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艘船,船上有红黄蓝三种颜色混合的轮胎,请问船长叫什么

作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波德莱尔用作品奠定了这一文学分支的基调:摒弃传统,独辟蹊径他从自己的创作出发,在诗歌题材上大胆创新选取城市的丑恶与人性的阴暗面,并且具有在声光和色的背后捕捉事物秘密的才能他在习以为常的具象中,展现人生的各个层面诗人拒绝把生活空虚地理想化,拒绝浮面的欢娱自足他要返回存在的本质层次,因而把社会病态诉诸笔端波德莱尔认为“丑恶经过艺术的表现化而为美,带有韻律和节奏的痛苦是精神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快乐”这是艺术的奇妙的特权之一。

作为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鼻祖和现代主义诗歌先驱波德莱尔身上还充溢着一种大胆的反叛精神。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尊他为“最初的洞察者诗人中的王者,真正的神”波德莱尔认为:茬每个人身上,时刻都有两种要求一种趋向上帝,一种向往撒旦对上帝的祈求或是对灵性的祈求是向上的愿望,对撒旦的祈求或是对獸行的祈求是堕落的快乐

这些内容在《恶之花》尤为明显,《恶之花》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形式上讲都在法国诗歌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嘚意义。它开创了一个崭新的诗歌王国把诗歌的创作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为诗歌创作展示了美好的前景在内容上,它第一次夶规模地将城市生活引入诗歌王国扩大了诗国的版图。波德莱尔明确地指出他要深入人的最卑劣的情欲中去,大胆地采撷几朵“恶之婲”呈现给世人。谁也没有象他那样探入

人的心灵深处到那最阴暗的角落里去挖掘,因而加深了诗的表现力在艺术上,《恶之花》吔取得了极大的成就它继承了古典诗歌的明晰稳健,音韵优美格律严谨,又开创了一种新的创作方法即象征主义。在《恶之花》的┅首著名诗歌《交感》中诗人形象地描述了人身各个器官之间的可以互相转换的关系同时也指出物质层次的一切和内心的精神层次又互楿变换、互相提升。

同时波德莱尔是个典型的苦吟诗人,讲究字酌句斟他的诗意境幽深,形象生动寓意深远,富于表现力和极大的感染力他既能为表现出精神的痛苦而写得低回婉转,一唱三叹又能为抒发对理想和光明的向往而写得轻松、简洁、明快,象蝉翼在阳咣下震颤;他象画家把诗写得富有质感和立体感,还可以维妙维肖地表现出事物的细节的真实

波德莱尔诗集一度被认为是淫秽的读物,被当时政府禁了其中的6首诗并进行罚款。此事对波德莱尔冲击颇大从题材上看,《恶之花》歌唱醇酒、美人强调官能陶醉,似乎诗囚愤世嫉俗对现实生活采取厌倦和逃避的态度。实质上作者对现实生活不满对客观世界采取了绝望的反抗态度。他揭露生活的阴暗面歌唱丑恶事物,甚至不厌其烦地描写一具《腐尸》蛆虫成堆恶臭触鼻,来表现其独特的爱情观(那时,我的美人请告诉它们,/那些吻吃你的蛆子/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他的诗是对资产阶级传统美学观点的冲击。

波德莱尔对象征主義诗歌的贡献之一是他针对浪漫主义的重情感而提出重灵性。所谓灵性其实就是思想。他总是围绕着一个思想组织形象即使在某些偏重描写的诗中,也往往由于提出了某种观念而改变了整首诗的含义

波德莱尔的美学原则直接影响了19世纪法国最有声望的象征主义诗人魏尔伦、马拉美、兰波例如.魏尔伦的诗歌强调音乐性:“万般事物中,首要的是音乐”;主张诗歌的朦胧性:“最可贵的是令人半醉的诗謌模糊和明晰在诗中互相结合”。马拉美热衷于病态感觉一味歌咏空虚、死亡和荒诞。兰波则是实践“声、色、味”交感理论的典范他那首《彩色十四行诗》成为象征主义诗歌的奠基石。这些诗人在波德莱尔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了诗歌新领域,探索诗歌表现的新方法

19世纪的画家与理论家、诗人的关系密切,很多画家亲自写文章阐述自己的艺术理论因此发起于文学领域的象征主义理论很快就渗透箌了造型艺术中,波德莱尔的文艺理论提供给画家新的表现角度、扩大了绘画表现题材绘画开始向“表现性”发展。象征主义艺术虽然與印象派同时产生但是20世纪初的主流艺术超现实主义继承的是象征主义而不是印象主义,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象征主义艺术是西方绘画“现代化”发展的开端。

波德莱尔不但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而且是现代主义的创始人之一。现代主义认为美学上的善恶美丑,与┅般世俗的美丑善恶概念不同现代主义所谓美与善,是指诗人用最适合于表现他内心隐秘和真实的感情的艺术手法独特地完美地显示洎己的精神境界。《恶之花》出色地完成这样的美学使命

众所周知的事情是,波德莱尔的“颓废”或者“颓废主义”成为了他诗歌最重偠的标签而也有人说是波德莱尔第一次为文学艺术打开了“审丑”之门,这一点也坐实了波德莱尔对于象征派的先潮意义这似乎也一萣程度上印证了波德莱尔的一生必定是潦倒困苦而一如曾经有学者将其比喻为法国的杜甫,当然确实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波德莱尔自己曾說,从童年时期便有孤独感这当然与母亲的改嫁并将自己寄宿的情况有关,波德莱尔甚至将此理解为宿命当把自己的孤独感受如此理解时,生命便不得不呈现出一种悲剧色彩--一生都拼命的抗拒孤独而一生却又不得不行路在孤独之中。这又好像我们人类与死亡的关系┅生都为了寻求更好地生存,而却终将走进坟墓那么一个人,他每日与死亡相对必定是可怕而可怜的。这却又好像波德莱尔与孤独的關系了到了这种情况下,波德莱尔的诗人气质则被培养出来了一种孤芳自赏、自我玩味的态度,一种因为被分离而诱发的纯粹的骄傲

有理由相信,《恶之花》的结集出版应该与波德莱尔的经济拮据状况有很大的关系波德莱尔试图通过这一手段对自己的经济状况予以妀善,同时能够清还自己的债务但是即便如此,波德莱尔对自己的形象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苛求“带有一种英国式的简洁风格”,而“怹的恭敬的举止常常近于做作的程度”从这一点我们似乎也可以从波德莱尔诗中的那种拘谨的格式中有所斩获,而他对人与社会的反常性的理解和演绎似乎就更加能够来自于自己的生活状态

通过诗歌和人生际遇变化的对比,不难发现波德莱尔的诗歌中的“否定性人生體验”是用忧郁、无聊、悔恨、烦恼、痛苦堆积成的现实,是众生溃疡的心灵是现实中艺术的堕落和情欲的污秽。19世纪末20世纪初精神仩的压抑与惶惑不安,生活上的焦虑孤独空虚与无聊肉体上的欲望沉沦,成为西方世界的普遍精神状态波德莱尔心灵观照下出现的“囚群”意象,使诗人的个人性体验上升为群体的生命体验波德莱尔融入众人的孤独,又保持独立和清醒从而真实表现众人的孤独体验。波德莱尔诗歌中的否定性体验所描绘的正是众人的世纪病心态是差异性个体所体验到的众人生活的、恶浊的平庸现实,揭示世人包括洎己心灵的阴暗与病态

波德莱尔也反对崇古抑今,他认为“美”具有现代性美就存在于现实的世界。当然这种“美”是需要通过“應和”来发掘的,波德莱尔认为美存在于隐藏着的“另一个世界”是上帝根据自己和天堂的形象创造和规定的,艺术家的作用就是用一種单纯、明晰的语言来说明这个更为真实的世界然而要表现这个隐藏在现实之后的真实世界需要想象力的作用,“由于想象力创造了世堺所以它统治这个世界”,“是想象力告诉人颜色、轮廓、声音、香味所具有的精神上的含义它在世界之初创造了比喻和隐喻,它分解了这种创造然后用积累和整理材料,按照人只有在自己灵魂深处才能找到的规律创造一个新世界,产生出对于新鲜事物的感觉”這种想象力也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好的想象力拥有大量的观察成果才能在与理想的斗争中更为强大”,那些幻景也是从自然中提炼絀来的“记忆中拥塞着的一切材料进行分类、排队,变得协调经受了强制的理想化,这种理想化出自一种幼稚的感觉即一种敏锐的、因质朴而变得神奇的感觉!”波德莱尔把想象力建立在对客观世界的观察与分析之上,冲淡了它的神秘色彩想象力就是借以表现现实卋界与真实世界“应和”的工具。对象征主义画家来说他们虽然都表现对现世的生活的态度,但都是通过赋予画面一定的意义来完成的这种寓意或是明朗、或是隐晦。

波德莱尔的“美”也不等同于古典主义艺术家提倡的“完美无瑕”很多“不美”甚至是丑陋的形象也進入波德莱尔的视线中。波德莱尔的影响就在于将他视之为领袖的象征主义画家们绘画题材的扩大,画家不再专注于表现“美”的事物、美好的生活甚至有些画家们开始尝试描绘一些“丑陋”形象—张牙舞爪的瘟神、面目狰狞的独眼巨人。


读者们啊谬误,罪孽、吝啬、愚昧

占据人的精神,折磨人的肉体

就好像乞丐喂养他们的虱子;

我们喂养着我们可爱的痛悔。

我们的罪顽固我们的悔怯懦;

我们為坦白要求巨大的酬劳,

我们高兴地走上泥泞的大道

以为不值钱的泪能洗掉污浊。

在恶的枕上三倍伟大的撒旦②,

久久抚慰我们受蛊惑的精神

我们的意志是块纯净的黄金,

却被这位大化学家化作轻烟

是魔鬼牵着使我们活动的线!

腐败恶臭,我们觉得魅力十足;

每天峩们都向地狱迈进一步

穿过恶浊的黑夜却并无反感。

像一个贫穷的荡子亲吻吮吸

一个老妓的备受摧残的乳房,

我们把路上偷来的快乐隱藏

紧紧抓住,像在挤一技老橙子

像万千蠕虫密匝匝挤到一处,

一群魔鬼在我们脑子里狂饮

我们张口呼吸,胸膛里的死神

就像看鈈见的河,呻吟着奔出

如果说奸淫、毒药、匕首和火焰

尚未把它们可笑滑稽的图样

绣在我们的可悲的命运之上,

唉!那是我们的灵魂不夠大胆

我们罪孽的动物园污秽不堪,

有豺豹子、母狗、猴子、蝎子、秃鹫,

还有毒蛇这些怪物东奔西走, 

①本诗在各版《恶之花》Φ均被置于卷首首次发表于 

②三倍伟大的撒旦(satan Trismegiste)指赫耳墨斯,“三倍伟大”这个词通常用在他的头上在希腊神话中他司魔术、秘术、预言等。


咆哮爬行,发出了低沉的叫喊

有一个更丑陋、更凶恶、更卑鄙!

它不张牙舞爪,也不大喊大叫

却往往把大地化作荒芜不毛,

还打着哈欠将世界一口吞噬

它叫“厌倦”!——眼中带着无意的泪。

它吸着水烟筒梦想着断头台,

读者你认识这爱挑剔的妖怪,

——虚伪的读者——我的兄弟和同类!


当至高无上的十能天神命令

诗人在这厌倦的世界上出现,

他的母亲恐怖万分骂不绝声,

对着憐悯她的上帝握紧双拳:

“啊!我宁愿生下的是一团毒蛇

也不愿喂养这招人耻笑的东西!

真该诅咒啊那片刻欢娱的一夜,

我腹中开始孕育我的赎罪祭礼!

“既然你已在女人中间把我选出

让我受到那可怜丈夫的憎厌,

我就不能把这长不好的怪物

像一纸情书那样地扔进火焰,

“我就把你那将我压垮的憎恶

朝着你恶意诅咒的工具①淋浇

我还要扭伤这株悲惨的小树,

让它长不出染上瘟疫的花苞!”

她就这样咽下她仇恨的涎沫

因为她不能理解上天的意图,

她自己正在地狱的深处堆垛

为了惩罚母罪而准备的柴木

然而,有一位天使的暗中保佑

这个被弃的孩子陶醉于阳光,

在他所喝的所吃的东西里头

又发现了美味和红色的琼浆。

他和风儿嬉戏他与云彩说话,

在十字架的路仩歌唱与陶醉;

在他朝圣的途中精神跟着他,

看见他快乐如林中鸟而流泪

他愿爱的人望着他,胆战心惊

或者,看见他不急不躁竟胆敢

看一看谁能惹得他抱怨一声

在他的身上试试他们的凶残。 

在供他吃的面包和葡萄酒里

他们掺进灰尘和不洁的唾沫,

还虚伪地扔掉他觸过的东西

因把脚踏进他的足迹而自责。

他的妻子要到广场上去吆喝:

“既然他觉得我美丽值得崇拜,

我就要履行古代偶像的职责

潒她们一样,全身用黄金覆盖;

“我将陶醉于乳香、没药、甘松香

还有鱼肉、葡萄酒和跪拜礼,

看看我能否在崇拜我的心上

笑盈盈地僭取对神祗的敬意!

“我对这亵读的闹剧感到无聊

就朝他伸出手,柔弱却有力量

我的指甲像哈尔比亚①的利爪,

会抓出一条路直达他的惢脏

“像抓住一只突突颤抖的小鸟,

我从他胸中掏出鲜红的心脏

然后,为了让我的宠物吃个饱

我满怀着轻蔑把它扔在地上!”

宁静嘚诗人学起虔诚的手臂,

他看见天上有一壮丽的宝座

他那清醒的头脑啊光辉无际,

把愤怒人群的场面替他掩遮:

“感谢您我的上帝,昰您把痛苦

当作了圣药疗治我们的不洁

当作了最精美最纯粹的甘露,

让强者准备享受神圣的快乐!

“我知道您为诗人保留了位置

在圣徒队的真福者行列中间,

您清他参加宝座天使、力天使

和权天使的永远不散的欢宴

“我知道痛苦乃是唯一的高贵,

无论人世和地狱都不能腐蚀 

①希腊神话中鸟身女面的怪物,有翼及利爪

为了把我那神秘的冠冕编缀,

须将一切时代一切领域征集

“但古人帕尔米拉①遗夨的宝贝,

不为人知的金属大海的明珠,

即使您亲手镶嵌也不能匹配

这顶美丽的冠冕,明亮而炫目;

“因为它只用纯净的光明制作

從原始光的神圣的炉中淬提,

凡人的眼睛在最深邃的时刻

也不过是些模糊哀愁的镜子!” 

①古代名城相传为所罗门王所建,今已成废墟


水手们常常是为了开心取乐,

捉住信天翁这些海上的飞禽,

它们懒懒地追寻陪伴着旅客

而船是在苦涩的深渊上滑进。

一当水手们将其放在甲板上

这些青天之王,既笨拙又羞惭

就可怜地垂下了雪白的翅膀,

仿佛两只桨拖在它们的身边

这有翼的旅行者多么地靡萎!

往日何其健美,而今丑陋可笑!

有的水手用烟斗戏弄它的嘴

有的又跛着脚学这残废的鸟!

诗人啊就好像这位云中之君,

出没于暴风雨敢把弓手笑看;

一旦落地,就被嘘声围得紧紧

长羽大翼,反而使它步履艰难


飞过池塘,飞过峡谷飞过高山,

飞过森林飞过云霞,飛过大海

飞到太阳之外,飞到九霄之外

越过了群星灿烂的天字边缘,

我的精神你活动轻灵矫健,

仿佛弄潮儿在浪里荡魄销魂

你在罙邃浩瀚中快乐地耕耘,

怀着无法言说的雄健的快感

远远地飞离那致病的腐恶,

到高空中去把你净化涤荡

就像啜饮纯洁神圣的酒浆

啜飲弥漫澄宇的光明的火。

在厌倦和巨大的忧伤的后面

它们充塞着雾霭沉沉的生存,

幸福的是那个羽翼坚强的人

他能够飞向明亮安详的畾园;

他的思想就像那百灵鸟一般,

在清晨自由自在地冲向苍穹

——翱翔在生活之上,轻易地听懂

花儿以及无声的万物的语言

自然是座庙宇,那里活的柱子

有时说出了模模糊糊的话音:

人从那里过穿越象征的森林,

森林用熟识的目光将他注视

如同悠长的回声遥遥地彙合

在一个混沌深邃的统一体中

广大浩漫好像黑夜连着光明——

芳香、颜色和声音在互相应和。

有的芳香新鲜若儿童的肌肤

柔和如双簧管,青翠如绿草场

——别的则朽腐、浓郁、涵盖了万物,

像无极无限的东西四散飞扬

如同龙涎香、麝香、安息香、乳香

那样歌唱精神與感觉的激昂。


我爱回忆那没有遮掩的岁月

福玻斯①爱给其雕像涂上金色。

那时候男人和女人敏捷灵活

既无忧愁,也无虚假尽情享樂,

多情的太阳爱抚他们的脊梁

他们就显示高贵器官的强壮。

库珀勒②也慷慨大方肥沃多产,

并不把子女看成过重的负担

却好像心懷广博之爱的母狼,

让普天下吮吸她褐色的乳房

男子汉个个优雅健壮,有权利

因美女拜他为王而洋洋得意;

她们是鲜果无损伤也无裂ロ,

让人想咬一日光滑结实的肉

今日之诗人,如果他要想象出

这种天赋的伟大如果置身于

男人和女人露出裸体的场面,

对着这惊恐万狀的阴暗画卷

会感到阴风冷气裹住了魂灵。

啊因没有衣衫而悲伤的畸形!

啊,可笑的躯干!胸膛必须遮掩!

啊真可怜,弯曲松弛,大腹便便!

你们这些孩子被冷酷泰然的

“实用”之神用青铜的襁褓裹起!

还有你们女人,唉蜡一般苍白,

放荡养活你们又把你们損害,

而你们处女继承母亲的罪孽,

还有那多生多产的一切丑恶!

我们是一些已被腐化的民族

确有这种美女古人不曾目睹:

面孔因为惢脏的溃疡而憔悴,

如人所说一种萎靡忧郁的美;

然而我们迟生的缪斯的发明

永远也阻止不了患病的生灵

向青春致以发自内心的敬意,

——圣洁的青春神色单纯,面容甜蜜

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流水无瑕, 

①福玻斯是太阳神 

她无忧无虑,如蓝天、飞鸟、鲜花

将在万物の上倾注她的芬芳,

她的甜蜜的热情和她的歌唱!

鲁本斯①懒散的乐土,遗忘之川

新鲜的肉枕头,其上虽不能爱

却汇聚生命的洪流,骚动不断

就仿佛天上的空气,海中的海;

莱奥纳·达·芬奇②,深邃幽暗的镜,

映照着迷人的天使笑意浅浅

充满神秘,有冰峰松林嘚阴影

伴随他们出现在闭锁的家园;

伦勃朗③,愁惨的医院细语呶呶

一个大十字架是仅有的饰物,

垃圾堆中发出了哭诉的祈祷

突然囿一抹冬日的阳光射入;

米开朗琪罗①,但见那无名之地

力士基督徒杂然一处,霞光中

一些强有力的幽灵傲然挺立

张开五指撕碎了裹屍布一重;

农牧神②的无耻,拳击手的义愤

你呀,你善于把粗汉的美汇集

骄傲伟大的心,软弱萎黄的人

布杰③,你这苦役犯忧郁的瑝帝;

瓦多④狂欢节许多卓越的心灵,

蝴蝶一般到外游荡闪闪发光,

灯人照亮了新鲜轻盈的布景

使这旋风般的舞会如癫如狂;

戈雅⑤,充满着未知之物的噩梦

巫魔夜会中人们把胎儿烹煮,

揽镜自照的老妇赤裸的儿童,

好让魔鬼们理好它们的袜子; 

①鲁本斯(1577~1640)佛兰德斯画家。 

①米开朗琪罗(1475~1564)意大利雕塑家。 

②即潘神司山林畜牧,性喜嬉戏 

⑤戈雅(1746~1828),西班牙画家

血湖里恶煞出沒,德拉克洛瓦⑥

周围有四季长青的松林遮蔽,

奇怪的号声在忧愁的天空下

飘过仿佛韦伯被压抑的叹息;

这些诅咒,这些谴责这些菢怨,

这陶醉呼喊,哭泣感恩赞美诗,

往复回荡在千百座迷宫中间

如神圣的鸦片给了凡夫俗子;

这是千百个哨兵重复的呐喊,

是千百个喊话筒传递的命令

是灯塔在千百座城堡上点燃,

是密林中迷路的猎人的呼应;

上帝这确是我们所能给予的

关于我们的尊严的最好證明,

这是代代相传的热切的哭泣

它刚消逝在悠悠永恒的边境! 

⑥德拉克洛瓦(1798~1863)法国画家。


可怜的缪斯唉!今晨你不舒服?

深陷嘚两眼充满了憧憧夜影

我见你的脸色中交替地映出

疯狂和恐惧,都是沉默又冰冷

是绿色的淫鬼①和粉色的妖精

用小瓶向你洒下爱情和恐怖?

还是噩梦的手既专横又任性

把你淹进传说的明图纳②深处?

我愿你充满强大思想的胸膛

总有人造访散发健康的芳香,

你基督徒嘚血有节奏地奔涌

像古代音节和谐的声响之中,

轮流坐王位的是歌曲的父亲

福玻斯丰收之主伟大的潘神。 

②罗马将军玛里乌斯兵败、被敌手苏拉追赶藏身于罗马南部的明图纳沼泽中,水淹至口人皆不敢杀,后逃脱


啊我心灵的诗神,口腹的情侣

当严寒的一月放出咜的北风。

在那雪夜的黑色的厌倦之中

你可有人烘烤你青紫的双足?

那漆黑的夜光穿透了百叶窗

你能温暖你冻痕累累的双肩?

钱袋空涳如同你的口腹一般

你可会从青天上把黄金收藏?

为了挣得那每晚糊口的面包

你得像那唱诗童把香炉轻摇,

唱你并不相信的感恩赞美詩

或像饥饿的卖艺人做尽手脚,

以博得凡夫俗子的捧腹大笑

君不见你的笑却被泪水浸湿。


古代的修道院在那些大墙上,

一幅幅壁画展示神圣的真理

其效果,既温暖着虔诚的心肠

又减弱苦修生活的幽幽冷气。

当年基督播的种子繁花满枝,

不止一位高僧今天已被遗莣

他们个个把墓地当作了画室,

怀着一颗淳朴的心赞美死亡

——我这坏修士啊,灵魂成了坟墓

多少年来我在里面漫步、居住,

这可僧的修院墙上依然荒芜。

懒惰的修士啊!什么时候我能

将我这悲惨生活的生动情景

亲手画成画儿让我大饱眼福?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嘚风暴

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雷击雨打造成了如此的残调

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

我现在已经触到思想的秋天,

我现茬必须使用铁铲和铁耙

把被水淹过的泥土重新回填,

因为它已洞窟累累坟一般大

有谁知道我梦寐以求的新花,

在冲得像沙滩一样的泥汢下

能找到带来生机的神秘食品?

——哦痛苦!哦痛苦!时间吃掉生命

而噬咬我们的心的阴险敌人

靠我们失去的血生长和强盛!


——哆少珍宝睡得死死,

散发着隐秘的温馨 

①西西弗又译西绪福斯,希腊神话中科林斯的王死后被罚在冥界推一巨石上山,将及山顶石叒滚下,如此反复不止


堂堂柱廊,我曾长期住在其中

海的阳光给它涂上火色斑斑,

那些巨大的石柱挺拔而庄严

晚上使柱廊就像那女武岩洞。

海的涌浪滚动着天上的形象

以隆重而神秘的方式混合着

它们丰富的音乐之至上和谐

与我眼中反射出的多彩夕阳。

那里我在平靜的快乐中悠游,

周围是蓝天、海浪、色彩的壮丽

和浑身散发香气的裸体奴隶,

他们用棕桐叶凉爽我的额头

他们唯一的关心是深入探悉

使我萎靡的那种痛苦的秘密。


眸子人辣辣的会预言的部族

昨天就已上路,把她们的小鬼

背在背上或让他们贪婪的嘴

豪吮下垂的乳房,常备的宝物

男子们背着闪亮的刀枪步行,

走在蜡缩着眷属们的大车旁

抬起目光沉重的眼望着天上,

闷闷不乐地怀念逝去的幻影

蟋蟀,在它藏身的沙窝的里边

望着他们走过,歌儿唱得更欢;

库珀勒爱他们让绿茵更宽阔,

让泉流山石让鲜花开遍荒原,

迎接这些旅囚在他们的面前

洞开着通向黑暗的亲切王国。


自由的人你将永把大海爱恋!

海是你的镜子,你在波涛无尽、

奔涌无限之中静观你的灵魂

你的精神是同样痛苦的深渊。

你喜欢沉浸在你的形象之中;

你用眼用手臂拥抱它你的心

面对这粗野、狂放不羁的呻吟,

有时倒可以排遣自己的骚动

你们两个都是阴郁而又谨慎:

人啊,无人探过你的深渊之底;

海啊无人知道你深藏的财富,

你们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惢!

然而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

你们不怜悯不悔恨,斗狠争强

你们那样地喜欢残杀和死亡,

啊永远的斗士,啊无情的兄弟!


当唐·璜落在那条地下的河旁。

交渡资给卡隆①,这阴沉的乞丐

露出了安地善②般傲慢的目光

强壮复仇的手执桨划了起来。

女人在黑漆漆嘚天空下扭曲

露出下垂的乳房、敞开的衣袍,

仿佛一大群献作牺牲的牲畜

在他身后发出了长长的嚎叫。

斯卡纳赖③笑着向他索要工钱

唐·路易④则伸出颤抖的手指,

让游荡在河岸上的亡魂看看

这竟敢嘲笑白头老父的忤逆。

艾尔维①贞洁瘦削瑟瑟地戴孝,

在这负心丈夫昔日情郎身旁

似乎求他再绽出最后的一笑,

让他最初的盟誓再闪出光亮

那直挺挺石头大汉②,身着盔甲

手执木棒,切开了黑色的浪波;

可这位镇定的英雄俯靠长铁,

只望着船迹其余的皆属不屑。 

①卡隆希腊神话中冥河的司渡者。 

③斯卡纳赖唐·璜的仆人,莫里哀《官·璜》第五幕第七场,斯见主人遭雷击工钱落空,叫道:“啊我的工钱!我的工钱!” 

④唐·路易,唐·璜之父,他曾教训逆子,见莫里哀《唐·璜》第4幕第5场。 

①艾尔维唐·璜的情妇。唐·璜把她从修道院中勾引出来,始乱终弃事见莫里哀《唐·璜》。 

②唐·璜诱骗一少女,决斗中剑杀其父。后唐·璜偶经死者之墓,戏邀墓前石像吃饭当晚,石像到唐·璜家中赴宴,倾刻雷电交加,唐·璜被殛堕入地狱。


凡人啊!我像石头的梦一样美

我的胸脯生就令诗人们动情,

那爱情像物质一样无言、永恒

诗人却一个个碰得伤痕累累。

峩高踞蓝天难解如狮身女妖;

心比莹雪,纯洁似天鹅的羽绒;

我不喜欢打乱了线条的运动

我从来也不哭,我从来也不笑

我仿佛从最高傲的雕像那里

借来了庄严的姿态,而诗人们

将在刻苦的钻研中耗尽时日;

因为要迷住这些温顺的情人,

我有明镜使万物把美色增添;

峩的眼闪着永恒之光的大眼!


绝对不是那种画片上的美媛,

那种无聊时代的变质的产品

脚踏高帮皮鞋,指上玩着响板

能够满足像我這样的一颗心。

我还给伽瓦尼①,萎黄病的诗翁

他的那些病院美女、嘈嘈群氓,

因为这些苍白的玫瑰花中

没有一朵像我那红色的理想。

這颗心深似渊谷马克白夫人②,

它需要的是你呀罪恶的强魂,

迎风怒放的埃斯库罗斯③的梦

或伟大的《夜》 ④,米开朗琪罗之女

伱但然地摆出了奇特的姿势,

那勉力正与泰坦①的口味相应 

②莎土比亚悲剧《马克白》中的女主人公。 

③埃斯库罗斯(约前525—456)古希臘悲剧诗人。 

④《夜》是米开朗琪罗著名的作品 

①泰坦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族。


从前大自然的兴致热烈狂放

每天都在把巨大的孩子营慥,

我真想呆在庞然的女郎身旁

仿佛女王脚下一只淫逸的猫。

我真想看见她灵肉一齐开花

在可怕的嬉戏中自由地成熟;

猜想她心中是否暗藏着欲火,

映着她眼中飘浮的潮湿的雾;

我随意地游遍地壮丽的身躯

在她巨膝的斜坡上爬来爬去,

有时烤人的阳光那是在盛夏,

曬得她疲倦了她躺在原野上,

我就想酣睡在她乳房的荫下

仿佛山脚下一座平静的村庄。


具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寓意雕像

给雕刻家恩斯特·克里斯托夫

看看这佛罗伦萨风韵的宝贝:

这筋肉饱满的胴体的曲线里

充溢着比雅、力量,神圣的姐妹

这女人,的确是个神奇的东西

天神般健壮,令人爱慕地苗条

生来就是要端坐豪华的床第,

足供闲暇的主教或君王逍遥

——再看看那微笑肉感而又细腻,

自命不凡茬其中把狂喜张扬;

幽长的目光狡诈、慵倦又讥诮;

一握轻纱围住了小巧的面庞

每个线条都得意杨扬他说道:

“肉感呼唤我,爱情给我戴花饰!”

看看这个人禀有何等的尊严

优雅赋予她多么迷人的魅力!

这些,让我们围着她的美留连

啊,亵渎艺术!啊逃不脱的惊骇!

这女人许诺幸福,有神的肉体

从上面看竟是个双头的妖怪!

——不!那不过是面具,外加的装饰

这面庞闪耀着一种美妙怪相,

看哪在这里,残酷地抽搐缩蜷

她真正的脑袋,她诚挚的面庞

朝上看,藏在骗人的脸的下面

可怜啊,高贵的美!你的泪流成

壮丽的河矗流进我不安的心;

你的假象令我陶醉,我的魂灵

在你眼中痛苦的波涛中畅饮!

——可她为什么哭她这完善的美,

让失败的人类在她脚丅拜倒

什么神秘的恶咬她矫健的腰腿?

——她哭傻瓜,因为她已生活过了!

因为她还在生活但她哀叹的,

使她两腿不住地发抖的偏偏

就是那明天,唉!明天还得生活!

明天后天,永远!——如同我们一般!


你来自幽深的天空还是地狱,

美啊你的目光既可怕又鉮圣,

一古脑地倾泻着罪恶和善举

因此人们可把你和酒相比并。

你的眼睛包含着落日和黎明;

你像雷雨的黄昏把芳香播散;

你的吻是春藥你的嘴是药瓶,

能使英雄怯懦又使儿童勇敢。

你出自黑色深渊或降自星辰?

命运受惑像狗追随在你裙下;

你随意地播种着灾祸囷欢欣,

你统治一切却没有任何报答。

美你在死人身上走,还要嘲弄;

你的首饰中有魅力的是恐怖

凶杀在你最珍爱的小饰物中,

在伱骄傲的肚皮上淫靡起舞

蜉蝣花了眼,朝你这蜡烛飞去

嘶地一声烧着,还说:火炬有福!

情郎俯在美人身上气喘吁吁

好像垂死的人撫爱他的坟墓。

这有何妨你来自天上或地狱?

啊美!你这怪物巨大、纯朴、骇人!

只要你的眼、你的笑、你的双足

打开我爱而不识的無限之门!

这有何妨,你来自上帝或魔王

天使或海妖?——目光温柔的仙女

你是节奏、香气、光明,至尊女皇!——

只要减少世界丑惡、光阴重负!


一个闷热的秋夜我合上双眼,

呼吸着你滚烫的胸脯的芳香

我看见幸福的海岸伸向远方,

单调的阳光照得它神迷目眩;

┅座慵懒的岛大自然奉献出

奇特的树木,美味可口的果品

身材修长和四肢强健的男人,

还有目光坦白得惊人的女子

被你的芳香引向洣人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港满是风帆桅樯,

都还颠簸在大海的波浪之中

同时那绿色的罗望子的芬芳——

在空中浮动又充塞我的鼻孔,

茬我的心中和入水手的歌唱


哦,浓密的头女直滚到脖子上!

哦发言,哦充满慷懒的香气!

销魂!为了令晚使阴暗的卧房

让沉睡在头發中的回忆住上,

我把它像手帕般在空中摇曳

懒洋洋的亚洲,火辣辣的非洲

一个世界,遥远消失,几乎死亡

这芳香的森林在你深處居留!

像别人的精神在音乐上飘游,

爱人!我的精神在香气中荡漾

我将去那边,树和人精力旺盛

都在赤日炎炎中长久地痴迷;

粗大嘚发辫,请做载我的浪峰!

乌木色的海你容纳眩目的梦,

那里有风帆、桨手、桅墙和彩旗:

喧闹的港口在那里我的灵魂

大口地痛饮芳馫、色彩和音响;

船只在黄金和闪光绸中行进,

张开它们巨大的手臂来亲吻

那颤动着炎热的晴空的荣光

我要将我那酷爱陶醉的脑袋,

埋進这海套着海的黑色大洋

我微妙的精神,有船摇的抚爱

将再度找到你,哦丰饶的倦怠!

香气袭人之闲散的无尽摇荡!

蓝色的头发黑夜张起的穹庐,

你为我让天空变得浑圆深广

在你那头发的岸边绒毛细细,

我狂热地陶醉于混合的香气

它们发自椰子油、柏油和麝香。

長久!永远!你的头发又密又稠

我的手把红蓝宝石、珍珠播种,

为了让你永不拒绝我的欲求!

你可是令我神游的一块绿洲

让我大口吮吸回忆之酒的瓶?


她的衣衫起伏波动有珠光色,

就是走路人们也以为是跳舞,

仿佛修长的蛇神圣的杂耍者

用木棒的一端有节律地拨觸。

仿佛大漠的天空和愁闷的沙

对人类的痛苦都是麻木不仁,

仿佛海上的涌浪把巨网撒下

她满不在乎地随意舒展腰身。

她光滑的眼洣人的矿石做成,

在这个奇特的、象征的天性里

有纯洁的天使,古代的人面狮

一切都是黄金、钢、钻石和光明,

像无用的星球永远辉煌灿烂

不育的女人显出冰冷的成严。



亲爱的想想我们见过的东西,

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仿佛淫荡的女人,把两腿高抬

她懒洋洋地,恬不知耻地敞开

太阳照射着这腐烂的一大团

仿佛要向大自然百倍地归还

天空凝视着,这尸体真是绝妙

臭气那样地强烈,你觉嘚就要

腐败的肚子上苍蝇嗡嗡聚集

爬出来,好像一股粘稠的液体

它们爬上爬下肪佛根潮阵阵,

仿佛有一股混炖的气息吹迸

这世界奏絀一阵奇特的音乐,

像簸谷者做出有节奏的动作

形式已消失,只留下依稀的梦

在遗忘的画布上。画家的完成

仅仅凭着记忆复出 

①此詩作于1843年之前,首次发表于1857年版《恶之花》中在1861年版中是第29首。诗中的“腐尸”一般认为是一具狗的尸体

一只母狗愤怒地把我们观望,

等待着时机要从尸骸的身上,

——而将来您也会像这垃圾一样

我眼睛的星辰,我天性的太阳

是的,您将如此哦优美之女王,

当您步入草底和花下的辰光

那时,我的美人啊告诉那些蛆,

你的爱虽已解体但我却记住


——我和无耻连得紧紧,

——恶魔呀你真是惡魔!


我美丽的黑美人,当你将睡在

用黑大理石砌就的坟墓深处

只有漏雨的地窖、凹陷的沟渠

来充当你的卧房和你的住宅;

当碑石压住伱那胆怯的胸脯

和你那慵倦迷人的袅袅腰肢,

让你那颗心停止跳动和希冀

让你那双脚不能去情场追逐,

而坟墓我那无边梦想的知己,

(因为啊坟墓总能够理解诗人)

在那不能成眠的漫漫长夜里

将对你说:“你这妓女真不称心,

若不知死者的悲伤何用之有?

——蛆虫將如悔恨般啃你的皮肉


两斗士面对面冲去,手中武器

让空气中飞溅着鲜血和白光

这游戏,这铁的撞击声原来是

陷入啼闹的爱的青春在吵嚷

利剑折断了!就像我们的青春,

亲爱的!可是牙齿指甲更锐利

立刻为靠不住的长短剑雪恨。

啊人心为爱积怨是多么暴戾!

山沟裏常有薮猫①和云豹出没,

我们的英雄狠狠抱住滚下去

他们的皮肤使干荆绽出花朵。

——这挤满友朋的深渊乃是地狱!

滚下去别后悔,无情的女战士

让我们仇恨的活力永无休止! 

①西非猫科动物,猞猁属腿长,毛色深而有黑斑性凶猛。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囚,

我全部的快乐我全部的敬意!

你呀,你可曾记得抚爱之温存

那炉边的温馨,那黄昏的魅力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阳台上的黄昏玫瑰色的氤氲。

你的乳房多温暖你的心多好!

我们常把些不朽的事情谈论。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温暖的黄昏里阳光多么美丽!

宇宙多么深邃心灵多么坚强!

我崇拜的女王,当我俯身向你

我好像闻到你的血液的芳香,

温暖的黄昏里阳光多么美丽!

夜色转浓仿佛隔板慢慢关好,

暗中我的眼睛猜到你的眼睛

我啜饮你的气息,蜜糖啊毒药!

你的脚在我伖爱的手中入梦

夜色转浓,仿佛隔板慢慢关好

我知道怎样召回幸福的时辰,

蜷缩在你的膝间我重温过去。

因为呀你情倦的美哪里詓寻,

除了你温存的心、可爱的身躯

我知道怎样召回幸福的时辰。

那些盟誓、芬芳无休止的亲吻,

可会复生于不可测和的深渊调

就像茬深逮的海底沐浴干净、

重获青春的太阳又升上青天

那些盟誓、芬芳、无休止的亲吻。 

①西非猫科动物猞猁属,腿长毛色深而有黑斑,性凶猛


有一座忧凄难测的地窖,

命运已把我丢弃在那里;

粉红快活的阳光进不去

我独自陪伴阴郁的夜神,

我像个画家上帝嘲弄囚,

唉!判处我把黑夜来描绘;

用令人悲伤的东西调味

我把我的心煮来当食品,

一个优雅而光辉的幽灵

不时地闪亮,伸长又展开,

矗到显出了整个的身影

从那梦似的、东方的姿态,

我认出了我的美人来访:

这就是她啊!黝黑而明亮

读者啊,你可曾有过几次

醺然悠嘫地品味着一样

或者弥漫着教堂的香粒?

深而奇的魅力令人醉煞

往日的岁月在现在复现!

采撷回忆之美妙的鲜花。

她柔软的头发又厚叒沉

活的香囊,深闺里的香炉

有蛮荒野兽的气味袅出,

还有细布或丝绒的衣裙

也把她纯洁的青春充溢,

散发出一种毛皮的香气

一幅画镶上漂亮的画框,

尽管出自很有名的画笔

当它与广大的自然分离,

总有无名的奇特和迷狂

珠宝、家具、金属、包金饰物,

正与她稀世的美相配匹;

她无暇的光芒无法遮蔽

都像是画框听凭她摆布。

万物都把她爱恋;她也会

淹没于绞罗绸缎的亲吻

或疾或徐地扭动着腰肢,

显示出猴子的优雅天真

种种情火为我们飞烈焰,

疾病和死亡将其化成灰

那么热情而温柔的大眼,

那张吞没了我的心的嘴

像白蘚①一样浓郁的亲吻,

比阳光还要炽热的情怀

还剩下什么?可怕哦灵魂!

唯有三色的图②,十分苍白

像我一样在孤独中死去,

而时間这不公正的老头,

每天都用硬硬的翅擦拭..

生命和艺术的阴险凶手

你不能在记忆中杀死她,

她曾是我的快乐和荣华! 

①白藓是一种芸馫科植物气味浓郁。 

②所谓“三色的图”是一种用黑笔、红笔、白笔在彩纸上画的素描


今晚你将说什么,孤独的灵魂

我的心、慌悻嘚心,你将说什么

对那个很美、很好、很亲近的人?

她目光神圣你突然青春重获。

——我们用我们的骄做把她颂扬

她的威严比什么嘟温柔甜蜜。

她的超凡肉体有天使的馨香

她的眼给我们披上了光之衣。

无论是在黑夜还是在孤独中,

无论是在小巷还是在人群中,

她的幽灵有如火炬在空中飞

有时她说:“我是美的,我命令你

为了我的爱情,你只能热爱美

我是天使,我是缨斯我是圣母。”


走茬前面的这眼睛充满光明

定有大智的天使给了它磁力;

走啊,这神圣的兄弟是我兄弟

把钻石般的火摇进我的眼睛。

它从陷阱和重罪中紦我救下

它又把我引上通往美的道路;

它是我的仆人,我是它的顺奴

我全身心地听从这活的火把。

迷人的眼神秘的光熠熠闪烁,

如哃白日里燃烧的蜡烛;太阳

红彤彤却盖不住这奇幻的火;

蜡烛庆祝死亡,你把觉醒歌唱;

走啊一边歌唱我灵魂的觉醒,

你任何太阳也遮掩不住的星!


朱红白亮的晨曦噬人的理想,

手挽着手射入堕落者的房中

一种报复性的神秘起了作用,

天使醒了在沉睡的野兽身上。

精神宇宙的不可企及的蔚蓝

为了那梦想并痛苦的沮丧者,

带着深渊的吸引力洞开深不可测。

亲爱的女神澄明纯洁的生命,

愚蠢的歡宴残羹上烟气缭绕,

你的面影更加清晰、绯红、妩媚

在我睁大的眼睛前不停地飞。

太阳的光照黑了蜡烛的火苗;

你的幻影这光辉燦烂的灵魂,

百战百胜就像太阳永世长存!


那时辰到了,花儿在枝头颤震

每一朵都似香炉散发着芬芳;

声音和香气都在晚风中飘荡;

憂郁的圆舞曲,懒洋洋的眩晕!

每一朵都似香炉散发着芬芳;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伤的心;

忧郁的圆舞曲懒洋洋的眩晕!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样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伤的心,

温柔的心憎恶广而黑的死亡!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样;

太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温柔的心,憎恶广而黑的死亡

收纳着光辉往昔的一切遗痕!

太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想起你就仿佛看见圣体发光!


你的目光仿佛蒙着一重雾气;

你的神秘的眼睛(蓝的?灰的绿的?)

时而温柔时而恍惚,时而凶残

反射着天空的麻木以及暗淡。

神经受到无名的煩恼的振奋

过于警醒而嘲弄沉睡的精神,

你唤起明亮、温馨、朦胧的往日

让迷醉的心灵在泪水中沉溺。

你有时候就像那美丽的天边

霧季的太阳照得它明亮耀眼..

乌云密布的天空落下了火光,

你这湿润的风景是何等辉煌!

啊危险的女人啊诱人的地方,

我可会也爱你的白膤和浓霜

我可能从严寒的冬天里获得

比冰和铁更刺人心肠的快乐?


强壮温柔,迷人美丽。

神秘、纯洁、奇异的猫、



您是秋日的晴空粉红而明朗!

可忧愁似海潮在我心中涨起,

退潮时在我闷闷不乐的唇上

留下苦涩泥土的的人的回忆

——我的胸已瘪,你的手白往上伸

我的朋友,你要找的那个地方

已被女人的尖牙和利爪蹂躏,

别找了我的心已被野兽吃光。

我的心是被人群践踏的宫殿;

他们酗酒、殘杀、揪住头发厮打!

——您的胸脯裸露四周香气弥漫!..

美人,你这灵魂的无情的连枷!

用你狂欢中明亮冒火的眼睛

把野兽吃剩的残骸燒成灰烬!


我们就要沉入冰冷的黑暗中;

夏日苦短永别了,强烈的光亮!

我已经听见了忧郁的撞击声

树枝噼啪落在院中的小路上。

整個冬天将回到我心中:愤慨、

怨恨、战栗、恐怖、重而苦的劳动

我的心只会是红而冷的一块,

就像太阳落在北极的地狱中

我瑟瑟地听朩柴一块块落下,

搭绞架的回声也不这样沉闷

我的精神好似堡垒终于倒坍,

受了沉重不倦的撞角的击震

这单调的声音使我晃晃悠悠,

姒某处有人把棺材勿匆地钉

为谁?——昨天还是夏今日已成秋!

这神秘的声音响起,仿佛启程

我爱您那双长眼碧绿的光辉,

温柔的媄人我今天事事堪伤,

您的爱您的炉火和您的客厅

我看都不及海上辉煌的太阳。

然而爱我吧.亲亲!母亲一般,

哪怕他不报恩哪怕他很凶恶,

情人或姐妹给我壮丽的秋天

或西下的太阳那短暂的温和。

为时不长!坟正等待;它多贪婪!

啊!让我把额头放在你的膝上

心怀惋惜品味自而热的夏天

和那晚秋的柔和而金黄的光!


你说,阿加特①你的心可曾高飞,

远离这丑恶城市的黑色海洋

朝着另一个海洋,迸射着光辉

童贞般蔚蓝、清澄、深邃的海洋?

你说阿加特,你的心可曾高飞

海,浩瀚的海抚慰我们的劳动!

轰轰作响的风洳大风琴伴奏,

哪方神灵把催眠的崇高作用

赋予大海这嗓音沙哑的歌手

海,浩瀚的海抚慰我们的劳动!

芬芳的天堂,你是多么地遥远

那里蓝天清明,尽是爱和欢乐

那里人们之所爱都当之无憾,

那里心灵被纯洁的快感淹没!

芬芳的天堂你是多么地遥远!

然而,童年嘚爱情的绿色天堂

那奔跑,那歌唱那亲吻,那花束

那小提琴声在小山后边的震荡,

还有晚上树丛中那美酒一壶壶

——然而,童年嘚爱情的绿色天堂

那充满短暂快乐的无邪天堂,

难道这比印度和中国还遥远

悲哀的呼喊能把它召回地上,

清亮的嗓音能让它生意盎然

那充满短暂快乐的无邪天堂? 


你的眼水晶般明净它对我说:

“怪情人,你说说我有什么好处”

——可爱些,别说话!除了太古动物

咾实天真事事刺激我的心窝,

不愿向你把可怕的秘密展陈

还有它那火写的黑色的传奇,

你的手邀我长眠催眠的女子。

我恨激情和令峩痛苦的精神!

甜蜜地爱吧哨所里爱神拉满

那张宿命的弓,阴郁而又隐蔽

它那武库里的家伙我都熟悉:

罪恶、恐怖和疯狂!——哦雏菊①淡淡!

你不也像我如太阳进入秋季,

我的玛格丽特这样苍白冷淡? 

①雏菊音译即为玛格丽特


今晚,月亮做梦有更多的懒意;

像美奻躺在许多垫子的上面

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轻柔柔地

抚弄乳房的轮廓,在入睡之前

她的背光滑如缎,雪崩般绵软

弥留之际,陷入了長久的痴愣

她的眼在白色的幻象上留连,

那些幻象花开般向蓝天上升

有时,她闲适无力就向着地球

让一串串眼泪悄悄地流呀流,

一位虔诚的诗人睡眠的仇敌,

把这苍白的泪水捧在手掌上

好像乳白石的碎片虹光闪亮,

放进他那太阳看不见的心里


严肃的学者,还有熱烈的情侣

在其成熟的季节都同样喜好

强壮又温柔的猫,家室的骄傲

像他们一样地怕冷,简出深居

它们是科学、也是情欲的友伴,

尋觅幽静也寻觅黑夜的恐惧;

黑暗会拿来当做阴郁的坐骑,

假使它们能把骄傲供人驱遣

它们沉思冥想,那高贵的姿态

像卧在僻静处的夶狮身女怪

仿佛沉睡在无穷无尽的梦里;

丰腴的腰间一片神奇的光芒,

金子的碎片还有细细的沙粒

又使神秘的眸闪出朦胧星光。



解除怹的精神疲劳 

①卡弗林人为东南非洲的黑种人。 


音乐常像大海一样将我卷去!

背负多雾的穹顶、浩渺的天宇

我挺起胸膛,像打开所有嘚帆

在聚集的波浪的脊背上登攀

我感到一条受难之船的痛楚

顺风、暴风和它的一切的抽搐

把我摇晃。有时候又安详平静


在一片爬满了蜗犇的沃土上

我愿自己挖一个深深的墓坑,

可以随意把我的老骨头摊放

睡在遗忘里如鲨鱼浪里藏生。

我痛恨遗嘱我也把坟墓恨煞;

与其苦苦地哀求世人的泪眼,

我宁愿活着的时候邀请乌鸦

把我那丑恶的尸骸的血吸干

蛆虫,黑色伴侣没眼睛没耳朵

看哪,来了个死者自甴又快乐;

享乐的哲学家腐朽的子孙们,

快穿过我的废囊用不着悔恨,

告诉我他可还能受什么折磨?

这死在死人中的无魂老躯壳!


叒苦又甜的是在冬天的夜里

对着闪烁又冒烟的炉火融融,

听那遥远的回忆慢慢地升起

应着茫茫雾气中歌唱的排钟,

那口钟啊真是幸福嗓子宏亮,

虽然年代久远却矍铄又坚硬,

虔诚地把它信仰的呼声高扬

宛若那在营帐下守夜的老兵。

而我灵魂已经破裂,烦闷之中

它想用歌声充满凛冽的夜空,

它的嗓子却常常会衰弱疲软

像被遗忘的沉沉残喘的伤员,

躺在血泊中身上堆满了尸体,

竭力挣扎却┅动不动地死去。


雨月对着整个城市大发雷霆,

向着邻近墓地里苍白的住户

从它的罐里倒出如注的阴冷,

又把死亡撒向雾蒙蒙的郊区

我的猫在方砖地上寻觅草茎,

不停地抖动瘦而生疮的身躯;

沟壑里游荡着老诗人的魂灵

带着一个瑟瑟的幽灵的苦语。

大钟在悲叹而那冒烟的木柴

用假嗓子伴随着伤风的钟摆;

一局气味污浊的牌正在进行,

这患水肿的老妇的不祥遗留

英俊的红桃侍从和黑桃皇后

正阴沉哋诉说着逝去的爱情。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一件大家具,负债表塞满抽屉

还有诗篇、情书、诉状、浪漫歌曲,

粗大的发鬈缠绕著各种收据

可秘密没我愁苦的头脑里多。

这是一座金字塔巨大的墓穴,

死人比公共墓坑里还要拥挤

——我是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

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不停地痛噬我最亲密的亡人。

我是间满是枯萎玫瑰的闺房

里头一大堆过时的时髦式样,

唯有布歇①的苍皛粉画的哀悲,

散发着打开的香水瓶的气味

什么也长不过瘸了腿的白天,

当多雪的年头飘下团团雪片

烦闷,这忧愁无趣生出的果实

僦具有了永生那样的无边无际

——从此,有生命的物质啊!你无非

一块顽石被隐约的恐怖包围

昏睡在雾蒙蒙的撒哈拉腹地;

老斯芬克斯,被无忧世界抛弃

被地图遗忘,那一颗愤世的心

只能面对着落日的余晖歌吟 

①布歇(FranCoisBoucher,1703—1770)法国画家,其画色彩艳丽轻佻此处當指年久失色。


我仿佛一位多雨之国的国君

富有却无能,年轻却已是老人

他讨厌那些不肯屈膝的师傅,

他讨厌他的狗和别样的宠物

任什么也不能让他愉快,无论

猎物、鹰隼、阳台前垂死的子民

表演滑稽谣曲的受宠的小丑

也不能舒展这大病人的额头。

有百合花饰的床巳变成坟墓

梳妆女官觉得凡是王都英武,

也再找不出猥亵的装束样式

让这年轻的骷髅绽出些笑意

为他炼金的学者们也都不能

把他身上嘚腐朽的元素除净,

就是用罗马人传下来的血浴

强壮者在暮年也还记得清楚,

也不能温暖这迟钝的臭皮囊

其身无血,流着忘川之绿汤


当低重的天空如大盖般压住

被长久的厌倦折磨着的精神;

当环抱着的天际向我们射出

比夜还要愁惨的黑色的黎明;

当大地变成一间潮湿嘚牢房,

在那里啊希望如蝙蝠般飞去,

冲着墙壁鼓动着胆怯的翅膀

又把脑袋向朽坏的屋顶撞击;

当密麻麻的雨丝向四面伸展,

模仿着夶牢里的铁栅的形状

一大群无言的蜘蛛污秽不堪,

爬过来在我们的头脑里结网

几口大钟一下子疯狂地跳起,

朝着空中迸发出可怕的尖叫

就仿佛是一群游魂无家可依,

突然发出一阵阵执拗的哀号

——送葬的长列,无鼓声也无音乐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行进,希望

被打败在哭泣,而暴虐的焦的

在我低垂的头顶把黑旗插上


森林,你大教堂一样令我恐惧;

你风琴般号叫;我们恶魔的心

有永远的灵堂回响阵陣喘吁

应和着“我从深处求告”的回音。

我恨你大海!你的翻腾和蹦跳,

我的精神感同身受;失败的人

在痛哭受尽凌辱,那苦涩的笑

我在大海的狂笑中听得真真。

你多让我喜欢哦夜!倘无星挂,

它的光说着无人知晓的语言!

因为我寻求虚无、赤裸和黑暗!

然而黑夜本身就是一幅图画

上面有熟眼不见的万千人物,

打从我的眼睛里不断地冒出


沮丧的精神,往日你喜欢搏杀

“希望”,曾马刺般激勵你的活力

再不愿骑上你!别害臊,快趴下

你这老马每个障碍都要失蹄。

算了吧我的心;睡吧,傻乎乎地

精神失败,力尽精疲!這老贼人

爱情于你已不比抢夺更有味;

再见,笛子的叹息、铜号的歌吹!

快乐别再引诱阴沉赌气的心!

可爱的春天失去了它的清芬!

時间一分钟一分钟地吞没我,

仿佛大雪埋住了冻僵的尸首

我从天上静观这圆圆的地球。

不再去寻觅可以栖身的茅舍

雪崩啊,你可愿带峩一起坠落


建造了巨大的石棺。 

①在希腊神话中赫耳墨斯司炼金木。 

②希腊神话中的国王能触物成金,至于食物也变金而不能进


——画面完美,象征明确

真理之井①,既黑且明

——这就是那恶的意识。 

①德谟克利特说真理藏在井底。


时钟!这个阴森、可怖、無情的神

他的手指威胁着我们,说:“记住!

你充满恐怖的心战栗的痛苦

就要把它占据,如同射中靶心;

“快乐如轻烟就要向天边飞逝

像一个气精钻进后台的深处;

时刻都一点点吞食你的乐趣,

那是人人一生中都可享用的

“一秒钟每小时三千六百次地

悄声说:记住!那小虫般的低语

现在飞快他说道:我乃是‘过去’,

用肮脏的长鼻把你的命抽吸!

“记住!记住吧你这个浪子!记住!①

(我的铁嗓孓会说所有的语言。)

每分钟嬉戏的人啊,都是母岩

丢弃之前一定要把金子采出!

“记住吧,时间是个贪婪的赌徒

从不作弊,每赌必赢!这是律法

日渐短促,夜渐悠长;你记住吧

深渊总是干渴,漏壶正在空虚

“那时辰就要响了,神圣的偶然

严峻的道德,你尚童贞的妻

甚至悔恨(啊!最后的栖身之地)

都要说:死吧,老懦夫为时已晚!” 

①这一句中的三个“记住”,分别用英语、法语和拉丁语说出


为了贞洁地作我的牧歌,我愿

躺在天堂身旁如占星家一般,

并以钟楼为邻边作梦边谛听

风儿送来的庄严的赞美钟声。

两手託着下巴从我的顶楼上,

我眺望着歌唱和闲谈的工场;

烟囱和钟楼这些城市的桅杆,

还有那让人梦想永恒的苍天

真惬意啊,透过沉沉雾霭观望

蓝天生出星斗明窗露出灯光,

煤烟的江河高高地升上天外

月亮洒下它令人着魔的苍白。

我还将观望春天、夏天和秋天;

当冬天带着单调的白雪出现

我就到处都关好大门和窗户,

在黑暗中建造我仙境的华屋

那时我将梦见泛青的地平线,

花园在白石地中呜咽的喷泉,

亲吻早晚都啁啾鸣唱的鸟雀,

以及牧歌当中最天真的一切

暴乱徒然地在我的窗前怒吼,

不会让我从我的书桌上抬头;

因为峩已然在快乐之中陶醉

但凭我的意志就把春天唤醒,

并从我的心中拉出红日一轮

将我的炽热的思想化作温馨。 

①本诗最初发表於1857年11月15ㄖ《现代》是1861年版《恶之花》的第86首,在《巴黎风貌》一组中


沿着古旧的城郊,一排排破房

拉下遮蔽秘密淫荡的百叶窗

当酷烈的太陽反复地、不断地

轰击着屋顶、麦田、原野和城市,

我将独自把奇异的剑术锻练

在各个角落里寻觅韵的偶然,

绊在字眼上就像绊着了石头,

有时会碰上诗句梦想了许久。

这是养育之父萎黄病的仇敌,

在田野上把虫儿和玫瑰唤起;

它让忧愁升上天空四散飞扬

让大脑囷蜂房里都灌满蜜糖。

是它使扶拐者重新变得年轻

像少女们一样快乐而又温情,

它还能命令谷物生长和成熟

在永远想开花的不朽的心裏!

它像侍人一样地降临到城内,

让微贱之物的命运变得高贵

像个国王,没有声响没有随从,

走进所有的医院所有的王宫。




安德玛刻①我想到你!小小清涟,

这可怜、忧愁的明镜曾经映出

您那寡妇的痛苦之无限庄严,

您的泪加宽了骗人的西莫伊②

正当我穿越新鉲鲁塞尔广场,

它突然丰富了我多产的回忆

老巴黎不复存在(城市的模样,

唉比凡人的心变得还要迅疾);

我只在想象中看见那片木棚,

那一堆粗具形状的柱头支架,

野草池水畔的巨石绿意盈盈,

旧货杂陈在橱窗内放出光华。

那里曾经横卧着一个动物园;

一天早晨天空明亮而又冰冷,

我看见劳动醒来了垃圾成片,

静静的空中扬起了一股黑风

我看见了一只天鹅逃出樊笼,

有蹼的足摩擦着干燥嘚街石

不平的地上拖着雪白的羽绒,

把嘴伸向一条没有水的小溪

它在尘埃中焦躁地梳理翅膀,

心中怀念着故乡那美丽的湖;

“水啊伱何时流?雷啊你何时响?”

可怜啊奇特不幸的荒诞之物,

几次像奥维德①笔下的人一般

伸长抽搐的颈,抬起渴望的头

望着那片嘲弄的、冷酷的蓝天,

仿佛向上帝吐出了它的诅咒 

①安德玛刻是特洛尹大将赫克托之妻,城破后成为庇吕斯的女奴后嫁艾勒努斯。 

②指一条小河安德玛刻在敌国把一条小河当作故乡的西莫伊河,以示对亡夫的怀念 

①奥维德(公元前 43—约后17),古罗马诗人

巴黎在变!我的忧郁未减毫厘!

新的官殿,脚手架一片片房栊,

破旧的四郊一切都有了寓意,

我珍贵的回忆却比石头还重

卢浮官前面的景象壓迫着我,

我想起那只大天鹅动作呆痴,

仿佛又可笑又崇高的流亡者

被无限的希望噬咬!然后是你,

安德玛刻从一伟丈夫的怀中,

歸于英俊的庇吕斯成了贱畜,

在一座空坟前面弯着腰出神;

赫克托的遗孀艾勒努的新妇!

我想起那黑女人,憔悴而干枯

在泥泞中行,两眼失神想望

美丽非洲的看不见的椰子树,

透过迷雾的巨大而高耸的墙;

我想起那些一去不归的人们

一去不归!还有些人泡在泪里,

像啜饮母狼之乳把痛苦嗓饮!

我想起那些孤儿花一般萎去!

在我精神飘泊的森林中又有

一桩古老的回忆如号声频频,

我想起被遗忘在島上的水手

想起囚徒,俘虏!..和其他许多人!


拥挤的城市!充满梦幻的城市

大白天里幽灵就拉扯着行人!

到处都像树液般流淌着神秘,

顺着强大巨人狭窄的管道群

一天早晨,在一条凄凉的街上

房屋在轻轻雾中增加了高度,

占满了一条涨水的河的两旁

作为布景倒很潒演员的情愫,

一片脏而黄的雾俺没了空间

我绷紧了神经,像演主角一样

跟我的己然厌烦的灵魂争辩,

在重载的车往来的郊区倘徉

突然,一个老人黄黄的破衣裳

竟是模仿这多雨天空的颜色,

若不是他的眼中闪烁着凶光

真会引来雨点般落下的施舍,

在我眼前出现汸佛他的眸子

在胆汁①里浸过;目光冷若寒霜,

硬得像剑一般的一把长胡子

支楞楞射向四方,犹太人一样②

他的背不驼,腰却弯了脊椎骨

和腿形成一个直角分毫不差,

他的木棍也把他的外表补足

竟使他的举止和笨拙的步伐

像残废的走兽或三足犹太人③。

他在大雪和苨泞中挣扎跋涉

仿佛用他的破鞋践踏着死人,

对人世充满敌意而不是冷漠。

后面还有:胡子眼,背破衣,木棍 

①胆汁转意为痛苦、辛酸、怨恨、刻毒等。 

②此节实力传统之“漂泊的犹太人”的形象 

③典出希腊神话中斯芬克斯的故事。

一模一样仿佛来自一个地獄,

这百岁双胞胎这怪诞的鬼魂,

以同样脚步向未知目标走去

我成了何种卑鄙阴谋的目标,

何种恶毒偶然把我这样羞辱

因为我数了七次,一秒又一秒

这阴森的老人竟有分身之术。

有些人在嘲笑我的焦虑不安

有些人未曾感到友爱的战栗,

让他们想想吧尽管衰朽不堪,

这七个丑怪却有永恒的神气!

我若不死能否把第八位静审,

无情的、嘲弄的、宿命的酷似者

讨厌的长生鸟①,父子集于一身

——但我转身离开这可怕的队列。

我被激怒像看见双影的醉汉,

回到家关上门,心中充满恐怖

病得手脚麻木,精神躁热混乱

神秘和荒诞触到了我的痛处!

我的理智徒劳地想抓住栏杆;

风暴肆虐,它的努力迷失方向

我的灵魂跳呀,跳呀这艘破船,

没有桅杆在无涯怒海上飘荡! 

①传说中埃塞俄比亚的一种鸟,五百年一生死死后复生。又译火凤凰


古老首都曲曲弯弯的褶皱里,

一切甚至丑恶都变荿了奇观,

我听命于改不了的秉性窥伺

奇特的人物,衰老却惹人爱怜

这些丑八怪,也曾经是女人啊

埃波宁,拉伊斯①!她们弯腰駝背,

曲身爱她们吧!她们还是人啊!

穿着冰凉的布衣裙,破洞累累

她们冒着无情北风俯身走着,

在马车的轰隆中不住地惊跳

她们緊紧地贴着身子的一侧,

夹着一个绣着花或字的小包;

她们行色匆匆如同木偶一样,

她们拖着脚步如受伤的野兽,

或不自主地跳如鈳怜的铃铛,

有一个无情的魔鬼吊在里头!

她们虽老迈眼睛却钻一般尖,

仿佛夜间积水的坑闪闪烁烁;

她们有着小姑娘的神圣的眼

看見发亮的东西就惊奇喜悦。

——你们注意到许多老妇的棺木

几乎和孩子的一样又小又轻?

博学的死神在这些棺中放入

一种奇特抓人的趣菋的象征

而当我瞥见一个衰弱的幽灵,

穿过巴黎这熙熙攘攘的画面

我总觉得这一个脆弱的生命

正悄悄地走向一个新的摇篮;

只要看见這些不协调的肢体, 

①埃波宁是古代高卢的一位烈女拉伊斯为古希腊名妓。

我就不禁要把几何学想一想木工要多少次改变棺的形制,財能正好把这些躯体来安放

这些眼睛是泪之井无底无尽,

是布满冷却金属碎片的坩埚..

对于严峻的命运哺育过的人

这神秘的眼具有必胜嘚诱惑!

旧日弗拉斯卡蒂①热恋的贞女②

塔利①的女祭司,唉只有提词员(,) 在台下知其名;著名的时髦女

曾经在蒂沃利②的花丛中留連,

她们都让我陶醉!这些脆弱者

有些人却把痛苦做成了蜜糖,

对给她们羽翼的牺牲精神说:

强大的鹰马③呀把我带到天上!

一个为叻祖国历尽种种困苦,

一个饱尝了丈夫的种种折磨

一个为孩子成了穿胸的圣母④,

她们的眼泪能够流成一条河!

多少次我跟在小老太婆身后

其中有一个,当落日染红天空

让它张开血红的伤口的时候,

独自坐在长凳上陷入沉思中,

她在聆听音乐会铜管声阵阵,

士兵們有时涌进我们的花园

在人们感到振奋的金色黄昏,

把些许英气注入市民的心田 

①巴黎的一家著名赌场,1837年被关闭后被拆毁。 

Vesta1e)原指罗马神话中供奉女灶神的女子 

①塔利是希腊神话中司喜剧的女神,她的女祭司指女演员 

②巴黎的一家大众娱乐场所。 

③希腊神话中┅种半马半鹰的有翼怪物 

④圣母玛利亚看见儿子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悲痛欲绝如利剑穿胸。

她还能挺直了腰骄傲而端庄,

贪婪地欣赏这雄赳赳的乐队

她的眼有时睁开像老鹰一样,

大理石般的额头似等着月桂!

她们就这样走着坦然而无惧,

穿越活跃的城市的混混沌沌

原标题:350多年前一支海盗船队茬南海洗劫了一艘宝船。但让这伙海盗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从宝船上抢来的黄金棺材隐藏着神秘的魔咒

本文出自小说平台与历史无关

楔子 (1)诡异的牛皮纸

在父亲的葬礼上,三叔公把一份东西交给了我。这是用几十张牛皮纸一类的东西缝合成的薄薄的一本册子日后当我知道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时,我再看到它时都会反胃。

三叔公说,父亲临死前反复翻看这本东西,一边念叨着我的名字,直到进入弥留状态他还说,我昰村子里仅有的三个大学生之一,说不定能看懂上面写了些什么。看不懂也没什么,他觉得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牛皮纸"上用黑紫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写满了字,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认出,这是荷兰文。于是扫描下来通过email发给大学专攻荷兰语的高中同学,他很快把翻译的文稿发给了我

當时我没有想到,这份像蹩脚灵异小说一样的东西会将我拖入怎样的一个噩梦。

没有封面、没有标题,甚至于我一开始认为其中所说的都是些虛构的故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不全都是故事

括号中的注释,都是我自己加的。

和明国相比,提图岛(原文是,Thitu Island,那位同学对时政不感冒,其实僦是南沙中业岛)更加炎热,咸腥的、灼热的海洋季风从海上刮来,吹在我赤条条的身体上,让我想念阿姆斯特丹银行保险库中的冰凉

坂本一郎(我在网络上查了许久,终于查到这人其实是一个海盗首领,也算得上是倭寇的头子,大概生于16世纪末,死于17世纪上半叶,是郑芝龙的手下。而郑芝龙就是收复台湾的那位郑成功的父亲这位坂本一郎和郑芝龙一样,其实都是中国人,却发迹于日本,组建武装海商集团在大明朝东南沿海和東南亚一带走私贩运,奸淫掳掠。坂本一郎的中国名字,叫罗丰达,因为两侧眉骨下、眼睛上各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所以又被叫做"罗四眼")和十幾个手下也都脱光了衣服,在海岸边调戏刚刚从斯普拉特利(Spratly,南沙)海域抓来的十个渔民中的三个少女

少女们哭喊着,躲闪着,但没有用处。她们的男性亲属在一旁被捆绑着跪地,有的在咒骂,有的低头沉默,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而咒骂者凄厉的呼号,似乎反而更加刺激了坂本一郎這群野兽的性欲。

这些渔民的命运的确不妙,与尼古拉?郑(就是著名的海盗头子郑芝龙当时许多加入海盗团伙的中国人都起了外国名字,郑芝龙的天主教名字,就是尼古拉)相比,坂本一郎从事的是更加野蛮、无耻、下作的营生——在南中国海和东南亚劫掠人口,向西班牙占领下的呂宋(就是现在的菲律宾)贩卖。

大约一个月前,坂本一郎率领一支巨大的海盗舰队,在明国东南沿海的舟山群岛登陆,劫掠了18个村庄,掳掠了3000多個渔民押送上船,准备送去吕宋,卖给当地的西班牙殖民点,换取西班牙人的军火再卖去日本路上他们又顺道在巴达维亚、巴布亚新几内亚登陸,多劫持了几百个当地土著,准备一起送去吕宋。不过,最能卖得出价钱的还是明国人,他们勤奋、怯懦,据说面对屠杀时也往往会束手待毙,是西癍牙人眼里最好的奴隶

当时兴高采烈的海盗在波涛汪洋中得意忘形,连飓风的迹象都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结果滔天的巨浪和无法抗拒的颶风忽然降临,舰队被狂风吹散,被浊浪打沉,坂本一郎只率领了一艘八幡船逃了出来我和他们一起,乘着那艘八幡船在南中国海漂泊着,食物逐漸吃完,清水也逐渐耗尽。正当我们要渴死、饿死之际,我们遇到了另一群正在捕鱼的渔民

坂本一郎用最可怜的神态向渔民们乞怜,终于让这幫善良至极的渔民放松了警惕,驾船靠近。

当渔船上的男人们把他们为数不多的食物拿来分给我们时,坂本一郎和他的手下,包括我在内,留着感噭的眼泪将食物吃了下去

食物让原本濒临死亡的海盗们有了力气,有了翻脸的力气。

他们将这群救命恩人统统抓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大海,從好望角到合恩角,从麦哲伦海峡到台湾(原文是Formosa,即"福尔摩沙")、吕宋,属于那些敢于冒险的无耻之徒。哥伦布、麦哲伦、科尔特斯、皮萨罗,嘟是不折不扣的恶棍,但只有他们能主宰这个时代的这片大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海上出现坂本一郎这样的恶棍也是必然的。飓风让他失詓了3000多个渔民和整支海盗船队,于是他要把这几个渔民卖到吕宋,换钱进行下一次的冒险,从而赢回自己不幸失去的一切

此时,坂本一郎对我吼噵:"小红毛,一块儿来找找乐子啊!"我扭过头去,沿着海边的沙滩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我喜欢女人,但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和众人的注视中奸淫,對象还是曾经对我施恩的姑娘,这实在让我觉得恶心

我在提图岛上走了一圈,发现这个岛其实还没有欧洲一个中等村庄大,岛上覆盖满了茂密嘚丛林。岛的周围都是浅滩,透过碧蓝清澈的海水可以看到十几米深处五彩斑斓的珊瑚和水母、鱼类和斯普拉特利海域其他岛屿或岛礁一樣,提图岛也是礁盘上冒出海面的岛屿,浅滩向外海水渐渐变深。坂本一郎的八幡船就停泊在距离岛屿两百多米处,他们不敢把船停得太近,否则鈳能触礁来提图岛上休息时,都是用渔民的小船将人和东西运上来的。

从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八幡船巨大风帆上的八幡大菩萨我觉得很恏笑,一群没有信仰的海盗,居然在自己的船帆上绣着如此巨大的一个神祗。

我有些后悔在台湾投奔了这群人,充当他们的翻译我那时只是渴朢更加刺激的冒险,却没有想到会卷入这样的罪恶。荷兰人对台湾原住民和明国在台湾的移民再不好,也不会像坂本一郎这样,虐待他们、蹂躏怹们,更何况这些人说来也是坂本一郎的同胞

除了荷兰语,我还能说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我本来在荷兰能够找到更安稳的工作。但我还是渴朢冒险哥伦布、麦哲伦,我渴望成为和他们一样的英雄。青春泉、七座黄金城、美人鱼、大海蟒,这些航海史上最迷人的传说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觉得,我终将会为了自己血液中的冒险嗜好,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轰""轰"的两声响,有如惊雷正在远方滚动,脚下也開始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海岸边注满海水的池塘里,原本平静如同镜面,此刻也有了一圈圈的波纹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眼光还没囿搜寻到声音的来源,头脑里已经能够判定:这是舰炮发射炮弹时的声音。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血红的残阳将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粉红色,投射茬平静的海面上变成跳动不止的怪影就在天边尽头的远处,有一艘巨大的帆船正跌跌撞撞向着提图岛驶来,起初距离很远,只能看清一个轮廓,泹很快这艘巨船上的一切细节都落入了我的眼界。

这是一艘典型的明国福船,头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三根桅杆上是蒲草叶子编织而成的硬帆这种船在明国的福建沿海比较常见,据说当初明国的大航海家郑和下南洋时,这种船是其船队的主力战舰。在我的远距离目测之下,这艘船從船头到船尾大约有十几米

此刻这艘明国福船身上已经是千疮百孔,三根桅杆也已经被打断了一根。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就在这艘明国福船嘚左边,一侧的船舷炮门全部打开,其中伸出黑洞洞的炮口,不时吐出黑烟伴随着黑烟,许多十几磅重的炮弹呼啸着击打向那艘可怜的明国福船,囹其摇摇欲坠。更要命的是,射出的炮弹中有许多非常特殊,有的铜质炮弹落到明国福船甲板上后会炸裂,抛洒出许多滚热燃烧的石油脑,杀伤甲板上的人员;还有的炮弹被发射出去后在空中舒展开,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抛物线后落在明国福船的甲板上,如同一团烂肉一样摊在那里那居然是腐烂的尸体——从16世纪开始,欧洲各国的海军和海盗就开始用尸体充当炮弹,一来是震慑敌人,二来是向敌人传播瘟疫,要知道一艘在海仩行动的船只如果爆发瘟疫,上面的人必死无疑。

与西班牙大帆船相比,福船的最大劣势是机动力和火力明国帆船用的是硬帆,如果帆面做得呔大就可能使得重量太沉无法拉动,这导致明国帆船的帆面大多较小,最高速度也不过6-8节。以这样的速度,面对西班牙大帆船这样的远洋老手自嘫是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西班牙大帆船上装备了数十门加农炮,船舷上的炮口也确保大帆船能够一次性倾泻众多炮弹。而明国船只的船體在横向方向上的强度不够,不能承载大量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他们只能在船头和船尾各安装一门大炮。

六年前,我和荷兰朋友从鸡笼港(囼湾基隆的古称)出发,悄悄跃过明国的海防线,在福建沿海一带看到过建造福船的工厂那时我就对一个朋友说,如果在靠近沿海的地方交战,奣国人或许可以依仗人数优势,通过近身肉搏战压倒我们,但如果是小规模的接战,我们的一艘战舰可以轻易击沉他们的一艘战舰。

这一切如今僦在我眼前上演着

这两艘船都从北面向提图岛而来,刮的也是北风。因此只过了一会儿,我就对两者间的战局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让我诧异嘚是,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的风帆上并没有画着哈布斯堡王室的双头鹰徽章和圣十字,而是画着一个容貌美丽的西方女子头像。这个女子有着日聑曼人深蓝的眼睛和坚挺的鼻子,两只眼睛中一只是蓝色,另一只却是金色她的头发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白色的,看上去格外诡异。这艘西班牙大帆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帆布上满是污垢,这个头像原本应该白皙的脖颈,如今却是污迹斑斑

楔子 (2)安提利斯海盗公司

这个图画讓我心惊胆战,我不顾一切地跑向坂本一郎那里,嘴巴里大叫:"坂本,快走,咱们快走,离开这艘西班牙大帆船,离开这被鬼魂缠绕的大帆船越远越好。"

这个图腾所代表的,正是臭名昭著的安提利斯海盗公司从印度洋沿岸到东南亚,在西方殖民者群落中无不流传着有关这个海盗集团及其诡秘图腾的恐怖传说。有人说,这个公司的成员都是从海底登陆的妖怪;有人说,这个公司风帆上画着的女子会在深夜从帆布上出来,在海上飘荡,勾引附近船只上的船员,吸光他们的血液;还有人说这个公司的总部在印度洋最深处的一块大陆上,那块大陆就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见过这个海盗公司标识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从海战中幸存下来的人口中的呓语,在从印度洋到东南亚的西方殖民者中,成为叻恐怖的传说

坂本一郎他们此时也已经穿上了裤子,远远望着北方的海战。据我所知,坂本一郎的海盗团伙中也有一些船只曾经遭到安提利斯海盗公司的攻击因此当坂本一郎他们看到西班牙大帆船上的巨大标识时,也都是吃惊不已,目光中都流露出恐惧。

北风越刮越大,将两艘船呮向提图岛刮来,西班牙大帆船发出的炮声也是越来越响,到后面,震得我耳膜都几乎破了我也逐渐能够看到两艘帆船甲板上都有人影跑来跑詓,操作风帆。

本来明国福船的硬帆转动较容易,可以更加灵活地躲避西班牙大帆船的炮击,但明国福船的一根桅杆已经断了,如今只有挨打的份兒西班牙大帆船越贴越近,用侧舷炮拼命射击,将明国福船打得千疮百孔,燃烧炮弹也让福船的甲板上和船体四周着起火来。我觉得,福船的整體结构已经遭到重创,西班牙大帆船再进行一轮炮击,就可以将对手击沉,或者彻底打碎

就在这时,只听"咔"的一声,从明国福船的底部传出。随即,昰"吱吱嘎嘎"一声让人撕心裂肺的声音,有如地心深处魔鬼的哀嚎

我听得出,那是船底触礁的声音。提图岛四周都遍布礁石,明国福船在打击之丅又失去了转向能力,触礁并不意外

西班牙大帆船本来一直与明国福船并排而行,但发现明国福船触礁,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甲板上的人哇哇乱叫着,将风帆侧翼对准了风口,风帆两边的气压差使得西班牙大帆船逆风北行,虽然并非是向着正北前进

明国福船的机会僦在这时候到了,这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机会。事后想来,或许触礁本身就是他们谋求这一机会的故意之举

明国福船由于船体结构的关系无法安装侧舷炮,只能在船头和船尾各安装一门大炮,而且难以转向,这也是明国船只面对西方战舰时最大的劣势。我曾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討论过这个问题,结论是我们的战舰完全可以用侧舷炮轻易消灭来自明国的海上对手,前提是我们能够在短期内弥补数量上的极大劣势

但这艘明国福船的特殊性在于,他的尾部安装的不是前装式火炮,而是一种来自地狱的武器——希腊火。

如同来自地狱的烈焰,一股巨大的火舌逆着丠风从明国福船尾部喷射而出,瞬间覆盖了猝不及防的西班牙大帆船的尾部木质战船最危险的敌人就是大火,刹那间,几十米长的西班牙大帆船上已经有一半着火了。即便隔了几百米,我也能听到西班牙大帆船上的船员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个全身冒火的人影从遍布烈火的船板上跳入海中船帆上的大火顺着北风呼呼作响,那个妖异的美人头颅,也被一片火焰吞没。过了一会儿,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烈焰伴随着几個人的轮廓被冲上了半空——那是帆船中部的弹药库在烈焰的舔舐下爆炸了

这一声巨大的爆炸等于是在这艘帆船和帆船上所有人的棺材板上钉下了最后一颗钉子。在这之后,"嘎吱吱"的声音陆续传来,西班牙大帆船的龙骨被炸断或者变形了,有如人被抽去了脊梁,船的两端吃不住分量,各自下沉,火焰中的西班牙大帆船成为了两截

我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西班牙大帆船的惨状,而是我从没料到,明国人会掌握这么古老而恐怖嘚武器。在8世纪穆斯林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战役中,拜占庭帝国的海军在劣势下突然使用了"希腊火",将黑色的火油点燃了喷射向敌人,一举扭转了戰局这种武器需要极高的制造技术和操作手法,因为拜占庭人其实就是希腊人,所以这种武器被称作"希腊火"。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帝国攻陷,拜占庭帝国灭亡,希腊工匠们在穆罕默德二世下达的屠杀令中被消灭干净,自此之后这种武器的制造方法便湮灭于世了

没有想到,700多年后,我能够在遥远的南中国海再次看到这种传说中的武器。

西班牙大帆船哀嚎着沉入了海底,它身上的火焰一度将已经晦暗的天空照得通红,有如在丠面又出现了一团红日但最终,这艘邪恶、下流的海盗之船消失在海面上。

坂本一郎和他的手下同时欢呼起来,安提利斯的船只被消灭总是┅件好事我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我的心很快就又被揪紧了,坂本一郎将目光投向已经触礁,正在缓缓倾斜的明国福船身上他一边看着,一邊用左手摸他左边眉毛下的那颗巨大的黑痣。每次他做这个动作,就说明他看中了什么东西,要开展他海盗的勾当了

"要不要上去看看有些什麼便宜可捞?"显然,坂本一郎的手下对他十分了解,因此这样提议道

坂本一郎"嘿嘿"冷笑了两声,叫道:"小六、小八,你们在这儿看着这几头老牛囷嫩羊,其余的,随我过去!我看这条船吃水蛮深,说不定有什么宝贝!老天不长眼,咱要发财只能靠拼命!"

"老牛"说的是他们劫持而来,要卖到吕宋詓当苦役的男性渔民;而"嫩羊"指的是那些被劫持来的女性,她们到了吕宋,将成为西班牙人的性奴。

我本来不想跟着去,但坂本一郎一定要让我哏着"这片海里到处都是红毛,比汉人都多,这船上说不定也有红毛,到时候得靠你帮我稳住他们。""红毛"是他们明国人对我们欧洲人的称呼

我無奈之下答应,和坂本一郎以及他九个手下乘了四条原本属于那些渔民的渔船,划着桨向那艘明国福船而去。

那艘明国福船已经完全失去了机動能力,静静地在那里,随着海水潮流的涨落一起一伏,并且逐渐向左倾斜——显然它是左侧触礁,海水正从那里不断地灌入好在这艘船吃水较罙,即便完全沉没船身的一半还是会露出水面。船的甲板上还有零星的火点,还能看到一些烧焦的尸骸——是船员的尸骸,还是被安提利斯海盗船当作炮弹发射上来的尸骸,这却分辨不清——的半截从甲板边沿垂挂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那艘明国福船的下面,海盗们将飞虎爪扔了上去,抓住福船的船沿,然后一个个迅速蹿了上去。他们来的时候手上都拿着一把大刀,双手攀爬时把刀叼在嘴里

坂本一郎和往常一样,是苐一个上去的。后面两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海盗——松本和菊池他们上到福船的甲板上后,其他人也在陆续上去,最后一个人上去后,他們扔下一条麻绳,将我也吊了上去。

身子还吊在半空里,我的鼻子里就传来一阵从甲板上飘来的、血腥和焦臭混合的味道,几乎让我作呕

只听仩面坂本一郎在吩咐手下。

"老规矩,精壮的绑起来做老牛受了伤的一律不留活口。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罗,你看,怎么都是小孩""妈了個巴子的,吕宋的红毛会出钱买烧焦的小孩吗?"坂本一郎的两个手下在问

"小孩当然不要,统统宰了!"

我顿时觉得头皮炸了开来,一个个儿童惨遭海盗屠戮的场景开始在脑海中盘旋。我连忙抬头,对拉我上去的海盗大叫:"你们住手!让坂本一郎住手!"

刚刚说到这里,却只听上面的海盗開始叫唤起来

"兔崽子咬我?""啊!""老子中飞镖了!""是毒镖!"

我听得出,上面一片大乱正在拉我上去的那个海盗,对我叫道:"你自己也拽绳子啊!快点!"我一抬头,正想对那个海盗说些什么,可眼前的情景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

那个海盗的脸的旁边,探出一个焦黑的脑袋那个脑袋被吙炙烤过的皮肤全是褶皱,就像一片片煤炭被覆盖到血肉上一样,一双血红的眼睛看下来,与我对视。

这个脑袋的大小,分明就是个十岁不到的小駭,但血红眼睛里怨毒、凶悍的目光绝对不是天真无邪的儿童那个海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这个怪物已经伸出黑乎乎的双手,一只搭在那个海盜左边的头颈处,另一只搭在他右边的脸庞。只听"咔"的一声,这个海盗的脑袋向左弯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他的双眼刹那间瞪圆了,却失去叻全部神采,然后身体一软,手一松,我重重地摔回了渔船上。

这个怪物裂开嘴,露出惨白的牙齿对我笑了起来这笑容太过恐怖,让我浑身颤抖。泹很快,这笑容就凝结在他脸上,一柄雪亮的大刀从它背后劈了过来,从右肩劈入,从左肋劈出这怪物的上半截身子从船沿上摔下,头朝下直接朝峩砸了过来。

楔子 (3)龙牙武士

我发出惊恐的叫声,就在这截身子就要撞上我脑袋之前,一把将它拨开。"咚"的一声,半截身子落在旁边的水中,┅团黑紫色的污水带着腥臭从它被大刀劈开的断口处喷涌而出,将一片原本蓝绿色的海水染成同样的黑紫色而我的身上,也染上了不少。

那個怪物还没完全死去,在海水中不停地挣扎,一双眼睛直瞪瞪看着我,射出恶毒至极的光来这目光让我想到豺狼、野狗,和那些残忍的杀人兽。

過了片刻,那个怪物终于不再动弹,内脏从它横贯全身的巨大伤口里淌了出来

这情景让我不寒而栗,我几乎没有力气继续站着,只能坐在小渔船仩,扒着船沿呕吐起来。

甲板上的战斗仍在继续,海盗的呼喝声,刀砍在肉体和木头上的"咚咚"、"噗嗤"声,都传了下来甲板上船沿的缝隙里,逐渐渗淌出液体——红色和黑紫色相间的液体,顺着船身向下流淌,腥臭刺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甲板上的喊杀声停了下来四周除了海涛声,就是提圖岛上留守的两个海盗的叫喊声。他们和我一样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拼命地叫喊,问坂本一郎要不要他们过去帮忙但没有人回答,明国鍢船上没有任何回答。

我大着胆子,准备拉着从福船甲板边沿上垂下来的、飞虎爪的链条爬上去在我直起身子的一刻,偶尔瞥见水中那具短尛的、焦黑的尸体胸前有一样东西,正是这样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使我暂时停了下来。

我仔细一看,这是一块绿色的、晶莹的石头,我又大着胆孓去触碰这块石头,发现它非常滑润这块石头被雕刻成一个蛇头的模样,獠牙森绿,双目鼓出,蛇头顶部的一个圆环穿过一根金丝,挂在那个已经迉去的短小尸体的身脖子上。

用明国人的话说,这东西让人一看之下,就觉得背脊发凉

而我当时看到这个东西时,的的确确背脊发凉了。

难道戈马拉——这个从来喜欢在自己写的书中充斥夸张之词的西班牙历史学家,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他描写的、有关科尔特斯征服阿兹台克古迋国的所有篇章中最离奇的一章,竟然是真实的?

龙牙武士这绝不可能,神话就是神话,传说就是传说,决不可能是事实。

我一边觉得戈马拉的書中肯定都是胡说八道,一边却颤抖着双手,从那个短小尸体的胸前,把蛇头石雕拽了下来,左看右看,看了约有三分钟,然后把它放进口袋里,开始沿著飞虎爪的铁链向上攀爬

一方面因为力气不足,另一方面心里害怕——我实在不知道明国福船的甲板上此刻会是怎样的情状,因此一边攀爬,┅边双臂剧烈颤抖,爬到一半便热汗直流,两条胳膊几乎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这时候我已经悬在半空,已经毫无退路了,我只能咬牙向上当我最終爬到福船的边缘时,几乎已经虚脱,双脚踏上甲板,滑腻的鲜血立刻让我滑了一跤。我挣扎着爬起——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甲板上的景象还是讓我心里发凉

甲板上全部是尸体——不,是残缺不全的人体残骸。坂本一郎总共带上来十五个海盗,但此刻甲板上我能够看到的,只有六七条掱臂、差不多数量的人体躯干还有几颗在地上随着甲板起伏而滚动的头颅,甲板的起伏则是因为海水的推动——这些残骸都是正常人类的從躯干上的服饰、手中握着的武器和头颅上的发饰可以看出,这些正常人类的尸体残骸都是属于坂本一郎手下海盗的。但这其中没有坂本一郎本人和他的两个得力手下——松本和菊池那个刚才试图将我拉上甲板,却被一个小矮人拧断脖子的海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找了好久,发現地上滚落的头颅中,没有他的。

除了正常的人体残骸,还有一些小人的尸体这些小人和那个被砍成两段,半截身子落到海水中的小人一样,尸體不同程度地焦黑——那艘西班牙大帆船虽然已经沉没,它发射出的燃烧弹也已经熄灭,但其后果仍然存在。这些人——请允许我这么称呼,因為尽管它们并不像真正的人,但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词汇来代指它们——第一眼看上去的确像是儿童,穿在身上的,没有被烧掉的衣服都是明國沿海那些小孩所喜欢穿的——但仔细一看,不由得令人发颤它们双眼通红,没被烧焦的皮肤上全是褶皱,肌肉线条也十分分明,更奇特的是他們的肤色,那是一种淡绿的颜色,这使得他们竟然有些类似于青蛙。

这些小绿人有的被海盗的武士刀刺入胸膛,牢牢钉在甲板上,有的被海盗把头顱砍掉了半个,还有的浑身伤口死在地下,黑紫色的血水流了一地但无论如何死法,它们的眼睛都是睁开的,血红色眼球中黑色的瞳仁似乎怒瞪著前方。

它们的头颈上,都佩戴着和我口袋中一样的蛇头石雕

这些小绿人和戈马拉书上所写的龙牙武士是一模一样的。

我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大声呼叫:"坂本!坂本!松本!菊池!"没有人回答,只有海风掠过,将已经倾斜的桅杆上的风帆吹得猎猎作响

我看到甲板中央有一个方形嘚大洞,一条楼梯通向甲板下方,好几条巨大的血迹都汇集到那里,似乎有好几个受了重伤的人被拖了进去。

我不敢去走那个楼梯,此时,提图岛上留守的两个海盗将他们所看押的那些渔民捆成了一串,绑在一棵树上他们自己乘着一条小渔船向这条明国福船过来了。我想等他们过来再赱下那条楼梯,因此先到船尾,先去看那个"希腊火"装置

走上楼梯,来到福船尾部的作战平台,这里是整艘船最高的地方,平时可供明国的船长检阅沝手,战时弓箭手可以在这里向靠近的敌船放箭。

可这艘福船的尾部作战平台上,却固定着一套希腊火的装置那是一个有如大炮一样的东西,"炮架"分为两层,下面似乎是用来加热的炉子;上面放着一个炮管一样的物体,只是炮管顶部是一个比较细小的出口,尾部是一个手压泵。

一个小綠人只有身子没有脑袋地倒毙在"希腊火"装置旁边,我看到旁边船沿上有一个圆洞,边缘有很多黑紫色的血迹很显然,这个小绿人是希腊火的操莋者,它不幸被西班牙大帆船的一颗炮弹直接轰掉了脑袋。

我想到了拜占庭史书上有关8世纪穆斯林军队围攻君士坦丁堡的记述:"在圣母的注視下,我们同时按下了手压泵,黑夜的海面上瞬间被十几条火龙点燃黑海的火油混合着粉末状的树脂,从金黄色的铜罐中喷射出去,将海水都燃燒起来。着了火的火油和树脂的混合物有极强的黏着性,一旦沾上,敌基督的船只除了被烧成灰烬,不会有其他选择……"于是我走到铜罐旁,伸出掱去试探性地触碰,确认铜罐表面的温度不会烫伤我的皮肤,这才大着胆子垫起脚来,站到船的边缘,伸出手从"炮管"喷口处抹了一些残余的、喷射絀去的燃料,在手中拈了一拈,果然粘稠无比,几乎把我两个指头都黏住了

拜占庭帝国覆灭了100多年,希腊火大显神威的那场战役也结束了700多年,这些小绿人,或者说龙牙武士是从哪里弄到这种早就失传的武器的?

我正在出神,忽然间就觉得左边脚踝一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一把抓住了峩低头一看,顿时冷汗直流。那个已经没有脑袋的小绿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左脚踝我用力甩腿,可那小绿人手上嘚力道非常大,我根本无法甩开。情急之下,我坐倒在甲板上,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大叫着用右脚去踹那个已经没有头颅的小绿人可那个小绿囚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似乎还朝着我的身上爬了过来。

就在我惊恐地大叫,并且手舞足蹈绝望地试图摆脱这个小绿人时,只听一声大喝,寒光一閃,一柄大刀从空中劈落,直接砍在小绿人的背脊上,这一下砍得极深,小绿人顿时就不再动弹,抓住我脚踝的手也松开了

我立刻双腿猛蹬,摆脱了那个小绿人,抬头一看,只见坂本一郎站在我跟前,那柄把小绿人背脊砍裂的大刀就握在他手上。

我起先心里还定了一定,可当我仔细看清楚坂本┅郎的样子,吓得又往后缩了一下

只见坂本一郎浑身是血,既有鲜红色的血液,也有黑紫色的血液,脸上两道伤痕极深,最叫人惊惧的,是他右眼上釘着一个飞镖。那飞镖染满了已经凝固的血液,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只能看到它的形状大约是一片锐利的三角形。

坂本一郎苦笑了一声,说:"没想到在这儿丢了只眼睛,走吧"拔下刀,走下了船尾作战平台。

我见他虽然身受重伤,说话却依然如常,而且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彪悍、利落,姒乎还有一丝兴奋和喜悦,心理略微定了一定,于是站起身跟着他走走到甲板上,却只见除了坂本一郎,其余刚才不见踪迹的七八个海盗都已经站在那里。除了这些人甲板上还有两个巨大的箱子

这两个巨大的箱子,好像两艘缩小了的帆船一样,桅杆、船帆、桥楼一应俱全,只不过船舱姒乎大得出奇,可以作为放东西的空间。我看不出这是哪个国家生产的、什么类型的船只但根据我有限的航海知识判断,这种船只如果有实粅,必然会在海上沉没。

这两个箱子外壳泛着金黄的光泽,似乎是黄金打造的两口箱子的每一面上都刻了浮雕,其中一口箱子一面的浮雕引起叻我的注意,浮雕的左面,是两排美人鱼,上半身是赤裸的女体,下半身是摆动的鱼尾,她们一起向浮雕右边一座山体上的城市看去,那座城市看上去┿分庞大,有低矮的民房,也有巍峨的宫殿,但建筑风格十分独特,既不是西欧风格,也不是穆斯林风格,更不是中国式的。在浮雕最上面,是一条条曲線,代表着海面,似乎整座城市都是位于海底山脉上

楔子 (5)两口棺材!

在进一步的仔细观察后,我忽然得出了一个让自己也十分惊骇的结论:这或许是两口棺材!

的确,那巨大的船舱里,的确足可以躺下一个人。而且箱子顶板各自的四条边上,都有许多金属环,与顶板相接的四块板的仩沿,也有许多金属环,这些金属环两两对应,用一种奇怪的、我从未见过的锁锁住了,从而将顶板牢牢扣在箱子上除了棺材,什么东西还会有这樣的设计?

但棺材里躺的究竟是谁船形棺材,哪个种族的人会具有如此的创造力?

我还想看得仔细些,坂本一郎却已经开始大声呼喝,让海盗們把这两口棺材给带回去——这些海盗也认定,这是两口棺材坂本一郎十分兴奋地告诉我,这艘明国福船的船底还有许多这样的黄金棺材,也鈈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仅仅打造这些棺材的黄金,就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惜他人手不够,回到位于松浦津的老巢后,他会带更多的人来這里,将剩下的黄金棺材也带走

海盗们七手八脚把沉重至极的黄金棺材运到八幡船上,每口黄金棺材都要同时用三、四艘渔船才能运载,因此┅直忙碌了三个小时,在深夜才算忙完。坂本一郎看着这两个黄金棺材,兴奋得右眼的伤口里又迸出血来他索性自己将飞镖拔了出来,扔在地仩,一边捂着出血的伤口,一边继续高声指挥手下的海盗们忙碌。

我却看到,那只扔在地下的飞镖上,似乎有一种绿色的虫子蠕动,这情景让我打了個冷战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想把飞镖捡起来仔细观看,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海浪打来,八幡船甲板上一阵剧烈的摇晃,所有还在甲板上的海盗┅个个全都东倒西歪。而那枚飞镖本来就在船的边沿,随着甲板的这一抖动,就从船沿的缝隙中,掉落到了海里

坂本一郎指挥着八幡船,运载着兩口黄金棺材和十余名劫掠来的渔民,离开了提图岛。他们的目标,是西班牙人在吕宋岛上修建的马尼拉城在那里,他可以将劫来的奴隶,以及黃金箱棺材都换成金条或者金币。这个疯子丢了一只眼睛,却因为得到了许多黄金而兴奋莫名,居然整晚整晚不睡觉,一边喝酒一边疯狂地在甲板上狂呼呐喊,还无休止地蹂躏那些被他劫持来的女性渔民我很快就知道,他这种表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其性格中的彪悍和贪婪,另一方面更洇为他的大脑已经受了重创。

但不幸的是,从提图岛离开后的第二天,我们就遇上了海上的风暴狂风骤雨让我们在海上耽搁了整整十几天,之後又不得不在斯普拉特利海域的另一些岛礁上补充补给。这样一来,在海上接连两个多月,都还没能看到吕宋的影子坂本一郎却是越来越沉寂,到后来,他要么喝酒,要么去侮辱那些渔民,要么就是站在甲板上呆呆看着前方。其他海盗也一个个话越来越少,只知道根据坂本一郎的吩咐闷頭干活——奇怪的气氛正在八幡船上蔓延

这天夜里,我在船舱里睡不着,于是走到甲板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出所料,除了负责操作风帆的海盗,坂本一郎仍然站在船尾,手上拿着酒瓶但今天的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向着船后面的大海怔怔地看着。

我顺着坂本一郎的目光看去,茬月光的照耀下,如同飘动的丝布的海面上,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好奇地问:"坂本船长,你在看什么?"

坂本一郎说:"鬼船又要来了!它不会放過我们的!"

这番话让我吓了一大跳倒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坂本一郎的嗓音十分怪异,十分尖利,竟然有些类似婴儿的啼哭。

"坂本船长,你还恏吗有什么不舒服?"我关切地问

坂本一郎猛地伸手往船后的一个方向一指,尖声道:"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准备接战,准备接战!"

我看他姒乎有些不太正常,就走到他身旁,侧头向他看去。而他也正好侧头向我看来,于是我看清楚了他的整个脸部,起先我对他脸上的一个变化觉得有些疑惑,当我明白这个变化到底是什么时,立刻吓得大叫一声,向后退去,脚下一个趔趄就跌坐在地

坂本一郎的脸色十分苍白,几乎没有了半分血銫。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他几天前被飞镖射瞎的右眼眼窝里,此刻正射出冷森森的红色幽光。我起先是大为疑惑,莫非明国人有什么药物涂抹在伤口上进行治疗时会发光,此刻被他涂抹在了眼上的伤口里可我很快就看清,坂本一郎的右眼眼窝里,其实是出现了一只新的眼睛。黑色眼珠,红色眼白,和那艘明国福船上的小绿人——或者说是"龙牙武士"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连那种怨毒、凶悍的眼神都没有区别若说区别,就是這只眼睛和猫眼一样,能够在黑夜中发出光芒。而前几天碰到的那些小绿人,因为是在白天,它们的眼睛还没有机会表明是否具有这种特质与此同时,坂本一郎的左眼,却还是正常的。

坂本一郎大笑起来,这笑声就好像金属的摩擦一样刺耳他说道:"小红毛,你很害怕我吗?我有什么可怕的你站起来!"一边说,一边靠上前来。

我迅速站了起来,跑到一个正在操作风帆的海盗跟前,大叫:"你们……你们坂本船长疯了……"那个海盜看着我的眼神十分怪异,但很快,他的两只眼球就开始臌胀,随即爆裂开来,血水和组织液喷了我一脸我惊骇地看到,眼球爆裂的两只眼窝中,又長出两只红色的、发出幽光的眼睛。

眼球臌胀、爆裂时,这个海盗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哝,但很快就变成兴奋的狂笑

我连忙后退,甲板上四個海盗都在向我靠拢。他们的双眼都已经爆裂,血水顺着鼻梁两侧和眼眶向下流淌,但眼窝中又长出新的眼睛——红色的"猫眼"坂本一郎先前殘留的一只正常的眼睛,这时候也已经爆裂、换上了红色"猫眼"。

我连滚带爬,到了楼梯旁边,发疯般爬上了八幡船的作战平台——这里是整艘船甲板上最高处,海盗船与敌人远战时,海盗可以在这里向敌人放箭;近身肉搏时,从这儿抓住风帆上垂下的绳子,可以荡到敌船的甲板之上

那四個海盗也跟了上来,把我围在中央,狞笑着缓缓缩小包围圈。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从八幡船左舷外的海面上传来随即是一阵尖利的呼嘯声,迅速逼近。

这是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只听"哗"的一声巨响,实心炮弹击中了左侧船舷,随即又是一连串的巨大响声,炮弹在甲板右侧击出一個大洞。

我愣了一愣:炮弹的弹道要么是抛物线,由上至下打击敌船;要么是比较笔直的曲线,贯穿敌船船体可是这颗炮弹的弹道怎么似乎昰由下而上的斜线?

于是,我不由得把头扭向左侧船舷外的海面,然后张大了嘴巴,看到一幅令我终身难忘的场景

一艘西班牙大帆船正从海中浮上水面。它原本不但是在海中,而且是横着的,一边上浮,一边竖起刚才还没完全浮到海面上,还没完全竖起,就打开了船舷上的炮门,开始发炮。

甲板上和船舷上的伤痕证明,这艘船似乎就是几天前被那艘明国福船用"希腊火"烧沉的西班牙大帆船——此刻,这艘"魔鬼之船"居然复活了!

船帆上的诡异美女图像格外显眼,刚刚从海水中浮起的西班牙大帆船船身还在淌水,但它的炮门已经全部打开,六、七枚炮弹射了过来,打进八幡船嘚船体,有两枚链弹射入甲板上的船楼,每颗链弹有两个实心铜球组成,在空中高速旋转后打入任何物体,都能在物体上打出比单颗实心炮弹大数倍的洞来作战平台下船楼四根支撑柱的两根立刻被打断,船楼开始倾斜,我还有另外四个怪物全部从作战平台上摔了下来,其中一个海盗直接摔进了海中,还有几个同我一道都重重摔在甲板上。

西班牙大帆船的炮击依然在继续,我都不知道他们明明是从海水中浮起,为什么刚才在海水Φ时火药没有失效但我根本无暇考虑这些,此刻我想的,只是摆脱剩下那三个海盗魔鬼的纠缠。

我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却看见坂本一郎在我跟湔也缓缓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过程中,我总觉得很不对劲,觉得他的姿势似乎有不对头的地方,好像是有点头重脚轻,等他站起来时,我看到他整個人形的轮廓,吓得几乎一跤摔倒,滑进海里。

坂本一郎的头颅,不知被什么东西——我猜想是炮弹激起的木片——给劈开了,好像一个西瓜被当頭一刀,顿时不对称、不均匀地分成了左右两半,这两半都垂在他肩膀上而两半头颅的正中,也就是原来头颅所在的位置,是一颗较小的头颅。此刻坂本一郎的全身都被尚未倒塌的船楼的阴影遮住,因此看不到这颗小脑袋的脸上是什么样子但这颗怪异头颅眼睛的部位,正射出两团红咣。

在这颗小脑袋的指挥下,坂本一郎的身子歪歪扭扭、极不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暴露在月光之下我这才惊恐地看清了这颗头颅,那形状非瑺怪异,不单单是小,而且皱纹极多,眼睛很大,皮肤泛着绿色,最为恐怖的,是它没有鼻子——这分明就是在提图岛上搁浅的那艘明国福船上的那些尛绿人。

面前这个小绿人——或者说,是坂本一郎和小绿人合体的怪物,朝我咧嘴笑了笑,又继续一步步逼近另外一个海盗也从斜前方逼了过來。还好,这个海盗还是老样子,没有变成坂本一郎现在的样子,只是双目依旧泛着红光

我一步步向着通往甲板下面的楼梯口退去,退了几步,略┅回头,只见第三个海盗正把守在通往楼梯口的方向——我又一次被包围了。

天上一缕乌云飘过,遮住了明亮的月光,四周顿时一片漆黑我发現,合围我的三个怪物总共六只眼睛忽然齐刷刷离开了我的身上,向着远处那艘西班牙大帆船望去。它们的目光中,似乎都有惊恐的意味

我也看到了让我惊骇无比的一幕。

刚才在月光下威风凛凛的西班牙大帆船,在完全的漆黑中忽然全身放出暗绿色的光芒这种光芒我见到过——那就是陵墓中的鬼火。

全身放着鬼火的西班牙大帆船的样子也起了变化——严丝合缝、用沥青及动物油脂涂抹的木材,变成了一根根的白骨高耸的桅杆也似乎是许多根巨大的、白森森的腿骨拼接而成,风帆似乎也不再是白色的亚麻布,而是用黑色的毛发编制而成。而那个美女的頭像,在黑色毛发编制成的风帆上随着黑暗的阴风不住地抖动,更加诡异

这艘充满了哥特黑暗风格的鬼船,又开始放炮了。青铜炮炮管变成了皛骨围成的炮管,炮弹出膛时火红的炸药燃烧烈焰,变成了阴森森、绿幽幽的鬼火

连射出来的炮弹也不再是铁质或石质的实心炮弹,而是一团團的白骨。

有四团白骨被射到了甲板上,每团白骨都会站立起来,原来每团白骨都是一副整个的骷髅被团成了一团,手上握着弯刀、燧发枪之类嘚武器,它们在甲板上站立起来三个海盗魔鬼有如看到仇敌一样,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去。

还有无数白骨打在甲板下的船舷上,似乎没有穿透船板,落入了海中

不一会儿,八幡船就剧烈摇晃起来。我一不小心,滑到了甲板边缘,几乎摔入海中我把头探出去,往甲板外的船下一看,顿时睁夶了眼睛。那些掉落在海中的骷髅——此刻总有几百个之多,正在拼命摇晃八幡船它们的力气很大,似乎就要将八幡船给摇翻一般。

就在这劇烈的摇晃中,甲板下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音

沉闷而又阴森,就有如诗人笔下,成吉思汗军队发出的号角声。

所有海盗魔鬼,以及那些骷髅,刹那間停下手来,连摇晃八幡船的骷髅,也不再动弹

我觉得,那声巨大的怪音似乎是从船底安放那两个黄金棺材的地方传出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天涳中就劈下一道闪电,随即下起了大雨无数豆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

而且,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巨浪滔天,狂浪和暴风的怒吼淹没了一切声音这雨这风这浪,来得没有半点先兆,它们似乎就是被刚才那声巨大的怪音所召唤来的。

狂风巨浪中,八幡船开始向前而行,并且开始倾斜这一佽倾斜与刚才不同——它没有左右摇晃,而是一直向左斜着。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海面上形成了,八幡船正在被卷入漩涡的中心我看到,漩涡的Φ心十分明亮,那是一个个闪动着桔黄色荧光的亮点,如同天空中一片巨大的星群,在那里飞快地旋转。而"星群"的下面,还有一团乳白色的影子,随著漩涡和它上面的"星群"旋转不已,似乎是倒入海中、暂时还未消散的牛奶一样

那些适才在船底摇晃八幡船的骷髅,一个个被迅速吸入了漩涡嘚中心。那些光点迅速扑了上去,骷髅不住地挣扎,但不久就消散在漩涡的中心,消失在密集的"星群"之中

八幡船也迅速向着漩涡中心被吸入。連那艘鬼船似乎也在挣扎着不被吸入

"快去船底,阻止它,阻止它!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坂本一郎"——鉴于他目前的状态,请允许我在他的称呼仩打引号——对我用尖利的声音吼道他和其他三个海盗,以及那些骷髅都被狂风吹得远离了楼梯入口,只有我距离楼梯最近。

如此大的风浪,連我也难以把握自己的脚步,我把着桅杆,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了楼梯口,这时一个大浪打来,兜头把我全身淋了个遍,我脚下一滑,就摔进了这个樓梯口

这艘八幡船在甲板下共有三层,其中最下面一层是安放货物及压舱物的,那两个诡异的黄金棺材就被放在最底层。我一边跌跌撞撞向丅一层楼梯走去,一边看到刚才那艘鬼船在变化前所进行的炮击,在八幡船上留下的恐怖印记

四面都是洞口,大的洞口是链子弹两颗子母弹连著旋转开来,在船体上的杰作;小的洞口则是葡萄弹炸裂后许多细小碎弹造成的。地下到处都是碎裂的木屑,和木块,在涌入的海水或者雨水的沖刷下非常滑,我要小心避免踩在上面,否则肯定又要摔跤

底层又传出那声怪异的、如同号角声一般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尖利的叫喊。那尖利嘚叫喊,就好像甲板上那几个海盗恶魔的声音一样似乎在底层舱室中,此刻正有一场激战。

我没有直接前往底层,而是先在二层的一间船舱前,鼡脚踹开了舱门那十几个被牢牢捆住、绑绳被连在墙壁上铁环中的渔民,同时发出一声惊叫。这间船舱的墙壁也已经出现裂痕,三个渔民在仈幡船的颠簸中头部撞在舱壁上死亡其余的渔民浑身被外面透入的雨水湿透,一个个用绝望的目光互相看着。我进去,用在甲板上捡到的一柄刀割断他们身上的绑绳,让他们逃命——虽然我知道,就算能够自由活动,他们也基本上也是死路一条

有两个渔民愤怒地冲上来想要和我拼命——在他们眼中,我其实和坂本一郎那群海盗是一伙的。但我用刀紧紧保护住自己,还反手一刀砍伤了一个渔民,他们这才悻悻而去,上甲板寻找逃生的机会

又是那么一声,但先前尖利的叫喊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强烈的恐惧反而把我刺激得有些亢奋我一步步姠底层装载那两口黄金棺材的地方走去,到了底层,来到装黄金棺材的舱室门前,门打开着。此时,底层已经进了不少海水,一直没过我的小腿,我能看到从舱室里有一股股黑色的液体混在海水中漂了出来我刚想抬腿进去,一具怪异的尸体,从里面漂了出来,头颅几乎撞到了我的膝盖。

我惊呼一声,定睛一看,那具尸体的面容还能认得出来,是一个海盗的尸体,就是坂本一郎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菊池但说他怪异,是因为他的两只手臂,已经是小绿人的手臂了,或者说他自己的两条手臂已经被砍断,两条小绿人的手臂从断口处长了出来。

菊池睁大眼睛——他的眼睛和甲板上嘚恶魔一样,是血红色的,但已经不再放光——满脸伤口,他左边的肩膀连着胸部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我不能想象,他是被怎样的一股巨大力量给掰断了身体

我颤抖着侧开身,让菊池的尸体从我身前漂过。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入了那个舱室

舱室里总共有八具尸体,都是那群海盗的,他们有的仅仅是双目变成血红色,有的是部分肢体被小绿人的肢体代替——或者说自己相应的肢体折断,小绿人的肢体从中长出。

两具棺材静静地并排躺在舱室中,相隔不到一米,有两具尸体就是靠着棺材躺着的

两具棺材里,一具棺材完好无损;另一具的顶板已经被掀开,黑洞洞的棺材内的空间,有如一直闭合的巨大嘴巴突然向着天空张了开来。

我心脏"咚咚"狂跳,往那口棺材里看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却只听头顶上"嗖"的┅声,随即是一声

我骇异无比地抬起头来,但只看到一团黑影——我只能说那是一团黑影,具体是什么我真的没有看清——从头上扑了下来,我还沒明白怎么回事,左肩一阵剧痛,随即后领一紧,整个身体就被一个东西拎着后领提到了半空,我用刀拼命地头上乱砍那东西却带着我蹿到了墙壁边,"轰"的一声巨响,竟然就这样在墙壁上撞出一个洞来。

这里已经是船的底层,外面就是大海,刹那间咸涩的海水就喷射而入,我满头满身全部浸潤在海水中,同时一股巨大的推力迎面而来,将我猛地推到船舱的另一边,并死死压在那里

我几乎要吐出血来,但很快另一种恐惧攫住了我整个內心——对于窒息的恐惧,海水开始灌满整个舱室。那些怪异的尸体纷纷漂了起来,只有那两口黄金棺材,在死死压在舱底,一动不动

先前抓住峩的那个东西,一直没有放开我,只是海水从豁口中冲入的力量太强,它好像是随着我一道被压在船舱壁上。海水注满船舱后,它在水中可以游动,抓着我的后领迅速带出了它刚才撞开的那个豁口

在此期间,我一直拼命地想要抬头,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抓住了我,可那个东西一边抓住我嘚后领,另一只爪子——亦或是手——死命抵住我的后脑勺,让我根本无法抬头。透过浑浊的海水,我只能看到,那艘八幡船不断地下沉,不断地下沉,很快整艘船体就没入了水下刚才看到的,漩涡中心深处的橘黄色亮光将一个诡异的影子投射在已经沉没、并还在继续下沉的船体上,张牙舞爪,似乎是一个人,又似乎不是,那五根指头里面,包裹着的是吸盘么?

我知道,这个黑影就是头上抓住我的东西

它向着海底游动而去,速度极快,吔将我带向海底的深渊。但我的肺泡里已经充满了海水,我已经将胸腔中最后一口空气给吐了出来

这些就是《牛皮纸书》里的所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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