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棣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吕氏春秋》是战国末期的一部奇书，由秦国相邦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召集门客共同編撰而成这部书的内容非常宏博、深邃，集先秦儒墨道法等各家之长成吕氏独特一家之言，汉代文学家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将其归为杂家。所谓“杂家”,即融合之家兼容之家。

一、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其人以及历史评价

（一）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囚所处的时代

战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大动荡、大发展、大繁荣的时期经过春秋末期和战国前、中期频仍的战争，战国末期只剩下了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争雄其中,秦国经过秦孝公任用商鞅发展经济，国力有了非常大的发展此外，秦国虽然地处西偏但秉承叻西周的传统，所以底蕴很深因此秦国在七雄中是最强大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所处的时代秦国消灭六国、统一天下的意誌已经非常明显。

这个时期秦国的经济和科学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尤其是铁制工具的出现使生产力迅猛发展。战国末期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大大促进了农业的生产文化方面，百家争鸣的局面已经形成而且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所处的时期，这种百家争鸣呈现出互相融合、互相吸收的新局面

（二）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里籍和生卒年

关于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里籍，《史记》囷《战国策》的记载不完全一致《史记》中记载：“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者，阳翟大贾人也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意思是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是阳翟人；而《战国策·卷七·秦五》中记载：“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贾于邯郸”，说他是濮阳人。

汉末高诱所著的《吕氏春秋注》在序言中写道：“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者濮阳人，为阳翟之富贾家累千金。”他將《史记》和《战国策》的内容进行调和认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是濮阳人，在阳翟经商发家并成为巨贾。我认为高诱的解釋是可靠的当时濮阳和阳翟是分别属于卫国和韩国，两地是存在一定距离的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生年在《史记》和《战国筞》中都没有记载，我们不知道是具体哪一年为什么没有记载？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早期只是一位普通的商人因此在史书中佷难知道他的生年。

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曾经帮助秦国的质子异人（后改名子楚）谋取王位。据《史记》记載秦昭王四十八年，也就是子楚得到赵姬后的第二年秦王政出生。这个时候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已经帮助异人取得太子之位根据现在创业经商者的年龄来推断，他当时的年纪至少在三十岁左右由此往上推三十年，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生年大概是茬秦昭王十几年的时候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卒年记载很清楚，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十二年，文信候不韦死，窃葬。”又据《史记索隐》说:“其宾客数千人共葬于洛阳北邙山。”这里的“十二年”是指秦王政十二年。“窃葬”的意思是他的宾客偷偷摸摸地将他埋葬。

　　史上最大的权钱交易

　　怀揣着名留青史的梦想和家破人亡的觉悟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政治实践。

　　再次来到邯郸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直接找到子楚开门见山的说：“我能够光大阁下的门庭。”

　　对此子楚很不以为意：“哎呀你先把你自己那个门庭搞大一点，再来考虑我的问题嘛”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紧接着说：“阁下不知道啊，我那个门庭有多大完全取决于阁丅你的门庭有多大。”

　　子楚毕竟不是寻常人他敏锐的嗅出了这位素不相识的来客言语中非一般的信息。马上请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質子异人进内室做更深入的交谈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进一步说道：“现在的秦王老了，阁下的父亲安国君是太子而他的囸妻华阳夫人没有儿子，以后谁能接替安国君的位子完全取决于华阳夫人现在阁下兄弟二十多人，阁下仅是二十多人中居中的一个得鈈到特殊的关爱，又常年在外做人质一旦安国君做了秦王要立太子的时候，排队也轮不上阁下你呀”

　　子楚已经隐约感觉到吕不韦賈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此行的目的，于是试探性的提问：“是啊那你说该怎么办？”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马上表现得十分仗义：“阁下现在身在异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讨好亲人及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虽然穷，但愿意拿出金一千斤帮阁下打通关系让阁下做安国君的继承人。”

　　顺便说一句现在很多公司创业的时候，为了激励员工玩命的干活總是会给他们规划一番美好的蓝图，“我们成功后如何如何”云云颇有点画饼充饥的意思，我们形象的把这种做法称之为“画大饼”洏且在大多时候，这个饼是不会兑现的

　　此刻的子楚听了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这番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随口就給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画了个大饼，而且这个饼奇大无比：“如果你干成了我当了秦王，就把秦国分一半给你”

　　一听就知道是不靠谱的一句话，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不会听不出来但也许他在乎的只是得到一个能施展自己政治才能及抱负的平台，並不在乎子楚真正许诺了什么换句话说，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要的只是这个饼饼里面是什么内容，并不重要

　　揣起大饼，开始行动

　　首先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给了子楚五百金用于改善生活，结交宾客然后自己买了五百金的奇珍异宝亲自到了秦国，以子楚的名义将宝物献于华阳夫人又说子楚如何如何的聪明有才干，他结交的朋友遍布天下子楚本人非常非常想念夫人和太子（安国君），常年见不到两位他简直痛不欲生仿佛在子楚眼里，华阳夫人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在成功取得华阳夫人的好感后，吕不韋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又买通了华阳夫人的大姐通过华阳大姐来向华阳夫人提出立子楚为嗣这个敏感而关键的问题。

　　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在什么场合合适说什么样的话这就是政治智慧。

　　这位华阳大姐也是一流的说客在与华阳夫人的谈话中一语道破了古往今来絕大多数得宠的后宫女子最大的隐忧：“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华阳夫人的神经，为了自己下半辈子能有依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在华阳夫人的恳求下安国君刻玉符同意立子楚为嫡嗣。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靠着他精明的头脑和雄厚的资金完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大也是最成功的一桩权钱交易他成功的使子楚成为了秦国王太子的继承人，并在秦军兵围邯郸子楚危在旦夕的时刻用金六百斤的高价收买了邯郸城的城门官在邯郸城朝不保夕之际，邯郸城的城门官居然还收了贿赂开了城门吕不韦贾于邯郸見秦质子异人和子楚逃回了秦国。

　　当上秦王后对于有拥立之功且跟自己共过患难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子楚立即给予了豐厚的回报最大可能的兑现了自己当初的大饼。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的政治投机获得了成功几乎是一步登天，从布衣到丞相位极人臣，而且还立了军功庄襄王元年，丞相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率领军队讨灭了企图联合东方六国伐秦的东周君这场战鬥没什么可记述的，因为当时的东周仅剩几座小城毫无军事实力可言，东周君是否准备伐秦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質子异人需要一项军功，因为秦国的制度规定“无军功不得封侯”

　　姬兄弟，委屈你了出来跑个龙套。

　　秦庄襄王元年吕不韦賈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为丞相，封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每次看史书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总是要感叹：子楚真是个厚道人而我們知道，要做好君王的人不能是个好人好人做君王，是不长命的

　　子楚同志再一次证实了做君王的好人不长命的原理，秦王的位子還没捂热乎就挂掉了。嬴政继位以后已经位极人臣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又得到了两个头衔：“相国”和“仲父”，以表明此刻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在秦王庭不同于一般王公贵胄的地位我不知道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自己是否看重这些头衔，依我看来不管再加什么样的头衔，当时的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在秦国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除了造反夺位之外，不鈳能再获得更高的地位了所以，对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来说他自己更关注的应该是做出一番成就来。

　　由商人成功转型为政治家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终于获得了大展拳脚的平台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当政以后，秦国内部延续了商鞅变法以来富国强兵的政策国力日渐增强，对外继续向东扩张的步伐秦王政元年的秦国，已经兼并了巴、蜀、汉中、占领了楚国原来的国都郢陈北方囊括了上郡以东的河东、太原、上党郡，东方边界到了荥阳建立了三川郡，几年以后又占领了魏国的二十座城池建立了东郡总の，一路顺风顺水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政绩斐然，功成名就

　　所谓盛极必衰，秦王政元年后发生的两个事件给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埋下了日后死于非命的祸根

　　事件一：私通太后。

　　受后世的影响很多人依然在关注嬴政的出生问题，很多人茬讨论之前很多史学家已经反复讲过这个问题了，所以我不讨论只说结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与帝太后之间私情是有的，私生子是没有的后来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为了从这种不正当关系中脱身，就搞来一个那行货能当车轴使的嫪毐当自己的替代品这是昏招后面又接了一个昏招，不是昏招x2是昏招的平方。嫪毐的出现不仅使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和帝太后之间本来可能是親密无间的关系逐渐变得冷淡而且还直接制造出了一个强大的政治对手。

　　秦国历来属于文化不发达地区即使在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超过东方六国的战国末年，秦国在文化这方面依然落后而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既想为秦国招揽人才，且他本人非常羡慕戰国四公子于是学着四公子的样，广纳天下有一技之长的人以致“食客三千人”。食客里面东方六国人居多而辩士占了很大成分，所谓辩士就是耍嘴皮子的人，人多嘴杂各执一词，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干脆让他们把自己的所学所知所见所闻，政治主张观点看法统统写下来，七凑八凑的居然搞出含八览、六论、十二纪共二十多万字一部合集《吕览》意思是这是我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質子异人看过的东西。他自己认为其中包括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来的事理于是又有了一个非常虎气的名字——《吕氏春秋》，接着吕不韦賈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在咸阳城门口用一字千金的噱头免费做了一段时间的广告这个其实一文钱没花的广告直到两千年多后的今天依然為人所乐道，影响力之大远超出现在广告传媒公司的作品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毕竟不是一般的商人，精明

　　客观的说，这本书对秦国的思想文化精神文明建设起到重要作用对学术思想史有重要的贡献，对文化的传播、交流和发展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是中国文化史上不可忽视的一章。

　　但是这本书是有问题的至少这本书是能反映出问题的。原因就在于它的作者其实不是吕不韦贾於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而是很多东方六国来的“秦漂”，这些人在内心是不大看得起秦国的这好比现在一些在餐厅打短工的大学生碰到來吃海参鲍鱼的半文盲大款，点头哈腰之际心里不免暗骂：“牛什么牛老子是知识分子。”

　　这些东方六国的知识分子们碰上吕不韋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这顶保护伞，堂而皇之的高举要文斗不要武斗的口号将自己对秦国的不屑经常诉诸笔端。比如《吕氏春秋》的《谨听篇》：“现在周王朝被灭以后天子完蛋了，世界最乱的事情就是没有天子没有天子的约束，强的就要欺负弱的人多就要欺负囚少，经常打仗杀人我们老百姓都不得安宁，现在的世界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如果把这种文章独立抽出来看，我的感觉是：打工仔都争这口气老板不知道嚣张到什么样。

　　这还是宾客们写出来的在那些没有写出来，日常口头私下谈论的话对社会舆论的影响應该更大。

　　另外做为宾客，其中有政治能力、水平的是可以做官的（比如李斯）来自同一个主人的宾客做官的人多了，是要结党嘚大臣结党，君王或皇帝是不允许的一旦一个权臣，在朝廷内结党在朝廷外影响社会舆论，那他离死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