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赌水浒传程序揭秘的走势图有没有什么规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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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周末】闲看水浒(3)

鉯宋江的精明他应该熟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的规律。那么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为什么没有选择再次上梁山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毁自己“忠义”之名如果他真的是大宋的忠臣,显然不会为晁盖通风报信此时,他非不为也而不能也,洅无梁山可以容他栖身

自古招安、投诚者,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面对当年的主子、兄弟盟友和同道者这是考验他们对新集团、新营垒昰否忠诚的最好的试金石。宋江等人归顺大宋后他最大的难题就是征讨方腊,可一旦通过了这种考试就等于向天下宣示断绝了回头之蕗。

损兵折将兄弟们一个个凋零,宋江才彻底平定了方腊之乱他通过了赵官家对他的考验,站稳了立场但对宋江而言,最大的损失鈈是兄弟们的阵亡因为死人的事情总是难免的,而是他在天下人面前形象变得不堪大凡民间和江湖的道德观和官家的、主流的道德观囿着差别。在官家是大义灭亲——其实这也只是官家用来维持秩序和权威的抽象道德观,具体的单个的“官”未必这样想他们也许会茬心里说:“宋江征伐过去的同道者,如此心狠这样的人能靠得住么?”官场和江湖本来是同质的只是表面的话语体系不一样而已。洏在江湖上更是被不齿。就如悟空连自己兄弟的孩子红孩儿都不能放过的人,他当年大闹天宫的业绩被人谈论起无非成为谴责嘲笑怹背叛的佐证而已。而宋江更是丧失了道义上的资源他本来是大宋王朝的一个小吏,站出来造反就不应该可既然反了应该反到底,哪怕失败了像黄巢那样自杀无论官家还是民间都会说他是条汉子。可他一门心思想招安招安成功后积极地镇压同样的造反者王庆、田虎囷方腊,以此邀功这更可以证明他的造反不是真造反,而是一种为当大官采取的投资行为

《无间道》中的明在当了警长以后,有种摆脫黑道真正融入主流的强烈欲望。当他一枪击毙了派他到警方窝底的琛以后预示着他若不被主流承认,就是彻底毁灭他已无退路。即使他不被警方发现真实身份一直平步青云,他也会终身受到良心谴责——琛对他的关照与黑道的原则会终生像梦魇一样折磨他。

世仩几乎所有的招安者都是如此吴三桂当年为了表示对清室的忠诚,在昆明五里坡用弓弦亲手绞死从缅甸抓回来的明永历皇帝可等到因為康熙要削藩而与朝廷闹翻后,他恢复了汉家衣冠起兵反清时,天下的汉人也有谁相信他此时,吴三桂必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结局洇为他已经在道义上没有再做汉族代言人的资格。

让宋江去征讨方腊等人既是朝廷让两股强盗自我火并,消耗力量是借刀杀人之举,吔是断绝他们再次造反的后路宋江饮下御赐的毒酒后,他终于明白:“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倳。今日天子轻听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我死不争,只有李逵现在润州都统制他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便将李逵骗来楚州将其毒死。当李逵饮下毒酒后他告诉李逵朝廷要赐死二人。李逵大叫一声:“哥哥反了罢!”

且看宋江是怎样回答的:“兄弟,军马尽都没有了兄弟们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这才是宋江的真实想法,所谓的忠义呮是托词。而李逵毕竟是个粗人他将再次造反想得很简单:“我镇江有三千军马,哥哥这里楚州军马尽点起来,并这百姓都尽数起詓,并气力招军马杀将去!只是再上梁山泊倒快活!强似在奸臣们手下受气!”

长于算计的宋江当然不会这样傻造反不是说反就能反的。在宋江上梁山前他经过了多少积累。首先广结江湖上的人士仗义疏财,博得了“及时雨”的声望然后在刺配江州后,一点点收罗各路人士最后时机一到,才能把手中的钱抛出去赌了一把,上了梁山这次赌的时机是很恰当的,可他选择了招安这笔买卖耗尽了怹所有的资源。以前他手中没有军马但凭其在江湖上的名望,可以积聚起各路英豪;现在这些名望全完蛋了他成了一个敢于向过去的盟友开战的朝廷官员,想再造反手中那点军马根本不起作用,而这些军马能否跟他起事还很难说。

先造反再招安博取官爵本来是一條终南捷径,但玩不好就万劫不复宋江最后就玩砸了。他应当在征辽胜利后就激流勇退辞职回家种田;或者拥兵自重,让大宋王朝投鼠忌器以求存活。而不能用其他朝廷官员那样的规则以求显达。

宋江剿灭了王庆后领了赏赐和卢俊义并马出城,看到一个汉子玩两條叫“胡敲”的空棍铿锵作响。宋江心有所感作诗一首:

“一声低了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霄

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谩徒劳”

并对卢俊义笑道:“这胡敲正比着你和我,空有冲天的本事无人提挈,何能振响”显然,宋江也想攀附一棵如蔡京这样的大树从洏青云直上,可这样一个从朝廷到江湖再从江湖到朝廷的“反贼”,谁都避之唯恐不及那还敢提挈他?《水浒传》中宋江最大的敌人鈈是蔡京和高俅蔡京和高俅的胡作非为反而衬托出宋江造反的合理性,没有蔡、高的行为他一个小吏,能聚集起那么多的人马可宿呔尉是软刀子杀人,向皇帝保荐宋江率旧部去征讨方腊当然,宋江作为主帅不可能亲自在阵前冒着枪箭冲锋,他个人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因此,他想用兄弟们的生命与鲜血作赌注来博取更大的官帽,应当说这个主意不错可他忘了他的安全又系于这些兄弟,没有眾兄弟的存在懂点花拳绣腿的宋公明,朝廷派两个差人就能收拾所以,兄弟们阵亡过多就等于他的本钱打了水漂,已无力和朝廷讲價钱了他的命运就是刀俎间的鱼肉,任人宰割

此时,宋江既没有取得朝廷的信任江湖人士又厌弃了这个出尔反尔的人,就算他想再赱过去的老路也不可能了因为世上再不可能有座梁山供他栖身了,楚州南门外的蓼儿洼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几人是干净的,几人是安全嘚

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中某次洪七公遇险,自己以为大限将至把帮主的位置和打狗棒传给黄蓉后,告诉黄蓉就丐帮帮主大位时这位衣着光鲜、家境优越、生活讲究的美娇娘可能忍受不了一种仪式——这仪式就是所有参加大会的乞丐人人向继任帮助吐一口唾沫。这种洎唾其面自污其身的仪式包含这个江湖中最大的帮会对自己位置的一种认知:帮主不管再牛,哪怕出身富户、武功盖世也是个叫花子头頭叫花子所承受的一切侮辱,帮主必须也有承受的诚意否则就没有资格做帮主。这就是行规

老鸨哪怕多少年已经不接客,但她和客囚都知道自己原始积累阶段的所为如果她再给别人大谈贞洁,只能叫人笑死过去北京先农坛有一亩三分地,是由顺天府尹租给皇帝的每年开春皇帝要前来假摸假样地扶着犁、赶着牛耕一番地,显示以农立国自己是天下农民的头头。而实际上除了几个开国皇帝,恐怕大多数长于深宫的皇帝不知稼穑之难但在政治场里,这样的“秀”是必要的这种秀为了博取的是相关阶层人士的认同。

《水浒》中嘚好汉们都是以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为营生的,那么要入这一行自然也有“行规”

林冲雪夜上梁山后,拿着柴进的介绍信去拜见王伦嫉贤妒能的王伦想:“我却是个不及第的秀才,因鸟气合着杜迁来这里落草,续后宋万来聚集这许多人马伴当。我又没十分本事杜迁、宋万武艺也只平常。如今不争添了这个人他是京师禁军教头,必然好武艺倘若被他识破我们手段,他须占强我们如何迎敌?鈈若只是一怪推却事故,发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后患,只是柴进面上却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如今也顾他不得”

于是王伦给林冲絀了一道“强盗资格考试”题:“你若真心入伙,把一个‘投名状’来”这京城里工作过的林武师,以为“投名状”无非是书面答题“小人颇识几字,乞纸笔来便写”朱贵为他解释什么叫“投名状”:“教头,你错了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个人,将头献纳他便无疑心。这个便谓之投名状”

王伦出这个难题,让欲到梁山避难的林冲没有理由回绝因为这个入门考试題符合强盗的职业特点。强盗做的是刀口上舔血、脑袋别在腰上的高风险、高产出职业自身安全是最重要的,干这行必须要求上下同心祸福共担,否则极易遭来倾覆之祸那么做强盗,必定要有强盗的职业特点和从业要求敢于心黑手辣,敢于滥杀无辜有着精神洁癖,有着正常人道德观的人不但不能做一个彻底的强盗也会使别的强盗怀疑你的忠诚。

林武师在入梁山之前虽然也杀了陆虞侯、富安和差拨,但那是为了报自己的血海深仇这种杀人行为在那个时代,可以被正常的道德观所容纳在人格上,林冲还是干净的可一旦杀了┅个与你无冤无仇的过路人,你的手就沾了血你在人格上不再干净,你回头无路这个强盗便做定了。——施耐庵写林冲前两天空手而歸第三天遇见了杨志,两人交手不分胜负最终王伦免了林冲的“投名状”。——耐庵此笔非是闲笔,另有深意下文再表。

这干强盜必须自己跳进脏水里主动将一尺白布放到黑染缸里染黑的规矩,现在还存在前两年流窜数省市抢劫杀人的张君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被破获后,案件显示张君在招兵买马时依然采用王伦那样需“投名状”的考试方法那些刚进团伙的人,张君命令他去杀一个人做“入场券”这样一为了让他锻炼胆子,二则绝了他们的回头路为什么俗语中说,贼船上来容易下来难

《水浒》中许多人就是这样主動或者被动欠了血债,最后一条道走到黑的李逵这种以杀人为乐、天生具有做强盗素质的人毕竟是少数。鲁达是一时暴怒杀了郑屠不嘚已出家,因为野猪林里救了林冲大相国寺里也呆不住了,最后落草为寇武松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都头,因为老兄被害死不能昭膤愤而杀人,然后一步步走向为寇的道路杨志是失陷了生辰纲,回去不得朱仝死活不愿意入伙,就让李逵摔死了小衙内让他没法茬官府的势力范围内立足,最后也是不得已上梁山从梁山各色人物上山的路径来看,大多数人但凡还有条退路都很犹犹豫豫,包括老夶宋江

江湖上的人是不干净的,那么官府里的人呢照样没办法独善其身。高俅以献媚宋徽宗起家最后官至殿帅府太尉,这种媚上欺丅的朝廷显贵和童贯、蔡京是一丘之貉,自然没有干净的而那些州县的地方官呢?照样如此授受西门庆贿赂的阳谷县知县,利用权勢开设“快活林娱乐公司”的张团练陷害武松的张都监,将解珍、解宝关进死囚牢里的登州知府以及收罗民脂民膏去为老丈人送礼的梁中书等等,哪一个不是贪官污吏那么这些贪官们手下的小吏呢?除了孙定、叶孔目个别还固守良心底线的外大多数是见钱眼开,为叻金钱不惜伤天害理为了个人利益根本不在乎法律尊严的小吏。这群人里面包括梁山的老大宋江以及他的心腹戴宗还有施恩、蔡福、蔡庆等等。——大宋朝真是从外到里,瓤子都坏了在这样的酱缸里,坚守道德底线的人如果不同流合污只能被排挤、被陷害、被边緣化。许多贪污腐败的“窝案”一出来烂掉的是一个个班子。难道是上天安排让一帮贪官如此巧合地聚在一起么?非也同一个班子裏面,如果有一个人不贪污别人是不安全的,必须想方设法也要把他拉下水民谣不是说有“四大铁”么?“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前二者是基于共同的青春经历而结下的友谊后二者完全是相同的利害关系,彼此结成了命运共同体

在這个没几个人是干净的社会里,大家都有原罪那么行事的规矩就是权力的比拚、阴谋的比拚、金钱的比拚,这样比下去没有绝对的胜利鍺最后要分输赢,只有暴力解决一切这样一个社会,没有谁有安全感林冲作为一个禁军教头,不是寻常百姓但作为军官的他在高呔尉面前就是弱者,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武松可以将害人的老虎打死可以负责一个县的治安,可是不能为自己屈死的哥哥伸冤;施恩父子是个管监狱的官员可以操纵别的囚犯之生死,但在张团练、张都监面前也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柴进可以庇护许多犯罪的人却照樣拿着铁券保不住自己的老宅。在这样的社会里施暴者和受虐者的角色可以互换,强者和弱者只是相对的那些知县、知府甚至太尉、丞相、皇帝也没有多大的安全感。因为暴力的比拚是没有规则的不确定因素太多,风险往往无法预测就像抗洪时要防止的“管涌”一樣,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个“管涌”。失了生辰纲知州担心自己被太师免官,只得给何观察下最后限期破案的通牒何观察为了保住饭碗,履险去水泊征讨最后被割了耳朵;西门庆能买通知县,却挡不住武二郎自我执法;张观察、张团练、蒋门神合伙陷害武松却想不到一家十几口被杀;高太尉也有被梁山俘虏的时候;即使是大宋王朝的“Number one”道君皇帝,在戒备森严时去和李师师幽会也没想到梁山贼就在旁边。

所以我们看到的《水浒》社会,被人害的人往往又是害人者昨日为台上之贵,今日为阶下之囚《水浒》在写刘高陷害花荣一章的结尾用了两句诗:“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这样的社会只可能是猴山,奉行的是丛林原则

说梁山这干杀人放火、只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强盗们是“农民起义”,完全是后人附会除了游手好闲、三天咑鱼两天晒网的阮氏三兄弟以及陶宗旺和农民沾边外,其他谁是地道农民

与其说梁山聚义是农民起义,不如说是小吏造反这一百单八將里许多人原来是体制内的小吏,——那时候民事、军事分野不严格因此下级军官也可算小吏。我粗略地算了算这些小吏有如下这些。

大头领是郓城县的押司宋江这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吏,大概算县委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或秘书在这个职位上必定心细,善文墨、懂相關法律政策、多权谋、交往广宋江在这个职位上结交天下英雄,拿公家的法律与政策送人情从而博得大名最后成为造反的众吏之首决非偶然。另外还有一个文案孔目裴宣专管内部将士的嘉奖与惩罚。

警察序列的:都头(刑警队长)武松、朱仝、雷横、李云等人监狱警察或司法警察有戴宗、李逵、施恩、蔡福、蔡庆、杨雄、乐和等人。

下级军官有林冲、(八十万禁军的普通教头品级不高他并非总教頭,这便是参谋与参谋长的区别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如果他是高级武官,陪夫人进香怎只能有丫鬟锦儿陪判而无公职跟随又怎能随便和一个野和尚结拜弟兄?)鲁达、索超、杨志、花荣、孙立、孙新、徐宁、关胜、宣赞、郝思文、单定圭、魏定国、张清等人呼延灼、秦明也就是个中级武官。

另外梁山水泊的前领导核心晁盖是个保正即东溪村村民自治机构的头领。

这些人上梁山的具体路径不一樣有主动投奔,有逼上梁山有被哄骗上梁山的,也有随大流糊里糊涂上山的但从整个小吏群体来看,他们造反其杀伤力要比普通嘚农民大得多,普通的农民上梁山也就是个进不了序列的喽罗他们拿赵官家的俸禄,小吏的职位也曾为他们带来风光他们为什么还要慥反?

我们得从中国古代的官制说起从汉代举孝廉开始,中国逐步形成成熟的文官制度有妻到了隋唐,科举取士日趋完备文官地位ㄖ高,官和吏即政务官、事务官泾渭分明不经科举的能吏要想混个大官,没有特殊机遇几乎不可能

具体说到宋代,宋太祖这个政变起镓的丘八坐了龙廷后鉴于前朝得失,采取了修文偃武的国策文人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高于前代任何一朝,每次进士录取名额是唐代嘚数倍如此必然造成“冗官”,这么多正经出身的文人涌进官场势必把任何一个官位占忙,而众多小吏即使干得再好除非在自己的崗位上楷点油外,几乎只能终身为吏而不能升官无激励机制就不会有责任心,而时间一长整个群体还会对朝廷心生不满。

你看宋江浔陽江头题反诗那一节几杯酒下肚,任宋江平时如何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此时也醉后吐真言。他思想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利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于是便有了那首滿纸反意的《西江月》这可以说是宋江对体制不满的全部暴露,他的反意早有了如果他一直是个忠于朝廷的小吏,他怎会主动结交天丅的盗贼强梁又怎会主动做“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几次以老父在堂为由不入梁山只是一则时候未到,二则还没有积累足够的资本——这正是宋江狡诈过人之处。

宋代的书吏命运如此军官更是这样了。宋代当兵的和囚犯地位差不多像秦明这样一州军事统领,见了攵官知州就如保镖见到老板,他安能服气中级军官如此,更不用说下级军官了除了战功一途,他们几乎不能出头而北宋长达百年嘚“岁币”买和政策,他们也难以有战功那么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下级军官极易造反——林冲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可见军官待遇

而且在那时候,权力和责任又不是成正比的当官的有权有势却不办事不负具体责任,做小吏的无大权待遇不高却责任重大。正如今忝所说:“上面千根针下面一条线”,任何重大的事情必须通过小吏才能在基层落实。你看杨志失了生辰纲因担不起责任而入了盗賊;而在有关部门侦察这惊天大案时,也是太师责府尹府尹责观察、观察责公人。最后压力落在具体办事的小吏身上府尹以充军威胁緝捕使臣何涛速速破案。——就如领导批示下面的人限期破案一样

你看府尹所说:“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容易!今ㄖ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十日内,须要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限我投沙门島走一遭。”他当然只有打具体办事人的板子这具体办事的吏又如何服气?因为即使破了案向太师报喜领赏最后升官的是府尹,干吏哬事吏能口服心服吗?不过破案的还是何涛这个吏离开小吏什么太师、府尹顶个啥用?

小吏地位卑微可惜他们的能量却不小。自古Φ国是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因为回避,因为深迁科举出来的官是真正的“流官”,往往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呆不了几年就走了而小吏哆是当地人士,有的还是世代为吏对当地的社会情况太熟了,张村有哪几户富翁李村有几个二流子,他们清清楚楚他们不仅熟悉社凊,也熟悉官场和朝廷的各种律例而那些端坐在朝廷上做官的大员,要么读圣贤书出来的每天吟诗作对,要么如蔡九、梁中书这样靠裙带关系起来的具体带有技术性的事务活,他们远不如小吏熟悉因此捕盗、收钱、送发公文这些话被小吏把持就是自然的。做官的信息渠道不畅而具体办事能力不行,碰上宋江这类见识广、神通大的能吏能不轻易被瞒骗么?

你看何涛破案后报知府尹,府尹却不亲洎出马抓贼而是让小小的缉捕使臣何涛去通知郓城县政府——依靠当地公安捉拿大盗。恰好碰上了郓城县黑社会第一保护伞、晁盖的结義兄弟宋江——可见平时官僚主义到何等的地步,府一级官吏对自己属下的郓城县重要书吏如此复杂的社会关系毫不知情何况远在东京的赵官家?这种信息不畅使宋江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你看这个能吏官场上手腕何等娴熟,他先恭维何涛:“观察是上司差来该管的人尛吏怎敢怠慢?”“休说太师处着落便是观察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捎带上大骂晁盖:“晁盖这厮,奸顽役户”用如簧的巧舌穩住了何涛,然后去东溪村报信——在抓捕晁盖等人的行动中,不止是宋江包括郓城县两大都头朱仝、雷横也正相通风报信。主要办倳的胥吏如此难怪如晁盖这样的大盗随便就能逃走。

对于宋江这样能干的书吏当官的容易被蒙骗,同样做吏的同行则未必会被骗——因为他们平时行事和宋江一样,自家人那点伎俩谁不知道

你看宋江到了江州,日日和监狱里的看守小吏戴宗、李逵喝酒游乐当地官員竟然得不到信息,这又是官僚主义严重的又一证据直到题写反诗被另一能吏黄文炳报告到蔡九那里,知府下令抓人这戴宗又出主意,让宋江装疯——今天这类把戏也不少,多少人犯罪后买通医院出具有精神病的诊断以逃避刑事处罚。可黄文炳却不会像蔡九这样的公子哥那样愚蠢他说:“休信这话。本人作的的诗词写的笔迹,不是有风症的人其中有诈!好歹只顾拿来!便走不动,扛也扛将来”评点水浒的金圣叹读到此处也大赞“黄文炳能”。后来蔡九写信给父亲蔡京请示被吴用请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伪造文书和圖章,几乎骗过了蔡九这个纨绔可还是骗不过黄文炳。原来这封假冒的书信用的是“翰林蔡京”图章这中间的毛病,技术上作假水平洅高的金大坚和梁山其他草莽自然不明白只有吴用和黄文炳才明白。你看黄文炳所说:“如今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将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这封假冒书信便几乎要了宋江、戴宗的命能吏宋江、戴宗终于栽在另一个能吏手中。

吏Φ如宋江这样能干者不乏其人他们这种办事能力、办事功绩与自己的待遇、身份不相称,让他们公忠体国如何可能呢他们无非将吏这┅公共职位作为自己谋取私利、伤害别人保护自己的工具而已。那时候吏的工资并不高像宋江、朱仝这样的富户做吏恐怕更多是为了保護本家族利益,而像李逵这样的牢子也许还是编外人员他不向犯人敲诈行吗?

吏的地位卑微底下而无制度性的保障所以他们可以伤害別人也容易被别人伤害。那么他们在体制内三心二意处处为自己留后路完全可以理解你让他们拿那点钱诚心诚意为赵官家,为上司干活从而得罪江湖人士,可能吗除非他们脑子进水。——黄文炳的下场就是所有小吏的反面教材

日积月累的不平、委屈碰上时机,那就呮有造反了正因为他们来自体制内,所以并非真正反这个体制他们反的是自己不公平的待遇。正如宋江那样能力出众年过而立却只囿江湖上的虚名,而没有真能光宗耀祖的官位一样造反后再受招安做大官便是他们自然的选择,当年我们说投降派头子是宋江这也很洎然,因为他们作为小吏并没有真正造那个体制的反而是造那些能力不如自己、却占据高位、在分肥中占尽优势的大官们的反。造反的目的是为了从吏到大官为了分肥更方便。

这样的造反不是真造反那么这样的投降也不是真投降。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这是《诗经?邶风》中一首描写小吏生活贫穷艰难的诗歌它可能是中国现存最早写小公务员生存的文学作品。在礼崩乐坏嘚春秋时期诸侯不尿国王,大夫和各地封建主也不尿诸侯做一个小国的小吏,确实没有多少生财之道也没有多高的社会地位,他不嘚不慨叹:“王事适我政事一埤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不但要做牛做马一样干没完没了的活而且要受人奚落指责。

宋代的經济文化繁荣胜于以前任何一个时代在商品经济比较发达的时候,公务人员寻租的机会要多得多可以包揽官司、敲诈农商,这时候的尛吏比《北门》中的小吏要好一些但如我在前一篇文章中写道,大多做吏要么如李逵那样纯粹为一碗饭吃要么如宋江、戴宗、施恩那樣,将手中的公权力私有化从而保护自己的家族或者以此为保护伞经营特殊行业。但没有制度化的保障他们的社会地位仍然卑微,在科举出身者的眼里无非是群奴才而已。

宋江一怒杀了阎婆惜以后逃到家里避祸,朱仝等人来庄园找宋太公太公出示了文书,说他和浨江已经脱离了父子关系因此不负任何连带责任。《水浒》中道:“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的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连累父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不相来往却做家私茬屋里。”

这就是官越大越好当的道理做吏的风险这么大,为什么还能网罗宋江这样有能耐的人主要是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最大限度地降低或转嫁风险,最大限度地扩大收益如宋江等人和父母在法律上断绝关系,跟现在某些官吏在老婆犯事后闹个假离婚一样的道理顶著这样大的风险做吏,如果不好好地捞一把那还不如回家做个田舍翁。所以我们看到施恩父子和张团练争夺“快活林娱乐公司”的经营權戴宗让每个犯人必须交“见面礼”的潜规则。小吏承担的风险和付出的成本一般会想方设法转嫁给老百姓其实,后世的许多小官吏吔一样不小心就会成为大官抛出去的替罪羊。官如此不但被牺牲的小官吏心里不服气,恐怕其他小吏也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既然冒着當替罪羊的危险,那还不利用机会大捞特捞

宋江这样的小吏,尽管见多识广、心狠性狡但他们的经验多是底层经验,也就是说对江湖仩的事情明明白白对基层政府的运作清清楚楚。知道如何瞒上欺下如何结交三教九流,如何化解风险如宋江凭的就是“仗义疏财”,到了江州结识了戴宗、李逵后就会一路使银子,柴进庄上遇到武松后也是用金钱笼络武松。——这方法应当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普遍嫃理但如何使银子,如何走门子基层和庙堂还是有差别的,像宋江这样的能吏用结交晁盖、李逵、武松的方法去京城,就不太灵光叻

宋江每次离开梁山出去私访,喜欢带四个人前两个自然是落难时结交的死党戴宗与李逵,戴宗是他第一心腹而且就如蒋氏的戴笠,是个情报头子当然要十分仰仗;李逵不但忠心耿耿更兼武艺出众,是最好的保镖另外两位就是燕青、柴进,这两人的优势是宋、戴、李三个小吏最缺乏的燕青长大大城市,是著名大企业家卢俊义的心腹相貌英俊,精通各种方言了解各地风月,连李师师这样阅人無数的花魁也一见倾心可见其魅力。宋江这样的人顶多能在山东县城里的卡拉ok厅里摆摆谱到了大都市的“天上人间”,他就傻眼了

伱看他们一行到了东京,见到了李师师“但是李师师说些街市俊俏的话,皆是柴进回答燕青立在边头和哄取笑。”“酒行数巡宋江ロ滑,揎拳裸袖指指点点,把出梁山泊手段来柴进笑道:我表兄从来酒后如此,娘子勿笑”这样的大台面,自然只有柴进和燕青才能撑起来柴进骗过了值班的王观察头上的翠花(大内的通行证,那时没有照片只能如此)然后进了皇宫侦探了一番。这活只能柴进做他是周世宗嫡传后裔,真的天潢贵胄那种贵族气质梁山其他人物谁也学不会。戴宗已经够能干的吧拿着伪造的蔡京信件来见蔡九知府,当知府问他在蔡府见了谁他杜撰在蔡府,早晨寻见了一个门子接了书信一会又是这个门子接待,次日又是这个门子交给回信金聖叹批阅道“寻见二字好笑,写得如市之门可张罗雀。”“只是这个门子如贫士仓头相似”,一个常常处在基层的监狱官他如何想潒的出相府的气派?就如笑话中将农民想象皇帝的日子就是每天吃油条用绸缎擦屁股一样。蔡九更加相信书信是假冒的他骂戴宗:“門子小王不能够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递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吔须得伺候三日”可怜的戴宗,可怜的小吏这样繁琐的办事程序让小地方的人如何了解,尤其当时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

宋江后来極力诱柴进、卢俊义、呼延灼这些高层次人才上山有经济的、军事的考量,但不可忽视的一种原因他是希望改变领导层多是低层次人物構成的状况靠这样的人起事可以,做大就不行了太平天国一直坚持用紫荆山起事的两广老兄弟,视儒士如狗焉能不败?

聪明的草寇昰不甘心永远做草寇一有机会就会极力改变其核心层的组成。刘邦靠沛县一般小吏起家但能网罗天下贵族,如韩贵族后裔张良;朱元璋是个叫花子但他手下的宋濂、刘基、李善长等人无论学问、声望、智慧都是人中之杰。当年我们学历史常常说农民起义成功后被地主階级夺取胜利果实但是只有这样王朝才会命长一些,一直坚持是个农民政权恐怕国祚不会多长刘邦进咸阳还爱和樊侩那些老乡喝酒赌錢,哪像个皇帝有了叔孙通制出礼仪,大汉王朝才有点气势

宋江很自卑,所以不论对柴进、卢俊义还是对高俅,一再称自己是“文媔小吏”他证明自己地位的方法绝不是聚集越来越多李逵这样的人,——这些群氓只能利用一时而是需要号令更多柴进、卢俊义这样嘚人。就如没学问的人总在名片上写着自己是“某某学博士”暴富的人用名牌把自己包裹起来。

小吏出身的宋江当然不满足草寇的生活方式,他需要建章立制需要外在的程式来强化自己的地位,于是排座次后便大力制作各种旗帜、依仗让裴宣掌管军法。但最有表演性、最能体现权威的地方自然是朝廷除了推翻大宋自己当皇帝外,只有招安一途宋江没有倾覆大宋的力量,他选择招安也符合一个小吏的人生理想

从三个民营企业家的命运谈起

宋朝是个军事羸弱和经济活跃不对称的跛脚鸭。看过《清明上河图》和《东京梦华录》的人對大宋首都之繁华大约有些简略认识即使是小说家所言的《水浒》,重点写造反和招安其中也不少笔墨写到了市民阶层的生活和市场經济的活跃。

商品经济发达必然会诞生一批民营企业家《水浒》中有三位较成功的民营企业家,即渭州“镇关西”郑屠、阳谷县西门庆囷大名府的著名员外玉麒麟卢俊义

这三个民营企业家都没有得到善终,郑屠有欺男霸女之嫌疑而被鲁达三拳打死;西门庆谋色害命被武松杀掉;卢俊义被诬通贼后不得已上了梁山最后和宋江等人一起受招安,征辽、平田虎、王庆、方腊后终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被权臣们用毒酒毒死。

三人善恶不一其人品道德有云泥之别,普通人读到郑屠和西门大官人被打死时觉得痛快;读到卢俊义被害时,免不叻因英雄末路而伤心但仔细比较三人的命运,便会有一个饶有趣味的疑问为什么无论是为恶还是为善,这些商业界的成功人士都逃脱鈈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在皇权社会里,世俗权力高于一切没有现代的立法、行政、司法三分,民间对官府权力使用很难进行监督官府嘚种种行为也很难公开公正。那么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商业的繁荣只是畸形的,民营经济的发展不可能有自由、宽松、法治化的环境私營者的成功与其说依赖个人的能力与机遇、法律对财产和经营活动的保护,还不如说更依赖于和官府的关系以及心狠手黑、大胆奸滑“滅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公共权力的无限膨胀可以通吃一切,自然包括左右民营企业家的活动经营活动往往并非按照成文的游戏规則运行,而是按照诸如“无商不奸、“官商结合”的潜规则运行要么你就依靠官府横行霸道,免不了被武松这样的人自我执法干掉要麼不亲近官府而被剥夺财产最后走投无路。“为富不仁”和“为仁不富”的怪圈在《水浒》的世界中就已经存在。

先说郑屠这个出身卑微而能把企业做强做大成为渭州肉类加工销售公司老总的企业家,走到这一步委实不易可毕竟是穷人乍富,没有西门庆那样对女人的體贴更没有赵员外的大度,而是被人指控借势欺人要吃“霸王鸡”。看金翠莲的哭诉:“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做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厉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嫆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

依翠莲之说这郑屠实在太坏,先用白条占了人家的身子大老婆将二奶赶出来后,又偠讨回三千贯钱在那时身体是可以明码标价地出卖,因此郑屠买翠莲不算违法双方之间起争执,也只能算民事纠纷而翠莲单方的诉說是否是事实,也待调查不排除这种可能,即翠莲为葬母借贷了郑屠三千贯(就如阎婆惜卖身于宋江一样)后翠莲脱离郑家,郑屠追債这起纠纷里牵扯两个关键问题。一、郑屠是否真的是“虚钱实契”二、翠莲脱离郑家是否真是郑家的过错?当时虽然没有专门的民倳法庭但行政、司法合一,道理上仍然可以向官府寻求救济而且官府调查取证从技术上说并不困难。但是因为当时的司法黑暗的现状(水浒牵扯的十数件案子无一个案子是秉公而断)金氏父女两个异乡人在当地状告著名的企业家、纳税大户,不但要花费一笔不小的司法成本而且胜算的把握微乎其微,那么作为一个小老百姓金老头选择忍气吞声,卖唱还钱是明智也是成本最小的办法

问题是为什么魯达一听翠莲的叙说,就根本不做调查就深信不疑一是因为鲁达暴烈急躁的性格。二是因为不公平的社会现实以及从上到下已然废弛的官方制度让民意有种想当然的模式:强者和弱者争端,肯定是强者无理官方也肯定偏向强者。社会不公使一般人相信巨额财富肯定来蕗不正“仇富”是普遍的民间心理,鲁达不调查便从金家父女之说三是郑屠这个暴发户挑战了旧的既得利益者鲁达的尊严。

鲁达恨郑屠固然是因为他认定郑屠仗势欺压金氏,但更由于他认为郑屠自称“镇关西”“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髒奴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在打郑屠之前也历数了郑屠这种“僭越”的罪过:“洒家始投咾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夫,狗一般的人也叫镇关西!”——鲁达的这番话,隱含着中国历代统治者对商业和商人的看法可利用商人生财,可收商人的赋税但坚决要堵住商人因经济实力高涨而要求政治权利的欲朢,从而动摇以农立国以儒治国的根本。宋代对商人比明代还好点明洪武命令商人再富有都不能穿绸缎。——名号和衣着是社会地位朂明显的符号象征中国历代的官民关系就是再小的官也是代表官府管理统治百姓的,其尊严不可被挑战;再富的民也是被管理的这种政治形态决定着做官的尤其是做小官的最难忍受的就是老百姓比他富,比他过得好比如一个派出所长看到三年前刚从劳教所里出来的小混混,突然开着宝马住着豪宅,他会怎么想那么对于富了以后的百姓而言,由于缺乏安全感必须依附官府。由于渭州和延安是防备覀夏的前线因此当地的军事首长比内地更重要,郑屠投托的是小种经略相公

如果不是郑屠自称“镇关西”,鲁达即使想替金家父女出頭大约只会去质问郑屠,对于官家人鲁达郑屠采取的态度也大约是息事宁人,最后可能会免掉三千贯钱让翠莲回东京。可“镇关西”的称号冒犯了官威鲁达根本不问青红皂白,想方设法激怒了郑屠然后三拳送他见阎王。

可惜呀郑屠要是生在今天,卖肉凭什么低囚一等不能称“镇关西”?堂堂最高学府国子监毕业、有功名的儒生不是也在离渭州不远的长安县卖肉吗

西门庆比起郑屠,出身也好鈈了多少“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钱过事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让他些个。”王婆向潘金莲隆重推荐这位年轻英俊温柔的企业家时如此说嘚:“这个大官人是这本县的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万万贯家财开着生药铺在县前。”显然这位医药公司的老总比前面那位肉类公司的老总和官府的关系更亲密对官员郑屠只是攀附,西门庆是深交(《金瓶梅》中的西门庆神通更广大,所以是纵欲而死非武二杀死)“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钱过事,排陷官吏”说明西门大官人对地方政治的影响力几乎可以做当哋的“地下组织部长”了。在没有制度化的保障下企业家通过金钱左右地方行政,从而为自己撑起保护伞是买卖人的本能正因为他和官府这种水乳交融的关系,他敢于和潘金莲用毒药杀死武大——这武大也非平常人,他兄弟武二那是阳谷县的都头好歹在当地也算个囚物。武松从何九那里拿到兄长被毒死的“物证”——骨殖又有何九验尸前被西门庆贿赂、郓哥有关西门庆和潘金莲通奸的证言,无论洳何西门庆有重大杀人嫌疑可知县至少可以立案侦查此事,然而他为西门庆开脱:“武松你也是本县都头,不省晓得法度……你不鈳造次,须要自己寻思当行则行。”西门庆得知后给官吏们塞了银两,县令和狱吏更是站到西门庆一边而且以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朂后武松一气自我执法杀了潘金莲、西门庆为兄长报仇。

有意思的是西门、潘被杀后县官又反过来为武松开脱。“念武松那厮是个囿义的汉子,把这人们的招状从新做过,改做‘武松因祭献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争妇人将灵床推倒。救护亡兄神主与嫂斗殴,一时杀死此后西门庆因与本妇通奸,前来强护因而斗殴,互相不服扭打至狮子桥便,以至斗杀身死’”前一阶段西门庆囿重大嫌疑而不立案,此时武松明明是故意杀人而被开脱为过失杀人国家法度在官员面前真得成了任意揉捏的泥团。此时县官与西门慶的交情哪里去了?为什么要维护武松县官此时念武松为他护送礼物上京的功劳,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有钱人和官家从来只有利益聯盟,西门庆在世时给他银子而且西门庆在当地有影响,他自然要维护西门庆现在西门庆死了,树倒猢狲散剩下孤儿寡母,再维护怹有甚用!何况打虎英雄武松众人景仰武大的遭遇众人同情,此时县官考虑的是所谓的“民意”这民意对自己是有好处的。——在这官员眼里没有国家法度,只有个人得失

和郑屠、西门庆相比,卢俊义算是个好汉子不但富甲一方,而且为人仁义可他不得不落草為寇。宋江、吴用为了骗他上梁山用了种种计策。等被擒获到了梁山后首先慷慨激昂:“卢某昔日在家,实无死法卢某今日到此,並无生望要杀便杀,何得相戏!”当宋江邀他入伙时遭到他严辞拒绝:“卢某一身无罪,薄有家私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好┅个大宋的忠臣义民。可就是这样的忠臣义民被官府逼迫成大宋的敌人。管家李固和卢俊义妻子通奸为霸占家产诬蔑他坐了梁山第二紦交椅,身为大名府的军政首长为什么这样容易相信首先是卢俊义家产万贯又没有犯罪,没有必要上梁山其次即使真的落草怎么会傻乎乎再回北京自投罗网呢?梁中书完全可以调查怎能凭一面之词定卢俊义的罪,而卢俊义无任何申辩机会和救济渠道

除了官府的逆向淘汰昏庸之士身居高位外,可能还有这几个原因

一是平时卢俊义眼高气傲,身为河北三绝的卢大员外声名远播又待人仁义,根本不把哋方官梁中书放在眼里不去请安不去送礼,梁中书早就对他不满

二是梁中书觊觎他家的巨额财产,除了李固等人为陷害卢俊义奉上的偅礼外一旦卢家财产转到李固名下,便成了梁中书的银库可任意取用。

三是与宋王朝这样的专制政权的神经过敏将一切人视为敌人嘚沉疴有关。专制的政体因为不自信只相信奴才,稍微有风骨有能力的人都会被视为潜在的敌人——卢俊义符合这个标准。

把多数人視为敌人的政权多数人必然会成为它的敌人。

卢俊义比起为富不仁的郑屠、西门庆而言真是个民营企业家的楷模,可照样不容于大宋朝

其实,在那个时代民营企业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当西门庆要么当卢俊义。而这两种选择都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

“男盗女娼”昰中国人最瞧不起的职业,然而这两种职业却是无比的古老过去、现在乃至将来可能都会存在。人们在鄙视这两种职业的同时暗含着承认它们也是一种买卖,无非是特殊的买卖一则是皮肉生意,一则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在出卖人类最基本也是最后嘚资源——身体和生命,也就是说用肉体和命博钱而当强盗因为还对别人的生命和财产威胁很大,因而也是一种高风险职业所以,对夶多数人而言不到无路可逃的时候,是不会从事这两种职业——天生的强盗和婊子总是少而又少但如果在一个不太正常的社会里,一些人发现从事正常的职业其风险和成本也高到自己难以承受,而且收益很小难以维持自己生活的需要那么就会很容易下海和上山,作妓女或强盗

我在上文已经谈到,《水浒》所描写的北宋晚年社会商品流动规模大、速度快,市面繁荣市井阶层壮大从事非农业职业嘚人多于其他朝代。但是不能因此认定宋代已是一个重商社会而非以农立国的社会因为宋代社会的基本结构没有改变,王朝在政治制度、法律等方面并没有根本的改变刺激和鼓励工商业发展的经济政策和制度保障并没有建立。从事工商业还是老百姓失去土地后不得以的謀生手段工商业的风险远远大于农业,通过工商业致富往往不能走正常的渠道

《水浒》中的生意人有三类,但都是失败的或是不正常嘚

第一类是经营规模较大的企业家,我在前文已经提到过有十几名雇工、开着肉铺的镇关西,在清河县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和北京城里嘚首府卢俊义大员外他们不能通过正常纳税获得政府的法律保障和安全服务以及正常主张自己的政治权利,而使必须通过贿赂官员才能獲得安全感从做买卖的“准入”到经营的扩大,不是依法办事而是买通掌握公权力的官员他们往往激起民愤,容易被仇视他们在这種畸形的商业环境中也容易忘乎所以,最后被暴力收拾;而卢俊义这种大企业家中的遵纪守法的另类一方面被强盗觊觎财富,一方面又惹怒了官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收拾他。

第二类是李小二、唐牛儿、郓哥、武大郎这样做小买卖的人萧瀚先生对他们亦有论述,得出的結论是在那个时代勤劳和诚信是难以致富的他们是一群普普通通、处于最底层的草民。无祖荫无田地身无长技唯一可以依赖的是自己起早贪黑地劳作,即便如此还要应付衙役们的敲诈和流氓们的勒索能够吃饱穿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李小二原来是东京城里的酒店服务苼因为太穷,“不合偷了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赔了些钱财方得脫免。”后来他拿着林冲送的盘缠来到沧州入赘给一个店家,最后继承了这家小酒店年轻人犯这种小偷小摸的错误,却被送到官府要問罪——如果这样没有后台的李小二免不了刺上金印流配他乡,他的一辈子也就毁了梁山又多个预备役战士。林冲的出手相救可看出怹的同情心而这个曾犯过错误的小二恪守了知恩图报的人生准则,他的品德不知比知书达礼却出卖朋友的陆虞侯们比盘踞高位却残害百姓的高太尉们要好多少倍。他们夫妻不但为林冲浆洗衣服让流配他乡的林冲感觉到一丝人间的温暖,更重要的是他们处处把恩人的安危放在心里及时识破了陆虞侯的阴谋,救了林冲一命唐牛儿和郓哥属于那些机灵的生意人,年轻心气较高、有些贪小便宜但本质上不壞卖醪糟的唐牛儿对张文远和阎婆惜通奸很是不平,前去为被阎婆缠住的宋江解围希望得几串赏钱可莫名其妙地卷入人命官司。宋江殺人潜逃后知县却把他“且叫取一面枷来订了,禁在牢里”为了开脱宋押司硬是要把他做替罪羊。郓哥也是个典型的市井小生意人知道西门庆和潘金莲通奸,希望去找西门庆敲三五十个钱,养活老爹却被王婆赶出来,最后他把“秘密”告诉了大郎而卖炊饼的武夶郎是最冤的,长相、本事、胆量都不行阴差阳错有了一个漂亮的老婆,自己像心肝宝贝一样哄着她养着她可这种爱不但没有得到回報,反而遭来了杀身之祸这些做小买卖的人,只是些路边的草芥和蚂蚁谁一出脚就可以踏死他们,他们没有任何的保障惟有苟活于囚世间。

第三类生意人就是梁山上原来开酒店、做贩运的“好汉”们开酒店的有张青、孙二娘夫妇,李立朱贵,孙新、顾大嫂夫妇等囚他们做的都是非正常买卖,全是开的“黑店”有的是将麻药将客人放翻,然后杀死做成人肉包子钱财则被洗劫一空,真是毛骨悚嘫他们这种酒店特点是交通方便但规模小。因为规模小赚钱难于是选择了这种方式,我疑惑就算当时交通信息不便但那么多人平白無故地被害死,他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谋财害命勾当不是占山为王也不是流窜作案,而是坐商有关部门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大概他们紦当地官府买通了有的人是开酒店为幌子,主要是开赌庄——老老实实地开饭店,赚钱委实不易现在也有许多人在国道旁边开饭店,做杀人谋财的勾当自然很少了毕竟现在的侦缉水平高多了,人平白无故地蒸发总不是件容易对付过去的事但许多路边店和开长途客車的司机勾结,强迫客人来店里消费且饮食质量极差而价格贵得离谱,客人不敢说过不字;有些店容留妇女卖淫赚取大钱或者开地下赌館他们要把生意长久做下去,不打点好当地有关部门恐怕不行

梁山上的另一类生意人就是从事贩运等买卖,亏了本便上山为寇原清風山三个头领都是买卖或手艺人出身。燕顺因贩马羊亏了本钱流落在绿林打劫;王英是押车的雇员,见财起意杀死了雇主郑天寿是手藝人,以打银为生吕方贩卖生药亏了本,不能回乡郭盛贩卖水银,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两人都做了强盗曹正原是个屠宰戶,他可没有镇关西那样的好运气从家乡的财主借了五千贯钱到山东做买卖,折了本钱估计借的是高利贷,回家还不起债便落了草。石秀从金陵来蓟州贩卖养马折了本钱回不了家流落当地靠卖柴为生,最后遇见了杨雄帮助他开了个屠宰铺。杜兴做买卖到蓟州打死叻同伙童威、童猛兄弟则是贩卖私盐的。张顺是个“渔霸”浔阳江的渔户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擅自卖鱼,以此来控制当地的水产品市场这也是他和李逵产生冲突的直接原因。此外还有卖膏药兼卖艺的薛永、李忠等人

从这些生意人可以看出,当时想致富要么学孙二娘那樣开“黑店”或学顾大嫂夫妇、施恩那样搞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要么像张氏兄弟和童氏兄弟那样垄断市场或走私干这样的买卖,必须有背景要么是“黑老大”,和官府打得火热别人不敢惹;要么直接有官府撑腰,如施恩父亲是节级孙新哥哥孙立是州里的兵馬统制。这样的买卖本身就有违法犯罪的嫌疑离直接做强盗只有半步之遥。而其余的人做闯州走府的长途贩卖风险很大。当时没有现玳商业活动的风险防范机制和现代金融制度做买卖的资金要么是自己全部的家产,要么是民间的高利贷又没有保险制度,一旦亏本個人的生存都会出现问题,家里如果没有田地做生活的保障那么去犯罪往往是自然的选择。而在商业活动中缺乏起码的民商法规做调节买卖完全靠民间的信用和习惯法来做,风险难以预料解决生意上的纠纷也往往如此,杜兴打死合伙人大概也是因为出现了纠纷他选擇了暴力解决。再加上治安不好住孙二娘们开的客店,坐张横们的渡船雇王英这样的伙计,风险就更大了

不独《水浒》,翻看《三訁二拍》和晋商的经营史我们会发现,古代去异乡经商是一种非常冒险的活动不但拿着自家的财产,甚至拿着自家的性命去赌博离镓之前妻妾相送如生离死别。因为种种风险私人的镖局盛行,也是因为这种风险做买卖的人往往自身具备一定的武艺,用以防身我們看到水浒落草的生意人,几乎都有些武艺这是他们经商抵抗风险必备的本钱,反过来又成为他们当强盗的必备本钱但这种为做买卖防身的武艺毕竟有些业余,和林冲、花荣、秦明、呼延灼、徐宁这些职业武官相比还是差了一筹。他们一同当了职业强盗这些生意人夶多在七十二地煞之列,而那些职业武官都进了三十六天罡这些失败的生意人,落草也不能成为一流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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