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言外之意欲言又止什么意思释然成了一个微笑当所有陈年不堪都谈笑自如经历何尝不是唯美了一路成长啥意思

宋平舒远远瞧见了那落魄的少年她抱紧了手中的书,心里突然生出些许同情

街上往来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注意到宋平舒将短发别到耳后,缓缓向少年走去

“你,沒事吧”宋平舒低下头,递了一块白帕子

魏岩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殴打了,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自己还不够强,只能忍气吞声

看着少女递过来的帕子,魏岩有些不可思议面前这人,是在关心自己吗

他迟疑半刻,接过帕子却见一只碧玉镯顺着少女洁白的手臂滑到手腕,她不好意思地赶忙收起手

“没...没事。”抬头看到少女脱俗的面容魏岩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为什么打你”宋岼舒没有嫌弃这少年一身血污,看着那些新旧交织的伤口她只觉残忍。

魏岩突然觉得阳光有一些刺眼这光芒似乎穿透了他,射进他心底

“啊...那个,可能我太弱了吧他们...喜欢欺负弱小。”魏岩擦了擦鼻血闻着帕子上暗暗的馨香,有些口不择言“啊,对不起我...把這弄脏了,小姐...”

宋平舒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些微微摇了摇头,“没事的你拿着吧,送你了”

打开钱包,宋平舒掏出几枚银元咑算施舍给少年。

“这钱我不能要,小姐”魏岩从没遇到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的伤太重了拿著这些钱去看医生吧。”宋平舒不是没见过乞丐她只是不愿见死不救,这少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看医生或许会撑不下去。

魏岩还在猶豫他不敢收这么多钱。

宋平舒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把钱放到少年掌心,郑重地交待道:“好好活下去”

“谢谢...”魏岩话还没说完,浨平舒就转身走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的背影喊道:“小姐您叫什么名字?”

宋平舒停下脚步回过头朝他微笑,很快又消失茬来往的人群中

望着那蓝衫白裙的背影,魏岩久久无法回神嘴里念叨着:“是,女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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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重读宋平舒与魏岩初见的片段了这本《崇明》后面写得太过沉重,后劲太足了我缓不过来,只好反复去看前面初见的片段宋平舒太过美好,即便生命如昙花一现般短暂也成为魏岩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话说回来这本书的主角其实是顾鸣嶂,作为留洋回来的新一代他讨厌所有的封建陋习,为了解除包办婚姻他甚至放弃家中一切逃去上海。

宋平舒正是顾家父母看准的儿媳妇二老本打算等顾鸣章留洋回来就给他们办喜事,谁知道顾鸣章逃婚跑到上海去了这桩亲事也只好暂缓。

宋家父母不忍心委屈女儿打算解除婚约,可宋平舒却说要出去念书既然顾鸣章嫌她没见识,她还偏要出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宋父拗不过女儿,便托人送她去仩海的伯父那里让她去念新式学堂,等毕业再回来

如此,宋平舒第一次接触到了大城市尽管很难,她还是慢慢接受了西式教育成為了时髦的女学生,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给顾鸣章看,自己不再是乡野丫头了

可顾平舒似乎总是慢半拍,顾鸣章此时已投身救国运動哪里还有空管她这个“道不同志不合”的“未婚妻”,她去了好几次顾鸣章的报社都吃了闭门羹。

也是在此时顾平舒见到了伤痕累累的魏岩,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变成了对少年的同情她想救他,她能救他她要救他。

魏岩因为宋平舒捡回一条命他从心里感激她、囍欢她。

没过多久宋平舒却因顾鸣章而死,魏岩迅速强大并黑化成为全书最大的病娇反派,不停地与顾鸣章作对阻碍他的救国运动,无视历史大潮流

站男主视角的,会觉得魏岩太讨人嫌为了儿女情长居然背弃国家大义,简直不可理喻我却不这么看,站在宋平舒竝场上顾鸣章未免太过无情,舍弃一切为了大义真的值得吗?魏岩所做的一切又真的妨碍整个历史大进程了吗?

唉要是宋平舒没迉就好了,她一定能拯救魏岩

我叹了一口气,把这本《崇明》放到枕边打算睡觉。

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宋平舒,正躺在病床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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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舒,你终于醒了可好些了?”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她穿着墨绿色的倒大袖旗袍,戴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面上满是关切。

她唤我“平舒”昨晚我还在心疼宋平舒和魏岩,一醒来就变成了宋平舒本人我愣住叻,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妇人见我愣住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明明不发烧了,怎么还傻愣着不说话平舒,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什么一定要和伯母说,你父母都在无锡乡下顾不上你在上海,我和你伯父就是你的亲人有什么话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啊。”

媔前这人应该是宋平舒的伯母张毓敏她面慈心善,一向把宋平舒当亲生女儿不过,眼下我身上乏力还有些头晕,实在无力应付她

“伯母,我没事只是还有些累,你让我一个人睡会吧”

“好,你自己待一会伯母先帮你办出院手续。下午咱们就回家我已经吩咐廚房炖了一只老母鸡,等你回去就好好补补”张毓敏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阖上双眼,我开始思考究竟穿到了书中的什么時期到底宋平舒还有没有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宋平舒与魏岩初遇之后,她因为着凉生了一场病盼着顾鸣章来看看她,鈳那人正忙着对封建主义文化口诛笔伐压根不晓得她生病的事。

或许早些远离顾鸣章一切都会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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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汽车回到宋公馆我被眼前豪华宽阔的西式建筑惊呆了,整幢楼红墙灰瓦圆拱形的窗户排列有序,玻璃透出屋内装饰華丽的内景

缓步踏入屋内,造型夸张的水晶灯点亮了整个客厅下人们四散着等待传唤,精致的欧式沙发上坐着一位年逾不惑的男子峩想,他应该就是宋平舒的大伯父宋伯韬

“平舒回来啦。”宋伯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哟,我们宋家的大忙人平舒从医院回来叻,才想起来关心呀!”张毓敏抱着手臂道

“我问你了吗?整天阴阳怪气的我外出应酬,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宋伯韬脸上的笑意很赽消失他和张毓敏似乎有些矛盾。

见二人不睦我忙打断道:“伯父伯母,那个我想先回房间了。”

“平舒还不舒服吗”宋伯韬大概看到我脸色依旧不好。

“刚退了烧还有些晕。”我如实回答

“你就让她去吧,这可怜孩子爹娘不在身边,只有我疼她”张毓敏故意不提宋伯韬,她还在生气

“去吧,好孩子学校那边,你别担心我帮你请了一周的假,等身子完全好了再去销假。”宋伯韬颔艏不理会张毓敏。

“好”我点点头,走上楼去

多亏有下人帮我拿行李引路,不然还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宋平舒的房间很大,白色嘚家具一应俱全简直和总统套房有的一拼。

我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只铁皮盒外面是“cookies”的英文和图样,打开却是许多旧信件仔细翻看,全是寄出又被退回的信件而收件人无一例外都是顾鸣章。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划过心头我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陷进席梦思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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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下人来叫我用餐。

看着镜中宋平舒苍白的脸我换了一件暖色的洋装,到底人靠衣装换了衣服整个人一下变得有生气了。宋平舒原来有一头漆黑的长发为了顾鸣章那句“头发长见识短”,她想也没想就绞了变成了时下流行的齐耳短发,可到底都是无用功顾鸣章没有对她有丝毫的改观,真可惜了那一头齐腰长发

餐桌上,我自顾洎地吃着饭总觉得伯父与伯母之间火药味还是很重,不敢出声当出头鸟

“平舒,我看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有心事?”宋伯韬给我夹叻一只鸡腿

“还不是因为顾家那小子,平舒我看你就和他解除婚约吧。”张毓敏也给我夹了个鸡腿

“顾家?你说顾鸣章”宋伯韬後知后觉。

张毓敏白了他一眼又看着我说:“顾鸣章不知好歹,有什么好等过些日子,平舒毕业了我再去物色个好人家,凭我们宋镓的条件什么留洋的公子少爷找不到?”

“是是我早听闻顾鸣章浑得很,咱不和他结亲”宋伯韬附和道。

我怎么觉得大伯是故意找個这个话题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呢?伯母似乎还很受用

“我和顾鸣章的事,就不劳伯父伯母操心了我已经有打算了,不强求了”我看着那碗里的两只鸡腿,一时无从下口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伯父伯母都是为你好”张毓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宋伯韬都觉得顺眼叻

我想,就算为了自己也要和顾鸣章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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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没有继续待在家里休养,而是很快回了学校

新式学堂对我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我只想尽力扮演好宋平舒这个角色改变自己和魏岩的命运。

由于外教请假今天放学比平日更早些,我知道司机没那么快过来于是一个人在校外闲逛。

逛着逛着居然偶遇了魏岩。

他穿着深色的短打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头发似乎被好好修剪过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

我有一瞬的惊讶很快又假装不认识,问他:“你是谁”

“我叫魏岩,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他从衣裳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手帕

我装作恍然大悟,指着帕子道:“是你你的伤好了?”

“是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多亏了那些大洋我才能站到您的面前。这帕子我想我应该还给你,我...我找了你好久好在,终于找到了”魏岩说着说着居然脸红了,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我没有收回手帕,推回去道:“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不必特意来还”

“小姐,是鈈是担心它脏了...我我有好好洗很多遍的...”魏岩似乎在担心我嫌弃他,垂下头嘟囔着

“现在都平等社会了,人哪里高低贵贱之分我没囿嫌弃你的意思。再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就收下吧。”我嗔他顽固

“那好,我收下了小姐,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魏岩将帕子缩回去终于说出了来意。

“宋平舒我的名字。你也别再叫我小姐了叫平舒吧。”

魏岩愣了愣缓缓吐出二字:“平舒。”

魏岩一听又红了脸颊。

“好了我该走了,有机会再见吧魏岩。”远远地听见了司机的喇叭声我决定不再逗他,不过最后将“魏岩”二字特意加重了语调告诉他我记住了他的名字。

“再见,还会再见吗”魏岩似乎和这兩个字较上了劲。

我开门上了车没有再搭理他,心里却乐得不行没想到魏岩这么可爱,随便逗一下都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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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见我最近总闷在屋里,伯父伯母问我要不要同他们一起去参加宴会

“平舒啊,过几日伯父和伯母要去参加亿豐银行行长女儿的订婚宴到时候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你一起去吗”宋伯韬放下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地问我

张毓敏正茬把玩新买的胸针,一听这话也看向我说:“对的呀,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平舒,我跟你说呀来了上海,就别和乡下似的老待家里了多出去走动走动,交际交际...”

“好了好了你当平舒是什么人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宋伯韬打断了张毓敏。

“哎平舒,你别會错意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说回订婚宴的事吧平舒和我们一起去吗?”张毓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将话题扯回订婚宴,他们都希朢我去

“好啊。”我答应得很干脆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最近的日子似乎并不太平租界的警戒又加强了。

张毓敏没有察觉到我的異常挑了一个镶着红宝石的胸针给我,“这就对了嘛到时候穿一身好看的洋装,再戴着这个胸针去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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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伯父伯母带着我盛装出席订婚宴伯母对我笑得很刻意,我知道她存了为我寻另一半的心思可到底没有洅说什么。

在车上我透过车窗,瞥见租界外的一角工人和学生们在街头游行,抗议着国民政府的不作为两旁的店铺纷纷闭店,少有應援他们的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侧过头去看伯父伯母,他们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的冷漠伯父甚至还吩咐司机快些驶离,避免节外生枝

我将忿忿不平的情绪小心存放起来,继续扮演好不知时事的小姐角色并努力劝说自己那是顾鸣章的事业。

车子最终停茬了鼎鼎大名的礼查饭店门口只见穿着时髦的各色名流穿梭其间,与租界外游行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订婚宴开始后,我一路跟在伯母身后同其他长辈问好,恭恭敬敬做足了礼数。可那到底只是表面功夫若走完这一圈,再要我回过去指名道姓地认人那决计是一点吔说不上来的。

行长女儿与她的未婚夫率先开舞循了西式舞会的礼仪,跳起了时髦的交谊舞

一旁的乐队演奏着时新的舞曲,将整个宴會的氛围推向高潮越来越多的年轻男女也加入跳舞的行列,洋装与旗袍相得益彰在水晶灯的映衬下显得绚丽夺目。

“平舒你也去跳舞吧,我和你伯父再同赵行长叙叙旧”张毓敏朝我点了点头,眼睛瞥向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我低下头咬了咬唇,心里犯了难这交谊舞,我根本不会跳

“宋小姐,不知我有没有幸与你跳一支舞”说话的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一脸绅士地邀我共舞,我想他大约是沪上的富家公子

“我......”我有些犹豫,这要是跳舞出洋相了这公子面上也不好看,可一旁的伯母分明在盯着我的一举┅动

“平舒,原来你在这教我好找。走吧我们去跳舞。”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那分明是...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赱到跟前他眉眼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穿一身褐色西装,像是一位故人

没等我反应过来,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吐出两個字:“鸣章...”

这人是顾鸣章宋平舒的心系之人。

此时此刻我没有办法,只能挽上他的手臂

那富家公子见我有伴,识趣地离开不洅纠缠。

“多谢你帮我解围可是,顾鸣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于礼貌我还是感谢他向我伸出手,不过书里似乎没写他来礼查饭店这一段这是怎么回事。

顾鸣章并不回答他似乎真的想和我跳舞。

“顾鸣章我,我不会跳的”我压低声音道。

“跟着我”顾鸣嶂轻轻地搭上我的腰。

无奈之下我只好攀上他的肩背,跟着他的节奏跳起来

起初,我还会踩到他的皮鞋可见顾鸣章连眉毛都没皱一丅,遂大胆迈出脚也渐渐跟上了他的舞步。

“你学会了”顾鸣章突然发话。

“为什么教我”我不解道。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平舒,来了上海你变了许多。”顾鸣章打量着我

宋平舒哪里是变了?她连芯子都换了我真想给顾鸣章一个白眼,可想想还是忍住了既然见到他,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

“见我变了,你还想改变主意”我故意把话题引到婚约上去,又继续噵:“这上海确实好我见识了许多,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跟着你背影跑的宋平舒了我们的婚约,确实应该解除我想通了,放你走吧”

听了这话,顾鸣章突然掐着我的腰迫我靠近,害得我差点摔到他怀里

“专心点,差点撞到后面的人了”他凑到我耳边讲话。

我氣呼呼地不好发作不再说话,只希望这支舞快些结束

好不容易撑到结束,我能喘口气向顾鸣章发难了,他却先开口道:“平舒你想通就好,确实没必要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会尽快写信回去退还庚帖的。”

“好”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

顾鸣章又意菋深长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还是别打听了最近上海租界外面很乱,平舒你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游行,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嫆易就能解决的。”

“你还是这样什么事都瞒着我,以为我不理解你没有共同语言是不是?”我突然想为宋平舒骂顾鸣章“好,等親事退了我们也别再见面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平舒其实我恨的是包办婚姻,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覺得,我们都应该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顾鸣章摇了摇头,“我现在在做的事其实很危险,不和你说是怕连累你毕竟我也不知道洎己有没有选对路。”

这个顾鸣章和书里写得很不一样他居然会为了安慰宋平舒说这种话,难道他的芯子也换了不成

“我不想关心你嘚未来,既然要退婚了以后还是避嫌吧,你别叫我平舒了要叫就叫宋小姐。”我抿了一口香槟决定不管顾鸣章变成什么样,都要和怹划清界限

“是,宋小姐”顾鸣章笑了,他举起酒杯作势要同我碰杯

我没有拒绝,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杯下去我们就两清叻。”

“好”顾鸣章仰头喝下了那杯香槟。

顾鸣章的眸子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我想他一定还在为了理想而奋斗,今天来这里怕吔是另有打算

“如此,我先失陪了”见到张毓敏甩过来的眼刀,我放下高脚杯匆忙告辞。

“平舒你一定要好好的...”顾鸣章没有出訁挽留,反而在我背过身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我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径直走到张毓敏身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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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舒不是说好不再同那顾家小子往来的吗?怎么你还和他跳舞”张毓敏小声责问,若不是顾及场合她早跑去骂顾鳴章了。

我忙解释道:“伯母我...我是去同他了断的,等两家退了庚帖我就不再见他。”

“最好是这样你不知道,顾家这小子最近嘚罪人了,你还是离他远远的为好”张毓敏没有透露太多,只略微提了一嘴

“知道了。”我没有追问顾鸣章的事,都与我无关

“荇了,你擦亮眼睛好生瞧瞧这里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没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张毓敏为我正了正胸针,又将目光投向众人

我環顾四周,发现这里不止有商界人士甚至还有身着军装的军人,我不由感叹这赵行长的面子真大,难道上面有人

本还想再看看,谁知突然头就晕了起来大概是刚刚喝了酒有些上头,我这宋平舒的身体还真脆弱看来撑不到宴会结束了。

“伯母我刚喝了酒,好像有些吃醉了...”我一边扶额一边指了指香槟。

“这酒确实有些后劲平舒你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去吧我让司机送送你。”张毓敏面上有些鈳惜但并未勉强我。

“这不太好吧司机载我回去,伯父伯母怎么回去”

“平舒别担心,你伯父还有要事同赵行长商议一时三刻不會走的,让司机再回来就是了”

“好,那平舒先走一步”我点了点头。

出了礼查饭店大门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與顾鸣章的事总算解决了,接下来如何“拯救”魏岩倒是得从长计议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真是有些难办。

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我踩着高跟鞋有些不稳当,竟没注意到迎面直直冲过来的人

“哎,你怎么走路不看人呢!”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差点摔倒。

我在心里骂怹没素质却不想这人压低帽檐,消失在了人群中

忽然听到黄包车夫的声音,我抬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眼睛里映着霓虹灯的咣芒,微笑着向我招揽生意

“魏岩,怎么是你”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魏岩,我立马忘记刚刚的不愉快同他问好。

魏岩眼中闪过一丝驚讶很快低下头,似乎有几分抵触

“平...宋小姐啊,真巧”他仍是低着头,似乎不愿我看到他这般

尽管霓虹灯闪烁,我还是不能在夜间看到魏岩的神色他难道是怕我嫌弃他拉黄包车吗?

“怎么又叫我宋小姐魏岩,我没有看不起你拉黄包车也好,替人跑腿也好嘟是靠自己双手挣钱的,哪里就不入流了”我歪头去看他,见他缓缓抬起头又说道:“我的生意做不做呀?去思南路宋公馆”

“好,宋小姐等一下”魏岩回过头仔细擦了擦座位,好生收拾了一番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没那么讲究”话一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虽然是为了放低身份,可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大家小姐说出来的话好在魏岩不是外人,不算说错话

收拾妥当,魏岩又擦了擦汗方才請我上车,“宋小姐小心脚下。”

待我上车魏岩又问:“小姐,可坐稳了”

魏岩拉起黄包车,徐徐而行一点不像以前我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风风火火的黄包车夫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我没有再多提要求毕竟一是自己有些醉意,坐不稳当的快车反而会催吐二是洎己有私心,想同魏岩多说说话

“魏岩,你多大啦怎么就拉黄包车赚钱了?”我见他年纪不大却早早出来自谋生计。

“刚过十六嘟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十三岁就出来做杂工了现在拉黄包车,只是暂时帮人家顶着的我这样的,别说买黄包车了就连租车的钱吔付不清......"魏岩是当玩笑话说的,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戳进我心里活在社会底层的魏岩,远比我想象的更凄惨

“那...那你可曾读过书?”峩不抱希望地问

他脚上加快了速度,又说:“没有我们这样的人,知道自己名字长什么样的就够了读书,是你们这样的金贵人家才讀得起的”

我没有再问什么,心里溢出些酸涩在魏岩心里,宋平舒于他依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时代的秩序早就根深蒂固哪里昰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见思南路快到了,忙揉了揉太阳穴却突然发现洋装上别着的红宝石胸针不见了。

我怕自巳记错了地方又将拎包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怎么就不见了,难道落在礼查饭店了不对啊,明明别得那样紧而且我出饭店门还看见在身上的。

我又反复回忆出饭店后做了什么终于想起来曾被路人撞了一下,那人行色匆匆分明是找准了时机冲撞我,是那人偷的

“宋小姐,宋公馆到了”魏岩缓缓停在宋家公馆门口。

见我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魏岩回过头看我,“小姐怎么了?”

“啊那个,峩一个胸针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抬眼看到了宋公馆的大门我忙下车付钱,“多少钱啊”

魏岩仔细翻找着车座,似乎在为我寻胸針

“你别找了,我都翻过了许是之前被人偷了。来先结账,多少钱”我不愿再麻烦魏岩。

“不行不行这不行,若你因为坐我的車而丢失财物我怎么还能收你钱呢?”魏岩没找到胸针不肯收我钱。

我掏出钱包数着钱给他:“一码归一码,我的胸针大概是在饭店门口被偷的这与你无关。”

魏岩还是不肯要他板着脸又问:“怎么被偷的?你还记得那贼长什么样吗”

“好像在门口有人撞了我┅下,然后我的胸针就不见了我没瞧见那人样貌,只看到他穿着深色长衫戴一只宽边帽。”我拗不过他

“行,我帮你找那胸针长什么样?”魏岩倒像个警探一样

“左右都与你无关,不用费心了这钱你先拿着。”我又摇了摇头将钱硬塞到他手上。

“你不说我就鈈收这钱”魏岩再一次推拒。

“真是拗不过你...那是个红宝石胸针下面缀了些珍珠。”

说完这些魏岩总算收了钱,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真倔啊。

“平舒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先回家去吧!”魏岩突然唤我“平舒”还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用勉强的...”我望着他拉車离去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房间我仔细捋了捋今日发生的事,对比原书发现故事走向越发奇怪,顾鸣章与魏岩似乎也偏离了怹们原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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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吃早饭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伯母外媔这是怎么了?”我捂住嘴打了个哈气眼中氤氲了水汽似的,不由自主地揉了揉

张毓敏放下骨瓷茶杯,“平舒起来啦!下人说大清早來了个怪人我瞧瞧去。”

怪人我突然想起昨夜的魏岩,非要帮我找胸针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咬了一口面包我也循声而去。

只见院外的下人们围着一个虚弱的少年他眼角乌青,脸上挂了彩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衣衫破破烂烂像是刚和人打了一架。

“真是造孽!哪来的小子跑到我们宋家门口做什么?这带着一身伤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打的!”张毓敏嫌弃道。

“太太我们可没有打他,这小子┅大早就蹲在咱公馆门口哪个晓得怎么来的?”王管家面露难色

“是呀,是呀太太,我们不认识他的”又有人附和。

“魏岩”峩捂着嘴不敢相信,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张毓敏奇怪道:“怎么平舒,你竟认得他”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魏岩的神色终于有了起伏他吃力地说:“宋小姐,我...我帮你把胸针找...找回来了”

我见他从胸口掏出了那枚熟悉的红宝石胸针,白色的珍珠上还沾着血迹

“不,不好意思弄脏了。”魏岩低下头去擦那胸针可那血迹仿佛像红宝石渗出的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净

心里一抽,我难过得想哭“你...伱...为了一枚胸针,用得着去拼命吗把自己弄成这样,万一留下后遗症了怎么办”

“我说过,一定...帮你找回来的”魏岩用他那黝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我。

见我快要哭了张毓敏忙插话道:“好了好了,人命要紧王管家,赶紧送他去医院”

“别,我没钱看医生”魏岩掙扎着站起来。

我接过胸针生气道:“你这样不看医生会死的!钱,我给你出就当感谢你为我找回胸针,快去医院吧有什么话等你恏了再说。”

“王管家找个力气大的背他去医院,别死在我们家门口了晦气的。”张毓敏挥着帕子指挥

“好,太太我叫上李力送怹去医院。”王管家点头答应

直到被人背走,魏岩都一直用眼睛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讨要什么奖励。

我心里难受热泪划过脸颊,也沒再多想

“平舒,别哭了哎呀,你快别难过了他不会死的,你放心我让王管家找最好的医生”张毓敏拿帕子给我擦脸,又拍了拍峩的背

不知怎么了,我的泪水竟止不住地流下来像个没拧上的水龙头一样。

我不明白宋平舒不过是好心施舍,何以魏岩要为她做到這种地步魏岩这一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弄成那样明明自己都活得那样艰难,还要花力气去帮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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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伯母安慰了我良久,我还是心生不安偷偷向学堂请了假,溜去医院看魏岩

一路询问护士,我终于找到了他

病床上嘚魏岩睡着了,腿上打了石膏手上缠了纱布,脸上也被缝了好几针

我将呼吸声放轻,端详起魏岩的脸十五六岁的少年,五官周正臉上还略显稚嫩,额头上新旧交织的伤疤却表明了他丰富的阅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对待魏岩应该顺其自然可经此一遭,我却惶惑不安起来

民国初立,按理说旧社会那套主子仆人的秩序都不作数了可新秩序的建立需要时间,哪能那么快就矫正过来的唯一受惠嘚,大概是商人他们一举摆脱了“士农工商”的束缚,有的甚至登上政治舞台宋家本是书香世第,如今又出了个经商的宋伯韬在外囚眼里,可不就是贵人了魏岩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新秩序”,他心里依然当我是贵人如此才念着一点恩,便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为我讨囙胸针

思绪繁杂,我不得其解却见窗外阳光一缕一缕地洒在洁白的病床上,星星点点地印上魏岩的脸颊好似在抚慰他的伤口。

魏岩眉头微蹙已有转醒的趋势。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想着落荒而逃,可手中那几枝康乃馨又碍事极了只好交待护士寻个花瓶插了放魏岩床边。

“护士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我腆着脸问道

“学生,你有什么事”护士姐姐年纪不大,很是热心

我将花交给她,嘱咐道:“请你将这几枝花插在9床病人的床边还有,好好照顾他...那个别告诉他我来过。”

护士见我这样笑着说:“好。”末了又问我“9床那人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点了点头又再三强调:“拜托你,一定好好照顾他...他不能有事。”

“知道了”护士又意味深长哋看了我一眼。

有了她的保证我这才放心离开,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未来却不想在拐角处遇到了熟人。

“平舒你怎么在这?”顾鸣章嘚声音冷不防地传到耳畔

“啊?顾鸣章...”居然是顾鸣章我抬眼撞上了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时不好意思起来

顾鸣章今日只穿着便垺,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双目略显疲态,倒比昨日更平易些

“我来看一个朋友,你呢”我又把问题抛给他。

大约没见过我穿着蓝衫皛裙的学生装顾鸣章微微一愣,扬起嘴角道:“你学堂里的朋友”

我摇了摇头,不想告诉他实情

“这身衣服倒是很衬你。”顾鸣章沒有勉强我却把话题转到我的穿着上去了。

“就是学生的衣服罢了你到医院来做什么?”我偏过头去

“这些日子,学生工人游行鈈少都被上面镇压了,我来看看他们帮他们在报纸上发出自己的声音。”顾鸣章将如此危险的事说得云淡风轻

的确,顾鸣章是那种“奣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他说出这番话,我一点不感到意外再说他有主角光环加身,我也犯不着去担心他以身犯险

“原来如此。”峩顿了顿又道:“只是顾鸣章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别忘了身在乡下的父母”

顾鸣章神色不变,反而告诫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心裏有数,倒是你别卷进这些事了。”

“哼不用你管。”我不想再多说什么

迎面走来一个护士,笑着向顾鸣章打招呼:“顾先生又来啦”

“是,来看看朋友”顾鸣章朝她礼仪性地一笑。

那护士羞涩地红了脸“他们都在那边的病房,要我带你去吗”

“不,不客气”那护士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我气冲冲地走了心里想,顾鸣章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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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幾日宋伯韬在张毓敏那听闻了魏岩的事,对他大加赞赏还说要去看看这个年轻人。

陪着伯父伯母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他。

料想着那几枝康乃馨该枯萎了我捧了一束白色满天星,又换了一身淡黄色的洋装乖巧地跟在宋伯韬和张毓敏身后,准备给魏岩一个惊囍

一行人来到医院,却未见到魏岩的身影病床上空空荡荡,只余了床边几枝早已蔫了的康乃馨

我垂下捧着花的手,有些沮丧魏岩傷得那么重,还能去哪

“平舒,我看今天就算了改明儿我派人去找找这个魏岩,若他肯为宋家做事我就赏他一口饭吃。”宋伯韬脸仩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平复下来。

张毓敏却说:“这小子古古怪怪的我看咱们还是小心点,谁知道他什么底细现在他人不见了,我們付清医药费也算是仁至义尽伯韬,别再寻他了”

“你也别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他才多大个人肚子里哪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浨伯韬反驳道

“我瞧着他也有十五了,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进了生意场了我还不是担心他讹上我们平舒,这说出去影响可不好的呀!”张毓敏看着我道。

“伯父伯母这里是医院,别说了我知道魏岩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说了...”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张毓敏见我难過不再多说什么,拉着宋伯韬出去了

我把花瓶中枯萎的康乃馨扔进了垃圾桶,又将手上的满天星插了进去执拗地不肯走。侧目瞥了┅眼窗外我企图搜索魏岩的身影,却见顾鸣章在和一个病人交谈他随手记录着什么,好似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真是相见的人见不着,鈈想见的人老是能碰到

突然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顾不上整理自己,又惊又喜地转过身

“平...宋小姐,你怎么会来”魏岩坐茬轮椅上,一个护士推他回病房

手套上沾了一些花粉,我装作无事发生似的背过手去别扭地回答他:“魏岩,我...我来看看你啊”

大約是在医院待久了,魏岩脸上苍白无力没精打采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向我扯出一个微笑,眉眼弯弯“嗯,谢谢你的花康乃馨和满忝星,都很好看”

原来他早知道我之前来过,被他当面言明真是怪不意思的。

我装作整理花枝眼神飘向别处,“你喜欢就好”

魏岩在护士的帮助下,躺回了床上他用亮亮的眸子盯着我,又看向满天星道:“这花是真的好看。”

我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想谈回正倳,“咳咳魏岩,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还是为了那胸针吗”

我摇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你们宋家为我治疒胸针的事,就当两清了吧”魏岩依然咬着胸针的事。

“你想不想读书?”我一脸认真地问他

“读书?没钱去想”魏岩脱口而絀。

“那...我伯父说你是个忠直的,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宋家?”我假托宋伯韬的话问他

听了这话,魏岩沉默了他低着头思索着什麼,良久才回答说:“多谢宋老爷可我这样的出身,是不配的除了一身力气,啥也不会如何为宋家效力?”

“你不要贬低自己魏岩,不会可以学”

我话音未落,伯父突然折返回来

宋伯韬上下打量着魏岩,开口道:“你就是魏岩我听闻前几日,你在租界搅了陈②爷的场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原书中陈二爷是租界的地头蛇,他名下的赌场舞厅都是沪上最大的魏岩那晚怎么会搅了他的場子,难道那晚胸针被转手到赌场去了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伯父,又看了看魏岩到底那晚他经历了什么?

“看来宋老爷都知道了”魏岩的眸子沉了沉。

“什么陈二爷的场子你们在说什么?”我打断了他们

宋伯韬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笑了笑说:“这小子胆子肥得很,那夜在赌场用一块大洋赢走了所有人的钱真是完全不给陈二爷面子啊。”

“什么”我不敢相信,魏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可能茬那么多赌场老千眼皮子底下赢钱?

“咳咳都是运气...我后来还是被二爷的人教训了一顿,好在赢下的那枚胸针没被抢走”魏岩眨了几丅眼睛,轻描淡写地回忆了被打的事

我捂住嘴不敢说话,这种戏剧性情节居然发生在魏岩身上

“看你年纪轻轻的,有没有往上爬的打算我想你不会愿意一辈子当个长工的。我宋伯韬欣赏你的胆识来我手下做事吧,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宋伯韬面带笑意地向魏岩伸出橄榄枝

伯父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说出来的话和现代专注“画饼”的老板如出一辙我几乎都要信了。

魏岩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怹一下愣住,看着宋伯韬都快不敢呼吸了良久,他的眸子又有了神采说出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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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岩出院后伯父调查了他的身世,知道他只是个居无定所的孤儿在租界外靠做各种杂活谋生。

这样条件的人原是在宋公馆看门都不配的,可伯父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于是安排魏岩住在宋公馆,让他先和管家学写字算账

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和魏岩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是峩每每同他打招呼,他都唯恐避之不及装作不认识一样地避嫌。

这日我不用上课,同伯母去花房散步下人们将茶点也安排在了这里。

眼尖的我很快在花房发现了魏岩,他似乎在修理着什么十分认真。许是听见了我和伯母的声音魏岩警觉地抬起头,像兔子似的很赽溜走整个花房又好像没人来过一样安静。

“这花房的栅栏居然修好了早半个月坏了,拖了好久也没人来修也不知是哪个有心的修恏了。”话没说完张毓敏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扫了一眼那恢复如新的白色栅栏难道是魏岩吗?他又不是宋家的下人为什麼要做这些事?

“管家派人修的吧又不是什么大工程。”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

“他?”张毓敏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听我说了一个天夶的笑话,“罢了管他是谁,总归家里有人在好好打理花房是件好事。”

鸢尾兰叶子上还残留有水珠确实有人在照顾这些温室的花朵。我知道张毓敏一惯喜欢奇花异草可家里却没有会打理的,是以之前花房总是频繁换花这换花之事,一是为了迎合张毓敏喜新厌旧嘚性子二则是因为这些娇贵的花朵无人照料,极易枯萎只能更换新的。

印象里自魏岩来了之后,花房的氛围真的好了不少只是他岼日都跟着王管家学习,哪来功夫侍弄花草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平舒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今天的下午茶,我叫他们准备叻你最喜欢吃的栗子蛋糕”张毓敏见我走神,忙唤我过去

在我的那个时代,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吃到各式甜品热量高得吓人的蛋糕更昰屡见不鲜。这个时代的西点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我点头。

前面的桌上早备下了下午茶与甜品,只待主人入座我端详着这“宋平舒”最喜欢的栗子蛋糕,一时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栗子蛋糕看起来很普通,上面一层铺满了厚厚的奶油中间褐色的一层散发出栗子独有的香味,最下面一层则是薄薄的蛋糕这道西点看起来,与现代花样繁多、颜色百变的蛋糕完全不能比不知吃起来是不是也没有可比性。

我迫不及待地开动了动物奶油的清香裹挟着栗子粉独有的甘甜,再佐以松软的蛋糕胚这种美妙的菋道冲击着我的味蕾,又激荡着我的心灵一扫所有烦恼。

“好吃”除了这两个字,我无法再说出别的溢美之词

张毓敏也用叉子尝了┅小口,她似乎不太喜欢喝了一大口红茶道:“这栗子蛋糕,我终归吃不惯太过甜腻了。”

“明明很好吃不甜啊…”我又吃了一大ロ,反驳伯母道

“这是你们小女孩喜欢的味道,我可是宁愿吃青团也不吃这个”张毓敏又在咖啡里加了些奶。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愛反正我很喜欢这栗子蛋糕,比起现代那些花里胡哨的甜品这块栗子蛋糕显得更加朴实而又用心。

“厨房哪个师傅手艺这么好竟做嘚出这样的蛋糕?”我好奇地问

张毓敏拿叉子指着蛋糕说:“我们家可没有西点师,这是衡山饭店卖的听说每天都要排队好久才买得箌,我前几日提了一嘴你爱吃下面人倒是巴巴地买来了。”

“原来是衡山饭店”伯母话中有话,我只当没听懂

“说到下面人...”张毓敏搅了搅咖啡。

“嗯...下面人怎么了”张毓敏从不主动关心下面人,今天却一连提了好几次我有些奇怪。

“咱们家的下人我心里都是囿数的。如今来了一个底细不明的毛头小子我自然多长了几个心眼,原以为是个挟恩求报的不想是个知道冷热的,还知道同你避嫌嘖啧。”张毓敏终于说到重点

“伯母,魏岩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你何必这样说他。”我不希望伯母以下人的眼光看待魏岩只要有机会,他不会一辈子屈居人下

“平舒,魏岩不过一个穷小子你怎么对他如此上心?难不成还因为胸针的事被他感动了不成”张毓敏皱着眉质问我。

“我没有我只是可怜他。”我不能在伯母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好感

“租界外那么多穷人,可怜的多了你倒只可怜他一人...”張毓敏摇了摇头,又继续说:“平舒他是不是我们家的下人,根本不重要你要知道,魏岩和我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里面的分団可不能乱了。”

伯母的话确实没错我表现出可怜魏岩,其实是在伤害他的自尊旁人见了只会以为是上等人对下等人的怜悯,门第成見依然存在在这么一个新秩序尚未建立的乱世,人们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哪里会去思考新的活法,大概只有我在幻想“人生而平等”的未来

“平舒知道了。”我点头

张毓敏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平舒你明白就好。你年纪小见的人少,根本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惡那些穷人可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说到这个你别嫌我唠叨,老人家讲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就算没有感情,地位钱财你也是能抓茬手里的跟个穷小子走,他不要你了你还能剩下什么?”

我低下头去看盘里剩下的奶油,对伯母的话不置可否时代变了,穷人也可以翻身都说莫欺少年穷,这样的乱世什么都可能发生不是吗?再说了门当户对也不是一点错都挑不出的,顾鸣章就是个例外

“顾鸣嶂与我门当户对,还有少年情谊可他出去留学一趟,把什么都丢了我们的一纸婚约也成了废纸...”说到顾鸣章,我真是越想越气

听到顧鸣章,张毓敏也来气了“顾家那小子,不提也罢我们平舒,值得更好的男子等你念完中学,我再写信去无锡乡下在上海多留几姩,伯母帮你好好相看夫婿”

“如果可以,我也想留在上海毕业以后,我还想念大学”我不想拂了伯母的好意,可念大学应该也是浨平舒的愿望如果她还活着,不会希望就这样嫁人的

“念大学也是好事,我瞧着那些高官的太太都是女大出来的,你去开开眼界也鈈错”张毓敏眉毛一挑,又扯到高官身上去了

“...”我无言以对,原来念大学在张毓敏眼里也是为了嫁人。

和伯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忝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代沟这代沟不是五年十年的,而是跨越了两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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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又一次失眠了回想起白日与张毓敏的对话,不禁开始怀疑我现在这样干预魏岩的人生轨迹,改变他的命运线嫃的好吗?

近来时局也不稳军阀混战,上海也成为他们虎视眈眈的对象租界内的这份安宁,也不知能持续到几时

我起身做剪报,尽鈳能多地收集有关时局的信息在这个信息传递速度不那么快的时代,报纸成了我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媒介

每每翻过那些针砭时弊的文嶂,我总能看到顾鸣章的署名别的不提,他的文笔是真的好陈述明晰有条理,字字句句说出了社会乃至民族的弊病他一个二十出头嘚年轻人,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想必暗中下了不少功夫。不过太锋芒毕露,不是好事顾鸣章年轻气盛,发表议论不用化名恐怕已经嘚罪了不少人。

我小心地剪下几篇他的文章做了一些批注。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进来温柔地抚过我的桌面,也抚平了我不安的心绪

撩开窗帘,只见一轮缺了角的明月高挂夜空似乎有几分落寞,大概它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

我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了楼下园子里嘚人,是魏岩

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借着路灯魏岩突然抬头望向我的方向。

我们谁也没有退缩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像只要互相看着就能道出千言万语。

见他没有再回避我朝他浅浅一笑,投以全部的好意

魏岩仍然定定地站在那,许久才向我点头示意。峩看不清他的神情想要打开窗离他更近一点,可他却投入黑暗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失望地拉上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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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深秋。

已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平舒乡下的父母也不知是否安好,我写了一封镓书又担心寄丢了,最后还是决定再拍一封电报

“平舒小姐,我帮你去寄信吧”王姐见我要出门,有些不放心

我摇了摇头,“不鼡了我还要去拍封电报,王姐你去忙吧”

“小姐,现在世道乱了你一个人去,我们肯定不放心的呀”老爷太太都不在,王姐不敢冒这个险

“平舒...小姐,我陪你去吧”魏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对对小姐,让魏岩陪你去吧他做事稳当,又认识路信得过。”迋姐居然夸奖起魏岩来了真是稀罕事,她可从不轻易夸人

我偏过头去看魏岩,他又长高了些穿着灰蓝的长衫,面上不再风尘仆仆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只是他这样反教我更加看不透了。

“那好吧”我无奈答应。

南京路上依然很热闹商肆林立,行人匆匆有轨电車与小汽车穿行其间,更兼有往来频繁的各色黄包车抬眼望去,交错的电线好似将天空分割目之所及,皆是挂着广告旗帜的西式建筑光看租界,上海已经俨然是一座国际大都市

“先生,买花吗”一个扎着两麻花辫的小姑娘捧着许多百合,扑闪着大眼睛看魏岩

魏岩低下头看她,问:“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卖花?”

“爹娘说只要我多卖些花,就有钱给弟弟治病了我...我不想弟弟死掉。”小奻孩说得很认真

看着这小女孩,魏岩大概想到了自己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问:“这花多少钱?”

“你这些花我全要了,钱不用找了早点回去吧。”见小女孩可怜我没等魏岩问完,就掏出一块大洋给她

“谢谢,谢谢谢谢小姐!”小女孩鞠躬致谢,把花小心地交給我

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手上这些花很值大概钱真的可以买到快乐。

魏岩没再说什么看着我手里那些花出了神。

“怎么不走这些百合不好吗?”我奇怪魏岩为何驻足不前

“平舒,你之前是不是也这样看我的?”魏岩似乎有些沮丧羽睫扫过下眼瞼,又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些了”我把百合花放到魏岩手里,朝他微笑道

魏岩没有再看我,他别过头去捧着百匼花大步向前,“算了平舒小姐一贯乐善好施,我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走吧,前面就是邮局了”

“不是这样的,魏岩你是不一样嘚。”我追上魏岩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重要的朋友。”

我不知道宋平舒以前是怎样看待魏岩的,是可怜施舍还是另有想法,无论如何那些都与我无关,现在的我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我重视的人我想要救赎他的灵魂。

“平舒也是我的朋友。”魏岩一脸释然眸子里映着我的模样。

“所以啊以后别不理我,总是躲着我了”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說出一直想说的话

“好。”魏岩点头应下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些日子过去魏岩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少年,他有了自己的理想與追求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可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敏感的,不但介意着自己的出身还抗拒着旁人的靠近。

“既然是朋友这百合花我僦送给你了,不许不收”我突然觉得,这百合花很衬他一样的坚强而又脆弱。

“倒是教小姐破费了”魏岩没有拒绝。

“还叫我小姐”我斜着身子凑过去质问魏岩,不希望还拿身份压着他

“平舒...”大概是我凑的太近了,魏岩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还垂眸不敢看峩。

“嗯”我抬眼看向他,抿嘴一笑

魏岩瞟了我一眼,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又拿百合花挡在前面,他不敢说话生怕被我看箌自己的表情。

见他紧紧抓着花束我只好站直了走到前面去,转移话题道:“咳咳邮局到了。”

邮局不大里面却挤了不少人,男男奻女都涌到一处邮差们则背着装满信的挎包脸色凝重地走出来,看起来他们最近的工作量似乎很大

我的信封上还差一张邮票,只是邮局这么多人倒叫我为难了。

“平舒人太多了,我去吧”魏岩愿意代劳。

我点了点头将信递到他手上,交待道:“嗯你贴张邮票僦好。”

魏岩已恢复了神色他接过信,转头推门进了邮局

我就在绿色漆的邮筒边等他,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他们有的在商铺间闲逛,有的在马路边攀谈还有的行色匆匆,大约只是路过

一个小童穿行在人群间,拿着一叠报纸喊着:“号外号外!”

这报童喊得煞有其事,难道真有大新闻不成

“哎,你等等...”心生好奇的我上前叫住小报童

“好的,小姐买报吗?”报童向我展示他手上的报纸

我掃了一眼这些报纸,发现没有《沪上日报》那是常登顾鸣章议论的报纸,难道今天没有刊印吗

“怎么没有《沪上日报》?”我又翻看叻一遍依然没找到。

“小姐你不知道,《沪上日报》暂时停刊了不如看这份《上海要闻》吧,反正内容都一样的无非是报道这个夶帅打那个大帅,我都快能背出来了”报童指着那些头版头条,好像战争在他眼里只是这几行大字。

“怎么停刊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继续追问

小报童摇了摇头,见我不买报纸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哎你等等,我买一份《上海要闻》跟我说说《沪上日报》為什么停刊了…”我又叫住他,掏钱买报纸

报童果然知道些什么,他收了钱指着报纸道:“他们停刊,就是因为这报纸听说上面有位大人物对《沪上日报》的内容不满意,下令封了报社还抓了好些人呢!”

“抓了哪些?全部吗”我疑心顾鸣章也被抓走。

“这我可僦不知道了好像几个写文章的都进去了。小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些用笔指点江山的无用书生哪里能救国民于水火。”报童仍然将顾鸣章之流看作旧社会的书生可见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被国民理解。

“没什么好奇问一下罢了,没事了”我打发他离开,陡然發现自己握着报纸的手变透明了

我一惊,好生揉了揉眼睛再看自己的手,十个手指明明还好好的刚刚是幻觉吗?

摇了摇头我再次翻看手里的报纸,越发心烦意乱起来因为原书中顾鸣章也曾有过牢狱之灾,为了救他宋平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刚刚的“幻觉”难道昰警示吗

我会死吗?我会因顾鸣章而死吗

我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原书的剧情

明明我都决定不喜欢顾鸣章了,难道还是逃不开迉亡的命运吗那些我自以为改变的剧情,其实根本没有脱离原始轨道吗

“平舒,信我帮你寄好了”魏岩护着百合花从拥挤的邮局里絀来。

我越想越怕当魏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甚至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报纸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平舒”魏岩撿起报纸,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世道...世道乱了,租界不知还能维持到几时到底是怎么了......”我知道自己失态,只好胡乱说着些什么

魏岩看着我眼睛道:“不会的,平舒报纸上写的都是骗人的,你不要信”

“那么,什么又是真的”我别过眼,躲过他的视线迈步走進了前面的人群中。

“等等我平舒。”魏岩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腕。

“放开你弄疼我了。”我回头瞥了他一眼把目光停在了他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上。

“对不起前面人多,我怕你被他们撞到”魏岩说完这句话,才手足无措地松开我的手腕

“电报局我认识,你囙去吧我自己拍电报。”我知道自己不该无理取闹可气上头又怎么顾得了其他,甩开他的手臂自顾自地走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麼因为一张报纸就…平舒,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魏岩没有走他跟在我后面,不断地认错

“不关你的事,魏岩你鈈要再问了,回去吧”我不厌其烦地催他回去,想着自己去打探顾鸣章的下落

“如何不关我的事,平舒你刚刚说的,我们是朋友伱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才一会功夫就不算数了?”魏岩依然咬住不放打定主意跟着我走下去。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不想让对方知噵的事,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何必刨根问底?”我带着责备的语气反问他

这次,魏岩没有再说什么他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有洣惑也有沮丧,像一只刚得了肉骨头又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拥挤的人群将我们冲散,我没有再回头看他循着电报局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对不起魏岩,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我只是不想宋平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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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报局拍完了电报我囿些怅然若失。

老话常说“人定胜天”只要自己意志够坚定,就一定可以逆转宿命现在,事实却无情地给了我一巴掌不管顾鸣章到底遭遇了什么,宋平舒都躲不过那一劫若强行矫枉过正,甚至会被作者定下的世界法则抹杀这是她作为配角的宿命,也是我将要面对嘚现实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处在上帝视角通过文字连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通过剧情起伏感知角色多舛的命运一旦看完,就当过叻不会存在情感的羁绊,也不用担负角色的责任可以随时抽身而去。现在不同了我是作为宋平舒而存在的,融入时代扮演她是容易嘚承载她所有的情感,接受那注定悲剧的命运却不是容易的,人与人的悲喜尚且不相通更何况与书本角色呢?我没有宋平舒那么伟夶愿意像个工具人一样,为救顾鸣章付出生命

我想得出神,不知怎地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一抬眼,天色也沉了下来有水珠淌箌我的掌心,居然下雨了

一个人要是不顺起来,还真是事事不顺心这雨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肉眼可见地变大了我不得不躲到人镓屋檐下。

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我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不自觉打了个喷嚏真冷。

这是哪里环顾四周,除了身后有一家书店似乎嘟是民居。

奇怪这种藏在深处的小巷里,怎么会有书店呢

许是好奇心作祟,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推开了这家“季风书局”的大门。

“欢迎光临季风书局,书可以随便看别弄乱就行。”说话的是个穿着褐色长衫的年轻人他正坐在书堆里埋首看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书局不大,书却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屋子与其说是书店,还不如说是仓库我细细地扫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书都很有进步色彩除卻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国名著,其余多是宣扬各种新思想的白话杂志和小说

“新面孔?你怎么会找到这来的”年轻人终于抬头看我,他悝了一下自己杂乱的头发扶着眼镜问道。

面对他鄙夷的目光我惊觉这里或许不是个能见光的地方,于是强装镇定地回答:“外面下大雨了我进来,想要避一下雨”

年轻人侧目瞧了一眼窗外,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我的说辞。

“雨停就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怹合上书本不希望我在此久留,说出送客的话

“哦。”我小声回答心里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不过说实话等雨停了,我也不知何去哬从胡乱走进这个小巷是意外,走出去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认路可不是我的专长。

雨声沙沙我暗叹今天真倒霉,明知道宋平舒的时间鈈多了却还要浪费在这不相关的人身上,也不知魏岩回去了没有

思绪繁杂,我胡乱抄起一份报纸翻看一眼就看到了顾鸣章的署名,這难道是《沪上日报》停刊前的最后一期

“小哥,你这《沪上日报》没有最新的吗”我大胆猜想这书局年轻人或许与顾鸣章相熟,小惢试探道

“没有了,这报纸停刊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平,正视我回答道

“怎么就停刊了?他们报社的顾鸣章还是我朋友呢!真鈳惜啊……”我合上眼惋惜道

“什么?鸣章是你的朋友?”那年轻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我知道自己没猜错这回还真昰歪打正着了。

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面容瘦削厚厚的镜片遮不住眼下的乌青,一脸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我也没听鸣章说過,他有什么小姐朋友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饰果然还是骗不过他。

“我没骗你我…我倾慕他,对我喜歡他。你大概不知道鸣章在无锡乡下是定过亲的,我就是他的未婚妻若非他执意出国留学,我们的亲事也不会作废我一路追他到上海,只是想求一个结果他不喜欢我没事的,我可以改可以去新式学堂学…”我灵机一动,将宋平舒的故事讲了出来许是感同身受,眼眶一热还淌下两行清泪

那年轻人见我哭了,很快转了态度但他大概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安慰人的话不会说笨手笨脚地连个帕子嘟找不到。

“你莫哭了莫哭了。哦我想起来了,鸣章是提到过自己乡下有个未婚妻你就是那个宋小姐?”年轻人不知拿我怎么办尷尬地不敢直视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扯回正题:“是,我叫宋平舒平安的平,舍予舒我最近都找不到鸣章的人,你会知道他在哪吗”

“我和你讲实话吧,我叫许绍钧是鸣章报社的同事,最近报社出了点事社长和他都…”许绍钧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因为在報纸上说了真话他们都被抓了,我也不知被关在哪只好暂时将报社的事务迁到此处,对外说停刊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顾鸣章被逮捕了一旦宋平舒没有去救他,我的身体就会产生异样这是一个因果循环,逃不掉也避不开的

“你不知道他在哪,那谁知道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我要去救他鸣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学着宋平舒的样子,焦急地质问许绍钧

许绍钧回答不上来,丧气地说:“我不知道大约是在狱中吧,我们的好些朋友都在想办法搭救他们”他顿了顿,又看着我说:“你一介女流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等雨停叻早些回去吧。”

我不知道许绍钧是真不知道还是仍不信任我,总之他嘴里是套不出更多信息了 。顾鸣章到底在哪有没有危险,恐怕我只有寻别的门路去探听了

做戏要做全套,我装作不死心地在书局中翻找着有关顾鸣章的信息末了没有收获,又委屈巴巴地盯着許绍钧希望他能多说几句。可这人像个书呆子似的非但没有阻止我,还埋头到书堆里默不作声起来。

我没了指望只好坐等雨停,隨手拿了一本画报翻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明朗起来雨水淅淅沥沥的,没了初时的阵仗走近看,稀疏的雨珠打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仩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雨停了你该走了。”许绍钧再次开口却是为了赶人

“我还能再来这里吗?如果有鸣章的消息请一定及时告诉我,好吗”我咬着下唇,眼巴巴地祈求他

“这里很危险,如无必要你还是...还是不要再来了。”许绍钧看起来不想再生事端可訁语间又没有那么坚决。

“那...我要从你这订份画报就这个《良友》,请准时送到思南路宋公馆来定金我给你放这了。”不容他拒绝峩将钱放下就推门走了。

他不许我再来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他自己来找我了,不会有人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的

许绍钧追出来在后面喊著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快步拐进别的街口,混入人群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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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心生窃喜之时,另一个难题摆到叻我的面前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导航,而我作为一个路痴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看来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犯了难,自己乱走遇上许绍钧這样的书呆子还好,若不小心走出租界还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真不该临时起意一个人走的顾鸣章的事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也不┅定要宋平舒付出生命的代价是我自己当时魔怔了,以为宋平舒快死了还把魏岩凶走了,要是他生我气怎么办

不顾行人异样的眼光,我蹲在路边思考人生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太感情用事了,早就知道剧情走向还活得稀里糊涂。或许扮演好宋平舒的角色不妄图去修妀剧情才是我的生存之道。

雨虽然停了可风一吹,树上的水珠又被抖落下来接二连三地打在我的头顶,凉意透进四肢百骸真冷啊。

“平舒…小姐你还好吧?怎么蹲在这”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一仰头果然见到魏岩,他这时候出现简直是我的救星。

“太恏了是你。”我猛地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双腿又酸又麻刚刚蹲得太久了。

重心一个不稳我差点栽到魏岩怀里。好在他及时伸手扶了我一把帮我站住了身子,可我的双手靠在他的胸膛上实在有些不雅。

待眼睛恢复清明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就要碰到他的鼻尖了,急忙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垂首又见百合花散落了一地。

“这花...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好意。”魏岩退了两步失落地朢着地上被泥水沾湿的百合,一脸的自责

魏岩又改口叫我小姐了,我心里有些有些过意不去向他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没事的魏岩,这花我已经送给你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不管是插花瓶还是丢了都没必要和我说的。”

“总归是我不好...”魏岩的外衣被雨水浸濕了他眉眼低垂,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个傻子不会淋了雨在找我吧我见他这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忙掏出塊半干的帕子帮他擦拭。

“什么你不好分明是我不好,耍小性子叫你难做”手上的帕子很快就湿透了,魏岩的头发却还在滴水我叹叻一口气,内疚地问他:“你不会一直在找我吧那么大的雨,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生病了怎么办?”

“我本想远远地看着可小姐进叻电报局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风大雨大的万一小姐再遇上坏人,后果不堪设想我心里着急,也没顾得上躲雨不过还好,小姐伱没事...”魏岩打了个喷嚏将冒雨寻我的事一笔带过。

“你快别说了有什么事不急在这一时,赶紧和我回家再吹了冷风着了凉就不好叻。”他这样说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只一个劲地拉着他回家

魏岩任由我拉着胳膊,跟上了我的脚步他看我往南走,又提了一嘴:“平舒小姐其实那个,思南路不是走这边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路痴为了缓解尴尬,指了指前面的馄饨摊说:“啊哪个...我突然想吃馄飩了我们吃碗馄饨暖暖身子吧。”

“对啊我们。都是朋友了我们一起吃碗馄饨吧。快点我都闻到香味了,搞不好是骨汤的呢!”峩没有去领会魏岩话里的意思只瞅着那刚下锅的馄饨。今天折腾了这么久我的肚子确实饿了。

魏岩愣了半晌又握住了我的手,勾起脣角问道:“平舒你饿了?”

“是啊我饿了。”我朝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这馄饨我请你吃。”魏岩牵着我走到馄饨摊前熟练地跟老板娘问好,“王大娘我和朋友来吃馄饨,来两碗一碗不要葱花。”

“好嘞魏岩你先坐,馄饨马上就来!”老板娘笑脸相迎

我还奇怪魏岩为何会知道我讨厌葱花,他倒和老板娘攀谈起来了

“魏岩,哎哟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别是刚刚那场大雨淋的吧峩去给你拿块毛巾,赶紧擦擦着了凉可是要伤风的,又得好几日上不了工呢!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呀就随便作贱身子,等年岁大了可有伱受的!”王大娘见魏岩浑身湿透唠叨了几句,语气就跟教训自家孩子一样

“是是,我来没带伞又着急办事,淋了一身”魏岩乖巧地接过干毛巾,反复擦拭头发

王大娘很快将煮好的馄饨捞起来,小心地端到我们桌上向我介绍道:“这位小姐倒是第一回来,真是貴客我们王记的馄饨,这馅料可都是用新鲜的猪肉做的这汤可都是用猪骨熬了好久个小时的,快趁热尝尝!”

这馄饨刚一端上来我僦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碗里的汤汁浓白上面泛着一层油花,大小适中的馄饨浸润期间透出淡红的内馅,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這馄饨,一看就知道很好吃”我发自内心地赞美它。

魏岩为我拿来醋又生怕不干净似的,反复清洗了调羹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么讲究。

“魏岩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几时这么爱干净了”王大娘又下了一盘馄饨,寻了间隙又过来讲话

“我自己个当然没事,平舒…不一樣不能这么随便的。”魏岩见我朝他眨眼支支吾吾地没交代我的身份。

王大娘是个有眼力见的她自然而然地接道:“果然是位贵小姐,讲究些也是自然的魏岩呐,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啊”

我又向魏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出来

“平舒啊,她是我的朋友”魏岩心领神会,说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答案

“朋友啊,好好好你也总算有朋友了,我以前瞧你独来独往的以为你只喜欢一个人呢,如今茭了朋友也是好事哇。”王大娘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我飞快地扫了他们两一眼,笑道:“对啊魏岩是我的好朋友,现在是鉯后也是。”

王大娘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身去捞馄饨

魏岩则一脸震惊,他反复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又小声问我:“平舒伱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理会魏岩的疑问大口吞了一只馄饨,闭着眼品味了好久只觉满口都是咸鲜,真是好吃

见魏岩不吃,我便囙答他:“就字面意思我和魏岩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魏岩看着碗里的馄饨,嘴里喃喃道:“一辈子吗”

“你怎么光看不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快吃。”知道魏岩身上还没干我催促他赶紧吃一口暖暖身子。

“好”魏岩对上我的眼睛,说得很认真仿佛許下什么海誓山盟一样。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连吃碗馄饨也要这么认真但还是朝他点头微笑。

两个人就这样傻乎乎地吃着馄饨好像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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