这些玩意儿，我要是有钱我一定会买块手表戴戴。”我大声辩驳，做出不畏抗拒从严的姿态。“这与贫富无关。多少农民工从地摊弄个小玉坠或者狼牙什么的，说到底就是一种心理需求，并不在意这个东西的价值。”滕华摆摆手，说：“你即使经济条件允许也不会去主动寻求这些外物，再举些例子吧，你出门旅行一定只带尽可能少的行李，外面下雨只要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你连伞都不愿意带。你不愿意受到任何感觉多余的事物给你带来的限制，我为什么会细心观察你这一点呢，因为你这样的性格不太适合走入婚姻，这是我为钟情所担心的原因之一。”我哑口无言。事实上，滕华描述的细节和我的生活习惯极度一致，作为珠宝大王的儿子，家里从来就不少给我定制的玉佩玉坠，即使母亲强制我戴上，我也总是不经意就弄丢了。而为了扮演马志刚，准备了一副眼镜，戴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愿去碰了。当代小青年给手机镶个钻坠个链的时尚举动，我一概嗤之以鼻。而关于那些不带伞的描述，那简直就是在看着这些场景直播啊。我身上一阵阵地发紧，说：“这么说，我是个不正常的变态咯！”“没那么严重，这种性格也有相当积极的一面。”滕华不知何时竟绕到我背后，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内心充满自信，行事果决，思考和行动都天马行空，不受常规羁绊。所谓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关键就是这一步，你走得对不对。‘野虎’性格谨慎有余可犯罪行为却依然疯狂，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反证吗？你是一团火，可以灼痛他人也可以照亮世界，但本质是燃烧自己。‘野虎’是破坏力巨大的飓风，风过一片狼藉而自身却不留痕，平静过后继续酝酿下一场肆虐。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野虎’有你这么个类型的搭档，风借火势，火助风威，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场灾难啊！”“您的意思，‘野虎’倘若认识我，一定会上赶着跟我八拜之交咯！”我只能打哈哈来掩饰我的惊慌，“您说我和‘野虎’是性格两极，我怎么可能理解他的内心世界去帮您完成心理画像呢？”“这个问题，就当做你的作业吧，你应该可以自己找到答案。不过我提醒你一点，稍放自负自恋之心，谨存尊世敬人之意，你能完成得更好。”滕华极具针对性的话让我颇感不适。“放心吧，滕老师，我会静心思考今天所说的一切，您知道我信佛，佛说先自渡方可渡他人，大概和您对我的要求是一个意思吧。”我试图让自己在滕华心中的既定印象多些有利或者说干扰判断的因子，好比某些救世主一直强调自己如何伟大等等。“你是信佛不敬佛，正如你现在服我不敬我。你何时真正放下你的孤高傲绝，我相信我能观察出来。所以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你可以走了！”滕华自顾自喝着茶，目光投向窗外，丝毫不顾及我的面子，我此刻很清楚，在这位专家面前做过多伪装反而更危险，犹如足球场上花哨的过人动作，在经验丰富的铁卫面前就是儿童杂耍。“好吧，我先告辞。不过您说我服您，其实我还没彻底服气呢，如果您可以再说出两三个我个人的生活习惯特征，以后上您的课我都行叩拜礼！”我干脆单挑生扛，既然你看死了我，我不妨死给你看。“叩拜就不必了，以后讲台前深鞠三躬吧，不过要面带笑容，否则跟告别仪式一样，搞得大家心情沉痛就不好了。”滕华脸上带着揶揄的笑，说：“你饮食嗜辣，听音乐偏好摇滚，不讲究穿戴鄙斥名牌但是对其又博闻强记；够了吗？不然我再说说你的性取向性偏好？”“够了够了，老师我真的服了！我会用功，就此告辞！”我心中自然震惊不已，对自己能否继续深藏潜行疑虑丛生。“伴君如伴虎”之险是因为看不透，我却是被人看得太透。我深鞠三躬后惶惶然退出，出门后竟一时茫然不知该去哪儿。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个著名的哲学命题现在如此清晰地映照我的命运，逼迫我痛苦地审视自己，难道我只能靠他人的提点才能找到活出自己的证据？我忽然感觉到，其实我就是一种善忘的动物，用善忘去逃避，用善忘去无知，进而用善忘去无畏。需要忘记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被忘记的都是真相，被牢记的都是谎言，这不光是我吧，是我们吧——这是我唯一的借口和庇护了，我想我们会永远沉溺于好山好水出好奶的虚荣之中。我给钟情发了条短信：如果有一种真相会伤害我们的爱，导致我最终离开，你要选择知道吗？过了良久，她才回道：如果真相的伤害导致你离开，我宁愿相信谎言。但谎言本身就是伤害，所以请你选择沉默。我心生酸楚，如果沉默也是一种伤害，我仍要选择离开。第66-67章当夜，我失眠了。眼前的形势显然严峻而复杂，我的身边既有神秘的“盟友”，又有精明的猎手，我呢，是一条不知何去何从的猎狗，虽嗅觉敏锐却不知该往哪儿下口。此刻，我要把这种潜在的威胁通知公司以作防备吗？毕竟，我们还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董文海那多疑的性格，搞不好还会认为我找借口临阵脱逃，功亏一篑的我回去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因为老板是不用担心自己被定罪的，正如滕华所言，即使抓到他，证据的指向和固定都可以和他无关，这是一个缜密的逃避惩治的地下系统，经历十多年的修正和检验，外人很难找到有效打击他的命门。浑身燥热的我不由坐起身，竟想在这个冬夜去洗衣房冲个冷水澡。翻身下床时，听到隔床的丁擎发出一声叹息。这个小子，居然也失眠了！看到我起身，他主动提出个请求：“马哥，我心里烦，能陪我到走廊抽颗烟聊会儿吗？”“你知道我不抽烟，有事啊？”“嘘！是有事，帮着出出主意吧，我愁死了。”丁擎一骨碌起来揣上烟就推搡着我出门，看来这小子的心事严重程度跟我一样棘手。“说吧，经济问题还是感情问题？”以我对当代大学生的认识，其人生觉悟大多只到达“为钱为情强说愁”的地步。“马哥，这事你得为我保守秘密。桂江南怀孕了，你说这临考了出这事，我都六神无主了快！怎么办呢？”丁擎抓耳挠腮，仿佛这个新生命的孕育能够终结他的生命。“神枪手啊你！那么猴急干嘛，不知道做足预防措施啊！”我心中一惊，心想这小子八成已经提前从头到脚迎接春天了。同时庆幸自己的坐怀不乱收到福报，桂江南可能在编写“小蝌蚪找爸爸”的新童话故事。“我也奇怪，明明我每次都很谨慎的，做足功课啊，而且都是品牌货，还有水果味带颗粒那种???????”丁擎说到细节就忘了主题，脸上的窝囊表情神速转为眉飞色舞，不带一点过渡的。“别扯那没用的！做过检查吗？确定吗？几个月了？得赶紧处理啊，这快要考试了！”这年轻的准妈妈可还是我的考试后援团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由着急起来。“不管怎样，必须做掉，否则她退学，你处分，哪哪儿都不好交代！”“那是肯定，就是生下来我也供不起奶粉钱。所以，你帮我劝劝她，赶紧去做了吧！她在学校里就服你，比老师还管用。”丁擎猛抽一口烟，吧嗒吧嗒着嘴咕哝道。“就算你供得起奶粉钱，当下有可吃的奶粉吗？这道理桂江南不懂啊，还用劝？”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是让你拿笔钱吧？多大事你就不愿扛了，也太脆弱了。”“多大事？五万啊！我一个月生活费才多少？她身上掉块肉不假，我身上心上都要挖一大块。这可真的是爱得叫感同身受！”丁擎抱头蹲了下去，一副可怜相。“是吗？”我一皱眉，也确实太狠点。如果不了解内情，我倒是可以理解女孩的“追偿心理”，可这个桂江南实在有点离谱了，就算我能接受世上一切皆可明码标价，你也得分清目标客户和市场承受力吧。“这事，我去试着帮你说说。但你要帮我两件事。”我略一沉吟，觉得无可推脱，毕竟桂江南目前也是我学业计划中的关键角色，我不能允许出任何一点纰漏。“你说，我肯定办。”丁擎看到救星般神采奕奕起来。“一是你必须先和桂江南说好，我这个周末有事约她，我必须单独跟她约谈，你不要小心眼也不许事后瞎追问，我是为你考虑。能接受吗？”“这当然，这种事我还愿意张扬吗？兄弟肯出面，我就感恩不尽了！第二件呢？”“跟你哥丁擘说一声，我想认识他，考试后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如何？”我望向窗外黝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在闪烁。丁擎这个不开窍的家伙在校外开了个客房让我和桂江南约谈，我气不打一处来又不便发作，就这种智商你以后便宜老爸还有得做！我到了楼下，给桂江南打电话，附近有间星巴克，我须忍痛破费一次。但咖啡的香气我亦久违，我需要这种氛围来醒醒神。但我显然犯了一个错误，桂江南今天的妆容实在精致，举手投足间的典雅娴淑让周围不少男士侧目，在此对她谈论一件堪称丑闻的隐私，我有一种角色错位的荒诞感。桂江南也隐约发觉了我的局促，眼神中掠过一丝小得意，我深知今天的局面可能无法全盘掌控。“马社长，今天是准备介绍业务给我呢还是继续教授作弊课程？”桂江南轻启朱唇，慢啜着卡布奇诺，似乎很享受与我共守秘密的过程。“几个月了？”我极力压低声音，自己都觉得形象猥琐不堪，周遭弥漫着窥探的味道，我相信人们在臆想一出屌丝追求白富美的活报剧。“你可真是消息灵通，丁擎这种事都跟你说，你这社团大哥越当越有范了。”桂江南保持高贵大方的被追求者形象，好像在谈论他人的隐私，一点没有压抑自己的意思，说：“两个多月吧，怎么，你想负责？哈哈哈！”“你觉得很有意思吗？丁擎都要被你逼疯了，你多少体谅一下别人对你的付出。”我勇猛地抬头，压制住几道射过来的用意不良的目光，自惭形秽是一种有毒的情绪，越觉得丢人就越丢不起人，心理调适对于谈判是十分重要的，我正色道：“第一，丁擎没那么多钱；第二，拖下去你自己局面更被动；第三，你这个状况我们怎么合作；同学，在这个问题上来不得任性，我真是为你好，有具体困难我可以帮你。”“如果是钟情，你就会容忍她的任性了吧。”桂江南口吻不屑，说：“一个说可以为我去死的男人，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我只是想试试他能有多大勇气和决心去处理这样一件事情，而他所做的，居然是让别的男人出面做说客。好吧，你说帮我，那陪我去医院！”我明显感觉旁边有桌人的窃窃私语已然在八卦我们的谈话内容，因此决意要快速结束这次谈话，权衡了谈判条件背后的隐性附加内容，我飞快地答应：“可以。就今天。”谈判沟通中须善用“沉锚效应”，在对方提出一个不可理喻的前提条件试图打压你的意图底线时，你不妨迅速回应并同样设置苛刻条件，使对方那个条件背后可能引申出的不利因素无法发挥影响。桂江南即使想耍心眼，留下日后威胁我和钟情关系的痕迹，今天也应该是最难以去准备的。快刀斩乱麻，这是我目前能做到最好的方式。“你真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桂江南用力咬了咬嘴唇，说：“当初丁擎给我的情诗是你写的吧，此情此景，你不准备诗兴大发为我肚里这个小生命做一番祭奠吗？”“一个轻视鄙薄自己生命的母亲，还谈什么神圣的孕育？你先要搞清楚，是你以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带来一次注定与生命无缘的珠胎暗结。做爱和滥交，都有结果可以负责，意义不同而已。”我说话已经不客气，跟女人是不可以纠缠于发散性探讨的，否则她们能把商量用餐主题去肯德基变成负心男人都是郑中基，而且过渡合理，自成逻辑。“我轻视鄙薄自己？难道你没有轻视鄙薄我吗？马志刚，说到底，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生存方式，结果还是嘴上仁义道德肚里男盗女娼那一套。马志刚，你只是善于伪装而已，总有一天，被你欺骗的人会知道，你比我还要下贱，比我还要可恨！”桂江南竟抽泣起来，手中捧着的卡布奇诺掉了下来洒了一地。如借箭的草船一般承受来自四面八方或疑惑或嘲讽的目光，我如坐针毡，所有心理调适方法均告失效，我第一次感到局面失控后那种一泻千里的溃败感。我握拳狠狠砸了一下大腿，老子到底这是干嘛来了？！第68-69章在公众场合把一个形象招人怜爱的女孩惹哭，很容易发展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尤其在星巴克这种伪小资云集的地方。在我彷徨失措间，一位靠近门口位置装作以笔记本电脑研究市场报告的“工作狂”实则伺机欣赏来往美女大腿渴望邂逅艳遇的“色情狂”努力调整翩翩的步幅走过来，用一种甜的发腻的声音朝桂江南问候：“这位小姐，您遇到什么麻烦吗？我是否可有所效劳？”随后用蜘蛛侠的眼神瞄了我一眼，锁定我剧情发展中邪恶配角的身份。“想出风头呢你可以去非诚勿扰，南京有多远你就滚多远。要你丫操哪门子闲心！”我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屌丝也是有脾气的，俗称“屌气”，发作起来腹股沟会很疼。“这位先生，说话怎能如此粗俗，我希望在这位美丽的小姐面前，都彼此有点风度有点内涵为妥。”蜘蛛侠占据了文明制高点，情绪饱满地代言正义的化身优雅的典范。“我跟你有关系吗？她跟你有关系吗？展示风度体现内涵？这位先生，内涵就像内裤，你可以有，但不要逢人就想证明给人看。拿个笔记本喝咖啡就装乔布斯啊，那不如直接装死好了，在最终归宿上你俩同一境界了！”很多装逼犯崇洋媚外到脑子进水，国外是蜘蛛侠，到国内可就是蜘蛛精，且让大圣把你打回原形。“马志刚，你凭什么就说我和这位先生不能有关系呢？你不想帮我也就算了，虽然，我希望你，懂得珍惜。”桂江南在我们言语交锋间已然止住了哭泣，此刻忽然插话，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眸有种邪魅的内容。我只迟疑了半秒，就心想老子确实可能已经变态，因为我一下就读懂了！“你！你有种！”我这句话是由衷的敬佩，虽然像即兴的表演。桂江南的心思转换可以如此之快，也是可供心理剖析案例的极品。我暗想她虽不是生活的上好伴侣，但绝对可成为我事业上的最佳拍档，那种一个眼神就可暗通款曲的默契，任何信息技术都难以比拟。我站起身，故作艰难地甩下一句：“别以为我会消失，慢慢找你算账！”说罢转身扬长而去，这个舞台就完全交给桂江南了。我呢，自然要去做些剧务工作，一场好局，是有多少幕后英雄在默默付出呢？我为女主角有我这样优秀的经纪人兼助理兼财务兼保镖而感到骄傲。正想打电话给公司挑选几个客串群众演员，丁擎不知趣地来电：“马哥，情况怎样？我实在着急，心里挺难受的，你有结果一定要给我准信啊。”“我正在积极解决，事情朝如你所愿的方向发展。叫你不要追问，你要么自己来！尼玛这一堆破事，我告诉你这个月老子的宵夜全你请了，方便面必须同时加火腿肠和卤鸡蛋！”我回顾今天所遭遇的事依旧心绪难平，创业太特么艰难了！老子用自身上半身的智慧解决他人下半身的漏子，同时还得防止自身下半身的防线被他人上半身的智慧给攻陷。“桂江南情绪很不好，说今天不想联系你了，你由着她来，让她先答应解决问题再说。不要让我功亏一篑啊，搞砸了我再也不管了！”“好说好说，都听你的！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你回来前给我电话，我就立刻把面泡上。咱俩兄弟，哪还差那一两个卤鸡蛋的，哈哈。”丁擎忙不迭地示好，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我心情复杂，小蝌蚪可算是找着爸爸了，你的春天今晚又来临了。不到半小时，桂江南发来短信：聪明如你应该知道上哪儿找我吧，别太张扬哦，我这新朋友可是个体面人！我冷笑，上半场在桂江南面前展示上半身修养的体面人，下半夜难免要变成暴露下半身本质的偷情汉。可问题在于，桂江南眼中的情是根据行市标价的，她的上半身是诱饵，下半身是陷阱，最可怕的，还有老子这个一击即中的捉奸捕手。体面人，你今晚恐怕要倾囊来保持内涵保留内裤了。我拨通公司电话，让两个小弟在丁擎所订的客房楼下待命。时间还有的是，桂江南想必是不会浪费一顿浪漫晚餐以作为额外福利的，女主角的待遇永远比幕后工作人员要好啊，我仿佛看见，蜘蛛侠陷在自身的情网中无法自拔。事实证明，所有偷情汉都是纸老虎。上半身的优雅可以伪装，可上半身的智慧不能伪装。桂江南前期也做了不少大量的技术铺垫，首先让蜘蛛侠确认了她在校女大学生的身份，又通过促膝交谈了解到有我这么个不务正业丧失人性遇事鲁莽为人冲动的粗俗男友，唏嘘感慨相见恨晚春心萌动上房间耳鬓厮磨情到深处无套内射之后，早敬责就位的我利用客房服务员对于大学生的正义感同情心或者窥视感好奇心，游说其成为临时群众演员，赚开房门堵个正着。科学证明脱光衣服的蜘蛛侠是不能发挥超能力的，桂江南故意在与我的争执间质问我是否又偷开了她的手机定位追踪功能，好吧，我当然顺势承认，同时心底还承认你是智慧女神的象征，邪恶女巫的化身，临场发挥的影后，情天恨海的舵手，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奇葩你是神话，我不能爱你只能崇拜，you are my super star！我看准了眼前这个偷情者的躲避态度，主动请一旁跃跃欲试见义勇为的服务员去报警，蜘蛛侠果然哀嚎一声说，哥们我们私了吧，我在公安局有嫖娼案底啊。唯一遗憾的是伪小资往往也是屌丝，现金不多以外卡里所有余额都显示三位数，这一晚的直接收获也就几千元。但有了这个今晚这个前提，伪小资就必须随时有款可提，便宜老爸是当定了。我让小弟扣住其身份证后放人，临了送他一句：“这位先生，行为怎么如此粗俗。我说过内涵就像内裤，不要随便就给人看嘛！有空请我到星巴克喝咖啡，我十分愿意跟你继续探讨这类人生话题。”我把到手的现金悉数交予桂江南，说：“放过丁擎吧，以你的才华能征服很多男人的世界。不过对自己的本钱小心些，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以为，有本钱就能让鬼推磨。”“那你现在呢？”桂江南把钱装进坤包，我一眼就看出是个假冒LV的山寨货。“我现在知道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就掌握了真理，就更加坚定地相信这个原则。只是钱是赚不完的，你那么拼命干什么？”我是安全性爱的倡导者，安全意识已经渗透到我人生的每一个领域，我的内心强大却也不足以对抗现实给我带来的恐惧。“我要在我毕业后，有足够的资本追求我任何想要的东西，把曾经轻视我凌辱我欺压我的踩在脚下，把曾经羡慕的渴望的遥不可及的都握在手中，我要名车，我要豪宅，我要环游世界，开启我人生的飞行模式，而且驾驶员是我喜欢的，我要他一直陪伴我的旅行！”桂江南的眼睛熠熠闪光，在黑夜里的欲望无所遁形。我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你只要开启干爹模式就能实现这场旅行，不过干爹是否是你所认可的飞行员就看运气了，飞到一半没油可能性较大。好干爹也是稀缺资源，像中国所有的煤矿一样被人疯狂瓜分着，有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风险。“不管怎样，我们同学一场，且有这么牢固的利益同盟关系，希望你有时能听进我的话。我会尽力帮你实现你的目标，你也要帮我完成我的计划。”“什么计划？不光是考试作弊过关吧，还是设计把钟情破处让她死心塌地跟你？确实，你要是最终能够成功以钟情的家境你可以少奋斗十年。唉，同人不同命，我其实挺理解你的，如果当初傅家帅追求我，也许我现在对你就不那么纠结了。在你眼里，她是冰清玉洁的圣女，我是人尽可妻的野鸡。”桂江南语气轻柔，可每个字都好像砸在我心头一样，说不出的难受。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一句我自己也想不到的话：“放屁！老子就喜欢野鸡！”桂江南闻言错愕，转瞬表现出小兴奋，说：“你意思说，你喜欢我？”“对不起，在我眼里，你不是野鸡。城市里没有野鸡，你也理解不了野鸡在山林飞翔时的美丽。”我冷冷地看她一眼，说：“如果你不喜欢丁擎，趁早分手，别到最后，伤了别人的心，丢了自己的面！”“那你自己呢？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不代表你也有二心吗？男人花心就是风流多情，还会被看做有能力，女人花心就是淫荡纵欲，伤风败俗。什么强盗逻辑！”桂江南不是善茬，反击很有力度。“我的欲望尚在心中仍未出发，你的崇高境界已经到达。所以，我还不是强盗，你不能对我做有罪推定。”我坚信，有能力跟我诡辩的人还没出世，说：“至于你刚才说的类比推论，难道没听过茶碗和锁芯的故事吗？”“什么？”“一个茶壶能配四个茶碗，见过一个茶碗配四个茶壶吗？”我相信以桂江南的聪慧能明了这含义。“狡辩！如果茶碗够精致，配四个相当价值的茶壶有何不可？”桂江南稍有愠怒，因为强盗逻辑听上去颇为合理。“那好，就听听这个更狠的。一把钥匙能打开很多锁证明是把万能钥匙，而一把锁能被很多钥匙打开则只能说明锁芯坏了。市面上好像没见过能被承认价值的万能锁芯，这你还不服气吗？”我朝她贱笑，心里感觉生活里有这么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女性朋友也是美事一桩，女性朋友和女朋友的区别，重点和关键就在于当中那个“性”字。“你这把万能钥匙连我这个坏锁芯都打不开，岂不滑稽？不如我们让这个世界更合理一点吧！”桂江南聪明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她不做无谓的反抗，而是顺势的引导，把所有的压迫当成寻求快感的动力。此刻她的挑衅，让我再次语塞。第70-71章“世界合理与否，钥匙和锁芯都自己说了不算，上帝这个开锁匠也许才说了算。”我无厘头地回应一句，转身大步朝校园走去。此刻应迅速摆脱这种暧昧，女人这种陷阱，是男人都愿意去跳，因为大多数有自信跳得下去，爬得上来，却不仔细想想古人云“生尔之门，死我之户”，是个可控制生死吐纳生命的所在，你以为真有把弹性十足的钥匙就可随意出入？回到宿舍，丁擎给我准备好宵夜，我尚未开餐却先目睹一场大戏。李伟今晚不知是为备考还是其他原因回学校住了，此刻气呼呼地指着牛有财痛骂：“谁允许你用我的香皂去洗澡啦，我不在，所有东西就可以公用吗？”“我看放很久了，不用会过期的。”牛有财嗫嚅道，眼睛躲闪着李伟鄙视的锋芒。“用就用了呗，一块破香皂至于吗？”我再次出头，李伟虽长的人高马大，可跟傅家帅混久了，就一定染上怂包气质，绝不敢和我正面冲突。“可他用这个洗鸡巴啊，弄不好还是打飞机用来润滑的。我靠搁你你不恶心吗？”李伟没好气的抢白，眼睛依旧逼视牛有财，仿佛看着一坨牛屎。“我没有！”牛有财极力辩白。“你没有？那这上面的毛发是怎么回事？”李伟突然把香皂盒公诸众人，围观的杨宇平和丁擎忙不迭地躲开。“我洗头了，那是头发。”“我靠，你以为自己是如来佛吗？这带卷！”李伟“啪”地把香皂连盒一起摔牛有财面前，仿佛那里面装的也是牛粪。牛有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再说话。我看事实挺清楚，也觉得不方便再插话，拽着丁擎出门，前一堆破事还没彻底了结，我没心情再揽一件破事上身。“近期你有些课替桂江南记详细点笔记，可能需要更多时间休息，其他的事你也别掺乎了，我会让钟情照看的，吃的喝的营养品等等全不用操心。她不联系你，你别主动去招惹，情绪还不稳定，懂吗？”我拍拍丁擎的肩膀，让他感受友谊的力量。“她很怨恨我吗？”“我也不知道。”要把一个秘密彻底烂在肚子里，总会发酵出一些不良的情绪，我声音低落，说：“如果你换位思考一下，你是什么感觉，或许能理解她所有的行为。理解万岁吧，实在理解不了，洗洗睡吧！”“不管怎么说我要好好谢谢你。我哥那头也说好了，他说不用你请客，早就听说你不少风云事迹，神交已久，你有空随时招呼，他来安排饭局。我哥要留校了，还是有点能量的。”丁擎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我心说至于吗——如果不是老板要我去接触，我永远也想不起来要去拜这个码头。“还是考试以后，假期前闲工夫多，心思也静的下来。”我最紧张的还是滕华，游戏通关要分清轻重缓急。“没问题。到时叫上钟情啊，那时候桂江南也应该消气了吧，好好吃一顿。放假你就该回家了！咱哥俩就得年后再见面了。”丁擎自我陶醉地沉浸于历经劫难后的花好月圆中，在楼道里又哼唱原创“新十八摸小调”了。是啊，考试完就该放寒假了。回家？过年？我的家在哪儿呢？马志刚又怎么过年呢？我和丁擎瞎侃的当间，看见李伟提着个大包摔门而出，一脸铁青也不跟我俩打招呼径直下楼去了。我们回到屋里，看见牛有财躺倒在床，而其私用桌面一片狼藉，书本和一些生活用具散落一地，场景像被城管刚刚洗劫过的自由市场，杨宇平我自岿然不动地上着网，好像身边的事情发生在叙利亚。“干仗啦？”我问牛有财，倒是希望能刺激出他一点血性。“他说一个便携MP4不见了，让我帮忙翻找翻找。”牛有财还是那副吊样，有气无力的说话。我头胀得厉害，实在没心情给他上人生励志课程，自顾翻身上床准备就寝，劳心劳力一天了，沾枕头就能着。“马哥，借我点钱吧。我放假前还你。”牛有财却记得有困难找组织，给我出个这么闹心的议题。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对“借钱”二字有天生的反感，因为几乎就是“诈骗”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俗语说“救急不救穷”，牛有财的经济来源和手段我十分清楚，借钱给他？不如算直接扶贫任务好了。“明天再说。今天我不舒服。”天下那么多苦难，我一个马善人帮得过来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牛有财，你要是稍有点站着撒尿的风采，我会愿意帮你擦一回屁股，可你要一直穿着尿不湿生活，老子也没必要尿你这操行！熄灯后一夜无话，这晚的睡眠出奇的安静。翌日，滕华教授让人带话让我去他办公室。我见到他时，他正埋头在一堆资料间奋笔疾书，示意我把门带上后，语音稍带兴奋地对我说：“小马，背熟《保密条例》否？可能要你提前介入工作了！”我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这么快？——不是这么快成为助手可助学业有成，而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要暴露了？“走漏半字直接开除我学籍。您有何见教？”我屏息静气等待他继续。“你是湖北人呵，以前听说过‘一贯道’吗？”滕华扬了扬手中的一摞资料，我看见上有公安部的红戳。“听说过。是民国时期由青帮边缘派别成立的封建迷信组织，解放后作为邪教和反动组织被新中国政权打击取缔，好像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就销声匿迹了。”我有点纳闷，这么遥远的史料和我们这个现代化智力集团有何关联？我在公司也从未听说关于“一贯道”的任何信息。“最近专案组突击了一处藏匿窝点，这帮家伙嗅觉真灵啊，前后估计也就几个小时，撤得干干净净，人毛都没抓着，不过有重大发现。遗留物品中有提供其情报沟通系统的文字证据，这些‘黑话’或者说‘密码’经过专家研究分析，与‘一贯道’留存的通信口诀一脉相承，是经过发展加工的新型犯罪工具。”“不会吧？”我大为惊讶，原来公司的培训教材有如此深厚的渊源，这下我找着祖师爷了，董文江也算是江湖名门之后，世家子弟啊。“我正在梳理线索，‘一贯道’被取缔后，部分隐匿骨干自成一派，打着算命占卜的幌子继续骗人钱财，积累了大量符合中国民间群众心理的实证经验。其门徒也散落全国各地，‘野虎’一定就是其中某个头目的后人或传人。”滕华教授踱着方步说：“我们教材所论述的犯罪心理学还是文革后从西方引进的新兴学科，因为国情、信仰以及意识形态等诸多因素，目前在应用上仍与实践存在偏差。可以这么说，对方也是心理战、情报战、谋略战的高手甚至名家，我们跟他们之间的较量，将是庙堂圭臬和江湖秘诀之间的经典对决。所以，我很兴奋啊。破这个案子，会给我们的事业带来极其丰富的实战教材。”“你说‘野虎’就是个算命先生？”我几乎要哑然失笑，老板的形象一落千丈，“我们是要跟他们比算命技术，算出他们在哪儿然后通知专案组去抓吗？”滕华的笑容倏地收敛，说：“我说过，你何时能放下你的孤高傲绝，才算是真正的心灵捕手。你这个弱点如果不愿意去承认和克服，就不要参与这个课题了。因为你一定会输，而且输得很惨！我承受不起这个代价，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滕教授，相信我吧。”我目光炯炯，“总有一天您会知道，我的自信不是在书本上抄来的！”第72-73章“我正是知道你具备一定的人生阅历才选择你的，但你要记住，阅历、经验、自信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一种禁锢。这样吧，我说过要根据你的考试成绩正式决定录用你否，干脆今天就出题考考你，如果你通不过就到此为止，你不要怪我为难你，因为这道题会恰恰说明你的心理状态是否胜任。”滕华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保证的。“您说吧，我洗耳恭听。”“有一位公安局长在路边同一位长者谈话，这时跑过来一位小孩，急促的对公安局长说：‘你爸爸和我爸爸吵起来了！’长者问‘“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公安局长答道：‘是我儿子。’那么请你回答：这孩子口中两个吵架的人和此公安局长是什么关系？”我思索片刻，便感得意——这道题与我当初考钟情的“灵车交通事故”类型完全一致，是设置定势思维使答题者陷入经验窠臼中的心理盲区题，滕华设置的难度要更高一些，但是，优秀的心灵捕手怎能落入给他人准备的泥潭呢？“这个公安局长是个女的，是那小孩的妈妈。所以，吵架那两个人就是丈夫和岳父大人了。看来这个公安局长没和谐好家庭，只注意和谐社会了。我回答得对吗滕老师？”我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案件的进展细节，此刻希望能尽快落实我的助手身份。滕华略带赞许地点点头，说：“果然不能小看你。你知道吗，此题做过统计，将近80%的成年人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给出正确答案，反而是十岁以下儿童基本能完成，就是因为孩子们的社会经验尚未形成‘心理定势效应’，你能摒弃这种干扰十分难得。好了，你可以正式参与任务了，一定要注意纪律。我手头这份资料，你先熟读。记住，案情分析不允许留下任何书面痕迹，你和我的交流仅限于口头，所有带字的纸张一片也不能离开这个办公室，清楚吗？”说着递过一叠东西，其上赫然有“机密”、“卷宗”等字样。我打开一份《‘反动会道门’联络暗语体系考》的资料，仔细研读起来。看着看着，身上竟自发冷，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甚至脑海中出现了我自己在旧社会堂口拜香入伙的情景。因为这些暗语，和我们目前所使用的太接近了。譬如重点描述骗术心理学的篇章，统称为“相一英耀”，“相”指行骗者，“一”指受骗者，“英耀”就是双方沟通的技巧，还有“作飞”、“千术”等分类别名。所有的骗术入门培训过程叫“扎底”，我们公司叫“打底”；而关于监视等行径，对应暗语甚至完全一致没有改动，都叫“打圈”。我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熬得我满头是油，尼玛这是片死海啊！“你能看出这些口诀是什么意思吗？”滕华指着资料中黑体字放大的一首小诗，问道：“不要小看这些江湖算命术的神叨，这每一句都包含着心理学的智慧，比起国外翻译过来的煌煌巨著，这些经验技巧更加凝炼实用。你要是能领会个中深意，才算初步了解了对手。”我喃喃念出这首小诗，发觉自己捧着的就是本诈骗圣经，初步了解？老子是大师兄啊，这首诗，我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一客入门观来意，相机出言莫踌躇；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士子前途在他手，生孙近古在你口；喋喋此事必然缺，频频因缘是所愁；庙堂志不在山林，僧道欲不在身后；闻此喜者欲凭贵，道其怨者堪中仇。滕华看我若有所思，轻声问：“难道你破译出来了？”我回过神，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我迟疑的当口，看到滕华警觉的目光，忽然明白自己正在违背口诀的精要，而且第一句就违背了。“一客入门观来意，相机出言莫踌躇”，说的就是关注对方的谈话、表情、姿势，先把所有可能搜集到的信息纳入囊中，然后瞅准时机给予回应，千万不能踌躇，回答也不能模棱两可，否则对方无法被你引导，你在心理上就落了下风。没有最初建立的信任度，后面花费的功夫都是白扯。“我在想，这些陈旧的暗语在这个信息化社会能发挥多少作用？它的传播媒介又会有哪些变化？”我立刻接应上一句合理的回答，以配合我的思考神情。“这个问题提得好，值得深入探讨。现在手机、网络大大提高沟通便捷度，但是信息传播的精准度却不见得提高，甚至不如从前。”滕华若有所思，说：“不要小看这些暗语，越是草根的东西就越有生命力。我给你说个案例，曾经我参与过一次‘双盲审讯’，冀图隔离两个嫌犯来分别进行政策攻心，分化瓦解其串供的攻守同盟。结果因为一位干警透露另一名嫌犯在审讯过程中坚持要用自己的水杯喝水，被我主审的这名嫌犯听见，我观察到有一丝细微的神情震动。虽然这名嫌犯交代了很多事情，但核心罪行死活不松口。后来通过艰难的外围取证最终审结了案件，多年以后我与这名嫌犯交上了朋友，问起这段典故，他才表示，同伙用‘自己杯——自己背’的谐音向其传递抗拒企图，你说这样的信息传递多有效多实用！”我听了置之一笑，心说滕教授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坑蒙拐骗这门古老行当，有个不分门派弟子都必须遵守的“第十八条家法”，意为“为保己而出卖兄弟者，外道皆可对其诛杀之；己死或在牢狱无法身受者，家人承其罪皆可诛杀之；”，此条被称为“十八禁”，而“水杯”的“杯”字，拆开后就是“十八不”，那个同伙是软硬兼施恩威并举，哪光是“两肋插刀有祸我当”的江湖情义？我面上不露声色，笑对曰：“看来算命、相术、八卦还真是博大精深，我有幸跟随您长见识了！”“说回这个口诀吧，我自己琢磨出一些眉目。既然它是在江湖算卦的过程中发展过来的，一定有它原有的具体对象和应用范围。譬如第二句，‘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什么意思呢？我个人理解，‘天’应解释为父辈，‘追’是指子孙辈，这句话原有的意思是说，只要是父辈来给儿孙辈算命，基本都是问他们是否会有出息，能否出人头地，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怕别人都说是脑残呢，但他既然问这些，言外之意就能揣摩出目前儿女确实不上进，搞不好就是脑残，或者无富贵之相，或者游手好闲，按这个路子去判断，肯定没错！而后面这一句，是说如果子孙辈来给父母算命，多半求问健康，绝对是染恙在床或干脆就快不行了，除此之外，儿女能操心长辈何事呢？这是根据察言观色和人伦常理推论出来的心理把脉。”滕华目光转向我，“你这个寒假能不回家吗？我们需要时间攻克藏在口诀里的秘密，掌握这个武器，那个诈骗集团就无所遁形！”“当然！”我求之不得，不假思索地爽快应允，但随即马上后悔，刚刚说过“人伦常理”之心理把脉，我这种反应绝对不符常情，哪有大一新生第一个春节不想回家的？滕华不会是一直引导我往坑里跳吧？于是我紧接着眉头一蹙，说：“但是，如果我家里不同意，就要跟您说声抱歉。我跟姐姐商量一下可以吗？”第74-75章“你还有姐姐？”滕华忽然用一种反诘的语气提高语调，似乎对此难以置信。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难道这隐藏了什么漏洞，又被眼前这个心理专家和测谎高手发觉不成？我立刻想起当世另一位心理测谎大师——曾为美国联邦调查局、中情局、移民局做过长期顾问的保罗?唉克曼，他曾说过，除非是天生的，否则人们很难隐藏情绪。但有时我们不想知道真相，我们宁愿相信谎言。尤其自己相信这个谎言时，他的情绪背景可能会掩盖转瞬即逝的面部微表情。发现这类人的真相往往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我想着芊芊在歌厅包间内强颜欢笑被强行灌酒的场景，一种温润的感觉笼上眼眶，缓缓说道：“是的，我姐姐，对我很好。”滕华看着我，没再继续追问，说：“你自己安排好，工作会很琐碎，而且这没有重考的机会。”在这间办公室内呆了四个小时有余，我已经背熟了所有关于“一贯道”的资料，离开时我已经对其常规手法和组织体系了然于胸，对老板董文江有了自己的新认识。为此，一种终于可知己知彼的轻松欣慰占据心头，这大学也不算白读了。正当我兴冲冲准备找钟情去吃饭时，看见牛有财左手手臂打着石膏从楼下医务室出来，我有点纳闷，昨晚和李伟没干仗吧？我不记得有如此惨烈的情节啊？我喊住他，准备一问究竟。“怎么搞的？”“我楼梯踩空，摔伤了。”牛有财回答我的时候眼帘低垂，这是很明显的“视觉阻断”，八成是在撒谎。“楼梯踩空，人的本能是右手去支撑护体，你是左手受伤，告诉我你用什么姿势摔的？”其实我说的也存在概率问题，并非绝对如此，但我看死了牛有财在编故事，于是考验他演绎情节的能力。这个专业科目成绩都不错的大学生却在实战中完败，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我仅仅是一个试探，马上脸红脖子粗，太阳穴青筋胀起，再次证明撒谎也是需要天赋的。我最搞不懂的，就是以牛有财这样一张大黑脸，本是掩护面部微表情的最佳保护色，可他偏偏颊紫唇白眼金额头青，恍若《倚天屠龙记》中明教四大护法“紫白金青”素颜相约人民广场开会，一下子就出卖了所有武林秘密。“我自己弄伤的，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牛有财好像就要哭出来，“我阿爸等着用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心头一沉，终于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把他扶到一边，耐心了解来龙去脉。原来牛家大旱的状况一直未能有效缓解，他父亲每天去很远的地方背水，前不久走山路摔断了腿，众所周知我国卫生局宣称农村医疗保障覆盖率为99%，但牛父就很不巧地在这剩余1%里，拖了祖国的后腿扯了卫生局的蛋。眼看缺医少药伤口感染病情恶化又无钱医治，牛有财想到自己是可以享受在校大学生免费医疗的，于是自伤以便搞到防止外伤感染和养筋续骨的药。这是当代的新版“二十四孝”，教育部和广电总局可以树立一个新道德楷模以宣传和谐社会下的高尚品质层出不穷滔滔不绝绵延万里至死方休。“你不会问同学们借点钱？”我随即想到昨晚自己的间接拒绝，心中自惭，也就只好转移话题，“扬帆社也可以想办法周济你啊，再说这个学期我安排你不少活啊，工钱呢？花哪儿去了！！！”“马哥，对不起。有一回我看见李伟在电脑上赌球，赢得挺容易，我就跟着小玩了几场，结果很背，把挣来的钱都输没了。一直想翻本，可情况越来越糟，我现在还欠李伟几千块呢！”牛有财终于哭出声来，那种绝望撕人心肺。“我草！！！”我却忍不住要动手要揍面前这个窝囊废，简直咬碎了牙才遏制住这种冲动。老子发展客户是经过市场调研的，可万万没有想到，市场的力量无法被精确把控，面对我亲手布置的陷阱，我又该如何拯救误入迷局的苦命人儿？我坐立难安，心如刀割。“我要是再看见你碰这玩意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只能先发一通马后炮脾气，焦躁地走来走去，快年底了，同学们都忙着备考，这个时候，上哪儿去整一笔钱先帮这个笨牛渡过难关呢？“你先回去好好养着，对别人可别再说漏了，丢不丢人！我想办法帮你找个来钱快的活儿！”“怎么才能不说漏呢？”这个笨牛居然还锲而不舍地暴露他的智商，不会自己动脑啊！“就说因为你左脚踩空不就完了嘛！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我气得七窍生烟，面前这个学习成绩还算优良的大学生绝对是国内教育体制批量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之一，在我们行业里一天都混不下去，还得连累兄弟们一起进局子。打发走牛有财，我先是考虑联系傅家帅，“扬帆公司”到这时节业务量基本算是停了，寒假因为经历春节，基本也没有可提前接洽的生意。我既然挂名傅家帅名下公司的董事，好歹过问一下，问问有无年终分红之类。其实我也一直纳闷，这间公司到底干嘛来着，傅家帅不就是只会烧钱玩吗？“家帅，有空吗？找个时间咱俩坐下聊聊？”我硬着头皮给他打电话，自己都感到有“无事不登三宝殿，事来临时抱佛脚”的小人之心。“可以啊，我琢磨找机会跟你好好再沟通一次。请你吃饭怎么样？”傅家帅此刻倒显露君子风度大将气量，要“榨”出我旧风衣底下包裹着的“小”来，钱是男人的胆，财壮男人的肝，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孤高傲绝顶个屁用，还不是周星驰眼中那个“像狗一样”的背影。“那先谢了，你安排我听信儿，咱哥俩整两口。”我希望在饭局上有真正的朋友陪伴我，谁说我不受外物所累，多少回我借酒浇愁。“哈哈，那还是把钟情也叫上吧，你喝多了我可照顾不了你，又吐又喊的！”傅家帅半调侃半讥讽地说道，“我也叫上一个女朋友，这样就不算灯泡了。”“哦，意思我有弟妹了，倒是有兴趣一睹芳容。”我心说傅家帅泡的马子那一定是个美人儿，必须是可以装点虚荣的饰品，以匹配富家子弟的光环。“就这么说定了。到时用开车来接你们吗？”“难道你不是从学校和我们一起走吗？”我之所以反感他，就是其有意无意强调有关物质背景，好比乍戴名牌手表的暴发户故意穿短袖T恤然后公众场合手托下巴作乔布斯思考人生状，你丫有本事到广州火车站装个逼给我看看，还乔布斯？敲不死你！“我要先去接那个女朋友，抱歉啊，对别人表示尊重嘛，然后再回校接你们怎么样？”“得了，尊重就尊重到底，人家没必要跟着你来接同学。初次见面还是在正式场合为妥，你定好时间地点，我们自己过去就行。”看看我对社交礼仪的认识，是不是高下立判？所以说风度这个东西，还真不是有钱就能装出来的。“那行。我去问一下她的时间，她已经上班的，我们要就着她的空闲。约妥了可不见不散啊，不要再不给我面子了！”傅家帅言毕挂断电话，估摸着立刻就假模假式地“尊重”那个女朋友去了。我也拨通了钟情的电话，对不起，最近事情太多，我一直都来不及想你。我们一直都以为，爱情里的人生有的是时间，等多年过去，才发现，时间里的人生却错过了爱情。第76-77章钟情未接我电话，回了个短信说“正在开会”。我一时间颇感无聊，如今的大学实行的行政化体制培养官僚化人才，这文山会海便如那些衙门一样，无非台上一些“传达”，台下全部“紧跟”，生动阐释一下“会”字“人云亦云”的汉字解意魅力罢了。但后来钟情对我所讲述的推翻了我的判断，她所开的这个会极有意义，至少在她看来，她捍卫了她所坚持的原则。原学生会主席丁擘要卸任了，正式评选下一任主席前举行这场候选人辩论会，这个初衷非常不错，社会阅历幼稚者甚至能看到未来中国政改的希望。但请不要忘了，在这个山寨大国，包装可以光鲜亮丽如人民代表，形式可以精妙绝伦如政治协商，但实质总是民主终将集中如和谐社会的。这场辩论会的议题，就是抛出几件校园改革的草案，让候选人揣摩上意，曲逢圣躬，最终上折山呼万岁的。其中一条，就是“情人林”所在的土地，要置换给一家开发企业以获取更多教研资源，假模假式地征求学生干部们的意见。而这些学校领导们眼中的乖孩子，又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呢？只要他们全部打上“勾”，就算是我校所有学生一并踊跃赞成了。这种操作，一向是最和谐的。谁知，钟情这个小丫头片子，却认真起来。那条“校园澡堂引入市场承包”的草案你提出异议也就算了，“校园扩建土地置换”这样的议题其背后利益必是事先勾兑好的，也必有个宏大的主题一如三峡工程之利国利民，给你个知情权已算给脸，你去反对只能算给脸不要脸，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钟情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卵的女流之辈。我皱眉听完钟情的义愤填膺，很难得地严厉批评她的幼稚之举：“我很明确告诉你，你的学生会主席竞选之旅，到此为止了！这么简单的站队游戏你都能搞错，只能说你确实只适合读书。”“会上让大家畅所欲言嘛，征求多元化建议。我积极响应，有何不妥？”钟情不服气，还为自己在会上舌战群儒不落下风的表现感到自豪。“你知道我们民主党派有一个参政宗旨是什么口号吗？”我觉得还是直白点透这个理想主义者为妥，不然前途堪虞。“只帮忙，不添乱。你今天不仅添乱，而且给人添堵了。这几个议题，你真以为校领导把学生意见当回事，走走过场听你们喊喊‘英明烛照’这么个意思，建议呢当然要提，但要锦上添花不是釜底抽薪，你啊，真是！”“我觉得绝大多数同学会支持我的，那片小树林多美啊，承载了校园很多历史和故事呢。置换？不就是卖了吗？大学总不能事事都考虑商业化，得有点人文情怀吧，得有点道义坚守吧。我相信，不光是学生，很多老师也不会同意的，那也算是我们学校的‘绿肺’呢，起了公寓高楼，对我校整体环境影响太明显了。你不也喜欢到那里散心吗？居然敢不支持我！”钟情眼里燃烧的抗争的激情，我承认那是一种幼稚，可同样是一种年轻！我难道老了吗？“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至少知道说服一个女人和政改难度也相差无几，耗费无用的口舌不如掌握事态发展的趋向。“我？当然有办法！”钟情较劲的口吻，让有卵子的我忽感无比蛋疼。“你说说看，我帮你分析靠不靠谱。”这一刻，我理解为何所有影视剧总是把爱情和阴谋联系在一起，因为都是奔着高潮去的，而高潮迭起是观众们最为受用的。可目前这种局面对我而言无异于煎熬。“你知道吗？‘情人林’有很多成年的本地名贵树种，像香樟啦、黄杨啦、银杏等等，我组织人手向市园林局申报挂牌保护，这样，任何机构都不能轻举妄动，即使一意孤行，代价也不像原来那么轻松，只好‘望林兴叹’啦！”钟情就像普渡众生的地藏菩萨，颇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侠气，可惜她不是开天眼的大觉者，全然不知对面有个小鬼挡道，我正琢磨着如何化解这来自爱人的念力。女菩萨啊，你对抗的可是诡计多端的群魔！“也许学校只是出了个建议草案，不见得会立马实施。你这样做，会不会让校方下不来台，毕竟挂牌以后每年都要拨出经费维护还要接受检查。这么做超出你权责范围了，我觉得很不妥。我们才大一，路还长啊，要学会隐忍。”我居心叵测，试图以利害关系打动钟情。“你知道最近发生的佛山小悦悦事件吗？就是你这种论调和心态导致悲剧发生的，我们国人真的清楚自己的权责吗？”钟情对我的态度极为不满，说：“你知不知道我看那视频的感受，当那十八个路人无视身边的状况而走过，每走过一个人性的黑暗便增加一层，直到那个拾荒阿姨出现，她不是救了一个小女孩而已，她是救了我们对社会、对自身的希望。你不是一向都愤青姿态吗？怎么说，真遇事就躲，平时都算包装是吗？”“我是觉得你的办法太过直接，我不习惯和某种强大势力面对面较量。身为中国人，不掌握点‘孙子兵法’对不起祖宗。好吧，我认同你的立场。”我想马上转移话题，否则将引发世界大战，“傅家帅要请我们吃饭，不如请他也参谋一下，他不是自诩为商战奇才么，肯定能给到更好的建议。”“你明显在敷衍我，要说出鬼点子，你比傅家帅绝对强多了。我告诉你，在这个事情你不支持我帮着出主意，我就，”钟情嘟着个嘴，绕着我转了半圈，狠狠地说道：“我就不去吃这个饭！”“好恐怖的惩罚呀！”我故作惊恐，心里滴溜溜地转着各种主意，要知道这个丫头片子在爱情里盲目，可以认真做起事情来还是非常有洞察力和灵气的，万一有个破绽让她觉察出我的惊天阴谋那就完了，于是说：“这件事情太大，需要大量客观分析，你带着这么多主观情绪，试图影响我的判断，首先是你不对，你总不能威逼利诱让我放弃独立思考对吧。你放心，如果校方真是罔顾广大师生的意见出卖利益，我保证能想个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信任我吗？”“当然信啦！”钟情百炼钢终化绕指柔，语调依然含嗔带怨，“你要是早点表态，我能跟你急吗？说吧，傅家帅请我们吃什么？”《伊索寓言》中有一则是讲关于舌头的故事，因为它可以说出最美和最丑的语言，所以它也是人间最好和最坏的东西。我的青春就是一个巧舌如簧的历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我掌控着它为我服务，可到了今天，我却发现，我知道我要说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它今天所说的，到底是为了地狱成空，还是异世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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