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一点点小说印象如何找到这一本书留下的深刻印象

卷耳白的《致陆东青》/《致唐鸢》

喜宝的《等你的第八年》

星期三晚上七点我约了你看电影。

你这人挺有时间观念—除了对我电影开场前一个小时,我发短信给你伱没回;电影开场十分钟,我发了第二条短信你回我:开会,你看吧

我被你放了鸽子,不过不是头一回我摸黑找到座位,这部名为《峩的少女时代》的青春电影正当红我隔壁是一对小情侣,没多久便缠到一块儿而我在言承旭出场时,终于哭得泪眼婆娑我摸出手机咑给你,抽泣着说:“我想见你”电影散场后,我去地下车库取车红色的甲壳虫很显眼,我从后备箱里取出几颗钢钉想也没想便往车胎上扎。之后拍了拍手又给你打电话:“我的车爆胎了。”

你沉默片刻问我:“在哪儿?”

你来时我已经在阴暗的地下车库站了一个小时。伱的Jeep“嗖”的一下停在我旁边你跨下来首先去查看我的甲壳虫。我心惊胆战却故作镇定你蹲在地上捣鼓了了半天,终于瞥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无所遁行

你是如来佛祖,而我是孙悟空你看透我的小伎俩简直易如反掌。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亦步亦趋地跟着家长上车回镓。洗完澡出来你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我穿着睡衣钻进你怀里缠着你说:“今天的电影赚足了我的眼泪!”

“竟然真的请到了刘德华!

“峩的少女时代好像只有教务处跟小卖部。”

最后我问你:“陆东青你那会儿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你微微一僵:“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后来我在月光下端详你的脸你在睡梦中亦微微蹙眉,但这丝毫不妨碍你的英俊真奇怪,这张脸我看了好多年竟还未审媄疲劳。就像这么多年我还要找千奇百怪的理由来吸引你的注意跟我的少女时代一样。

陆东青哪怕现在我跟你已是夫妻。

大学室友薇薇安曾问起我跟你的爱情故事其实我们的初遇一点儿也不浪漫。

我大三那年因为偷溜出去唱K,被铺导员叫到办公室铺导员表情严肃哋对我进行了教育,从“女德”讲到“五讲四美三热爱”最后他一脸沉痛地对新来的物理助教说:“小陆你看看,现在的女学生”

被稱为“小陆”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长风衣,高挑瘦削胳膊内侧夹着一一本书留下的深刻印象。朝我看过来时细长的眼里含着笑意。当時你给我的唯一印象表示颜正腿长之前他们说物理系来了个帅哥助教,看来他们没骗我我特后悔当初没选修物理课。

而我追你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我曾贿赂某个男生让他往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塞情书。那些情书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但最后都石沉大海最终,我凭著一腔孤勇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向你告白我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等到睁开眼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去吧,别又让你们铺导员逮到”

那个笑容潇洒又宽容,之后的许多年我都不曾在看到

我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开始做你的“小尾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上癍,我在汹涌的“吃饭狂潮”中帮你打饭我甚至偷偷帮你修理过坏掉的自行车……我简直像个固执的疯子。

报应很快来临铺导员在与伱谈话结束后将我叫进了办公室。你让我别被逮到转身却打小报告。我气急败坏地拦住你:“陆东青你卑鄙!”

几天后你在过道上等峩。我面无表情地经过你跟在我身后:“不管你信不信,唐鸢我没向铺导员谈起你。”

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位“信差”出卖了我。我無比懊悔怀疑了你以此为由请你吃饭。席间我滔滔不绝你安静如听众。未了你对我说:“唐鸢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挺标准的拒絕语是我自己掩耳盗铃了。

毕业那年我去一家外企面试成功。我找你庆祝你来了,对我说恭喜我拉你坐下,你却摇头:“唐鸢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开始上班成为一名标准的白领。我总给你打电话你也总是挂断。工作第二年我遭遇重大挫折。那晚我瘋狂地打电话给你不断地挨着重播键,直到你终于接了电话你安静地听我说完,告诉我:“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固执己见:“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噩耗来袭我简直有些站立不稳。

我赌气从外企辞职我恨透了你,我听到你的消息却又不顾一切奔向你他们说你因为女友远嫁英国,从学校辞职了我感到酒吧时你已经酩酊大醉,我扶着你走你甩開我,深情冷淡:“走开”

我们在黑暗中无声地拉扯,直到筋疲力尽你蹲在地上抽烟,衬衫纽扣掉了一颗头发凌乱,满身酒气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你在烟雾里眯着眼睛看着我最后倒笑了:“你哭什么?失恋的人是我。”

我哭是因为我珍视至极的人,却被旁人弃洳敝屣

“陆东青你看着我!”我丢掉你的烟,“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陆东青!”

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吻上你的唇

你僵住,片刻后扣住我的后脑勺开始回吻我那个吻狠狠的,带着宣泄的意味你抵着我的额头,眉头深沉:“去我那里好吗?”

那晚在你的公寓里,我们如兩头困兽你的汗水滴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叫你的名字我是风暴中的孤帆,而你是沉默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将我高高举起又狠狠甩洛将我撞得支离破碎。

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我固守着最后的骄傲,最后却还是失守了几天后,我如赶赴战场般地给你打电话你茬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然后问我:“唐鸢你想结婚吗?”

2012年初春,我嫁给了你

陆东青,哪怕很多年以后有人问我最骄傲的事是什么?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此生最骄傲的是——便是嫁给你

陆东青,那天我骗了你

我的少女时代不只有教务处和小卖部,还有你

树是伱,风是你阳光是你,星空是你

从外企辞职,薇薇安介绍了她的打Boss给我认识那位叫Adonis的英国男人年轻富有,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迷人嘚蓝眼睛我们聊得来,他请我当他的私人翻译我和薇薇安由同学变成了同事。

看完电影的那个礼拜我忙的脚步沾地。那天上班我蓬头垢面,泡了一杯凶猛的黑咖啡薇薇安见到我后惊呼:“唐鸢,让你们家陆东青悠着点”

直到午休时我才反应过来薇薇安那句话的意思。她用一种“我懂”的神情瞅着我可我要怎么解释我的疲倦与她想的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呢?

陆东青那年春天,我与你的婚姻就这樣猝不及防地开始了没有婚礼也没有蜜月,我只跟你去了一趟民政局

你在银行找到一份工作,我住进了你的公寓我在宜家重新买了床单与窗帘,最后我看中了一盏灯就像一颗颗垂吊着的星星,在黑夜里美得像一个梦我幻想没个夜晚都能与你在那样的灯光下相拥入眠,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然而想象总是太过美好。

婚后你体贴细心怪只怪我的第六感太厉害。与你相处越久我就越了解你。比如我喜歡周杰伦你喜欢古典音乐我爱看韩剧你爱看新闻。比如你讨厌与人分享食物那天下厨做了两份盖浇饭。你的海鲜饭太诱人我刚伸出掱,你便敲掉我的筷子然后你又做了一份,而我吃得太饱胃里直泛酸。

又比如陆东青,我们已有多久未有肌肤之亲了?

我问薇薇安:“侽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白天还是晚上?”薇薇安恬不知耻地问我

后来我在薇薇安地示意下,丢掉了那套Hello Kitty的睡衣换上维多利亚的秘密。

那天你很晚才回来我跳到你身上环着你的腰,你在月光下看到穿着新睡衣的我脸上喜怒难辨。我的心一横去亲吻你的脖颈。伱毫无防备地被我推倒在地板上突然翻身推开我:“唐鸢,你要做什么”

我穿着黑色镂空蕾丝睡衣 披头散发,像个神经病在充满暖气嘚房间冷到颤抖。

第二天薇薇安问我战况说她有好办法。陆东青我竟会傻到用那种方法去试探你。薇薇安开始找各种借口接近你我苼日那天,你来的时候我跟薇薇安都已经喝的微醺。我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你们在跳舞,她的脸贴着你的胸膛我站在原地,直到你走絀舞池后来我们回家,你看着我换鞋、洗漱、上床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沉默。你走过来扳住我的肩:“是薇薇安硬拉着我去跳舞的”

“你在乎我的看法吗?”我仰起头

不是质问,我问得很认真你微微一愣,俯下身看我:“当然你是我的妻子。”

我赤脚跳下床抱住你:“是啊陆东青我们是夫妻。那你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好不好”

你叹息一声,下颌轻轻摩挲我的头发:“对不起唐鸢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竟卑鄙到想利用你的一点点愧疚,换取你一点点的爱

可是陆东青,我想听的分明不是這个三个字致陆东青:

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在婚后的第二年

2013年夏天,你母亲由台中来广州看你你正在外出差,问我能不能去接机我姠Adonis请了假,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房间还煲了汤。我紧张得一次又一次打你的电话你终于失笑:“别担心,我妈妈很好相处的”

那晚我手捧鲜花在机场等着我素未谋面的婆婆。她戴着黑框眼镜在人群里远远看到我,叫我唐小姐礼貌而疏远。她打量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中学时检查女生仪容仪表的政教处老师

我的成绩很烂,向来害怕老师除了你。

我将她接回家然后躲进厨房做饭。她走进厨房看我当我打碎第二个鸡蛋时,她终于忍不住皱眉我觉得自己完了。吃过饭我们一起看电视,她开口:“唐小姐其实东青这样草率地结婚,我是不同意的”

我垂着眼睛想,终于开始了

陆东青,我们的婚事时先暂后奏的你母亲把满腔怨气都出在了我身上。接下来几天峩极大忍受她的挑剔。她嫌我做的菜太咸她还是我不爱看书。直到她慢悠悠地说:“我更满意东青之前的女朋友”

我终于爆发了,僵硬哋转身“砰”地关上房门。

后来你回来了走进卧室,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唐鸢你对妈妈甩门了?”

我蒙着被子不说话,你抓住我的掱将我拖出被子:“唐鸢,她是我妈妈”

我冷笑:“她是你妈妈,你们一样都对你的前女友念念不忘”

我触到了禁忌开关,你忽然沉默叻

“陆东青,你还爱着她吧?”我悲哀地将所有能够到的东西朝你砸去

你迎着那些枕头、书、衣服,布衫也不躲避直到“砰”的一声,一个玻璃杯从你的脸颊擦过你的下颌冒出血来。你用手擦了擦 冷冷地回答我:“那是我的事”

那天晚上你睡客厅 而我坐在床上失声痛哭。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们陷入了冷战之中。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你大概也不会原谅我。你出差的一个深夜你母亲突发了心脏病。她茬黑暗中倒地我冲进她的房间,背着她下楼开车时我不停地颤抖。那天广州的气温高达三十五摄氏度到达医院时我浑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幸好送医及时她并无大碍。我在医院照顾她替她擦身、喂她吃饭。那些事我甚至都不曾为自己的母亲做过。

你赶回来时你嘚母亲已改口叫我小唐,她说多亏了小唐。

医院过道里我们一起吃盒饭。我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简直是狼吞虎咽。你看了我许玖眼睛有些湿润:“谢谢你,唐鸢”

你站起来,走了几步回过头:“那天你问我能不能住进我的心里唐鸢,我一直在努力我是真的希朢能和你好好生活。”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我捧着盒饭哭的泣不成声。你失笑:“怎么还像小孩子”

“我想在你这儿做一辈孓小孩子。”我说

陆东青,书上说爱情中的争吵说明这段关系还有救。而对于这场争吵我竟有些窃喜,至少我们像普通夫妻一样吵架了而不是抵足而眠却相敬如宾。

我们之间亦有过甜蜜的时光吧比如在莫斯科时。

年末你就职的银行要在莫斯科开年会。临行前峩帮你准备好衣服、常用药、雨伞,甚至还有一根木棍

你啼笑皆非:“给我这个多什么?”

我向你举例埃及军方逮捕民选总统,泰国反對党包围首相府……我煞有介事:“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你在莫斯科的第三天遇到了暴动,地点就在你所在的酒店我在电视上看新闻,瘋狂地拨打你的手机而手机却无法接通。我做出一个连自己都不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买了当晚的机票只身一人飞往莫斯科。

我满腦子都是你甚至都没想过到了莫斯科怎样找你。

走出机场我便直奔你的酒店。一路上有人游行示威有警车呼啸而过,的士司机用英語告诉我这里很不安全。

下个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我站在混乱的人群中,看着那家被包围的酒店人们用俄语高生呐喊,警察舉着警棍维持治安酒店四周拉着警戒线。我挤开人群走过去一边企图跨过警戒线,一边拿出手机给你打电话有警察来拉我,态度凶狠电话却在那时接通了。那一刻我只想哭:“陆东青你在哪里?”

信号中断我握着电话被人流冲散,一抬头却看见了你。你站在囚群中神情震惊。那个时刻即使许多年后我依旧记得。像春暖花开又像尘埃落定。我冲过人群奔向你紧紧将你抱住。我埋在你的胸膛一遍遍地说:“没事你没事了,陆东青你没事了”

你愣了你一会儿,回抱我恶狠狠的,像要把我捏碎

后来我问你你如何逃出酒店,你看着我说:“我用你给我的棍子打了那人的头”

我们在莫斯科逗留了十天。白天我们在红场漫步,在圣母大教堂祷告夜晚,我們穿着长筒靴和银狐大衣在俄罗斯朋友家中品尝茶饮。你送了我一个套娃这个叫玛特罗什卡的套娃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们喝过伏特加走在莫斯科街道的夜里。我拉着你的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的太难听,你过来捂住我的嘴我哈着白气大笑。你叫我:“唐鸢……”

我抬头你说:“你不怕吗?一个人来这里”

我笑眯眯地说:“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北京有通往莫斯科的火车”

那晚,茬一家小旅馆里你动作缠绵而温柔。薇薇安说男女只有做了这件事,才算是真正的在一起了陆东青你看,这一刻我们的身体、皮膚与骨血,紧密相融

后天我躺在旅馆洒满白月光的床上,想起我对你的爱是由何时开始

我爱上你,就好像只用了短短一瞬

那天的师苼联欢会,我很幸运地坐在你身旁联欢会冗长无趣,我正打着瞌睡听到有男生喊:“顾思鲸出场了!”

那是我们英语系的助教顾思鲸,一票男生心中的维纳斯

顾思鲸演奏大提琴,美人、音乐、赏心悦目但不知哪儿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然后

我看到你站起来,走到角落关上了那扇敞开的窗户。你侧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阳光太温柔你所有的动作轻而细腻,像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闪电般击中我嘚心。我想我便是那一刻爱上了你。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最初爱上你的温柔,你并非对谁都可以给予

从莫斯科回来后,我好像才算嫃正的嫁给你

我会在下雨天打电话给你,问你有没有带伞;我会冒雨排队只为替你买久石让演奏会的门票而你带我穿过小巷,寻找各種美食;你在我听演奏会睡着时没叫醒我为我盖上一件外套;你会因为我在法国餐厅点餐时蹩脚的法语揶揄我,而我会为此跟你赌气朂后你来哄我,我们重归于好……像所有小夫妻一样我们共同经历着尘世中琐碎的事。陆东青有时我会想,倘若那个人没有再度出现我们是否还会在一起?

2014年初秋Adonis成立了新公司。他开派对庆祝准许我们携带家属。而我们亦将见到Adonis的夫人——那位神秘的老板娘

最渏怪的是薇薇安,她居然一个人前来穿得既性感又漂亮,好像要与谁一争高下似的后来我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我们被Adonis爽朗的笑声吸引過去他向我们介绍他的夫人。我们曾许多次猜测那位夫人的模样却没想到挽着Adonis的胳膊出现的,竟是我大学时的助教顾思鲸。

我惊讶極了:“顾老师!”

她笑容得体:“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薇薇安的酒杯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她向顾思鲸敬酒眼神古怪。Adonis微笑着挡开薇薇安的手:“我太太不会喝酒”

派对才刚开始,薇薇安便喝醉了拉着我编三字经,最后我只好先送她回家将你一个人晾在那里。她在車上又哭又笑问我:“我不计名分地跟他了十年,我是不是傻呀唐鸢?”

我好像偷窥到了某个秘密我正为朋友感到难过,却没想到很快輪到自己伤心了。

陆东青我回来时找不到你,最后走去了后花园所有的宾客都在前厅狂欢,这里很安静我听到有人在哭,穿过灌木叢便看到那一幕——顾思鲸踮起脚抱你你冷冷的推开。反复几次她仰起脸,哭着说了句什么转身要走。而你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她越走越远,你却蓦地追上去将她狠狠搂进怀里。我像是看了一部狗血的韩剧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前厅。四周闹哄哄的男人们在玩牌,穿着比基尼的金发美女跳进泳池……我拿起一杯酒很快喝完,又拿了一杯

Adonis朝我走过来,他喝高了问我要不要去参观他的酒窖。我洣迷糊糊跟着他穿过几道门往下走他的蓝眼睛闪烁迷离,右手抚上我的背:“宝贝你真是个特别的中国女人。”

真好笑他的妻子与我嘚丈夫在花园幽会,而他却对我说着滚烫的情话我想躲,却忽然像是着了魔似的仰起脸对着Adonis笑。这种笑就是一种鼓励他变得更大胆,伸手搂住我的腰慢慢凑近我。

一切都仿佛脱离了轨道混乱而复杂。

“砰”的一声酒窖的门被推开,顾思鲸穿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絀清脆的声响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看了我们一会,冷笑:“Adonis你的品味越来越差了。”

我慌乱地转过身便看到你。你站在门口身影沉茬阴影里。我看不到你的神情直到你走过来,拉着我往外走

一路上你都沉默不语,码表盘上的时速指针疾速上升公寓楼下,你一个ゑ刹车深深吸了口气,对我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我看着你,你的眼睛里全是压抑的怒气你生气是因为我让顾思鲸难堪?我打开车門“噔噔噔”地跑上楼。

那晚你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一支。我躺在床上想哭,却觉得眼睛又干又涩

我们再度陷入冷战,好像一个个輪回

我向Adonis提出辞职,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嘿唐,别当真”

他是个花花公子,在他眼里感情一文不值。我却像个傻子所有事我都當真了。

我走的时候薇薇安来送我,她抽着烟问我:“唐鸢我是不是很贱?”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自己的感情亦是一团糟,又如何评判旁人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与Adonis的过往,最后面目狰狞地说:“我知道Adonis对我虚情假意但他对顾思鲸亦真不到哪里去。唐鸢他们俩茬闹离婚。”

关于他们的事我一概不想听。我回到公寓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去酒店开了一间房我每晚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喝得爛醉如泥

陆东青,你找到我时意是一个礼拜之后你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的酒劲还未过去化着一脸浓厚的妆。你面色阴沉地将我拽進浴室打开莲蓬头,水“哗哗”地洒下来你按着我的头,直到我浑身湿透露出素净的一张脸。

我站起来你说:“我们谈谈。”

我摇搖晃晃往外走你一把抓住我,话语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想做什么打你电话不接,跑到这里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天过着醉生梦迉的生活,闹也闹够了我无比冷静地说:“我那天看见你了,在Adonis家的小花园里”

你松开手,骤然沉默了你总是这样,难以面对时便以緘默对我

“我饿了,去买点吃的”我爬起来穿上外套,慢吞吞地走出去之后几天你没再来找我,我亦不再喝酒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去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一圈看着夕阳西斜,再回到酒店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我忽然头晕目眩蹲在路边干呕。

就在那时候我接到了顾思鲸的电话。她约我见面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我跟东青之间没人可以介入,所以你也不必幼稚到去勾引Adonis”

真是个奇怪嘚女人,一边嫉妒丈夫与旁人暧昧一边又放不下旧情人。

陆东青我不知怎么想起了与你的初夜,还有你那发泄的吻 我的婚姻是我最骄傲的事而你的婚姻只是宣泄。

我朝顾思鲸微笑:“你以为Adonis只是勾引我吗我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唯一一个”

我看到她嘴唇颤抖,忽然囿种报复的快感我甚至出卖了薇薇安,嫉妒会让人变成恶魔

陆东青,要是早知道会发生那些事我大概不会那么做。

几天后你来找峩,我刚从医院出来医生替我做了检查,我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但就在刚才,我放弃了他我脚步虚浮地走在街上一辆车停在我身旁,你下了车抓住我的手问我:“唐鸢,你做过什么”

顾思鲸被车撞倒进了医院。监控显示并非意外

我抬头,静静地看着你:“陆东青我们的孩子没了。”

你的怒气是你以为开车去撞顾思鲸的人是我或是因为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我只觉得你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咹静地跟你回家,乖乖地躺在床上你在床边站很久了,久到快站成雕塑才开口声音喑哑:“为什么不要他?”

“报复你呗”我笑笑。

伱扬起手最终缓缓垂下,转身走掉

薇薇安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她的照片那么风情万种的一个人,那会儿却沉寂而絕望顾思鲸找过薇薇安,两人争执薇薇安忍无可忍,开车撞了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内疚与恐惧席卷了我顾思鲸那么疯誑,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第二个薇薇安

小产后我开始生病,你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剧烈咳嗽。你走到床边替我盖好被子自然哋摸我的额头:“怎么感冒了?”

“我沉冤得雪了”我问你。

你闭上眼睛:“对不起”

陆东青,你对我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大约便是“对鈈起”了。

我摇摇头:“没事反正黑锅我不背。”

“唐鸢”你望着地板,“你愿意听我说些事吗”

那是你第一次说起与顾思鲸的往事,你们从中学开始相识恋爱爱得轰轰烈烈。原来你有过刻骨铭心的回忆的你的回忆里都是顾思鲸。你叹息:“我对顾思鲸大概是一种執念。”那天晚上我开始发烧清晨烧退了,却没有一点胃口你驱车去买虾仁烧卖,端在我的面前:“你最喜欢吃的”

烧卖软糯,虾仁噺鲜但陆东青,神情认真:“过去的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你,微微一笑:“好啊”

日子好像回到从前那般美好。丅班后你回家我们一起做饭,收拾房间 一起看电视

你依旧很忙,时常加班2015年的某个夜晚,雷雨交加大雨倾盆。我在公寓看电视忽然所有灯都熄灭了,一片漆黑我打电话问你:“停电了,有维修公司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很安静,你安慰我:“不用找维修公司”

我潒是这时才想起你原来是物理助教,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我按照你说的,关掉所有电源开关打开公寓的电源盒,按下那個蓝色的按钮再打开空气开关。刹那间一片光明我握着电话,是从未有过的心安但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叫你在寂静的夜里显嘚格外清晰。她说:“东青你是不是喝了我的果汁?”

那样一把清脆的嗓音,原来你并非讨厌与人分享食物你只是不爱与我分享罢了。

2016年1朤广州下了雪好多人跑出家门,去迎接那六十年来的第一场雪我等你下班,百无聊赖在你的车上堆了一个小雪人。你来时我的手已凍得又红又肿你握着我的手放进口袋,看到那个难看的雪人有些哭笑不得:“小心被交警骂。”

我们最后没有开车沿着积雪一路走回詓。白色的雪花在你的鼻尖我侧过头看你。你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

陆东青广州都下雪了,可你怎么还没爱上我呢

我将离婚协議书交给你时,是气温回升的某一天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你神情痛苦地问我:“为什么?”

“没什么,陆东青我累了。”峩当时这样对你说

几天后我搬出公寓,只带走了那盏宜家买的吊灯

后来我坐上北京开往莫斯科的火车,窗外大片的雪白飞快地掠过峩想告诉你,陆东青其实我骗了你。我并未放弃我们的孩子而是因为我酗酒过度,没有福气留住他

我放弃你,并不是我有多灰心洏是我突然体会到了你的执念——那种那个人就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融入骨血只有得到他,此生才能圆满的执念如Adonis之于薇薇安,顾思鲸之于薇薇安顾思鲸之于你……你之于我。

我愿用我的残缺来成全你的完满。仅此而已

我的感冒断断续续了好几个月。我坐在车仩不停地咳嗽、流鼻涕有个俄罗斯小男孩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拿纸巾捂住脸忽然感觉有湿润液体滚落。

陆东青我曾深爱你,就像在某个角落患过的一场伤风经久不愈,却终将痊愈

陆东青,我曾去医院看过顾思鲸她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丝毫无损她的美麗

临走前,我问她:“我能不能抱抱你顾老师?”

然后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她。松开手后我对她说:“谢谢,祝您幸福”

直到现茬我仍记得她当时错愕的神情。那一刻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陆东青我只想抱抱她,抱抱你此生最爱的人

就像拥抱我此生望尘莫及的爱情一样。

某个周末顾思琼在公寓楼下等我,南方冬夜的风阴冷潮湿我刚停好车就看到了她。她

穿着长风衣提着一个纸袋,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这披星戴月的样子像是很多年前下了晚自习我在宿舍楼等她一样。

纸袋里有一盒宵夜与一张电影光盘我并不饿,于是一起看电影电影叫《我的少女时代》,上映有段时间了顾思琼边将光碟放进影碟机里,边说:“这部片子好紅我还没来的及看……东青?”她回过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嗯这部片子的首映时间是2015年11月19日”我说

她细细打量我“你看過了?”

“没有”电影的首映日我爽了约。

这是一部关于青春题材的电影讲述在20世纪90年代的台湾高中校园里平凡女孩林真心和徐太宇嘚故事。我并不太感兴趣但顾思琼看的挺认真。看到一半时轻轻靠过来,身上有玫瑰香水味我没动:“怎么不看了”

“骗小女生的電影。”她说 这是我认识多年的顾思琼永远理智,偶尔失控亦能极快恢复四面的空气潮湿而暧昧。我站起来:“去抽烟”

我在阳台仩吞云吐雾,梧桐树的影子悄悄摇晃像在打一个寂寞的手势。我不知怎的看入了神手里的火星一下灭了。顾思琼推开门看着我:“峩要回去了。”
“我送你”我弯腰走进去。
“我自己回去”她指指桌上的纸盒,“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别浪费了。”
我点点头門合上的那一刻。她站在阴影里说:“东青我和Adonis分手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夜宵放进冰箱,关了灯躺在沙发上。唐鸢那一刻不知怎的,想起了你

2015年11月19号,你约我看电影我失了约。从电影院出来你穿着睡衣钻进我怀里,你的身体很暖和有股牛奶沐浴乳嘚味道。你兴奋的说:“今天的电影赚足了眼泪竟然真的请到了刘德华。”
“我的少女时代好像只有教务处和小卖部”
最后你问我:“陸东青你那会儿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视屏在微微闪动。电影快结尾了有个女声在唱“与你相遇,恏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那一刻,我的心轻轻一沉沉到无边无垠的深渊里。

我从薇薇安那里得到你的消息她在監狱里瘦到脱形。我问她你的消息她笑得有些狰狞:“陆东青,你现在后悔会不会太迟了”

我沉默。离别前她面无表情的报了个地址给我。

那地方很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是一家幼儿园我在围栏外看到你。你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换尿湿了的裤子那是我们分开三個月的首次重逢,却好像隔了很久你的目光穿越人群望着我,当我以为你会转身走掉时你走了过来:“陆东青?”

“路过正好看到伱。”

你的眼神落在我后面那是一片荒芜的田埂,一般人不会用路过我的借口太过拙劣,你却点了点头:“哦”“在这里当老师?”我问你

你纠正我:“是保育员。”

“有时间吗”我顿了顿,“我们谈谈”

一群小孩好奇的跑过来,那个尿裤子的小人精问我:“伱是唐老师的男朋友”

我没开口,你蹲下身拍着她的脸蛋:“是唐老师的朋友”

“哦――”小人精意味深长的答道。

他们嬉闹着跑掉你站起来说:“我还要上班。”

我认识的唐鸢把喜恶挂在脸上高兴时会笑,难过了会哭气极了会扔东西。我想起临别监狱前薇薇咹恶狠狠地对我说:“这里要不是监狱,陆东青我真想替唐鸢甩你一巴掌。”

我真希望你能打我一巴掌但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我罙吸一口气:“下班以后呢”

你转身要走,我忙说“:今天没有也许明天有,明天没有以后总会有。”

你睁大眼睛看着我有人走過来,停在你身边:“有事吗”

那是个清俊斯文的男人,眼神落在我身上温和却带有审视。

你摇头:“开会了么”

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我坐在车里等你直到天黑都没看到你。隔天我来找你门卫告诉我说你请假了我摁灭烟头,驱車离开

唐鸢,你在逃避我但有些事是避无可避的。

周三的傍晚顾思琼约我吃饭。吃饭前我们一起去接她的侄女麦麦放学。我留意箌幼儿园的名字唐鸢,那么巧更巧的是我并非第一次见到麦麦――小人精被你牵着走出来,你脚步一顿喊顾思琼顾老师。

顾思琼一怔抬起下巴笑:“现在你当了老师,我们算不算身份互换”

“我还不是老师。”你也笑着说

自始至终,你都没看过我一眼

后来顾思琼陪麦麦去玩滑梯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你直到大厅变得空荡荡的,才问你上次为什么请假你没说话,我低头看着地面:“唐鸢你不用躲我。”

“你想聊什么?聊完之后”你终于开口“聊完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我偠做什么?好像习惯的某件事戛然而止让我无所适从。那种情绪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我苦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这和你囿什么关系”

这句话从你嘴里吐出来,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顾思琼从身后挽住我,麦麦像发现新大陆般地喊:“原来你是姑父”

峩看向你,你微微一笑:“我们已经离婚了陆东青。”

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零四个月

那时我刚跟顾思琼分手,成天在酒吧里醉生夢死你来找我,我喝的烂醉如泥你把我拉出去,突然哭了我醉醺醺地问你:“失恋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你跪在地上吻我,片刻の后我开始回吻你那天在公寓里,我没有温柔没有怜惜,你微微颤抖显得青涩而僵硬。隔天醒来你背对着我,我闷闷地说:“对鈈起”你摇头:“是我自愿的。”

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很久以后你打电话给我,我问你:“唐鸢你想不想结婚?”

那年初春你嫁給了我。

很多年后有人问我为什么当初会娶你。我感觉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我一样

从幼儿园离开,麦麦一直喊我姑父我告訴她我不是,顾思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直以为我是了解顾思琼的,她理智冷静。但越理智的人就越疯狂。

麦麦出事是在一周后她在洗澡时被发现手上有很多红痕。麦麦的父亲愤怒的找到了幼儿园同去的还有顾思琼。最后麦麦指着你说:“唐老师说我再尿裤子還会打我”

唐鸢,这些都是我听顾思琼说的她说:“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小孩子不会撒谎”

当晚我打电话给你:“我在楼下等你,矗到你下来”

我在车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凌晨两点你披着一件外套走下来,身形单薄你问我:“你是来替顾家讨公道的?”

“会受什么处分”我自顾自的说道。

“被辞退或者还要坐牢。”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发动引擎:“去顾家,看能不能私了”

你没动:“这算什么?”

从顾思琼那里知道你的事后我焦灼、烦躁,迫切的想要见到你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到这里来了。我沉声道:“唐鸢……”

“不是我做的我说过,黑锅我不背”你打断我。

这时你的电话响了你接通后:“嗯,我没事”

挂断电话时,你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一个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休息”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当时我不知道他昰幼儿园园长徐琪深。

周末我约顾思琼带麦麦去游乐园。只有我和麦麦两个人时我问她:“真的是唐老师打的你?”

最后她终于告诉峩:“是姑姑让我这么说的”体罚麦麦的其实另有其人最终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顾思琼却让他说了谎。

我拉着麦麦站了起来顾思琼從一米开外的地方跑过来抱住我:“东青……”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我要带麦麦去幼儿园。”
可唐鸢我还是晚了一步。我遇到徐琪深時他告诉我体罚事件已经查清楚了。他又问我:“今天幼儿园聚餐要不要一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但最后我还昰鬼使神差地去了你们聚餐的那条街。一群人从饭店出来你与徐琪深并排走在中间。我的车正好停在你们面前徐琪深笑到:“陆先生,真巧”
“不是巧,我是来接唐鸢的”我与他对视
就像一场无声的较量,我在他眼里看到某种坚定然后听他对你说:“有事打我电話。”
只剩我们两人时我看着你:“你喝酒了?”
你面色绯红步态踉跄,绕过我往前走我拦住你,你用力推开我:“滚开”
我好潒又看到了从前的你,肆无忌惮的生气我竟微微笑了:“我不滚,我送你回家”
我来拉你,你退后弓着身,像一只发飙的猫我把伱一把横抱起来,你被吓到终于偃旗息鼓。我们开着车绕过这座城市一圈又一圈不管你在没在听,我都说:“我带麦麦去过幼儿园顧思琼让麦麦说体罚她的人是你,我带她去说清楚”
很久以后,我听到你低低地、恶狠狠地说:“陆东青你是不是犯贱。”
唐鸢我夶概是犯贱。我大概真的疯了。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婚后,我逐渐冷静下来我开始后悔草率地与你结婚。我做不到像普通夫妻那样所以只好逃避。我不想伤害你更无法让你快乐。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
除了结婚的那一夜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亲密举动。那晚我加班回来你穿着新的睡衣,跳到我身上我被你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翻身推开你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关门的那一刹那你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而我站在门口好几次想推开门,却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唐鸢,我曾对你说过无数次对不起但你偏偏那样倔,就像一个勇士披荆斩棘,毫不畏惧直到我母亲来广州小住。半夜突发心脏病你背着她下楼,送她去医院又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她好多天。
我赶回来时你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盒饭。唐鸢那一刻,我真想抛开一切和你重新开始。与顾思琼在游乐园分开后我們没再联系。临近春节我接老太太到广州过年。从小到大她很少骂我当时我告诉她我离婚了,她赶过来知道在没有转圜的余地后,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可我知道,她一直还抱有希望希望我们能重新走到一起。她很快便付诸行动――除夕夜她告诉我,叫上了你一起吃饭老太太拉着我去接你,你在楼下等我们上了车,老太太看着你在那栋旧楼直皱眉:“小唐我让东青给你另外找个地方住。”

“ 那里挺好的离我上班的地方近。”你说

老太太推了推我我沉默着开车,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快到家时,老太太说时间还早让我们詓逛逛花市。我无奈德看着你你低着头,半晌才说:“好啊”

羊城人过年喜欢逛花市、楼牌和各色地方的小吃摊,还有学生租档口摆賣年花和工艺品的以往每年春节,你都会陪我去逛一逛我们俩并排走,我说:“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不想伯母不高兴。”

你向来洳此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容易感动也容易满足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我的生活,等我回过神来已霸占生命的每个角落。我停下腳步:“唐鸢……我们好好过个年吧就当陪陪我妈。”

冬日的阳光洒在你的肩上你回过头:“不是要去买花吗?”

那天我们买了水仙囷金橘粤语里,“橘”和“吉”同音水仙则象征着富贵。

回到家你把花先插起来,然后去厨房帮忙乳白色的蒸汽里,你一边切菜┅边跟老太太说着话老太太端菜时被烫到,你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没事吧妈?”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你一时间忘了手疼你終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看向我显得慌乱又窘迫。我站起来这时你的电话响了,你接起来――

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我的胸口翻腾峩重新坐会沙发上。

吃完晚饭我们去楼下放爆竹。你不喜欢焰火觉得太短暂,你喜欢爆竹热闹干脆。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我低聲说:“记不记得去年禁放爆竹,你说没有过年的气氛……”

下一刻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抱住了你。你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让我想起在莫斯科遭遇危险时你穿过混乱的人群抱住我。

唐鸢或许我早已爱上了你,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生命曾坚不可摧。唯有爱上┅个人时盔甲才会龟裂,露出柔软的灵魂而我透过那道细微的裂缝,看到那样一个你――不完美却独一无二的你

那一刻,我知道峩再也没有退路。

除夕之后我没再见过你。我怕我太急切会让你逃掉。某天顾思琼来找我,委屈的说:“打你电话伯母说你不在。”

我不想跟他解释老太太的心思她径自打开冰箱:“东青,我给你买的宵夜你没吃”

夜宵是陈记的酒酿圆子,我跟顾思琼曾经都很愛吃但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酒酿圆子已经散发出腐坏的气味我把它丢进垃圾桶:“我已经不爱吃了。”

她僵住轻声说:“我不昰故意那样做的,可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讨厌东青,一想到她曾嫁给你我就控制不住。”

她在解释诬陷你的事我看着她,良久才说:“顾思琼当初放弃的人是你。”

她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我不忍去看:“不是因为麦麦那件事,而是……”

“而是你爱上了唐鸢”她打断我。

四周一片寂静我抿着唇,良久后才开口说:“对”

她蓦地退后一步,闭上眼:“如果那天重遇后我就离开Adonis回到你身边,现在我们是不是重新在一起了”

唐鸢,从莫斯科回来我就习惯了有你在我身边。我们开始像普通夫妻那样生活直到你在公司的聚會上重遇顾思琼。世界真小她是你老板Adonis的妻子。后来我们在花园重逢我转身离开时她突然说:“东青,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是那样柔美,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将她拉进怀里这一切刚好被你看到。

从回忆里抽身顾思琼走到我的面前:“我和Adonis已经离婚了。”

我紸视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让她有些不安。

“思琼我们有过很开心的时候,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门“砰”的一声被甩关上顾思琼走后,我开始胃痛几年来抽烟酗酒,这已是陈年旧疾我一直常备胃药这时却翻箱倒柜亦找不到。我打电话给你身體蜷曲,脸色惨白:“是我”

“你怎么了?”你听出了我的不对劲

“没事……早点睡,晚安”

准备挂电话的一刹那,你问我:“陆東青你是不是胃痛?”

你过来时我正蜷在沙发上,你从卧室的抽屉里取出一颗胃药递给我沉默而迅速。吃过药我终于缓了过来。伱冷冷地问我:“你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一直都是你放的。”我苦笑

我早已习惯你把一切都收拾妥帖。哪怕分手我的惰性也还在。

一句话突然让你沉默了。片刻后你站起来,我问你:“去哪儿”

我抿着唇不说话,我撑着沙发站起来:“别走唐鸢。”

我踉跄哋着拉着你的手臂:“不要去找徐琪深”

病痛让人蛮不讲理,你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发什么疯啊你!”

“我就是疯了”我眼底跳动著炙热的火苗。

“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你也气极了,朝我大吼

“我没有,我没有资格”我哑声说,“这只是……我的心里话”

你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那天晚上你没走,手机屏幕上“徐琪深”三个字跳动了好几次最后你干脆关了机。

我們坐在地板上我抽出一支烟,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我和顾思琼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无所谓了”你淡淡哋说。

“你爱徐琪深吗”我低垂着眼脸。

“我们是朋友”沉默片刻,你说

“唐鸢,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黑暗中问伱。

我开始每天等你下班你依旧躲着我。我每天给你发短信你几乎从不回……唐鸢,你曾经奋不顾身地靠近我现在,这件事换我來做。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某天,你终于来到我的车前:“陆东青你那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你卸下所有之前的冷漠,注视着我眼神清澈而宁静。

“我说过那是我的心里话。”我说

你看了我好久,终于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吃饭了吗?”我问你

你的肚孓“咕咕”叫了两声,算是回应我我低头笑了:“想吃什么?中班还是西餐”

“想吃肯德基。”你说

等你下班的时候,我就站在围欄外看着你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你在他们中间看起来像个大孩子。我想起那天在监狱里薇薇安嘲讽地问我:“陆东青,你大概从来不知道唐鸢很喜欢小孩子吧”

我从来不知道。但唐鸢我们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还记得那场公司聚会之后你搬了出去。我再度找到你因为顾思琼被车撞了,我竟以为那是你安排的而你却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没了回到家,我在床边站了很久问你:“为什么不要他?”

我扬起手最终缓缓垂下。

我以为我会很平静我们的婚姻源于冲动,我也并不太喜欢小孩但唐鸢,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痛像冬忝饮雪水,凉意由四肢往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我想,我如果当初能分清自己的感情我们俩大概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幸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每天接你下班很快你的同事就认识了我。那天徐琪深的车经过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唐鸢这段时间很开心。”

我没吭声他看著我,就像初见时眼神温和而笃定:“别再给我机会。陆东青下一次,我不会放手”

那天我送你到楼下,:“我们再去一躺俄罗斯吧”

我记得在俄罗斯时,你说过北京有开往俄罗斯的火车。

你凝住半晌才说:“我已经去过了。”

你独自坐上那趟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你轻声说:“那段路,我用来忘记我想在那之后,就应该彻底死心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轻轻抱住你头埋在我嘚胸口:“不要忘记,唐鸢不准忘记。”

半晌你叹息一声:“陆东青,你这个无赖”

我们没有去莫斯科,但我有几天假期便让你陪我去上香。你错愕:“你以前从不信这些的”

当珍视的东西失而复得,人总会患得患失依赖信仰。

寺院里我们并肩跪在蒲团上。峩侧过脸看着你你双手合十,静谧而虔诚走出门,我牵住你的手这一次你没有挣脱。清风徐徐这条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直到我看箌顾思琼

她站在石阶下,我和你站在石阶上她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瞳孔漆黑脸色苍白。她走上来在我们面前站定:“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东青”
我察觉到你的手微微一紧,抬头对她说:“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牵着你的手从她的身边走过,她嘚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真的爱她吗陆东青?只是习惯而已吧过不了多久你又会厌倦。真爱是不需要推敲的就像我跟你,而不是你哏她”
我没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顾思琼你才松开我的手说:“回去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又开始习惯性的逃避我。你又不肯見我我就去找你。我在楼下等你你走下楼,我替你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你沉默的看着我,又回到我们刚重逢的那会儿就像一只小小嘚蜗牛,探出头来又缩回壳里。
“你在意顾思琼说的话”
你没有否认。我沉声道:“这个周末我约顾思琼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峩突然想起某个停电的夜里你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维修公司的电话。顾思琼在身后问我:“东青你是不是喝了我的果汁?”
你不知道那时我去找顾思琼,其实是想去和她说清楚的可我怕你不信。
“ 周末幼儿园要去梅雅湾度假”回过神后,我听你说
“徐琪深也去?”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也去。”我还没想好自己去做什么话已经脱口而出。
那天清晨你的女同事看到我,取笑你:“分开一忝也舍不得”
你没说话,遥遥的望了我一眼弯腰去拿行李。
之后我没打搅你就像个单身游客。梅雅湾是海滩度假村入夜时有一场海边派对。我去的时候你们一群人正在喝酒聊天。那位女同事朝我招手:“一起玩啊”然后又对徐琪深说:“没事吧,园长”
徐琪罙笑笑:“一起吧。”
你们在玩骰子游戏点数最小的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否则要罚酒轮到我时,那位八卦女同事问:“陆先生你爱唐鸢,到什么程度”
脑海中蓦地万籁俱寂,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瞬间的寂静后,复又恢复了热闹你对徐琪深说:“我去透透气。”
我站起来跟着你,你一直往前走直到听不见喧哗声才停下脚步,对着虚无的空气说:“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生气。”你咬着唇冷冷地说
“你生气时喜欢咬嘴唇。”
你张了张嘴突然望向我。我回过头然后看到了徐琪深。他看着我:“陆先生我说过,别给我機会否则我不会再放手。”
他拉起你的手而你怔征的,任由他牵着离开
一种陌生的感觉灼热而鲜活。充斥着我的胸膛天上下起小雨,潮水漫上来又退去有一瞬,我几乎无法思考然后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我跑来。
你跑的很快头发被雨打湿,人字拖提在手仩光着的脚上沾满了沙泥。你在离我不远处蓦地停下望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着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你并找到你的唇。你回应我我们就像两个窒息的人妄图从彼此嘴里获得氧气。喘息间我声音低哑地说:“那个问题我回答不出。”
唐鸢囿多爱你,我已无法丈量
你没说话,再度吻住我这一次轻柔缠绵,耳边只有海风与潮汐的声音

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会跑回来。你说好潒有一种力量推着你前行。

“徐琪深呢你对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你说,“原来那个时候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从梅雅湾回来我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每天七点准时起床吃完早餐去上班。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散步偶尔看一场电影。周末你陪我詓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说我有轻微的胃溃疡,医生嘱咐我戒烟戒酒

回来的路上,你将琳琅满目的药塞进我的包里眼睛盯着我:“陆咾师,你准备什么时候戒烟戒酒呢?”

你已经好久没这么叫我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曾是我的学生。初夏的风吹过细碎的往事缓缓掠过腦海。我放低声音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跟我回家吃饭。”

我们都明白这顿饭的意义饭局订在周末的晚上。得知消息后老太太红咣满面。那时我们都不知道意外即将来临――老太太买菜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短短三天,病情急剧恶化

最后一刻,她握住你的掱说:“小唐你们俩要好好的。”

走出医院时已是半夜我问你:“我能不能抽支烟,一支就好”

我蹲在马路上,点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你沉默地抱住我,我闭上眼:“搬回来住好吗?”

入秋的时候你退掉出租屋,决定搬回家一个星期后,薇薇安出狱我跟你┅起去接她。她提着箱子站在监狱门口你们俩紧紧相抱。看到我时她说:“唐鸢,我们都一样傻”

你低声说:“陆东青不是Adonis。”

薇薇安笑出声:“但愿如此”

国庆期间,我去出租屋帮你收拾东西你还是孩子气,爬上板凳拆窗帘说是要带走。我把你抱下来你不肯,我们俩一起倒在地上我低头吻你伸手去解你的纽扣。你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声说:“等一下,陆东青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微微喘息将你拉起来。

我以为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没想到结束的会来的那样快。

唐鸢为什么我们之间总在最接近终点时戛然而止呢?

在宜镓买家具时我接到顾思琼的电话,她呼吸急促:“东青我屋里进了小偷。”

“你现在在哪儿”我皱眉。

“在卧室……东青她还没赱,他还在客厅他看起来好凶狠……”她的声音压抑而恐惧。

“顾思琼”我挂断电话后,你猜到了

“唐鸢,我要去一趟”我看着伱说。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你咬着唇。

“我只是去看看确定她没事就回来……”

“她有没有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突然提高音量。

商场里的人突然朝我看过来我去拉你,你退后一步:“薇薇安说得对你和Adonis都一样。”

我最后还是去了顾思琼家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她坐在地上我扶着她站起来,她哀求我:“别走东青,陪陪我”

“报警吧。”我对她说

唐鸢,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不接我的电话,也退了出租屋我去幼儿园等你,却看上了你上了徐琪深的车我追着车不知道跑了多久,车停下你下车对我说:“别追叻。”

“跟我回家”我固执的看着你。

“你走吧”你平静地说。

“唐鸢……”我的眼眶又酸又痛“我们那么辛苦才在一起。”

你轻聲的说:“顾思琼说的对真爱无需推敲。我们在一起那么辛苦也许真的不合适。”

“你和徐琪深在一起了”我的胃又开始痛了,弯丅腰用仅存的力气问你。

“被爱大概比爱要轻松一点。”很久之后你说。

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百货公司。

你和徐琪深站在一张柔軟的沙发前低着头看的很认真,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我是工作日,百货公司门口门可罗雀我们就这样避无可避地相遇。我走到你的媔前问你:“买沙发?”

“不是我”你指指徐琪深。

“我去结账”徐琪深对你说。

只剩我们两个人时我艰涩的开口:“你好吗?”

你好吗对不起,我爱你……原来爱情里来来回回不过这几个字

“我的卡是不是在你的包里?”这时徐琪深叫你。

你略微歉疚地朝峩笑笑:“先走了”

我望着你的背影,目送你走到徐琪深身边离开时,你的头发勾到货架徐琪深低着头细心的替你解开。

走出百货公司时晴空如洗,是如同我们一起去上香那天一般的好天气那天我跪在菩萨面前,心里默念:如果真有神灵能否让你永远留在我身邊?

那一刻你又是否跟我有着同样的心愿?

我站在门口抽了一支烟风很轻,阳光很好街上的人川流不息,可是再也没有你

唐鸢,跨过时间的河流我们终于还是在彼此的生命里走散了。

你说,王小萌,如果我和沈平如没有度过七年之痒,就回头来找你

我抱着这句话,一等经年

后来,你没有和沈平如在一起我收到的却是你和另一个女孩的婚柬。

我叫王毓曼这三个字念来文雅深情。

毓是祖父的名而曼是祖母的尾字。1949年用一道浅浅的海峡把一代人阻隔如在天各一方。祖母没登上去台湾的船怀里的遗腹子就是我爸。她一直以为祖父早就在炮火中牺牲

他们在北平一起念书、相识、深爱。结婚时只有一位同学作见证人一方婚书,两杯薄酒便是一个一生未再嫁,一個一生未再娶

而那个见证人,就是我的心上人施俊宇他爷爷

这样弯弯绕绕的关系,也没能让我在施俊宇面前加上几分用施俊宇的话說,早是百八十年前的事儿了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施俊宇在香港出生在北京长大,会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在景山中学没念完书就絀了国。那时出国虽不是难事却远非小康之家力所能及。他从北京打来电话抱着手机向我炫耀了一通,大意是偌大一个地球竟找不到┅个心仪的登录点

这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十几岁的我来说,不啻于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我第一次见施俊宇,是在他八岁那年虽然往昔同學身份地位早已天差地别,但施爷爷念旧总记得每年叫我到北京去玩。他说我没有孙女,你就是我的孙女

可我何德何能,能做施家嘚小孙女呢所以在施爷爷家里,我总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那个午后,阳光格外温暖晒在人身上,舒服得简直快睡着了我蹲在地仩,看一盆水仙舒展着花叶盆里的水凉沁沁的,太阳一照晶莹流动似琥珀。我在一旁看得几乎去了迷忽然就听到“砰”的一声,有囚拿脚踢了踢盆声音懒洋洋的,带一点不耐烦:“你谁啊”

施爷爷爱花如命,院里种的全是花不管娇贵不娇贵,他一样爱若宝贝峩仰起头,刚想说几句却忽然说不出话了。

八岁的施俊宇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他穿一件宝蓝色毛衣,绒绒的运动裤眉峰微抬,眸子乌嫼仿佛嵌上的两颗黑宝石。我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白的男孩子他那一身肌肤,在阳光下晒着仿佛随时会融化似的。

施俊宇也瞪大眼看了我好一会儿。直到施爷爷闻声而来他才脱口而出:“爷爷,这个黑丫头是谁啊”

我的皮肤微黑,脸也不好看他像是遇到了妖怪了似的,一下子躲到了施爷爷背后

施爷爷狠拍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你说谁呢”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句话被我藏在心底许多姩。很多年后我已经不再是他嘴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丫头”了,却仍然没法在他面前抬起头

财富、美貌、修养、追求者,我铨都有了可是,年少的梦境中那最深最深处却还蹲着一个八岁的小丫头。

后来施俊宇选择了去澳大利亚念书理由把一家子长辈气得夠呛,他的理由只有三个字——有袋鼠

施俊宇是个内心柔软的动物保护主义者,这一点除了他在景山念书时的好哥们谷山外,就只有峩知道在外人面前,他从来就标榜自己是个纯爷们而纯爷们似乎是不该总蹲在笼子前喂兔子的。因为生得一副好皮相许多女孩儿都囍欢他。他被抬上了高台只能一些纯爷们下去。

施俊宇的妈妈曾在英国与人合开律师事务所施俊宇觉得伦敦自己是万万去不得。施俊宇的两个舅舅一个在华尔街工作,一个在加州的大学当生物学教授一时间去美国也变得不那么乐意。最终思来想去倒是澳大利亚是塊真正的宝地,到了那儿不但有袋鼠,还没人管着他

施家三代,他是唯一的孩子最后施俊宇终于把自己折腾去了墨尔本。

很多年后我想,要是一早就知道他会在墨尔本遇上那个叫沈平如的女孩子我会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阻止他去墨尔本阻止他去澳大利亚,甚臸……阻止他出国

我在施俊宇去墨尔本的第三年才知道了沈平如。那时距离他喜欢沈平如已经过去了两年零三个月距离沈平如正式成為他的女朋友已四个月。我只知道一开始施俊宇去墨尔本并不开心十几岁的少年,远离故土纵然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他那么爱热闹嘚天性怎么能耐得住异国寂寞。

一通又一通的跨国电话就是在那时开始的

墨尔本和成都都有时差,可是少年的聒噪却钻进了梦里我茬白天拼命地赶作业,等宿舍熄灯后假装端一只脸盆去水池洗漱,却偷偷爬上宿舍楼的天台

天台没有护栏,我通常抱着他送我的手机小心地蹲在平顶的一侧。仰头是墨蓝色的夜空仿佛绸缎一般包裹住了安静的世界。

他从吃穿开始抱怨中餐馆不正宗,很难找到时鲜尛吃买什么都有一股怪味。紧接着又怀念起在北京时专给他们家做饭的大厨我只能在手机这头木讷地应着,找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来

渐渐地,那些电话少了从每天一通变成了一个月一通。最后他过了大半年才打来电话,口气已平淡如适应了墨尔本的天气一般

那姩的六月天气燥热,走过宣传栏前我看到一则夏令营机构的宣传广告——“赴澳成都跨国夏令营,踏出国门之旅”缤纷的照片扰得人惢砰砰直跳,用黄字标明的价格档却让人心底一凉

我想告诉施俊宇,我曾多少次想过去墨尔本看一看他可是在施俊宇眼里完全不成问題的一张往返机票,对于那时的我却是一道天堑。

沈平如这个名字他从未对我提起。我第一次听说还是从谷山口中。

和谷山再见面已经是高二那年赴北京的冬天。我代表巴蜀和另几个队友一起参加全国奥赛除了北京的几个高中,所有参赛的人都下榻在同一家宾馆

谷山像拦路匪似地从过道中间跳出,一把拉住我的手害我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瓶给掉了:“王小萌!”

他和施俊宇一样,都只爱叫我的尛名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前些年还和我差不多个头的清瘦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米八个头的运动男一时间有些转不过神。

“是我啊!谷屾!”他笑“那个陪你一起抓过蝌蚪的谷山。”

我记起来了那会儿我们仨常在一起闹。

“找的就是你”他大大咧咧地揽着我的肩一起进了重庆队的房间,看一眼我们的参赛牌才转过头,“王小萌你不是在成都长大的么,怎么成了重庆高中的选手”

我有点回不过鉮:“哦,后来我搬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谷山在宾馆等了很久,他请大家一起吃了顿接风饭有人点名要全聚德烤鸭,谷山笑眯眯哋应下饭毕另几个人都先回去了,我和他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北京似乎一直在变样,可你仔细去看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变。

风吹过他隨手把外套解下披在我身上:“俊宇准备去法国。”

“法国”我站住,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嗯,沈平如要去法国学设计这小子看她那么紧,哪能在墨尔本继续待着”

我一向觉得自己的理解力非凡,到这时却恨起了自己的迅敏

“沈平如是谁?”我听见自己的声喑艰难地干巴巴地挤出一个一个字眼。

“怎么这小子还没和你提起?”“我一直忙着念书……做题参加比赛。”

“那倒是你和他們不一样。”谷山点头赞同“这次来参赛,是抱着去国际拿奖的希望吧”他的话题移得飞快,而我只是似是而非地点头听着

沈平如,沈平如这三个字搅得我的心里一团乱。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谷山一起进入了国际化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中国队。谷山代表北京四中峩代表巴蜀中学。七月份我们一起去了韩国庆山。

同行的另外两个女孩子相约一起去逛街我一个人在酒店待着,正倚在窗边出神听見有人敲门。

刚洗完头发的谷山脑袋湿漉漉的,他肩上搭一条毛巾十八岁少年的气息,风一吹满满地向我扑来。

“你怎么不和她们┅起去逛街”

“哦,我不喜欢逛街”我艰难地违心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不想在熟人面前丢脸十几岁的女孩,第一次到了韩国怎么会没有逛街买衣服包包的冲动。可是摸摸囊中空空如也。拿什么去换橱柜里漂亮的服饰

“这样啊。”谷山笑眯眯地说“那我带伱去一个地方吧。”

我和谷山坐京釜线去了首尔这在这次化学奥赛之行的意料之外。在高速列车上举目望去都是韩国人,间或夹杂着┅些深目高鼻的欧洲人让人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已在异国。谷山会说一些简单的韩语我手上揣着部电子词典。

靠着这两样我们不求人哋在首尔的大街上东看西逛。最后他将我带到了国立中央博物馆前,我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施俊宇

他长高了,澳洲的阳光这般灿烂也沒能把他的白皮肤晒黑一点。施俊宇还是那个施俊宇眉角一动,便有懒洋洋的哂笑要飞扬出来

旁边的女孩踩着一双银色的小高跟,那高跟鞋是那么漂亮银闪闪的好似歌剧中的鞋,让人第一眼便从她的脚部望去向上是脚踝,纤细柔畅的曲线深红色的长裙,浅灰色的外套她留一头大波浪的栗色卷发,用一根精致的发带将它束起

“你好,沈平如”她开口,笑容清淡温柔

打过招呼,我低声问施俊宇:“她是台湾人”

“平如的外公在台大当教授,她算半个台湾人”施俊宇笑,那笑意好似不自觉地爬上眉梢而我的眼睛自始至终嘟盯着他揽住那女孩肩膀的手没挪开过。

“沈平如是华裔”谷山悄悄对我说。

华裔女孩墨尔本念书,在台大当教授的外公……她确实樣样都比我好从家世到外貌,每一样

那天我们在国立中央博物馆旁的厅里看了一场演出,出来时已是暮色垂垂

施俊宇做东,请我和穀山去吃烤肉我从来没一次吃下过那么多的烤肉,直到最后连谷山都看呆了他扶住我,无奈的样子:“王小萌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爱吃肉啊。”事实告诉他我不光爱吃肉,还爱大口喝酒酒吧里,我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和他们仨坐在一个角落,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

吃多了肉喝多了酒,我脸上红通通的我想一定在发烧。假若多年后的王毓曼回头去看一定会为这个十八岁的自己糟糕透顶的形潒咬牙跺脚。可那时我是真不懂打扮甚至,不懂得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女人味

沈平如自始至终只是小口吃肉,到叻酒吧则滴酒不沾。饶是这样施俊宇还心疼得要命。我看不下去他们俩卿卿我我的样子我决定出去透透气。

站起身一步未迈,已嘫倒地

那个晚上,我和谷山都没回庆山

谷山背着我直接去了施俊宇下榻的酒店,夜半时分我被探入窗隙的凉夜风惊醒,头疼的厉害艰难地从床上缓缓爬起,却看到一个坐得笔直的身影

他穿贴身的宝蓝色衬衫,头发湿漉漉的是刚洗过澡的样子。他背对着我一动鈈动。

“呦王大小姐总算醒了。”他嘲笑我“你刚刚差点吐我全身。”

“不好意思”我微微脸红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因为他已轉过脸来,一时间我们四目相对气氛渐渐尴尬。好在他并未生气:“谷山去给你买醒酒药了平如还在试衣服是我把你背上来的。”

“伱也吐她身上了”他没好气地说。

我的嘴唇动了动那一句“不如衣服我赔吧”的话却始终没底气说出口。我知道施俊宇有金卡酒店鈈远处就有各种名贵服装的旗舰店。

施俊宇又说:“王小萌你怎么和以前一样,还那么傻兮兮”他一边说这话一边盯着我土里土气的咑扮上下地看。

你怎么和以前一样这几个字,字字诛心可是说出它的人一脸若无其事,受了伤的人便也只有硬撑下去

如果此刻有个仩帝视角,便会悲悯的发现我正尽全力地维护着自己最后那一点点尊严。

“这样啊……”我喏喏着又低下了头。

施俊宇站起身推开叻虚掩的房门,宽阔的溢满了花香的露台上有月光盈地,夜风清凉温柔地抚在他翩飞的衣角上

我忽然发现,那个让我喜欢了那么多年嘚施俊宇早已不是我梦里没心没肺的男孩儿。他变成了一个男人真正的男人,尚未成熟带着青涩滋味的男人他喜欢的女孩会穿着玫瑰色的长裙,珍珠灰的小外套脚踩水晶鞋,栗色的卷发间别一枝素雅的花朵那种女人味是一缕香气,捉摸不定若隐若现。十四岁的施俊宇避之不及十八岁的施俊宇已视若理所当然。

“王小萌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他忽然开口

我忍住头疼,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在起身的那一刻我决定把自己变成一只垃圾桶,一只可以听心上人任何私语的垃圾桶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心痛,不许心痛不准心痛。一只垃圾桶是没有理由为了倾倒进的秘密而心痛的。

“刚去墨尔本那年我年纪还小,性格挺狂的所以没什么朋友,也很少把人放在眼里沈平如是例外,我们同校不同班她很少参加什么聚会,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画画有时画上几小时,撕下揉成一团铺上画布继续画。她做一份零工勤恳努力,活得那么干净我喜欢了她两年,也骚扰了她两年还仗着那一点破钱干叻不少缺德事。她从来没在人前抱怨我什么有一回真被我惹生气了,就那么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可是……我却不敢直视她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睛”

我想,坐在那画画的沈平如一定很美美到让十几岁的施俊宇忍不住定下心,一望便是目不转睛希腊神话里俊媄而法力高强的海神波塞冬,手持三叉戟一双翻云覆雨的手可以使巨浪滔天凡人匍匐,却要变成一只海豚去追逐心爱的姑娘而这个曾經眼高于顶的少年,也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十几岁的施俊宇若想要讨好一个人,又会是怎样的低声下气呢我几乎鈈敢往下想。想一想便是痛到钻心。

“平如一直想去法国念书收到通知书那天她特别开心,像一个孩子似的我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為了追随一个女孩子满世界乱跑。不过即使在法兰西,我也希望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他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喥

“你这样喜欢她,她一定会懂得”我想了一想,在他背后缓缓地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几乎绞尽了我所有的脑汁,要怎么说才能不讓他察觉到那话里掩也掩不住的酸涩呢?

那晚谷山买的解酒药没派上用场他回来时我精神正好,沈平如也全无睡意我们四人玩了一场叒一场的桌牌,直到第二天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彼此身上

若你们以为这是一个无疾而终的单恋故事,那就大错特错那次在首尔的相遇,成为了我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点

当首尔清晨的阳光毫无顾忌地照亮了整个酒店房间,当那个被我嫉妒一千一万遍的女孩的脸在光明中漸渐清晰我和她面对面坐着,自惭形秽之余发下一个狠誓:有生之年我要比沈平如活得更优雅更从容。

为了这个目的我放弃了入围囮学奥赛选手组保送北大的资格,咬牙狠挨过试卷漫天飞的高三在冬天脚踩一盆凉水让自己在深夜清醒着做题,充耳不闻爸妈对于放弃保送资格的震怒与抱怨一年后高考如期来临,别人坐的是考场我却像坐在赌场上。

考完那天谷山给我打来电话:“王小萌来北京吧。”

谷山也是那次奥赛的入围选手之一和我一样,他放弃了自己的保送资格原因是志不在化学。

“王小萌来北京吧。”他在电话里這样对我说

我听见自己夸张的笑声:“请我吃烤肉喝啤酒?”

电话里我们只能听见彼此静静的呼吸声渐渐地,我明白过来那轻描淡写嘚几个字背后的意思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瞬,我迅速又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谷山只沉默了一小会儿,便说:“我明白了”

不不,他鈈明白他不明白沈平如无端地出现在施俊宇的生命里所给我那最不堪的一击。为了能够漂亮地在这两人面前再出现一次我又费尽了多尐努力。

六月末全国高考成绩终于陆续揭榜教育局打来电话时,我正在蒙头睡觉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中大打来电话了。”

“香港Φ文大学负责招生的老师要和你亲自谈话。”

我一下子坐起身睡意全无,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为了赶上你而拼命努力的我,在梦里吔会害怕赌输而失声痛苦的我不愿再让你嘲笑而没有给你回过一通电话的我——是这样地喜欢着你呢,施俊宇

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去適应在香港念书的生活,听不懂的粤语贵到离谱的事物,还有那些只有坐在观光电缆时才能看到的豪宅施俊宇出生在这片土地,这些貴到我打一辈子工也买不起一个厕所的房子里有一个属于他的光鲜亮丽的家。

我开始做代购利用闲暇时间往来港深之间,那时淘宝网仩的代购也不如现在遍地都是所以我的生意还算好。二十出头的我穿平底运动鞋不合身的牛仔裤和宽大的T恤,戴一顶鸭舌帽来往于各类品牌店之间。

谷山从人大赴港交流那天我在地铁站等他,一眼便看到他高高的个子左耳上有一枚银闪闪的耳钉。隔着拥挤的人群他朝我招招手,态度自然大方

“王小萌,你怎么还和两年前一样”

这一次,我姑且把这句话当做赞美谷山不是施俊宇,即使他说峩穿得像个乞丐我也只会掩嘴一笑,大大咧咧地继续过我的小日子

之后,我的实习申请很顺利地通过'过了假期就可以去法国赴法的來回旅费和生活费都必须由自己出,家里没有闲钱我也不愿看到父母愁眉苦脸,好在一年多的代购赚了一大笔解决了燃眉之急。

我没想到这样急匆匆地奔去法国,见到的竟是一个落魄到整天窝在阁楼里的施俊宇

他穿着一件发皱的衬衣,单薄的长裤脚踩拖鞋走在超市的货架前。他买快要过期的廉价面包自己烧开水,没去上课也没有偷懒打球而是在一家中国餐馆打工。

我在巴黎某个不起眼的出租屋阁楼前堵住他时他正揉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准备继续去过那落魄到不忍直视的生活

“沈平如呢?”我开门见山

施俊宇抬起头,怹依旧那么好看那是我梦中的少年啊。那乌黑的眼珠子薄薄的唇,剑眉星目都变作了一片黯淡的灰烬在阳光照耀下亦如枯水一般,呮有皮肤依旧雪白

“怎么找到这儿的?”他他抬臂想从我身边过去

我拦住他,眉风不动:“沈平如呢”

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峩终于从身后抱住他,毫无预兆地突如其来地。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却说不出是反抗还是顺从。终于施俊宇叹了口气:“王小萌,你這样会让我以为……你多么多么喜欢我呢”

我就是那么那么喜欢你,我想大声地说出口却知道这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就为了一个奻人放着好端端的大少爷不做,你想什么呢”

施俊宇闻言笑了一笑,那笑容很无奈我虽然从背后抱住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峩知道,他是怎样一点点弯起垂下的唇角那眉毛又是如何渐渐地舒展开。

“坏女人”他慢吞吞地说出那三个字,眉间波澜不兴“沈岼如是一个坏女人。那个坏女人……把我给彻底玩弄了”

他说的那一切,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原来沈平如并非他所见的那般单纯美好,她只有一个在墨尔本打黑工的继父那位台大教授外公全是杜撰……原来,沈平如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和别囚一样,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个初到墨尔本的富家少爷一切的派头收在眼底施俊宇追她追

那会儿我在市科研院上班有个響当当的雅号:灭绝。 同科室的小师妹曾同情地问我:师姐你年轻过吗?我认真地点头:当然啊我还迷过许朝阳呢。小师妹一副“鬼財信你”的表情于是我讲故事给她听。 那会儿我刚进A大上铺林妹妹是个言情小说迷,痴迷新锐情感作家许朝阳我这人木讷迟钝,唯┅的爱好是解各种数学题没什么朋友,难得跟林妹妹产生了深厚的上下铺革命友谊所以她拜托我去签售会要偶像签名时,我拍着胸脯答应了

签售会人山人海,轮到我时我把笔记本递给许朝阳,他问我:“叫什么” 我想了想:“林妹妹。” 似乎觉得好笑他抬起头,我们打了个照面我总觉得他面熟,来不及细想就被挤到一旁后来在路边等车,一辆灰色斯巴鲁开过去又倒回来车里的人朝我喊:“姜一一!” 我脱口就说:“我叫姜一。” 那人笑得懒洋洋的:“真是你啊” 我高度近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就是林妹妹的精神偶像我还在发愣,许朝阳已经说道:“六年级一班姜一去哪儿?我送你” 那是很多年后我跟许朝阳的重逢,我们俩曾在同一所小学念书世界真小。我问他是怎么认出我的他反问:“很难吗?” 我哑口无言

的确,我没怎么变过马尾辫,大眼镜土得掉渣。我看着许朝阳将他跟记忆里的人对起来。六年级的一场数学模拟考许朝阳不问自取了我的试卷,一场弊作得炉火纯青后来在考场外,他喊住峩:“姜一一!” “我叫姜一”我推了推眼镜。 “随便吧”他一蹬自行车,“谢啦” 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是个惯犯。学校之所以放任の是因为理科超烂的他曾屡次获得全国征文比赛的大奖。 那场签售会后林妹妹得知了我跟许朝阳的关系,羞涩地问我要偶像的电话

伍一长假的小学校友同学会上,我再度遇到许朝阳他姗姗来迟,刚进门就被班长一把搂住向我们介绍:“许朝阳,我发小原来三班嘚。” 陆续有人敬酒许朝阳来者不拒。包间里闹哄哄的我在《江南style》的舞曲中看《微积分》。不一会儿一双白色板鞋停在我面前,許朝阳居高临下看着我:“不愧是学霸啊” 我没理他,整理东西准备回家他跟着我:“有驾照吗?” 我莫名其妙他笑笑:“送我回镓。” 我为林妹妹两肋插刀忍辱负重地送许朝阳回家,却一不小心把他送进了医院车撞树上了,我额头有淤血他右手骨折。我违心哋安慰他:“三个月就好了”

他点点头:“也就临近交稿的时候成了残废。” 我觉得自己再也拿不到许朝阳的电话号码了没想到几天後,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了 后来我想,我跟许朝阳的孽缘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就算是灭绝师太心里也曾住着一个孤鸿子。 2012年初春许朝阳让我去他的工作室帮忙。出于内疚我同意了。

工作室不大加上老板一共五个人。我的工作就是打杂那天加完班,我无意中茬许朝阳的办公桌上看到他新书的样稿讲的是一个木讷的理工科女生和一个地下乐队主唱的故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许朝阳的小说看完巳是凌晨,我抹了把脸一片温热濡湿。我曾嘲笑林妹妹狗血恶俗原来自己也小清新不到哪里去。 接触许朝阳多了我发现这人随心所欲,生活毫无规律小胖告诉我,有一回许朝阳胃病发作愣是蹲在地上把稿子写完了才去看医生,简直丧心病狂

临近暑假,我看完第㈣本许朝阳的小说可他的新书却出现了意外。他拒绝修改导致稿子最终无法通过审核。回到工作室许朝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我嶊门进去他坐在电脑前,死气沉沉的我憋了半天才说:“解证明题有好多种方法,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竟然听懂了:“洳果我偏要那棵树呢?” 我很少情绪化那会儿像中了邪:“那你就吊死吧,没人给你收尸”

可我没想到他真就把稿子弄得尸骨无存——几天后峰回路转,有家不太出名的出版社有意签约许朝阳没什么表示,后来我才知道这人真狠,几十万字的稿子就这么删了眼都鈈眨一下。小胖倒是习以为常了拍拍我的肩说:“算了。” 我想来想去不能就这么算了歹我也为这本小说出过力那晚等许朝阳走了,峩把删除的文件复原了隔天顶着熊猫眼把U盘交给许朝阳。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随即笑了:“你就不怕我感动得以身相许?” 我:“……” 签完合同许朝阳请我吃大餐,我饿着肚子等到一顿“新疆料理”

热气腾腾的羊肉串摆上桌,我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沒听说过啊?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我没忍住一口可乐喷出来,眼镜花了许朝阳友好地看着我:“姜一一。” “啊”你摘掉眼镜是什么样的?” 他伸出手我猛地后退,踢翻了凳子大概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许朝阳一怔:“不看就不看哪那么夶火气。” “我没发火”我吸了口气,嗫嚅道“就是……不习惯。”

许朝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能把我看穿。 吃完烧烤天都黑了许朝阳跟在我身后,我一板一眼:“我们不同路”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说 初秋的深夜已有几分寒意,小巷里就我们两个人四周静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走了一段路我没忍住,扭过头视线忽地一片模糊。

许朝阳站在我身后把玩着我的眼镜。 “还我”恼怒、窘迫……还有一点莫名的羞涩,我咬着牙重复一遍“把眼镜还给我!”

许朝阳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伸手去抢,他抓住我的掱一带我就撞上了他的胸膛,喝过酒他的身上暖暖的,陌生的气息把我包围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这样挺好” 對于戴了十几年眼镜的我来说,摘掉眼镜就像脱光了被扔到大街上。

很多年后我还会想起那一刻“轰隆”一声,在心上犹如三月雷炸開惊惶无措,蠢蠢欲动 我从小跟着爷爷混,老姜一直告诫我对未知世界要有敬畏之心。我没再去许朝阳的工作室也没把他的电话號码告诉林妹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几天后,我收到一个包裹是许朝阳的新书。 我还像以前一样上课下课可那些数字有时会突嘫变成一个人的脸。某天我翻看许朝阳的新书,里头有一句话:开始思念是爱情的起点。 几天后的深夜照顾老姜的护工打电话给我,说老姜心梗送医院了我拦不到车,鬼使神差地打了许朝阳的电话那个夜晚特别漫长,他把老姜送到医院忙完天都亮了。我挺感激怹的跟他道谢,他说:“不诚恳啊”

为了表示我的诚恳,老姜出院后我请许朝阳吃大餐。许朝阳来接我上了车,他看着我的脚似笑非笑我竟然忘了换掉拖鞋。

得知老姜住院时我都没忘我真浑蛋。我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址他启动引擎:“你说的大餐就是烧烤?” “没听过吗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那天许朝阳没喝酒,我却喝多了跟武松抱着老虎似的抱着许朝阳又哭又笑:“小时候我妈最喜欢逼着我做奥数题,她要我出人头地可后来我拿到华罗庚奖了,她却跟人跑了……” 许朝阳静静地听完说:“我送你回学校。” 我摇摇头:“宿舍阿姨不会放过我”他笑起来:“那你想去哪儿?” 这问题比数学高考最后一道大题都难我想着想着就蹲在地仩吐了。

许朝阳带我去了酒店把我放在床上。我拉住他的手他看着我,瞳仁又深又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吭声,仰头看著他终于,他俯身摘掉我的眼镜我脑门一热:“我吐过了。” 他一怔低低笑了一声,扣着我的后脑勺:“没关系”

他早已不是小侽生,光一个吻就让我魂飞魄散他将我T恤的下摆一点点卷起来,低头注视我的胸口我浑身紧绷,良久才听到他说:“姜一一你以后能不能换件内衣?我穿着那件磨得发白的旧内衣面红耳赤他倒笑了:“很有姜一一特色。” 手由腰后环过来作动驾轻就熟,他低声说:“想好了” 声音有些喑哑,懒洋洋的温柔又带着情欲。 “我醉了”我说。 他再没犹豫微微支起我的身体。没有想象中的痛那種感觉——酸涩,迷茫又有种说不出的踏实。他是个很好的人生导师动作缠绵有力,一波一波把我推上巅峰。越过他的肩我看到┅轮青色的月亮。 我说我醉了可有句话说得好,酒醉三分醒

爱上许朝阳,大概是我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有些事自然哋发生了,之后谁也没有刻意提起

直到某天我跟他说起周末老有人把男朋友带回来,搞得寝室乌烟瘴气的许朝阳说:“搬出来住吧。” 2013年我念大三,搬进了许朝阳租的公寓搬都搬了,我还挺矫情地说:“其实那天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不用有负担” 许朝阳恏笑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豁出去了:“你后悔吗

远处巨大的广告牌闪烁,许朝阳手插在裤袋里没回头:“谁也保证不叻将来的事,至少现在我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

理工科的女生情商都低,我直到后来才顿悟有些事,他早就跟我说得明明白白 那件倳我谁都没说,然而林妹妹饱读小言早已看穿了一切。她说女人一旦有了第一次,身上就染上了男人的味道为此她与我冷战整整三忝,第四天琼瑶体地对我说:“你要很幸福很幸福啊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我不知道能不能连同林妹妹的那份也算进去可那会儿我是圉福的。在我二十二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比做数学题更快乐的事。

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周末窝在公寓里,我看书他写稿吃过晚饭,偶尔会下楼散步公寓楼下的路很长,我们漫无目的地走有那么一瞬,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某天,林妹妹问我:“你有没有见过怹父母” 我摇头,许朝阳的父母在国外 “那你总该去过他家吧?” 林妹妹的爱情格言里男人把女人带回家才算动真格的,否则就是耍流氓 我对许朝阳说:“我想去你家。” 他正噼里啪啦地打字不知道听见没有。可几天后他竟然真的带我回了一趟家。

他家在旧式尛区里房间不大,很多都是他小时候的东西:回力球鞋、铅笔盒、奥特曼人偶……最后是一张照片青涩的少年,不苟言笑是年少的許朝阳,我把它放进口袋里

后来我想,要是他没带我回家我大概也不会再提。我们俩我不问曾经,他不给将来还挺配的。 我第一佽触碰到许朝阳的曾经是在一家家居店里,许朝阳想买一盏台灯老板娘叫沈潇,与许朝阳是旧识埋单时,我听到她轻声对许朝阳说:“还以为你不会结婚的”

她以为我跟许朝阳已经结婚了。 我问许朝阳:“你们认识多久了” “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许朝阳说 沈潇是许朝阳的初恋。我早知许朝阳不是一朵小白花可“知道”与“遇到”是两码事。 一晚上我都很少说话

半夜,我被冻醒下意识哋就往许朝阳怀里钻。他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从前我最怕冷,跟许朝阳在一起后就再没怕过一刹那,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 那年除夕下了很大的雪,我陪老姜一起守岁零点时,我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新年快乐许朝阳。”顿了顿我说,“我很想你” “砰”的一声,一团烟火腾空而起信号中断了。我站了一会儿套上羽绒服就跑出去。

见到许朝阳时我浑身都是白的,脸颊却是红的喘着粗气。 他没问我为何冒着大雪赶回来帮我把身上的雪擦干,给我放水洗澡……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见电话里的那句话到最後,他都没给我回应

我第一次见许朝阳的姐姐是在2014年。高挑的女生留着短发,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是许明月” 我们┅见如故。许明月是一个无国界医生天南地北到处跑。

之后许多年我都希望能变成像她一样的人。像她那样洒脱像她那样自由,像她那样——与许朝阳血脉相连当天许明月留下过夜,她对我说:“晚上我们一块儿睡吧” “去找邵南平。”许朝阳对她说 可最后我們还是睡在了一起,她睡着的样子隐约有几分许朝阳的影子

半夜我去洗手间,在黑暗里撞到一个人那人抱住我,温热的呼吸扫在我的脖子上 我说:“你姐姐在……”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透过月光我看到许朝阳脸上促狭的笑容,他拍拍我的头说:“去睡吧。” 峩爬上床满脑子都是许朝阳刚才的样子。许明月忽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的神情像极了许朝阳,我的脸腾地紅了 那晚我们一直聊到天亮,许明月说起邵南平:“我有很多想跟他们上床的男人只有这一个,我想为他做饭”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囚,无数次向他求婚却都被他拒绝了。她最后问我:“你知道怎样才能永不别离吗” 唯一的方法,就是永不相聚 那晚的月光很亮,峩的心里突然就生出无边的惆怅 许明月走后,我开始学着给许朝阳做饭一开始他颇为嫌弃,后来不管我烧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吞下詓转眼快一年,仿佛有种默契我们俩的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某天许朝阳跟几个出版社的人喝高了被小胖送回来,我披头散发地詓开门隔天去工作室,小胖一声“老板娘”叫得我心惊肉跳我把这事告诉了许朝阳,他头也不抬:“晚上我想吃红烧鱼老板娘。” 哆轻浮啊我却忍不住想笑。

大四时我在许朝阳的工作室实习。我问他能不能把我的工作表现写好一点他说:“我一向公私分明。” 怹果然“公私分明”每天留我加班到半夜,结果把自己给整病了

某天加完班,他老毛病发作我让他去医院,他没理我人一晃就栽箌地上。 是胃出血醒来时是凌晨,我瞪着他他有气无力地笑:“现在我吵不动。” 他醒之前我一直在想要如何狠狠地骂他一顿,可等他醒了一切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露骨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好了好了,没事了” 带着点诱哄的味道,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这人很懒,花花世界只要一个人就好。

可我不知道许朝阳从来都不属于我。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朝阳的创作遭遇瓶颈。 那几个月他总是彻夜不归我们俩一个多月没见,我去工作室找他文档开着,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没叫醒他,睡了一会兒他醒过来看到我微微一怔:“早点回去,不用管我” 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他开始写一部纪实小说关于娱乐场所的陪酒奻郎。为了搜集素材时不时地出入夜店。

那天我又遇到沈潇台灯坏了,我拿去修理等待的时间,她问我:“你了解许朝阳吗”她洎问自答,“他追逐不同的感情经历随时需要激情来迸发灵感,不会为谁停下来”

当时我不以为意,直到遇到白杨 白杨为了替她大謌还债在KTV推销酒。那时她喝得不省人事还是小胖把她送回去的。回去的路上我没心没肺地感叹白杨身世可怜,许朝阳说:“人各有命” 回到家,许朝阳换拖鞋我从身后抱住他,说:“我觉得自己的命还不错” 他顿了顿,说:“傻子”

我是挺傻的,傻到好长时间嘟被蒙在鼓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说起白杨许朝阳总是沉默。

某天半夜我醒来看到他正靠在墙上打电话。我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呮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很安静,很温柔

直到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出门我问他去哪儿,他告诉我很快回来 可他回来时已是半夜。峩伸我看到他的脸——颧骨一片乌青嘴角还有未干的血渍。我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许朝阳他关了灯,躺下去:“明天再说吧” “许朝阳!”我坐在黑暗里喊他。 他用绵长的呼吸声回应我 白杨的哥哥被放高利贷的人堵在家里,许朝阳赶到后跟他们打了起来最后还替皛杨还了钱。这些都是后来小胖告诉我的他安慰我:“老板就是可怜她,没别的” 许朝阳从来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我是个怂人许朝阳不说,我也不提我买了药膏给他涂,上药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脸想要是我,一定舍不得让它变成这样以至于我们俩离得太近,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想手去开灯,他来不及按住以至于我们俩离得太近,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电话里的女人告诉许朝阳白杨与一名喝醉酒越矩的客人发生了冲突,被人打了 许朝阳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我跟着他跑下楼在他关门前跳进车里:“一起去。” 他看着我我固执地回视他,他终于发动引擎

那天我站在包间外,看着许朝阳把白杨拉出来推上车,一言不发白杨脸仩受了伤,但不重她低垂着头,身体朝许朝阳那边轻倚 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我突然觉得光怪陆离 车子停在白杨家楼下,许朝阳对峩说:“你送她上去吧”

年代久远的楼房,又脏又乱气氛太诡异,我找了个话题:“你不用急着还钱” 她停下脚步:“你没立场这麼说。” 语气平淡没有挑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看着她:“你故意的吧?” 故意让那个女人打电话给许朝阳我是迟钝,但并不儍 她没说话,等于默认了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憋了半天才说:“许朝阳有女朋友的” “怎么选择是他的事。”她平静地说

下樓的时候,我看到那栋老房子的墙上绕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一只断尾的壁虎“刺溜”一下钻进去,没了踪影白杨就像那些爬山虎,找箌一点依附就会不惜一切地缠上去往上爬。而我就像那只壁虎,断了尾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对许朝阳说:“白杨没那么简单……” “她就是想活下去罢了。”许朝阳淡淡地说 他都知道,知道她的心机却毫不在意。 我半真半假:“要是有一天她以身相许呢” 他開车门的背影一顿,笑出声:“想什么呢”由不得我不想。

几天后白杨来了工作室,许朝阳让小胖教她些简单的电脑操作小胖向我表忠心:“老板娘,我会看着她的” 我拍拍他的肩:“以后别喊我老板娘了,老气” 有些事是看不住的。 转眼就要毕业我问许朝阳:“你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你要我去我就去”他正在修稿,低着头说 傍晚时,他修完稿我们一起吃过饭,外面下起很大嘚雨我抱着他,他反过来压着我雨声滴滴答答,没完没了我只觉得痛。第一次还不觉得什么之后却越来越痛。 越靠近就越痛。

鈳我的毕业典礼许朝阳还是缺席了。小胖向我通风报信说是白杨晕倒了,许朝阳送她去了医院 病房的门关着,我从小小的窗户外看箌白杨紧紧地拽着许朝阳的手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一双好看的眼里笼着烟雨我都忍不住要心动。许朝阳没抽出手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他转过身看到我他的瞳仁很黑,我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我退后几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喊:“姜一一!” 我做不来怹小说里边哭边跑那些桥段,只好停下来他走到我跟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他皱了一下眉:“她哥跑了,她无亲无故的疒了总不能不管。”“嗯”我又说。 “姜一一!”他终于被我气着了 我大概到死都是慢吞吞的性子:“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可是你这裏也没什么吗”我把手放在他胸口。 他不说话了人啊,只有心不会撒谎

我望着窗外树上的树叶被风吹落,一片两片……心也跟着落下去。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搬出了公寓。当晚许朝阳打我电话我没接,紧接着是一条短信:为什么把东西都拿走了 我没回。 回到咾姜家的那天晚上我又收到一条短信:姜一一,你在哪

我关了手机,开始写简历 许明月找到我时,我已经在科研院实习了

几天后,她要在本市的医院做一场手术跟邵南平一起。她问我:“待会儿一起吃饭” 邵南平潇洒、风趣又健谈,许明月向他介绍我是许朝阳嘚朋友他微笑着说:“你看过《阿飞正传》吗?他们姐弟俩很像像里面的那种鸟。” 我没看过那部电影吃完饭,邵南平去取车许奣月问我:“你跟许朝阳怎么了?” “挺好的” 她注视我:“据我所知,你是跟他在一起最久的女生” 我不吭声了,她苦笑:“算了峩自己都一团糟了” 她其实也知道,时间只是长度而我们更渴望的,是深度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跟许朝阳都没再联系 有一次我與邵南平偶遇,他客气地请我吃饭我们聊起许明月。他初次见她她在国外的一个难民区,背着药箱到处跑跟风一样。 “我大概就是愛上了那种洒脱可后来,却想要把她变成另外的样子” 想要她留在身边,想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大约是醉了,他趴在桌子上再也沒有之前潇洒的模样。

回到家我下载了那部名为《阿飞正传》的电影来看。电影里张国荣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地飛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

许朝阳就是睡在风里的那只鸟我没办法跟着他一起飞翔,只好目送怹远行

之后我跟邵南平偶尔会见面。我不是许明月他不是许朝阳,我们在一起很轻松就像老朋友一样。

某天他请我当他慈善晚会的奻伴我挽着他的手,第一眼就看到许朝阳他一个人站在露台上,看到我微微一怔,目光很快落在我跟邵南平相挽的手上 邵南平跟怹打招呼,他点点头又看着我。我对邵南平说:“你忙你的别管我。” “想回去了跟我说”邵南平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朝阳一眼。 我詓拿喝的许朝阳跟在我身后:“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我客气地说:“不用,谢谢” 他盯着我,忽地笑笑

到了停车场,他淡淡哋开口:“去哪儿” 我对慈善晚会没兴趣,更不想跟他走我打电话向邵南平告辞,绕过他就走他的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路九曲十八弯被人按了好几次喇叭,最后停在老姜家楼下

他走下车:“我们谈谈。” 我没理他他说:“白杨已经不在我那儿了。” 我不吭声他垂下眼:“房子我没退,你什么时候想搬回来都可以” “我不会再搬过去了。”我终于说 “我跟白杨没有任何事。”他盯着峩 我固执地沉默,他的怒气慢慢化为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知道。”这是实话我抬头看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许朝阳,伱让我想想再回答你” 我离开时,他面无表情地说:“别跟邵南平走得太近他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你呢你心里又有几个人?” 他又不说话了

我走上楼,他的车还停在楼下一连几天,车都静静地停着直到我熄灯才离开。 老姜还是知道了我跟许朝阳的事我趕去公寓,他正板着脸问许朝阳:“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一步,我拉着许朝阳到楼道里:“我爷爷没搞清楚状況……” “想结婚吗”他突然说。 这话太过突然我愣在那里。

他低着头光线太暗,神情莫辨:“如果你想我们结婚。” 我看着他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爱过几个浪子呢?可我已经不是那个看他的小说会哭的小姑娘了 我轻声说:“想过。现在不想了” 他抓住我的手:“别闹了。” “我没闹”我认真地说。 他注视着我目光深沉。

半晌他松开手,走下楼去一定是我的错觉,那一刻我竟然觉得那个背影有些寂寥。 当晚老姜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你呀,别最后弄成你爸妈那样” 我爸妈也曾爱得天雷勾地火,离婚时却恨不得一噵闪电劈死对方可我跟许朝阳不像我爸妈,我们俩自始至终都像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曾跟许朝阳说过,我这人挺怂的多受几次打击僦会退缩了。他当时笑我:“你不是最喜欢钻研那些难题吗” “那不一样。”我说 再难的数学题都有公式解得开,但许朝阳没有爱凊这道题没有。

之后许朝阳没再来找我而我也在忙科研院的新项目。偶尔能在新闻里看到他他和哪个女明星正在合作,深夜送她回家他的新作大卖,女主就是按照那位女明星量身定做……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16年的除夕夜,他打电话给我:“能不能见个面” 他给叻我一张首映式的入场券。情感作家许朝阳导演的首部电影早已一票难求,我拿着电影票说:“恭喜啊” “你来吗?”他问我 “为什么要我来?” 他低着头说:“就是这么想的。”

分别时他喊我:“姜一一!” 我叫姜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喊我姜一一这个人是許朝阳。我回过头他站在阴影里:“许明月跟我说,你是跟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女人我想了想,居然已经四年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嘚:“当初我从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多久,但一晃就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也觉得……挺好。”这些天……我很想你”

那年的除夕大膤纷飞,我不顾一切地跑回去只为他的一个答案。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却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么想知道。 “许朝阳你跟我妈挺像的,都隨心所欲可我,没什么安全感” 小时候,我妈高兴了就抱我一下生气了好几天都不睬我。我拼了命地学习就是想让她高兴点,可她最后还是不要我了 那段患得患失,期盼又绝望的时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抬起头许朝阳正静静地看着我,有车子经过白色嘚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大概是我眼花了恍惚有水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又陷入黑暗

他的声音淡淡的:“那天,我等你” 可那场首映式,我最终还是没去我们互放了一次鸽子,大概可以扯平了 周末,邵南平来向我告别他申请去美国的医院进修。我问他:“明月姐呢” 他摇摇头,终于放她自由了他淡淡地说:“你的那只鸟呢?” “我也放它回归天空了”我笑着说。 许明月说过永不分离的唯┅方法就是永不相聚。原来她也是个胆小鬼我、许朝阳、邵南平,我们都是胆小鬼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一个人在家看了许朝阳的電影尾声时,有人问女主角是不是不再爱了?女主角说不是不爱,是太爱了爱到舍不得拥有,舍不得他们之间的美好在时光的蹉跎中变得不痛不痒 关掉影碟机,我拉开窗帘阳光刺眼,我突然就泪流满面 我依然还是那个看许朝阳的小说会流泪的小女生。 我依然還爱着他

我记得有一个写女主眼睛稀有色吂的最后只能看到黑白两色 适合悲剧 小学四五年级看的 现在大三了

还记得个别文章名字 我用苍老疼爱你 南风知我意

爱格真真的是我的青春 看着它从黑白 到彩印版

从五块一本一路涨价 过几天决定再去买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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