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可以吗,看初期感染尖锐的初期症状怔状得去哪里?什么医 院可以看好?

我被迫嫁给父皇的仇敌摄政王。我现在蹲在大婚新房的旮旯犄角里,怀里抱着价值连城的翡翠花钿凤冠。凤冠上镶嵌的四十八颗夜明珠熠熠生辉,有几颗沾了刺目鲜红的血,恣意杂乱。敢问新婚之夜把夫君打得头破血流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因为我感觉他已经用目光凌迟我八百遍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找个鼎一锅把我炖了。红烛摇曳,罗纱浮动,房间里静得可怕。我缩在墙角发抖,他坐在床边,素白有力的手按着额头,血从他手指间渗出,滚落到他苍白阴郁的脸上。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幔,听不出情绪。他说:「安乐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改日回宫,记得替本王谢谢皇上这份大礼。」1、婚典持续三日,升平礼乐便绕梁三日,红纱绫罗便飘扬三日。几乎是举国之力的豪奢盛大,在大殷三百多年的历史里,前无古人,大约也后无来者。我从黄金珠玉铺就的路上行过,没人搀扶,双脚犹如在滚烫的砧板上炙烤,独自走去那个陌生男人面前。他挺拔屹立在前方尽头,一身喜服,我低着头,只能看到他华贵的靴子。传闻摄政王于御花园偶见安乐公主,惊为天人,一见倾心,痴心一片,花了很大功夫,才向明皇求娶得这位大殷最小的公主。据说那是明皇最后一个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没人要的公主,是尚衣局里秀女的孩子,是父皇一夜逍遥的产物。父皇嫌我丢人,把我强塞给摄政王。既然扳不倒他,恶心恶心他总是行的。这些其实我也不甚在意,到了适婚年龄,被父皇指给什么牛鬼蛇神,这本也没甚说头。混吃等死,在哪儿它不是混呐?因此上轿之前,我的心态称得上是四平八稳,稳若泰山,山崩地裂…………不好意思,原谅我没什么文化,宫里姐姐们都不喜我,也不爱带我去东宫听学,故而到了适婚的年龄,依旧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若按朝堂上那些个酸腐老儒生的说法——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我该是这大殷朝里最有德的一位公主了。2、他的手很好看,染了鲜血,瞧上去更加苍白,手背上经络突起,沾染着连绵起伏的血迹,有种触目惊心的诡异之美。先前我头顶着那么沉的凤冠,也没法儿抬起头来瞧他的脸。这会儿凤冠抱在怀里,总算有机会瞧瞧这位大殷传闻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摄政王薄阴。他刚才一进门,一句话不曾说,就要来扒我的衣服。我太害怕了,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忍着疼,从头顶拽下凤冠,一顿吱哇乱叫,挥手乱砸。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会被我慌不择路地砸中?他没有叫人,自己默默地擦了血,裹了伤,招手示意我过去。我问:「你还要扒我衣服吗?」他答:「不必了。」什么不必了?难道你不是馋我身子?宫女公公圈里流传的春宫图,我还是钻研过一些的,谈不上资深,那也是涉猎广泛。我没说话,在回想春宫图。他又开了口,这次语气里带着点不耐,冷得似冬日里冻住的铅灰色暮云,极有压迫感。「你过来。」人在屋檐下,我又打了人家,当然也没胆子再说不了。我踟蹰地走过去,紧紧抱着那顶死沉的凤冠,抱着我最后一根无用的救命稻草。「抬起头来。」我战战兢兢地抬头,去看他的脸。他的眉眼标致到了极点,但是无一处不是尖锐阴郁的,斜斜上挑的狭长眼尾,薄唇勾起一个锐利的弧度,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瞳沉沉地盯着我。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他轻轻哂笑一声,自顾自说:「我求娶长公主,皇上许了你来,你知道什么意思吗?」3、啊?还有这事儿?不是传闻说他看上我,所以要求娶我吗?果然还是我太单纯了。难怪长姐在我出阁前竟破天荒来瞧过我两次,我还当她那给狗吃了的良心又长回来了呢。我有点难过,心里有点抽搐。原来一个人的良心丢了就是丢了,不会回来了。可怜我有那么几个瞬间真的以为长姐是关心我的,爱护我的。「小丫头,哭了?」他站了起来,修长健硕的身形遮住了我眼前的一片红烛。我狠狠抹了把脸,抬头拿出宫女欺负我时最凶狠的表情瞪他。「我是大殷的安乐公主,不是小丫头。」他又笑了,唇角的弧度扩大几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危险莫测的感觉。「是了,敢打我的人,除了安乐公主,大约也没别人了。」「你什么意思?」我脸有点抽筋儿,这表情是凶狠抗揍,就是不能维持太久。「初生牛犊和将死之人,你都占了,如此想来,你袭击本王也无可厚非。」他低头,居高临下睨我一眼。「你是一枚弃子,皇上丢弃了你,你若死在王府,本王自该为你守灵。」我浑身战栗,鸡皮疙瘩秃噜噜冒了好几层,跟燎原野风一样止不住。不论在哪里,我都只想混吃等死,当然等死和立马就死的差别,我还是知道的。我想去抱他大腿求饶,想想又觉得没用,于是哆哆嗦嗦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他的表情耐人寻味,眉梢锋利上扬。「我跟你无冤无仇,不屑杀你,你能活一天,还是一年,只取决于一个问题。」打住,先别说这问题是什么,合着我不论如何都得死是吧?但是人要死总是怕得很,我很没出息地问:「什么问题?」他猛然俯下身,一张锋利阴沉的脸急剧放大在我眼前。他伸出食指,指尖勾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是不是皇上亲生?」嗯……这就很离谱了。我如果不是皇上亲生的,那我一个秀女所出的孤儿,父皇为什么要认我做女儿,而且还给了我那样显赫的封号?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确实是他亲生的,因为这副血脉,我得以在王府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也是因为这副血脉,我最终和我唯一在乎的失之交臂。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我还不知道我能否见到明早的太阳。他又不说话了,开始自顾自鼓捣一些什么东西,像是药粉,又像是墙灰。我还缩在墙角,脚都蹲麻了,失去知觉也不敢动。他忽然起身,端着一碗什么朝我逼近过来,带动繁复宽大的喜袍簌簌作响。「喝了。」「什么?」我盯着他手里的碗,觉得可怕,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喝还是死?」他问,浓黑的眉已然蹙起。听到「死」字,我打了个寒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接过他的碗。可我腿麻了,因为婚典,一天都没吃东西,根本站不起来。他静立了会儿,终于注意到我的异常,于是掀动喜袍衣摆,蹲下,将灰乎乎晃荡着水的碗推到我嘴边。「张嘴。」他命令道。我害怕,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似乎也不忌惮我「安乐公主」的名号……更不忌惮我父皇,当今的贤明圣主。他极其暴戾地抬手撬开了我的牙关,将那一碗味道酸苦的不明液体灌进了我嘴里。我挣扎不脱,只能拼命地咳嗽。这是毒药吧?他要药死我对吧?我不再挣扎了,我已经喝了他灌给我的毒药了,我大概是要死了。他站起身,用绣帕擦了擦被我污脏的手,垂眸冷眼看着我,似乎在等着看我死亡的过程。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摄政王薄阴,果然是有点不一样,竟然还有看着人死的变态癖好?我腹中绞痛,额角疯狂地渗出冷汗,沾湿了披散的头发。薄阴冷冷地看着我,那双狭长冷厉的眸子一分变化都没有。「哇——」我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下好了,华丽的凤冠上不仅有他薄阴的血,还有我安乐公主的血。当真是夫妻,这也算另一种伉俪情深了吧?像是有一柄铲子在搅动我的内脏,疼得它们都活生生移位扭曲一般。我又吐出了一口血,黏稠暗红的血液还是温热的,沿着我怀里的凤冠,淌到了地板上。我已经抱不住那沉重的凤冠了。它从我手里滑落,咕噜噜滚到薄阴脚边。他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轻轻踢开了它。那是父皇在我出阁前,亲自命人为我做的独一无二、绝世华贵的凤冠。现在,它染满了血,沾满了灰,被人一脚踢进了桌子底下。我一边咳出血沫,一边说:「我要死了,你记得给我守灵,多烧点纸钱……」他默了片刻,冷冷地哂笑一声:「还真是亲生的,有点意思。」我昏死过去之前,看到他朝我走来。我听到他说:「你暂时死不了了,我让你死,你才能死。」4、这人说话又霸道,手段又凌厉,人还长得像画儿一样好看。要是不对我那么凶,那么暴戾,我觉得我是有可能喜欢上他的。毕竟我在宫里,除了一群捏着嗓子、捻着兰花指的公公们,也没见过别的男人。在我这里,他真是顶顶顶好看的那种了。我醒来时不是在满是红烛的新房里,而是在一间简陋破旧的小房间里。身旁有个伺候的人,是个没牙的老婆婆。她蜷缩着一张瘦巴巴的嘴,含糊不清地说:「王妃,您醒了啊。」我花了好些时间,才确认她不是黄泉路上卖孟婆汤的孟婆。我说:「你谁啊?」她说:「我是王爷派来照顾你的人,叫我田嬷嬷。」「哦。」我没了话说。管他在哪儿,处境如何,我至少是活着的,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是不知道昨晚那个摄政王喂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差点没让我疼得升天。吐了那么多血,今早起来竟然一点事情没有。我又躺着缓了会儿,准备下床。我问身边唯一服侍我的嬷嬷:「昨晚我的凤冠掉在王爷房里了,我能去取回来吗?」田嬷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王妃,那都是三日前的事情了,老奴可没资格进王爷房间,也不知道您的凤冠去了何处。」我忽然有点沮丧了。我真的,只有那个凤冠了。父皇不要我,没人要我,我是长姐的替死鬼,只不过还没死罢了。吃过饭,我又振作起来,觉得还能活个几年再死。因为王府的饭菜也太好吃了。比我在宫里吃的每一顿都要好吃,饭菜是新鲜的,还是热的,饭碗也是干净的。这位薄王爷他竟然没有克扣我的饮食,这就足够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加上昏睡的三天,我已经五日没见过他了。成婚那晚,他那架势就是要把我活活生吞了,怎么这都五天过去了,也没来吞我呢?是被我打破了头,觉得没面子,正琢磨着怎么吃我?生吞活剥肯定不符合他的气质,炸了吃未免太大个,片下来蘸酱汁的话,我寻思我也没二两肉,片不下来。再不济就是熬骨头汤了,这个估计可行,我骨头还挺多的,味道如何就不知道了。想着想着,我就有点流口水,招呼田嬷嬷帮我热点晚上的剩菜,我美滋滋吃个宵夜。我反正是舒坦的,吃着干净的饭菜,睡着温软的床褥,还有一个自己的小破院子,自己的仆人。在宫里,我顶着「安乐公主」硕大的名头,却没过过一天公主该过的日子。大多数时候,我像个透明的隐形人,独自穿梭在空旷的宫殿里,跟宫里躲在暗处的野猫野狗玩儿。除了父皇偶尔想起我的时候,宫人们会急匆匆把我梳洗干净,像模像样地送到皇帝跟前让他瞅瞅。其余时刻,我就跟一个放养的乡下孩子一般。按理说宫里人多眼杂,如此对待一个公主,早该被捅破责罚了。不过……我没娘,父皇出于某种考虑,给了我显赫尊贵的封号,却从未想过替我寻一位高贵的后宫娘娘做母亲。我被放养是后宫无数人默许的结果,无数的人乐见其成。5、我嫁进王府半个月,连摄政王薄阴的一根毛都没看着。我神经整个松乏下来,觉得他可能好吃好玩的太多了,已经忘记要吃我这回事了。我从不敢出我的小破院,门口有人守着,我不知道他们是在防着我出去,还是防着外头人进来。这天我蹲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正拿着树枝抠一棵树下的泥土。我房里有盆半死不活的水仙花,我想把它养活,准备换些新的沃土过去花盆。抠着抠着眼前的太阳忽然不见了。可能是云挡住了,皇都的天时常是大太阳围绕着一堆厚厚的云朵。我头都没抬,继续拿着半截树枝抠抠挖挖,好不容易堆了一小堆土。我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抬眼看到了一双脚。黑紫色泛着磷光的皮靴。再抬头,就是一张眯着眼睛的、画卷一般的脸,以及额角一点浅浅的伤痕。薄阴奇怪地看着我,表情跟田嬷嬷有点像,他问:「王妃是属狗的?爱挖洞?」嗯……我是解释呢?还是不解释呢?我觉得他在骂我,很明目张胆,很嚣张的那种。我站起来,很不规整地跟他行了个礼,认认真真地答:「回王爷的话,妾身属兔的,兔年正月生。」薄阴眯起眼睛睨着我的脸,整张脸在日光的照耀下白得发亮,甚至有些病态,隐喻可见苍白皮肤下细细的血管。「哈哈哈哈哈……」他忽而转身扶着那棵树皮斑驳的老树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树叶都给他震落了好几片。我愣愣地看着他耸动的背影,这人怎么忽然就开启了震动模式呢?他笑完,转头,很快恢复了漠然冷峻的神色。「王妃真有意思。」「妾身没什么意思。」我有点惶恐。「我说你有意思,就是有意思。」他忽然厉声说,凌厉的一个神色甩过来。我吓了一个趔趄,一脚踩进自己亲手挖的狗洞里。他伸手扶了我一把,直接单手把我给拎了出来。估计他也有点惊讶,好一会儿都没放开我的手。「王妃每日吃的是空气吗?瘦成这样。」他语气很危险,眯起眼睛来也很危险。像是随时暴起的狼,又像是蓄满毒液的蛇。我讪讪的,低头轻声说:「我在王府吃得已经是很好了。」他没再为难我,贵公子游园一般将我的小破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颇为满意。他说:「我今日留在你处用膳,吃全兔宴。」我觉得他在恐吓我,我有办法拒绝吗?我为什么要拒绝,兔肉啥味啊,我好些年都没尝过了。摄政王就是摄政王,大手一挥,什么都送进来了。小破院什么都没有,可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他。连带着桌子椅子,筷子银碟,全兔菜品,一应是现搬过来的。半个月来我的小破院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说实话我都看呆了。薄阴说:「王妃,过来陪本王吃饭。」6、说实话,传闻说摄政王薄阴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我就觉得有点过分了。他刚刚还对我眨眼了呢,吃兔腿都吐骨头了。那他要是吃人,人骨头得多大个儿,他又不是专啃骨头的狗,还不得把他卡死?薄阴有点给我惊着了,他大概以为我会害怕得不敢吃,或者吃不下。可他默默地看了我半晌,眉头挑得老高,最后终于忍不住叫人端了碗参汤来。他口气不悦地道:「王妃是多少日没吃过肉了?吃慢些,可别噎死在王府,倒显得我小器。」我一手拿着兔腿,一手拿着兔头,吃得满嘴都是油。「王爷吃不完,可否允妾身留着下顿吃?」他嫌恶地睨了我一眼,冷笑一声:「允,如何不允,想不到王妃甚是节俭。」我吃了很久,直到感觉兔肉都塞到嗓子眼儿了才停下,喝了那碗王爷赐的参汤。他单手撑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问:「吃完了?」「吃……完了。」我规整地放下手,有点不安地低头悄悄瞥他,感觉他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总是会眯眼。「吃完了走吧。」薄阴招呼田嬷嬷过来,「去给王妃梳洗一下,尽快。」田嬷嬷领了命,麻溜地牵着我回去梳洗换衣服。我问:「我要去哪儿?」田嬷嬷回:「老奴不知。」我又问:「王爷人是不是还挺好的,跟着他有肉吃。」田嬷嬷回:「老奴不知。」我不耐烦地问:「你都是王府的老人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田嬷嬷回:「老奴真的不知。」一问三不知的田嬷嬷手比腿利索,很快把我收拾好,像个包装好的礼物一般送出了小破院。我跟在薄阴后头,半月来第一次踏出院子以外的土地。我悄悄回头去看我的小破院,才发觉它里子虽然破旧,可面子倒是雄武得很。还有一块烫金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什么阁来着,反正仨字。薄阴回头,明知故问:「王妃在看什么?」「牌匾。」我如实答道。「哦……字题得可好?」他问得没头没脑。我也不敢瞎说:「实不相瞒,我……不大认字。」他锐利的眼睛戳着我,像是在思考我说的话几分真假。「琅轩阁,皇上亲题的字,当年为了表彰我父亲戍边平叛有功,特意为王府题的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但是听他这么说,父皇当年对薄王府肯定是很好的吧。他缓缓向前踱步,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后来,我父母便是死在这里的,你说,有趣不有趣?」唉……我本来就生得不大聪明,又不识字,这王爷真的好生讨厌。总是问我这样那样的问题。总觉得他身上带着餐具,一旦我答错了,便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吃个新鲜的。我想了会儿,很憨厚地答:「妾身不知。」他冷觑我一眼,转身大步走了起来,不再为难我。原来田嬷嬷能在王府活那么久是有原因的啊,我学到了。7、我从来不知道王府能那么大,好像……比起皇宫也小不了多少。我跟着他七拐八弯走了好久,走到我腿肚子都抽筋了,才到了一处高耸的假山。走到这会儿,我才发觉,四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他抽出一根黑色绸带,递给我。不是吧,吃我或者杀我还要蒙着我的眼,是怕我晕血吗?我也不敢问,就拿绸带遮了眼,系在头上。我眼前一片黑暗,立在原地不敢动。一双温凉的手牵住了我,薄阴在我旁边说:「跟着我走,踏错一步就是死,懂吗?」我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前走。他带我走进了一间深埋地下的密室,我能感觉到气温越来越低,有点冻得人起鸡皮疙瘩。绸带被人取掉,我还是不敢睁眼,鼻端满是浓郁的药味。「睁眼。」薄阴不冷不热的声线在我不远处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温和地笑道:「还挺听话。」我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看到了一间石室,石壁上四面都是药材盒子,中间有座石床。薄阴旁边站着个清朗和煦的男人,正看着我笑。「躺到石床上去。」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我。那个男人就笑:「那是堂堂的安乐公主,王爷还是客气些。」「客气?」薄阴冷笑道,「你倒是放眼瞧瞧,可有新婚夜打破人头的公主?」男人轻声笑笑,不置可否。「还不去?安乐公主?」薄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吓得我小心肝直颤。我爬上了石床,忐忑地躺好。男人坐到我身旁,手里拿了个根银针,他温柔地笑:「唐突公主了,鄙人医师庄彦。」「嘶——」我整个抖了一下。光看他说话笑来了,都没注意他用银针戳破了我的手指。我真是太蠢了,也太弱了。我这被遗弃顶包的公主,在薄阴这里,无异于一只镶金带银的蚂蚁,再光鲜,也不过是只蚂蚁罢了。他刚才还笑得那样温柔好看,这会儿就拽着我的手指将血滴进一只小瓷瓶。薄阴神色严肃,问:「上次喂药的反应可以确信是皇上亲生,此番可查验出她血液有否异样?」庄彦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小瓷瓶盖上。「应当是可以的,若是查验血液没有问题,便可入药了。」他们说的都是人话,可我一句都听不懂。而且他们说话都不曾避讳我,愚钝如我,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宿命。我逃不出这王府,逃不了一死,他们甚至不屑于回避我。「血够吗?不够在别处再取些。」薄阴问道。我觉得我像是躺在砧板上的肉,正在被人讨论放哪里的血。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们搞得我稀里糊涂的。我讪讪地开了口:「那个……王爷,我还得躺多久啊?这床硌得慌。」庄彦回头笑看我,道:「公主不怕吗?当真是个妙人。」薄阴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养得跟乡下丫头一般粗鄙,皇上恶心人的功力更胜从前了。」后续在专栏~直接点击链接
我在佛寺待了十八年。十八年后,我以长安公主的身份回归。母后为了弥补我,当众允诺,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我环顾四周,指着庸庸人群中耀眼夺目的魏昭说,我要他做我的驸马。后来,我才知道,魏昭是我的嫡亲妹妹康乐公主的两小无猜,两人只差一道赐婚圣旨便能喜结良缘。可那又怎样?即便早知如此,我也要定了魏昭!01大婚之夜。魏昭醉醺醺东倒西歪撞进了洞房,阖府上下都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情愿。他也毫不遮掩,染了醉色的绯红面容上,一双眸子清冷的可怕。他恨我。可我丝毫不放在心上。我——长安公主赵紫玉,如今是华京新宠。我为国祈福十八年,青春年华都耽误在了佛寺,如今荣耀归来,皇后对我有求必应。连被皇后宠爱了十五年的康乐公主都要避我锋芒。小小魏昭,能奈我何?可我看着这张脸,实在无法生气。魏昭长得俊俏,剑眉星目,飘逸若仙,这样的姿容养在府中看着也赏心悦目。魏昭走到我面前,冷笑一声。他恼怒不羁的脱掉了外面那一层红衣华服,穿在最里面的赫然是一件白到刺目的孝服。他是我的夫,他穿孝服,分明是希望我死……张嬷嬷面色大变,开口呵斥。「驸马,你怎敢如此无礼?」我摆摆手,示意张嬷嬷噤声。我淡淡道:「你心悦康乐?」「你明知故问!」魏昭咬牙切齿,他喝了酒,大概豁出去了。「若不是你,此时该在这里成亲的是我与允儿。」哦!是了。这公主府原本也是给康乐公主赵允儿的。可如今,我回来,这公主府归了我。我笑了。抢人东西的感觉如此爽。难怪父皇当初不仅抢了先皇的位子,还抢了先皇的皇后。我的母后,当年曾是华京第一美人,引得两位皇子都动了心。先皇一马当先抱得美人归。而父皇后来者居上,不仅杀了先皇坐享皇位,还将曾经的皇嫂转换身份,名正言顺的留在身边做了自己的皇后。不说我不知魏昭和康乐两情相悦,便是知道,我今日所为,也不过是效法先皇。眼前的魏昭,是华京第一美男子。我在云初寺的时候,就听过他的盛名。当时不以为意,初见时,才知我浅薄了。他的确长得挺美的。只可惜,脑子不好。难怪会成为魏家弃子。不过,这话若说给魏昭听,只怕打死他都不会相信。02我给魏昭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脱下孝服,我既往不咎。另一个则是,他穿着孝服滚去后院睡,洞房之夜,就不必了。魏昭不负众望,果断选择了第二个。他要为康乐守身。他大步流星,迫不及待的去往后院。张嬷嬷愕然。「公主,您真的放他走?」「不然呢?」我示意她为我卸下沉重的珠冠。我垂眸看着指甲上的殷红丹蔻,烛光映照下,华美非凡。可惜了。我生平第一次装扮得如此好颜色,竟然不是为了那人。我在云初寺的时候,认识了宁则。他是山脚下农人的儿子,生得一副好样貌。我在云初寺的十八年,常偷偷下山找他玩耍,我们一起抓泥鳅,掏鸟蛋,捕知了,捉蝴蝶,干尽了淘气之事。直到我及笄,成了大姑娘。他忽然拘泥起来,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以后少来找他。笑话!公主眼中,可没有男女,只有君臣。我命令他陪我玩耍,他无奈从命。直到他死在我怀里,我才明白,我这样的人,不该有玩伴的,有玩伴就是叫他去送命。我说,「宁则,只要你不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不管多难,我都会替你做到。」「真的吗?」宁则的眼眸中迸发出求生的光芒。他抓住我的缁衣,虚弱求恳。「那你帮我护着魏家,魏家倒,天下乱,你若能做到,便尽力而为,若不能,便罢了。」魏家,他与魏家何干?宁则苦涩一笑。「我是魏家私生子啊!」他的母亲是罪臣之后,魏相悄悄将人救了下来,私下安置,谁知一来二往,暗生情愫,有了他。可他的存在,会将整个魏家拖下水,只能一直瞒着,寄养在农人家。「母亲死时,不怪父亲,我也不怪他,我只是恨……」恨什么?我心知肚明。父皇弑兄上位,先皇时的许多大臣便不能用了。那时的华京,遍地都是罪臣。而魏家看似风光,实则是父皇稳住朝臣的手段。如今十几年过去,魏家的作用已在减小,若我是父皇,也是时候拔除魏家这根心头刺了。我咬牙,「好,只要你活着,我答应你,我不死,魏家就不会倒。」「好……我一定……活着」宁则死在了我的怀里,尸身渐冷。那一年,我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骨缝里一点点冒出来,哪怕外面艳阳高照,我心里依旧一片冰寒。没多久。母后终于想起了我,她宣我回京。在回京的路上,我自嘲的想着,我一个无权无势,连父母恩宠都稀薄的公主,凭什么护住魏家?唯一能让我和魏家扯上关系的,大概只有联姻了。我仗着初回京时,母后的那一点愧疚,张扬跋扈的要了魏昭。一来,他与宁则一般,都是魏家弃子。二来,他酷似宁则。初见时,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细看之下,才明白……往事不可追,故人难再寻。03公主大婚第二日,要去宫中拜见父皇母后。三请四催之下,魏昭姗姗来迟。眉宇间的厌憎,浓如实质。我并不在意,摆驾前往宫中。引路的太监,笑的恭敬却疏离。后宫是母后的天下,母后真心宠爱谁,这些人一清二楚。在长宁宫中,我见到了父皇、母后以及康乐。康乐眼睛肿如核桃,眼角通红,显然哭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却又似想到什么,别扭的仰着下巴,不甘示弱的看向我,旋即目光又一瞬不瞬的落在魏昭身上。魏昭同样如此。一对璧人,因我,而天涯永隔。真是凄惨!我一板一眼的行了礼。母后笑着招手,让我上前。「对自己的父皇母后,何必如此拘泥?允儿,你该向紫玉学一学规矩,要是哪天你如紫玉这般,母后便不操心了。」我唇角勾着温和的笑容,低头上前,任由母后拉住我稍显粗粝的手指。地里野大的孩子,没有那么精细。母后顿了一顿,便松开我的手,唇角的笑容黯淡几分。或许,我这双手让她想起自己身在佛寺的日子。康乐眼睛又红了,她咬着唇,连连跺脚。「母后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我若是如长安公主这般,还能落到如此地步?」一句话,让父皇和母后都变了脸色。我垂眸遮住眼中笑意,悄悄在心里给康乐点了个赞。论一句话能得罪多少人的本领,康乐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在这一点上,她和魏昭真是佳偶天成。康乐也终于反应过来。她犹疑一下,上前窝在母后的怀里,又摇又抱,还悄悄拉父皇的袖子。很快,帝后二人被她逗笑了。三个人,其乐融融。我似一个外人。不,我本就是一个外人。母后又询问了我几句婚后如何,便打发我离开,连一顿饭都没有留。出了长宁宫,我脸上的笑容已僵硬到落不下来。我拖着长长的公主裙摆旖旎婉转的走着,魏昭走走停停,不时的回望一眼。我转过转角等他,便看到他彻底停了下来。而他后面,康乐公主提着裙摆,如乳燕投林一般追出。两人的手将要拉在一起,我站出来,轻咳一声。那一双即将紧握的手,猛然顿住。魏昭铁青着脸狠狠瞪我,而康乐又羞又气。没我之前,她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我来了之后,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多了一丝阴霾。可偏偏我这阴霾并不识趣,完全没有挪开的意思。两人相顾无言。末了,魏昭似下定决心一般,掀开红衣喜服,露出衣角雪白的麻衣孝服。「康乐,我心不变,你放心!」放心什么?自然是不会被我玷污。他打定了主意要替康乐守身如玉。很好,省得我想借口打发他。康乐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显然欣喜坏了。她脸上喜色藏也藏不住,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悲悯,得意,幸灾乐祸。她嘲笑我,得到了人,却得不到心。我也笑了。两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活的还真是简单纯粹。回程路上。魏昭一个人蜷坐在车角,怕我非礼他。我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看他得脑袋瓜是不是真的生锈了。我问,「你真以为,若没有我,你和康乐便能在一起?」「那是自然,我父亲已向陛下求亲,陛下的赐婚旨意,只差半步就到了魏府,可偏偏你……」魏昭越说越气,眸子通红,他一拳打向车壁,手指见了血,却偏偏不肯呼痛服软。他忍痛忍得很辛苦。我憋笑憋得同样辛苦。毕竟,我现在是一个狠心夺爱,贪恋美色,偏偏美色不从的痴情公主,我该为情所困,黯然神伤,无论如何都不能笑场。回到公主府。魏昭不等我吩咐,自觉前往后院。我道,「且慢。」「赵紫玉,你还想如何!」魏昭压抑着怒火。我明眸淡扫过他,吩咐张嬷嬷。「传本宫令,驸马为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需着孝七七四十九日,这四十九日,驸马要念经茹素,闭门思过,谁也不许打扰。」「是!」张嬷嬷虽愕然,却痛快应下。魏昭大惊。「你要软禁我。」我理也不理,自他身边从容走过。是!我要软禁他。毕竟我赵紫玉为爱痴狂,软禁一个如花似玉的驸马,不算什么吧?04事实上。我有大事要办。魏昭是一只鱼饵,有了鱼饵,鱼自然会上钩。很快,魏相拜访公主府。我将魏相请了进来。魏相气势端凝,如一尊大佛,垂眸端坐。他等着我开口,我则慢条斯理的用膳。用完膳后,我洗净手,用母后赐下的玉手膏,细细润着手。良久,我才道:「魏相,你我可曾见过?」魏相眸中一丝惊讶滑过。庙堂之上的相爷自然不会认识寺庙中修行的长安公主。可作为宁则的父亲,他大概是见过我的。魏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长叹一声,拱拱手。「多谢公主慷慨援手,护着魏家,魏家欠您一份恩情。」轮到我惊讶了。没想到,他认了。魏相涩声一叹,「公主猜得不错,老臣曾三次向陛下求亲,可都被陛下拒了。」我点头。作为魏家的掌舵人,魏家是否风雨欲来,魏相感受得比谁都清楚。他妄图用魏昭和康乐公主联姻,向父皇示好,稳住父皇。可惜,父皇下定决心的事情,连母后都未必能改变他的主意。魏相绝望之际,只好弃了魏昭,将精力用在培养魏家长子和次子上。别看魏家大兄和二兄声名不显,但论才干,远超魏昭。可怜魏昭声名极盛——华京第一贵公子,却不知这声名是他父亲精心捧出来的。皆因他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幅令康乐公主一见倾心的好相貌。父皇不肯允婚,魏家风雨飘摇。恰在此时,我出现了,选了魏昭。魏昭从一枚弃子,变成了一颗真正的棋子,而他却不自知。魏相真心实意的向我行礼。我坦然受之。末了,我问他。「本宫和宁则相识,是否是你算计?」魏相浑身巨震,猛地跪下。「微臣惶恐,微臣不敢。」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他面上看不出一丝心虚。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概,我和宁则相遇真是偶然。无论如何,宁则死了,还是为我而死。若真是魏相安排,我也谢他,在我冰冷孤寂的童年里,送来了一缕光。我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扔给魏相。「阿则的玉佩,留给魏相做个念想。」我提醒他,不要忘了阿则。阿则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他若不给阿则烧纸,阿则在地下怕是要过穷日子。魏相紧握玉佩,黯然藏好。末了,他道,「要不微臣去劝劝阿昭,将陛下拒婚的事情告诉他。」我笑了。「告诉他做什么?他信吗?」「让他恨着本宫也好,本宫对他并无感情。」「若由他缠着本宫,本宫嫌烦。」「魏相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说话时静若闲花,他若说话,本宫只怕演不下去,亲手杀了他。」魏相哑然。05我能在云初寺活下来。我从来不是善茬。华京所有的尼姑都知道,云初寺的尼姑是最不好当的,死亡率太高了。我在云初寺的十八年,遭遇了大大小小无数次刺杀。尼姑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安然无恙。我自幼习武,天生奇才。若非女儿身,又贵为公主,提枪上马便能杀敌报国。可惜,我是女子。我胸有丘壑,也无法袒露半分。我只能纤纤作细步,摆出柔弱无依的姿态,寻求父皇母后的怜惜。而我不知,这怜惜能持续多久。毕竟,没人愿意一直活在愧疚中……魏昭关足了四十九日才被我放出,他如一头被激怒的恶狼,一出来,就气势汹汹的出府。我以为他要回相府诉苦,谁知他去了红玉楼……并且一住就是三日。红玉楼是什么地方?华京权贵们的销金窟。里面的姑娘个顶个的好。我闻知消息,被气笑了。魏相聪明一世,没想到生了一个纨绔。很好,我正好想看看红玉楼是什么样子,又是谁的产业。我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红玉楼。堂堂公主做这种事情实在有失体面,但我无所谓,谁让我是佛寺里长大,无人教导的刁蛮公主呢?我进了红玉楼,被里面的富丽堂皇给惊住了。里面的东西样样都恪守礼制,可样样都能在礼制之内玩出花儿来,果然是大手笔。我往那里一坐,公主府的三百禁卫自然浩浩荡荡的清场子。所有的老鸨,龟公,姑娘,恩客都被赶了下来,其中便有喝得醉醺醺的魏昭。我屏住呼吸,隔绝酒气,假做怜惜般用帕子在魏昭的脸上胡乱搓了一顿。我感觉魏昭动了一下,却又硬挺挺的控制住僵硬的脸。我暗暗掐了他胳膊一把,看他忍痛不敢动,我真是乐疯了。我看向老鸨,沉了脸。张嬷嬷喝道,「一个贱籍,不配和公主说话,把你的主子叫出来给公主赔罪。」好一个张嬷嬷。不愧是母后派给我的得力助手。老鸨没敢犹豫,很快遣人去通知。没多久,人回来了,背后跟着一个管事样的人,拿着一个匣子,恭恭敬敬的交给我。「公主,红玉楼从前没有主子,打今儿起,您就是红玉楼的主子。」这是些地契,房契。真是大手笔。这么轻易就将红玉楼送给了我,还能这么快的办妥这些手续,厉害!不过,我知道,这些不是给我的。他们给的是我背后的皇后。我轻笑一声。将这房契、地契撕了。「太祖皇帝有令,官员不得经商与民争利,本宫身为皇家公主自然不会违背祖训,你们这是要本宫知法犯法?」那人变了脸色。而在此时,魏昭忽然不适的轻吟一声。他雪白的面孔变得乌黑,竟是中了毒。我拍案而起。「你们竟敢给驸马下毒?来人,给本宫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06红玉楼被我查封。魏昭被我抬回家。宫中太医匆匆前来,对魏昭的毒连连摇头。「此毒古怪至极,无药可解,公主看来要另想办法。」魏昭昏迷不醒。我作为新婚燕尔的痴情公主,自然要跑到宫中向母后诉苦。我跪在冰冷的地上,一言不发。而此时,康乐则在母后的怀里撒娇痴缠,又摇又晃。「母后,求求您救救阿昭,我不要阿昭死,我要他活着。」母后被晃得不行,宠溺一叹。「你呀!可真是……难为你们姐妹同心,母后就帮你们这一次,下不为例。」她又看向我,眸色深了几分。「紫玉,你也该好好约束驸马,你们新婚燕尔,他如此做,实在有失体统,此事便是一个教训。」我恭声应是,低眉顺眼。母后气息微窒,轻轻一叹。「你我母女之间,不必如此生分,等时日久了,你自然会明白母后的心意。」我抬头,露出感激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眼眸真诚些。我离开长宁宫,康乐追了出来。「赵紫玉,你站住!」我停住脚步,回眸看她。康乐红了眼睛,看样子又哭过,她还真是喜欢魏昭。她面上神色变幻,却终究为了魏昭,放下骄傲和自尊。「阿昭如何了?我要去看阿昭。」我淡淡道,「魏昭很好,不劳公主大驾。」「赵紫玉,我要去看阿昭,你不要欺人太甚。」康乐怒目圆睁。她长得娇俏可爱,如此模样并不让人生气,反而让人怜惜。可惜,我生不起怜惜之情。在绝世容颜面前,可爱算什么?我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康乐在我身后大喊,「赵紫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才抢走魏昭,抢走公主府,你怎么那么坏!」我笑了。我嫉妒她?谁会嫉妒一只金丝雀呢。可笑。我留了一句话给她。「你不如去求求母后,若是母后让你来,你就来,本宫不会拦着你。」「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去。」康乐气鼓鼓的跑回长宁宫。我也回了公主府。我一直等着康乐来,却一直没有等到。我看着月上柳梢,又看着旭日初升。终于明白,母后还是疼爱康乐,所以,不愿她搅和进这些风雨里,可偏偏,她让我搅进去了。虽然我是心甘情愿。可当初,若她阻拦我一下,我也会谢谢她的恩情……我虽没有等到康乐,却等到了红玉楼的消息。母后大怒之下,彻查红玉楼,查出红玉楼是左相府中管事的产业。父皇下旨申斥左相,左相闭门思过,而父皇趁此时机,削减了左相的势力。我悄悄松了一口气,魏家算是暂时保住了。父皇若是还没有昏庸过头,自然不会同时动两位宰相。07第二日。父皇宣我进宫。御书房里,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父皇没有叫我起来,我便一直半蹲着身子。时间久了,我鼻尖出汗,身子摇摇欲坠,最后摔倒在地。我惶恐得跪好。父皇轻哼一声,抬头看我。那目光锐利,似有毒。他冷冷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是你背后搞鬼。」我抬眸震惊的看着父皇,毫不费力的逼出了盈盈泪水。「父皇,儿臣不懂,是因为儿臣抢了魏昭吗?儿臣那时并不知魏昭和康乐青梅竹马,若是儿臣知道,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我自然知道父皇询问的是左相之事,魏昭在红玉楼中毒,此事怎么看怎么古怪。谁会去害一只绣花枕头呢?偏偏这样的事就是发生了。可我不敢让父皇明白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只能把事情往情情爱爱上扯。毕竟,我是一个为爱所困的草包公主,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我努力含着泪,不让泪水掉落。美人泪眼盈盈才漂亮,若是眼泪真掉下来,那就落了下乘。我一向知道自己很美。我长的像母后,这是我唯一的优势。父皇容色松动几分。他冷声道,「起来吧!此事是父皇错怪了你。」「是!」我低头,让眼眶里快要拘不住的眼泪砸在地上,不损半分妆容,这才垂眸起来。父皇又询问了我几句,我恭敬又感恩的回答。那姿态,像极了一只没骨气的狗。离开御书房,父皇赏赐了许多东西。我带着东西回到公主府,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概,我安全了吧?既然如此,是时候给魏昭解药了。红玉楼里,我用帕子给魏昭抹脸的时候,帕子上沾染了毒。确切说来,那东西也不能算是毒,而是一种能麻痹人全身的药。是我和宁则在山上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要解开,也简单。不过,给解药的过程,一定要可歌可泣,人尽皆知,才能突出我痴情公主的人设。我听闻天山雪莲能解万毒,便重金求购。又听闻千年灵芝能起死回生,便走遍坊市。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一种异域来的神药,不惜花费万金买下。人人都说我上当了。我却无所畏惧,毅然决然的拿回公主府。后院中。我摇了摇草木灰混合的水,给魏昭喂下。魏昭被呛醒了,他咳嗽几声,悠悠醒转,一见我便怒目而视。「赵紫玉,你害我,你帕子上是什么东西?」我惊讶极了。竟然不蠢了?我笑了一下。「驸马还想去哪里玩?本宫陪你一起去。」「我去哪里你管不着,你真是狠心恶毒,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在一起。」魏昭面色铁青,他狠狠瞪我一眼,怒气冲冲的下床。他身形摇摇晃晃,离开这里的决心却格外坚定。「哗啦!」他拉开门,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他抬袖子遮住眼睛,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我也被阳光晃了眼,呆呆的看着他……这侧脸,真像阿则。一柄长剑刺来,我这才发现,这光不仅仅是阳光,更有剑芒。我一把拉开魏昭,一掌将刺杀之人打飞。而此时,更多的刺客涌了过来。魏昭傻了。他一个公子哥儿哪里见过这种世面。我一把将他推进屋里,自己转身夺了一把刺客的剑,和他们拼杀起来。刺客源源不断。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足十成力气。万幸,侍卫们发现了这里,很快冲了过来。没多久,刺客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一地死尸。而此时,我满身血色,裙角的血滴滴答答,随着我走动洒在地上。我挑开一个刺客的衣衫,在他锁骨处看到了一枚熟悉的印记。我的心一沉。我暴露了。父皇在试探我。一个能连杀十人的公主怎么会跪一会儿就摇摇欲坠的摔倒?父皇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有安全过。我脑中急速运转,想着该如何从父皇的手下死里求生。偏偏魏昭在此时问,「你……会武功?」「你是公主,你……怎么能会武功?」「你是假冒的是不是?真正的公主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就特么离谱!我被气的强行停止了思考。我一只手捏住魏昭的喉咙,面色铁青,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嘴!」魏昭死命抓我的手,都给我手背抓出来血印子。我真想捏死他,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保养回来的手。我将他推开,忍不住发泄愤怒。「你可真是……白瞎了这样一张脸。」白长的和阿则那么像。阿则就不会这么蠢!他那么聪明,那么机灵,只因血脉,才成为一个弃子。可偏偏血脉,又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不然,怎么能父传子,家天下?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关窍,陡然间清醒过来。「你在府中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要轻易出府。」「赵紫玉,你又想软禁我?」魏昭出奇的愤怒,想想也是,任谁自从做了驸马,不是被软禁,就是中毒,心情都不会很好。我淡淡道,「你要想出府也可以,只要你能有命回来,我是不介意换个驸马,就不知道有人会不会跟着你一起殉情。」魏昭才不信我。「天子脚下,我看谁敢乱来!」他怒气冲冲的出府,一打开门,就被拦住了。「陛下有令,公主遇刺,为保证公主安全,公主府加强守卫,任何人无诏不得外出,请驸马回府。」我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下可好。连我也被软禁了。就倒霉透顶!08魏昭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的老虎,满屋子来来回回的走。呸!他哪里算一只老虎,分明是一只病猫。「父皇软禁你,一定是发现你是假冒的公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杀了真公主?」「你只要如实交代,我可以让我父亲替你求情?」魏相?只怕他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我所料不错,父皇此时恐怕已经在琢磨下手削弱魏家。父皇的胆子一向很大,要不怎么能杀兄夺嫂?不过,一次性对付两位丞相,还是太猖狂了些。我在府中实在无聊,也不介意逗傻子玩耍。「真的?」「你若真能保下我,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好,你说,我向你保证。」魏昭一脸严肃,但眼神闪烁,一看就是我若真得交代,他立刻就要将我卖了的嘴脸。我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我扯着他的耳朵,低声轻语。「你猜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是……啊……」我对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声巨嚎,声音大的能吓死一头牛。魏昭急忙躲开,死命的揉耳朵。「赵紫玉,你有病啊!」「哈哈哈哈哈!」我扬天大笑,笑着笑着,眼睛里滚出泪珠。我心里明白。魏昭凑近的那一刻,我分明将他当成了阿则。我真是个坏人。我怎么能把别人想成阿则?我擦掉眼泪,傲然的看着他,声音冰冷刺骨。「魏昭,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赵紫玉,是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大周公主,你可以彻底死了心。」「别想着出卖我,你就能和康乐在一起,这辈子,你和康乐绝无可能。」「赵紫玉!」魏昭的脸气变形了。「我和你不共戴天。」「那好!」我淡淡道,「下个月是康乐的生辰宴,我想驸马一定不愿和我一起去,那我就独自赴宴了。」「……」魏昭俊俏的小脸快要涨成了猪肝色,渴望终于让他的理智回归了一些。「可你都出不了公主府。」「那又如何?我翻墙出去,父皇又不会真的砍了我。」为了让魏昭相信我的话是真的,到了晚间,我真的带他翻了一次墙。我拎小鸡一样的将他拎了出去,全程巧妙的避开了那些卫兵。站在热闹的大街上,魏昭的神情还是一脸迷幻。我笑盈盈道,「现在相信了?」魏昭脸色难看,但我莫名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些敬佩。就离谱!我继续道,「下个月要想让我带你去生辰宴,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表现如何。」「你想让我伏低做小的伺候你?任你欺凌?你在做梦!」魏昭立刻拒绝。我傲然道,「我堂堂公主,做我的跟班,难道委屈了你?」魏昭脸上神色变幻,最终算是默认当我的跟班不丢人。我老实不客气的用起了他,买东西,背包袱,丢垃圾,用的着实顺手。在泥塑摊子,我停了下来。那摊主的手艺活灵活现。我动心了。「捏一个我,塑一个他。」「好嘞!」摊主欢喜应下。魏昭脸色难看,很不情愿,却委屈的不敢违逆。我并不解释,只等摊主要捏衣裳时,才道,「不要他身上这一套,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山间少年的样子,眼角要多一颗泪痣。」魏昭憋着气,「你就想看我落魄,你才高兴。」这就是胡话。这傻子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山间过得有多快活!我拿了泥塑,带着魏昭悄无声息的潜回府。其后许多天,魏昭都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估计是怕我再使唤他。等到生辰那一日,他一身簇新的前来报道了。穿得是真漂亮,那模样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可在我眼中,这模样分明是急不可耐的要给我带绿帽子。我笑吟吟道,「到了宴会,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你是有妇之夫,你不会乱来吧?」「哼,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用你特意吩咐。」魏昭微微红了脸,又羞又臊。我也不再逗他,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往府外走。魏昭很茫然,又气又急,「赵紫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带我去?我们这样子出去,立刻就会被捉住。」我命人拉开大门。「哗啦」门开了。卫兵却已经不见了。我昂首道,「为何会被捉住?我是大周公主,是母后的亲女儿,怎么可能一直被关着。」托母后的福,我被关了七天就放出来。可魏昭一直躲着我,而我也不想出去,就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公主府的门。魏昭狠狠瞪我一眼,咆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没问呀!」我一脸无辜。魏昭气得跳脚。「赵紫玉!!!」09康乐的生辰宴。我和魏昭姗姗来迟。魏昭因为太生气,跳乱了头发,不得已又要重新打扮,耽误了一些功夫。总之,越是太郑重,最后反而越慌乱。魏昭到了之后,立刻被拉到了男宾那边。我给康乐送了礼物,便坐入女席,一个人静静用些东西。这京城贵女,我没有一个相熟,我也不喜勉强自己。圈子什么的,融不进去,就不要硬融。显然,她们也没有要和我融的意思。一群人围着康乐,换着花样的恭维康乐今日的衣着打扮,从头发丝恭维到脚上的绣花。可康乐明显心不在焉,听得厌烦。她的注意力全在男宾那边的魏昭身上,而魏昭同样如此。两人眉来眼去,痴情相望。我似一个镇殿阎罗横亘在两人中间。几个贵女相互使了眼色,笑盈盈的向我敬酒,缠着我说话。「公主殿下,听闻您之前一直在云初寺修行,请问修的是什么道?」「杀生道!」「呀,公主真会开玩笑,我听闻尼姑和尚一向是最心善的,根本不会杀生,公主想必也是如此。」「所以你们看我善良,打算欺负我?」我抬眸,笑盈盈的看着她们。看她们脸上的笑容垮塌下来,目光中几分慌乱,旋即又浮起微笑的假面。这过程真有意思。「公主这是哪里话,我们敬重公主还来不及,怎会欺负公主?」「就是,您可是公主啊!」「让开!」我眼角余光瞥见康乐和魏昭趁着我这边围满了人,已经钻进了小树林。这我岂能忍?我站起来,目光冷冷的瞪着眼前的贵女。几人尴尬的站起来,却没有退开的意思。是了……不止宫中的宫女太监知道谁是真正受宠之人,这些京中长大猴子一样精的贵女同样知道。公主府被封就是一个信号,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我这个公主在父皇那里不咋地!眼看一顶绿帽子就要到我的头上。我一脚踹飞了两个贵女。桌椅餐盘砸了一地。众人惊慌退开,我大步流星的朝着小树林走去。眼看着康乐泪眼朦胧地软倒在魏昭怀中,眼看着两人的嘴就要挨在一起。我捡起一颗石子向着两人的嘴巴打去。「啊!」魏昭捂着嘴,石子钻进他的嘴巴。他吐出石子,呸呸几口,向我的方向怒目而视。待看清是我,他又毫不犹豫的将花容失色的康乐护在身后。这个傻子。我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淡淡道,「出门前,你答应我什么?」魏昭红了脸,无言以对。我又看向康乐,「母后知道吗?」康乐白了脸,贝齿轻咬红唇,我见犹怜。我看着魏昭,「不想继续丢脸,就跟我走。」魏昭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我的战斗力,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柔声对康乐郑重道,「允儿,我心非石不可转也,从前是我顾虑家中,不敢拒婚,这段时日,我想明白了,我会求陛下让我和离,陛下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康乐眸色乍喜,「好,我去求母后,母后若是不答应,我就……我就绝食,以死相逼。我不信母后不心软。」她看着我,带着耀武扬威的神色。是了……连康乐都心知肚明,母后最宠爱的人是她。我只难受了一瞬,便笑了。宠爱和宠爱是不同的。康乐以为的宠爱是有求必应,万事遂心。而母后的宠爱则是安全为先,衣食无忧,个人的情爱和欢喜是靠后的。我虽不在意他们,不过,当着我的面商量如何对付我……真当我是死人?我淡淡道:「魏家何其造孽,生了你这样一个冤家,你以为皇帝的女儿是大街上的白菜,可供你挑挑拣拣?康乐,你信不信母后掰开你的嘴给你灌饭?」10两人气到失语。我朝魏昭勾勾手指,目光锐利。魏昭憋着怒火,负气而走。我眸色淡扫过康乐,也转身离去。康乐愤怒的大吼,「赵紫玉,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偏偏要这样针对我?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不一辈子待在佛寺?」我:「……」就离谱!她有被我针对的资格吗?我笑了。「大家同为公主,该平起平坐;论长幼,我在你之前,你该尊称我一声阿姐,我为国祈福十八年,劳苦功高,你一个坐享安乐的公主,凭什么觉得可以压我一头,高我一等?是父皇母后的宠爱,给你的错觉吗?」「康乐,你选择了做一只金丝雀,就不要怪别人安排你的命运。」「接受父皇和母后为你挑选的婚事,这是你最好的结局。」那一刻,我平衡了。原来命运是公平的,给了康乐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让她失去搏击长空的能力。华京这场局,她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漂到哪里算哪里。偏偏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可只手遮天,随心所欲。不过,我也的确羡慕她,有两双巨手愿意为她遮风挡雨,而我只能在风雨中苦苦挣扎。康乐显然没听明白我的劝告。她迷茫无辜的眸子,忽然变得狠毒。「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父皇母后对我宠爱有加,这一次,我一定能赢你。」她狂奔起来,向着湖边跑去,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湖里。我:「……」就特么的离谱。没想到康乐是个疯批!我脑中已经浮现了无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每一种结果导向都会让我的处境更加艰难。看来这个锅无论如何我都背定了。就倒霉到家!我冲到湖边。已经有人比我先一步跳进湖里,是魏昭。我狠狠心,也跳进湖里。赶在魏昭救康乐之前,抢先一步将康乐拉住。康乐极其抗拒,她拉扯着我,想把我也往水里淹。她发了狠,力气格外大。我被拽的浮浮沉沉,呛了几口水。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为了一个狗男人,不值!我一怒之下,一掌将她拍晕,将她拉到岸上。然后,又顺势一脚蹬向匆匆赶来魏昭的脸,将他踢进湖的更深处。特么的,这狗男人,不老实。我看康乐被人接住,一群人围着她,我这才转身游向魏昭。我抓起魏昭的衣领,将他狠狠按进水里。魏昭被灌了好几口水。「噗,赵紫……」「玉……噗」「住手……」我一下下的摁着,眼看着他快要没了气,我这才拽着他的衣领,逼迫他面向我。「魏昭,你给我记清楚,我会和你和离,但不是现在。」「你要敢坏我的事,我就敢让你和康乐下地狱。」我将他拽上岸,坐在岸边气喘吁吁。魏昭还在迷惑着,显然他搞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康乐已经醒来,她推开一群围着她的人,看向我,似鼓足勇气一般柔柔弱弱的说话。「阿姐,你说过我若敢跳进湖里,你就将阿昭还给我,我已经做到了,阿姐,你不要食言。」「我求求你,将阿昭还给我。」见鬼!康乐第一次叫我姐姐,竟然是为了陷害我。这婊里婊气的语气,真贱!可偏偏她长了一张脆弱无辜的脸,让人丝毫不起疑心。而魏昭显然也惊呆了。迷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康乐。我笑了。我抹了抹脸上掉下来的水珠,将湿发甩在脑后,姿态端雅站起,气势庄重的走到康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狠狠赏了她一个巴掌。「啪!」「康乐,你是堂堂大周公主,不要学那些嘤嘤作怪的贱人手段,不要自甘下贱。」「本宫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誓,本宫没有说过那些脏话,你敢吗?」11康乐不敢。祖宗二字,是一个人的血脉来源。康乐再放肆,也不敢在祖宗面前撒谎。她咬着唇,红了眼睛,活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可惜,这兔子是骚的。我浑身湿淋淋的傲然离开,魏昭灰溜溜的跟在我身后。回到公主府,我头脑昏胀的厉害,勉强换了衣服,便不想再动弹。可偏偏母后此时宣我入宫。她一定是想知道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或许还想为康乐出一口气。可我是一个人,我也刚刚落了水,我不是铁打的。我心里厌烦无比,并不想去。可宫中的女官却很强势。「公主若是身体不适,正好去宫中请太医查看一番。」「好,我去。」我坐上马车,忍着头痛,踩着虚浮的脚步,来到母后的长宁宫。我万万没有想到,里面却在吵架。母后怒喝,「康乐,你给我安分一些,魏昭已经是你姐夫,你不要做出不知羞耻之事。」「明明不知羞耻的是赵紫玉,如果不是她,魏昭现在是我的驸马,是我的。」康乐在歇斯底里的哭喊。「总之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你不要再妄想别的,我为你相看了几家儿郎,会选一个比魏昭更好的。」「母后!我是人,不是玩物,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只要阿昭,除了阿昭,别人再好,与我何干!」我听清了康乐的撕心裂肺。第一次觉得康乐终于有了一点人样子。可母后结结实实的赏了康乐一耳光。「啪!」「看来你还没有清醒。」「对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个蠢材!」母后的声音咬牙切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我觉得母后这话要求太高了。既喜爱康乐的天真稚气,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此时却又嫌她太过天真。若真想调教,早干什么去了。里面安静了。女官长舒一口气,「启禀皇后娘娘,长安公主到。」康乐猛地掀开帘子,目光怨恨的瞪我一眼,旋即跑了出去。一群宫女追在身后,说她才落水,让她跑慢一点。母后的目光也追随着她,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她眸色复,声音疲倦。「你来了,可好些了。」「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尚好。」「唔。」母后发着愣,明显心不在焉。良久,她才道:「康乐被母后宠坏了,你不要介意。」我头疼的厉害,气血上涌,脱口而出。「母后为何不让康乐知道,即便我不存在,您也不会让她嫁给魏昭?」「什么?」母后目光中情绪复杂,不敢置信又仿佛重新认识了我。我既然问了,便索性问个明白,好让自己彻底死心。「母后若真的想让康乐嫁给魏昭,早就为两人指婚了,又怎会拖到我回来的那一日?」「您看出魏家快完了,所以不想让康乐嫁过去受苦吗?」「既然如此,当初我求您指婚的时候,您为何没有拒绝呢?」「在您眼中,康乐比我重要,权势也比我重要,是吗?」我得问题渐渐尖锐,母后终于恼羞成怒。「你也要和康乐一般忤逆,在我身上发泄怨气吗?你给我出去!」母后的指尖颤抖,还有一些被拆穿真相的羞愧难堪。我一步一步退出去。身体和心都冰冷的厉害。那感觉,仿佛我又回到了宁则死的那一日,也是如此,站在阳光下,被暖融融的光芒晒着,却依旧浑身冷的发抖。寒意从骨缝里渗出,从孔窍里渗出,从每一根头发丝渗出……阳光却怎么也钻不进身体里。母后爱着康乐,她想指挥康乐的人生,却又不想担起康乐的怨恨。她宁愿康乐恨着我,也不愿说出真相。我求旨赐婚的时候,她本可以拒绝。可权势欲让她应了下来。而为了康乐,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是我自不量力,以为母后会一碗水端平,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明知不可为而为,我真是犯蠢。可哪一个孩子,能在母亲面前不犯蠢呢?我站在阳光下,感觉自己又冷又烫,指尖没有一丝力气。我听到有人说「晕了」,我以为终于有人发现我快晕了。孰料,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康乐公主晕了。」「快去请太医。」「快打热水来。」哦!原来如此。我垂眸苦笑,察觉了自己对康乐的羡慕。怎么就能做到说晕就晕呢?明明那么难受,怎么我就不能做到说晕就晕呢?我端起公主的仪态,一步一步挪出宫。回到公主府,爬上床,沉沉睡了过去。12康乐病了三日,满宫上下乱成一团。七日后,我昏昏沉沉的醒来,守在床边的除了张嬷嬷,还有一个魏昭。我讶异他为何在此?感慨他难得做了一回人。魏昭却一脸颓唐,「父皇宣你我入宫。」「……」又来了!没完没了。魏家是个烂摊子,我接手了它,就不能畏难。「我知道了,你出去!」我冷着脸,不想看魏昭一眼。魏昭难堪的涨红脸,一甩袍袖走了出去。我和他仿若陌生人一般的入了宫,拜见父皇。父皇对我和颜悦色,看向魏昭的目光却透着冰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中纳罕不已,却只能含笑敷衍。父皇训斥魏昭。「阿玉为国祈福十八年,是大周功臣,谁若折辱她,便是与朕为敌,魏昭,你好大的胆子!」他手中镇尺扔了出来,正中魏昭额头。殷红的血流下,魏昭惶恐跪下。父皇冷冷道,「给朕滚出去跪着!」魏昭仓皇退下,一脸不知所措。我心中了然。他以为的皇帝,是康乐口中和蔼可亲,动不动就赏赐金珠宝玉的宠女狂魔,而真实的皇帝,则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杀人狂魔。等魏昭出去,父皇面上笑容淡了下来。他目光如利刺,尖锐伤人。「魏家欺人太甚,朕会为你出气。」「这有一道旨意,你前去魏家宣旨。」一张圣旨扔在我身边,我俯身捡起,只扫了一眼,心便沉了几分。这是一道申斥旨意,申斥魏相教子不严,不敬长安公主,魏家子不堪大用,顺势撸去了魏家大兄和二兄的官职。这圣旨,绝口不提康乐半个字,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而这一道圣旨,由我亲手去宣旨,这是要让魏昭恨我入骨,要我永无宁日。这不是为我出气,这是要绝了我的路。我抬眸看向父皇,他也看着我,只说出了冰冷的几个字。「速去速回!」大太监笑盈盈的瞧着我。「公主殿下请,奴才随您一起去。」一群太监簇拥着我浩浩荡荡的出了殿,直奔魏府。我被大太监请坐在椅子上,他一脸恭敬,俨然以我为中心,而身边的小太监,却不等我发话,立刻拿起圣旨洋洋洒洒的读了起来。魏家上下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他们说着公主饶命。而我,哪有资格饶他们的命呢?我离开魏家,回宫复旨。父皇见也不曾见我,只让大太监传了一句话。「康乐公主是天上明月,萤火之虫不可与其争辉,若自不量力,便是自取灭亡,请公主牢记。」我含笑应下。回转身,看着天上清月。月又如何?不过是借了日光。若这天上,没有日呢?萤火虽小,靠的可是自己的光。父皇能从无到有,我自然也不差!回到公主府中。魏昭怒气冲冲的等着我。「赵紫玉,你好狠毒,你口口声声自己光风霁月,却在父皇面前告黑状,坑害我两位兄长,你若以为如此能让我屈服,那真是痴心妄想。」我瞧着他。觉得可笑!这货是不是把任何事情都能牵扯到情情爱爱上?恋爱脑,就该死!我伸手捏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瞬间清静。我冷冷道:「看来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乖乖的当一个绣花枕头,我保你性命无忧,贞洁还在,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你赏赐出去,让你做一个小倌,听闻左相不仅有红玉楼,还有男色侍人的金风馆,你去了一定很受欢迎。」魏昭被吓到了。更有深深地屈辱。他看着我,目光如刀。「赵紫玉,你是一个恶魔。」我被气笑了。我缓缓松开手,说不失望是假的。他和宁则如此相似,脑子却是天壤之别。宁则能从一件小事推断出所有,而真相摆在魏昭面前,他都不肯动脑子想一想。我叹道,「魏昭,魏家好歹养你这么多年,你学会的就只有吟风弄月,卧雪眠云吗?家国大事,民情政务在你眼中是否是俗物?」「你是否觉得自己为爱生,为爱死,特别酷?」「若果真如此,那你更要放心,我一定会放你走,因为,你配不上我!」我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边走边吩咐张嬷嬷。「自今日起,驸马进出随意,去哪里随意,不必向我汇报,只要他没死,就不算大事。」「是!」张嬷嬷应下。我看也未曾看一眼魏昭,仿佛他是个死人。13魏相家的事,引起了一些变动。众人纷纷传言,魏相要步左相的后尘。朝中人心惶惶,连父皇登基那年杀人无算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父皇暴怒,而恰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命案:左相被人在家中杀死。一时间,人人都说是父皇命人暗杀。父皇浑身有嘴却不清楚,为了平息众人疑心,只能令魏家大兄和二兄官复原职。而魏相却口称惶恐,说自己教子无方,魏家大兄和二兄不配担任京中要职,为两人求了一个外放的官职。父皇明知魏相这是在保全家人,为了朝局安稳,迫于无奈,竟然也答应了。魏家再次安然无恙。我擦擦手中的刀,将它贴身放好,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左相该死。一个靠做男人女人皮肉生意挣钱的宰相,既无能又恶心。实在死得好!我照常一个月进宫一次拜见母后,母后有时见我,有时不见。她对我的称呼从「紫玉」「阿玉」变成「长安」。有些假面一旦戳破,再没有戴上去的必要。我听闻母后给康乐挑选了四个备选夫婿,都是华京数一数二的人家。这些人家都有一个特点:要么是铁帽子王,要么世袭罔替,永不降爵。母后真得是将活命二字尊崇到底。她不指望康乐出人头地,一个公主也实在没有出人头地的必要,她只需要康乐衣食无忧,平安到老。康乐听闻,大受刺激,闹了很久。即便如此,也只听母后斥责,却未放弃她半分。我羡慕康乐有个好命,却也知道自己在父母缘分上天生欠缺,羡慕不来。我埋头于自己的事情。我和魏相结盟,我保了魏家,而魏相也给我行了一些方便。在风雨交加的一天。张嬷嬷忧心忡忡来禀,「有人带来信物,说驸马坠落山崖,让公主府前去救人。」她递过来的是一个沾染了血色的玉佩,的确是魏昭的。「传话的人呢?」「不见了。」恰在此时,又有人说,宫中宣召,父皇让我速速去宫中见驾。一边是父皇,一边是魏昭。我眼角发红,头疼得很。这让我怎么选?那一刻,我后悔了,我不该选魏昭。我该倒贴魏相,或者选魏家大兄二兄当他们的平妻,都好过选魏昭这个绣花枕头。阿则,阿则,我该怎么办?我认命的闭上眼,狠心道,「替我回禀父皇,我要去找驸马,找到驸马立刻便去见驾。」张嬷嬷惊讶出声。「公主,忤逆陛下,可是死罪。」我顾不上那么多,牵过一匹马,带着怨气一般的说道,「不会,父皇不会杀我。」至少,不会明着杀我。他只敢如之前几十次一样,悄悄地暗杀我。我骑马狂奔,看到了宫中太监愕然愤怒的脸,心中一阵畅快。我就要忤逆那人,我就要气他。我带着人马匆匆赶到魏昭坠崖的地方。那里,的确有一个悬崖,不过只几米高,摔不死人,却也不容易爬上来。我带着人下去,大雨滂沱,悬崖下面的路格外难行。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找,雨幕中,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山洞。洞前挂着灯笼,仿佛妖精的洞穴,格外的精致,诱人。我缓缓走了进去,只走近浅浅一点,就听到女子的吟哦娇哼,男子的粗声喘息。我以为自己幻觉了。细细听,声音还越来越大。「阿昭!」「你不喜欢长安,喜欢的是我对不对?」「你说为我守身如玉,你果然没有骗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你带我走,带我远走高飞,我们去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好不好?」「我不当公主,你也不当驸马了,好不好?」「康乐……」「康乐……」14我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笑容。是了!我早该想到这一切是康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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