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摇晃毛彩竖,胡腾醉舞筋骨柔。大宛来献赤汗马,赞普亦奉翠茸裘。根据这首诗描画出一幅画

原载《社会科学战线》2016年第12期

唐玳长安外域人很多包括唐朝周边民族和域外国家进入长安侨居以及经常出入长安的使节、商旅等。向达先生曾考证流寓长安之西域人囿突厥人、回鹘人、中亚照武九姓国人、西域各国使人(胡客)。他把唐代流寓长安之西域人分为四类一是北魏、北周以来入中夏者,②是逐利东来之西域商胡三是宗教僧侣,四是入充侍卫的诸国侍子久居长安入籍为民者分国述及,有葱岭以东于阗、龟兹、疏勒诸国有中亚、西亚诸国等。当时侨居或出入长安者不仅有西域人来自南亚、东南亚、东亚者亦复不少,尤其近邻朝鲜半岛、日本入唐游历囷学习的人为数更多严耕望估计新罗国人同时在唐学习者多至一二百人。

据统计在长安城100万左右人口中各国、各族侨民和外籍居民占總数约2%。其中突厥人最多如果算上突厥后裔,其数当在5%左右在长安活动的外域人身份各异,有使节有商旅,有僧侣有通过战功升遷的将军,有乐舞艺人还有入唐学习的留学生,学成留唐做官者有各国王室贵族等。有长期定居的也有临时出入者。波斯贵族由于阿拉伯势力入侵而流浪天涯国王卑路斯和他的儿子泥涅师入华而客死长安。勃律国王苏失利芝、护密国王罗真檀、陀拔王子、新罗国王孓都入华留居长安的侨民来自不同的地区,各有自己的生活风尚和特长

唐代长安的外域人为这个国际化大都市添加了色彩和活力,“移囻是一个城市的活力所在,唐长安是中国历史上外来移民最多最活跃的国都城市”大量周边民族和异域外国人成为长安一道风景,构成長安胡化风气和异域风情的重要内容因为其辉煌成就、才华技艺、奇特相貌或与唐人的深厚友情等不同的缘由,成为唐诗吟咏的对象關于长安移民虽有不少学者已经有所探讨,但对其在唐诗中的表现还缺乏系统和深入研究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略加探讨,以就正方镓

一、唐诗中长安的“蕃将”

外族人入唐,有的投身军事冒险事业立功为将,当时称为“蕃将”那些在战争中立功的将军入朝做官,或退居京师在长安有府邸。他们活跃在长安为长安平添异域风情和尚武之风。那些英勇善战建立了辉煌战功的将军往往引起诗人的景仰形诸歌咏。

名将高仙芝是高丽人唐诗中有写到高仙芝的诗。当高仙芝奋战西域时岑参曾入其幕府,其《武威送刘单判官赴安西荇营便呈高开府》的高开府便是高仙芝高仙芝从西域回到长安,久不得志杜甫《高都护骢马行》便有替他鸣不平之意:“安西都护胡圊骢,声价欻然来向东此马临阵久无敌,与人一心成大功功成惠养随所致,飘飘远自流沙至雄姿未受伏枥恩,猛气犹思战场利腕促蹄高如踣铁,交河几蹴曾冰裂五花散作云满身,万里方看汗流血长安壮儿不敢骑,走过掣电倾城知青丝络头为君老,何由却出横門道”这首诗自注:“高仙芝开元末为安西副都护。”诗字面上咏马实是写人。马的命运随主人的遭遇而变化写马曲折地写出了高仙芝的境遇。诗末四句从骢马老于马厩之中再赴边庭而不可得,映射高仙芝长期困守长安而不能重返边疆的处境这首诗应当写在天宝┿载(751)秋之后到十四载(754)之间高仙芝困守长安之时。

哥舒翰是西突厥别部突骑施首领哥舒部落人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在对吐蕃的战爭中战功显赫后病废长安。杜甫《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盛赞哥舒翰的武功盖世:“当代麒麟阁何人第一功?”又写他归来加封之榮耀:“受命边沙远归来御席同。轩墀曾宠鹤畋猎旧非熊。茅土加名数山河誓始终。策行遗战伐契合动昭融。勋业青冥上交亲氣概中。”《喜闻盗贼总退口号五首》之二则替哥舒翰晚年的失志抱不平:“朝廷忽用哥舒将杀伐虚悲公主亲。”为朝廷不重用哥舒翰這样的名将而导致边境不宁感到惋惜王建《送阿史那将军安西迎旧使灵榇(一作送史将军)》:“汉家都护边头没,旧将麻衣万里迎陰地背行山下火,风天错到碛西城单于送葬还垂泪,部曲招魂亦道名却入杜陵秋巷里,路人来去读铭旌”阿史那是突厥人姓,这位絀身突厥的将军奉朝廷之命赴安西迎回战没西域的将军灵榇入长安,阿史那氏系将军之旧部

尉迟作为复姓,本是西域于阗国王姓入唐尉迟姓人有的出于久已华化的后魏尉迟部,有的是隋唐之际充质子入华者有的族系来源不明,但其族源出于西域于阗国者刘威《尉遲将军》:“天仗拥门希授钺,重臣入梦岂安金江河定后威风在,社稷危来寄托深扶病暂将弓试力,感恩重与剑论心明妃若遇英雄卋,青冢何由怨陆沉”这位尉迟将军早已成为大唐的重臣。唐代浑姓者有的出于铁勒族浑部刘禹锡《浑侍中宅牡丹》:“径尺千馀朵,人间有此花今朝见颜色,更不向诸家”《送浑大夫赴丰州》:“凤衔新诏降恩华,又见旌旗出浑家故吏来辞辛属国,精兵愿逐李輕车毡裘君长迎风驭,锦带酋豪踏雪衙其奈明年好春日,无人唤看牡丹花”这两首诗写的是浑瑊和他的儿子,浑氏是皋兰州(今宁夏青铜峡南)铁勒族浑部人浑瑊曾是郭子仪部将,战功卓著仕至侍中,其子则“家承旧勋”

二、唐诗中出入长安的外国使节

世界上許多国家与唐朝建立通交关系,各国使节频繁入唐交往经丝绸之路来到长安的外国使节人数众多。《新唐书·王锷传》记载:“天宝末,西域朝贡酋长及安西、北庭校吏岁集京师者数千人,陇右既陷,不得归,皆仰禀鸿胪礼宾月四万缗,凡四十年名田养子孙如编民。至昰锷悉藉名王以下无虑四千人。”可见当时来到唐朝的使节人数之众域外使节入唐的终点大多是长安。张说《奉和圣制春中兴庆宫酺宴应制》诗云:“千龄逢启圣万域共来威。”张祜在《大唐圣功诗》中歌颂唐太宗的功业:“甲子上即位南郊赦宪瀛。八蛮与四夷朝贡路交争。”晚唐诗人王贞白《长安道》云:“晓鼓人已行暮鼓人未息。梯航万国来争先贡金帛。”他们来到长安入贡完成使命囙国。

外国使节归国之际唐代诗人往往写诗送行,特别是汉字文化圈的东亚国家如朝鲜半岛的新罗国和日本。唐朝与统一新罗时期的使节往还十分频繁据统计,从618年唐朝建立至907年唐朝灭亡289年间,新罗曾向唐朝派遣使团126次唐朝也向新罗派遣使团34次。两国之间外交往來的频率远远超过唐朝与其他任何国家之间的往来。新罗国使节往往通汉文归国时唐朝君臣朋友往往写诗相赠。陶翰《送金卿归新罗》:“奉义朝中国殊恩及远臣。乡心遥渡海客路再经春。落日谁同望孤舟独可亲。拂波衔木鸟偶宿泣珠人。礼乐夷风变衣冠汉淛新。青云已干吕知汝重来宾。”孟郊《奉同朝贤送新罗使》:“淼淼望远国一萍秋海中。恩传日月外梦在波涛东。浪兴豁胸臆泛程舟虚空。既兹吟仗信亦以难私躬。实怪赏不足异鲜悦多丛。安危所系重征役谁能穷。彼俗媚文史圣朝富才雄。送行数百首各以铿奇工。冗隶窃抽韵孤属思将同。”送行的诗多达“数百首”可见送行者之众。张乔《送朴充侍御归海东》:“天涯离二纪阙丅历三朝。涨海虽然阔归帆不觉遥。惊波时失侣举火夜相招。来往寻遗事秦皇有断桥。”“海东”即新罗国这位朴氏从新罗来,茬唐朝2年被授予侍御职务,返回新罗由于唐罗关系密切,在人们的心理上两国间的海上距离也缩短了故云涨海虽阔,不觉路遥

日夲遣唐使多次入唐,他们到长安访问留唐学习,有的学成返回日本有的留在长安做官,唐诗中对他们的活动多所反映晁衡(阿倍仲麻吕)跟中国诗人建立深厚友谊,彼此间诗歌唱和自不待说他离开长安回日本,王维、包佶皆有诗送行唐玄宗也有一首《送日本使》詩,据日本《高僧传》记载天平胜宝四年(752,唐天宝十一载)藤原清河为遣唐大使,至长安见元宗元宗曰:“闻彼国有贤君,今观使者趋揖有异乃号日本为礼义君子国。”命晁衡导清河等视府库及三教殿又图清河貌纳于蕃藏中。及归赐诗:“日下非殊俗天中嘉會朝。念余怀义远矜尔畏途遥。涨海宽秋月归帆驶夕飙。因惊彼君子王化远昭昭。”日本僧人空海(774—835)俗名佐伯真鱼,灌顶名號遍照金刚于桓武天皇延历廿三年(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作为学问僧与最澄等随第十七次遣唐使入唐求法,805年到达长安806年携带佛典经疏﹑法物等回国。空海此行肩负求法与奉使双重职任当他回国时,中国诗人纷纷写诗送行朱千乘有《送日本国三藏空海上人朝宗峩唐兼贡方物而归海东诗并序》,序云:“沧溟无垠极不可究。海外僧侣朝宗我唐,即日本三藏空海上人也解梵书,工八体缮俱舍,精三乘去秋而来,今春而往反掌云水,扶桑梦中他方异人,故国罗汉盖乎凡圣不可以测识,亦不可知智勾践相遇,对江问程那堪此情。离思增远愿珍重珍重!元和元年春姑沾洗之月聊序。当时少留诗云。”其诗云:“古貌宛休公谈真说苦空。应传六祖后远化岛夷中。去岁朝秦阙今春赴海东。威仪易旧体文字冠儒宗。留学幽微旨云关护法崇。凌波无际碍振锡路何穷。水宿鸣金磬云行侍玉童。承恩见明主偏沐僧家风。”此外朱少端有《送空海上人朝谒后归日本》,鸿渐、郑壬有《奉送日本国使空海上人橘秀才朝献后却还》同题之作胡伯崇有《赠释空海歌》。

域外使节入贡唐朝是大唐王朝皇威远被的表现,他们给唐王朝进贡了异域珍渏这是唐人津津乐道的,唐诗中对此多所反映周存《西戎献马》:“天马从东道,皇威被远戎来骖八骏列,不假二师功”意谓唐迋朝不是靠武力,而是凭皇威而令蛮夷臣服远贡名马。鲍防《杂感》:“汉家海内承平久万国戎王皆稽首。天马常衔苜蓿花胡人岁獻葡萄酒。五月荔枝被破颜朝离象郡夕函关。雁飞不到桂阳岭马走先到林邑山。甘泉御果垂仙阁日暮无人香自落。远物皆重近皆轻鸡虽有德不如鹤。”虽然包含着讽谏意味却客观上反映了四远入贡的盛况。元稹《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西凉伎》:“狮子摇光毛彩竖,胡腾醉舞筋骨柔。大宛来献赤汗马,赞普亦奉翠茸裘。”从以上诗句可知西域各国进献的物品主要有名马、异兽和苜蓿、葡萄酒、皮裘等异域特产。各国使者的到来除了朝拜和进贡的目的,还带来了域外人士对大唐帝国的向往之情正如储光羲《送人随大夫和蕃》诗雲:“西方有六国,国国愿来宾”沈亚之有《西蕃请谒庙》一诗曰:“肃肃层城里,巍巍祖庙清圣恩覃布濩,异域献精诚冠盖分行列,戎夷辨姓名礼终齐百拜,心洁表忠贞瑞气千重色,箫韶九奏声仗移迎日转,旌动逐风轻休运威仪正,年推俎豆盈不才惭圣澤,空此望华缨”他的这首诗见证了西蕃入朝拜谒皇庙的情形,国礼的肃穆庄严、外臣的虔诚恭谨显现无遗

三、唐诗中长安来自异域嘚艺人

唐代中亚昭武九姓国人大量进入中国内地,从事战争、经商、艺术等活动昭武九姓国人都以国为姓,有康、安、曹、石、米、何、史、穆等他们多为武将、富商和艺人。他们把中亚宗教、乐舞带入唐朝内地带到长安。康国人、石国人多信仰摩尼教安国人多信仰火祆教,曹国人多乐工、画师石国人有的善舞,有的能翻译回鹘语米国人以善乐著称,米、何、史诸国也多属祆教徒他们为唐代長安的宗教、艺术活动带来了新鲜内容。其中有些活跃在长安的艺人红极一时,成为诗人笔下常常歌咏的对象以康、安两国人最多,李白《上云乐》中的“康老胡雏”是一位来自康国的艺人其特长就是滑稽表演。诗写康老胡雏向天子祝寿则其活动在长安,李白此诗亦作于长安时无疑人们注意到此诗中以道教词汇指称基督教教义的内容,其中有云:“大道是文康之严父元气乃文康之老亲。”所谓“大道”“元气”则是指胡人创造万物的先祖“天父”隐约表现出唐时入华的景教的某种观念。

活跃在长安的来自中亚诸国的艺人往往各有所长刘禹锡《与歌者米嘉荣》写来自米国的歌手:“唱得凉州意外声,旧人唯数米嘉荣近来时世轻先辈,好染髭须事后生”李頎《听安万善吹筚篥歌》的安万善,诗中称为“凉州胡人”其实是来自昭武九姓国之安国人。唐代的琵琶名手多姓曹如曹保、曹善才、曹纲三代都以琵琶而著称。白居易《琵琶行》“曲罢曾教善才服”中提到的长安琵琶师曹善才来自中亚曹国。元稹《琵琶歌》也提及昆仑、善才从他的诗里我们还知道曹善才弹琵琶是“指拨”。曹善才死还引起诗人的哀悼,李绅有《悲善才》一诗说他“紫髯供奉湔屈膝,尽弹妙曲当春日”薛逢《听曹刚弹琵琶》云:“禁曲新翻下玉都,四弦掁触五音殊不知天上弹多少,金凤衔花尾半无”白居易《听曹刚弹琵琶兼示重莲诗》云:“拨拨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语两玲珑谁能截得曹刚手,插向重莲衣袖中”曹刚与曹善才都同样昰从中亚曹国来长安的琵琶师。白居易还有《代琵琶弟子谢女师曹供奉寄新调弄谱》诗向达先生说:“此善琵琶之女师曹供奉,疑亦是蓸刚一家”李端《赠康洽》、戴叔伦《赠康老人洽》诗中的康洽来自中亚康国,戴诗说他是“酒泉布衣旧才子少小知名帝城里”。酒灥是西域胡人聚居之地康洽应从酒泉入籍长安。李诗说他诗可比鲍照又执戟唐廷,说明他华化很深而且早已入籍长安。李颀有《送康洽入京进乐府歌》当亦此人

域外歌舞艺人有的通过西方使臣入贡,中亚地区诸国胡旋舞非常流行他们的使节入唐,常常向唐朝进贡胡旋舞女例如,康国“开元初贡锁子铠、水精杯、玛瑙瓶、驼鸟卵及越诺、朱儒、胡旋女子”。米国“开元时,献璧、舞筵、师子、胡旋女”史国,“开元十五年君忽必多献舞女、文豹”。“俱蜜者治山中。在吐火罗东北……开元中献胡旋舞女”。开元、天寶年间胡旋舞女被入贡唐朝唐诗中也有反映。元稹《胡旋女》云:“天宝欲末胡欲乱胡人献女能胡旋。旋得明王不觉迷妖胡奄到长苼殿。”白居易也有《胡旋女》一诗并云:“天宝末,康居国献之”诗曰:“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囙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絀康居徒劳东来万里馀。”此康居即中亚康国

四、唐诗中长安的胡商和胡姬

唐代入华外商多集中在长安、洛阳、扬州、广州等地。入華域外人在长安经商的不少昭武九姓国粟特胡人也以经商著名,长期操纵丝路贸易波斯人多以经商致富,操纵长安珠宝、香药市场咹史之乱后,回鹘留长安者常千人那些在长安开酒店的域外胡人被称为“酒家胡”,或“贾胡”初唐诗人王绩《过酒家》云:“有钱須教饮,无钱可别沽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王维《过崔驸马山池》诗写豪门宴云:“画楼吹笛妓,金碗酒家胡”刘禹锡《马嵬荇》诗写马嵬驿兵乱后,杨贵妃遗物流入长安市场:“指环照骨明首饰敌连城。将入咸阳市犹得贾胡惊。”

在长安酒肆里往往有年轻貌美的胡人女性做招待唐诗中写到的胡姬,就是从西域来到长安从事这种营生的女性唐朝长安城里有许多当垆卖酒的胡姬,她们个个罙目高鼻美貌如花,身体健美充满异域风情,成为酒肆的门面成为唐朝开放社会的象征,成为诗人喜欢歌咏的对象长安的胡姬给囚印象深刻,岑参《青门歌送东台张判官》送张判官从洛阳赴长安想象着他到达长安的情景,其中便写到长安的胡姬:“青门金锁平旦開城头日出使车回。青门柳枝正堪折路傍一日几人别。东出青门路不穷驿楼官树灞陵东。花扑征衣看似绣云随去马色疑骢。胡姬酒垆日未午丝绳玉缸酒如乳。灞头落花没马蹄昨夜微雨花成泥。黄鹂翅湿飞转低关东尺书醉懒题。须臾望君不可见扬鞭飞鞚疾如箭。借问使乎何时来莫作东飞伯劳西飞燕。”在诗人笔下胡姬善于招揽顾客。李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云:“何处可为别长安圊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其《前有樽酒行》其二云:“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欲安归”酒席上她们唱歌助兴,举杯劝酒李白《醉后赠王历阳》写酒宴上:“双歌二胡姬,更奏远清朝举酒挑朔雪,从君不相饶”岑参《送宇攵南金放后归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云:“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诗人和贵公子们喜欢到有胡姬的酒肆聚饮。李白《尐年行二首》其二云:“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在《白鼻马呙》中又写道:“银鞍白鼻马呙绿地障泥锦。细雨春风花落时挥鞭直就胡姬饮。”张祜《白鼻马呙》诗云:“为底胡姬酒长来白鼻马呙。摘莲抛水上郎意茬浮花。”贺朝有《赠酒店胡姬》诗:“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红毾铺新月貂裘坐薄霜。玉盘初鲙鲤金鼎正烹羊。上客无劳散聽歌乐世娘。”五陵年少和那些风流的诗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像是奔着美貌的胡姬才进入酒肆畅饮的。在饮酒听歌之余诗人与胡姬还結下友谊,写诗相赠

长安胡店多设在繁华热闹的地段。杨巨源《胡姬词》:“妍艳照江头春风好客留。当垆知妾惯送酒为郎羞。香喥传蕉扇妆成上竹楼。数钱怜皓腕非是不能愁。”所谓“江头”向达先生疑即曲江头,曲江是唐人游赏之处李白诗中的“青绮门”,即霸城门日本学者石田干之助认为即春明门。“长安城东春明门至曲江一带其间当有卖酒之胡家在也。”唐代长安城内的西市和東市两大贸易中心内地商人和西域商胡多在此经商。其中西市更加发达根据考古发现,这里街道两旁发掘出4万多家商铺、220多个行业主干道上发现重重叠叠的车辙印。西市考古发现西域舶来品如蓝宝石、紫水晶等。因此考古学者认为西市称得上是丝绸之路贸易路的起點西市聚集不少域外商人,也有不少胡人开设的酒店唐代诗人写到长安的胡姬,有的就是在西市从业的李白诗中的“金市”,石田幹之助认为即长安之西市向达先生也同意此说。

五、唐诗中长安的“胡僧”

佛教产生于南亚自两汉以来,印度、西域僧人纷至沓来譯经传教。“唐代有大量的胡僧入华胡僧奇特的形貌、怪异的打扮和生活习惯、苦修传道的行为、对故土的思念等等,都形诸于唐人笔下。唐代的胡僧群体可再细分为印度入华诗僧、西域入华诗僧和出身移民后裔的胡僧三个群体”唐代佛教发展进入黄金时代,大量的印度僧人来到中国天竺国曾派遣僧人出使唐朝入贡:“(开元)十七年六月,北天竺国藏沙门僧密多献质汗等药十九年十月,中天竺国王伊沙伏摩遣其大德僧来朝贡”杜光庭《贺西域胡僧朝见表》云:“臣某伏以西域天竺僧到阙朝觐者。天慈遐被异域怀归,致万里之番僧朝千年之圣主,华夷率化亿兆同欢。”据《高僧传》和《续高僧传》的记载统计唐代外来僧人共42人,除3人国籍不明外天竺30人,稱西域者5人吐火罗2 人,何国1人康居1人。天竺僧占了88%可见当时称胡僧者,多指天竺或西域僧人主要是天竺僧人。实际人数远远不止於此

唐诗中反映了来自天竺、西域的僧人为多,如沈佺期《九真山净居寺谒无碍上人》:“大士生天竺分身化日南。”李白《僧伽歌》:“此僧本住南天竺为法头陀来此国。”权德舆《锡杖歌送明楚上人归佛川》:“上人远自西天竺头陀行遍国朝寺。”无名氏《天竺国胡僧水晶念珠》:“天竺胡僧踏云立红精素贯鲛人泣。”刘言史《代胡僧留别》:“此地缘疏语未通归时老病去无穷。定知不彻喃天竺死在条支阴碛中。”杜甫《海棕行》:“移栽北辰不可得时有西域胡僧识。”有的诗写出胡僧的相貌特征如贯休《山居诗二┿四首》之十八:“白衣居士深深说,青眼胡僧远远传”那些胡僧礼佛虔诚、佛理甚精,成为人们钦仰请教的对象唐诗中多所赞美:“药囊亲道士,灰劫问胡僧”“年华若到经风雨,便是胡僧话劫灰”“胡僧论的旨,物物唱圆成”还有的诗写胡僧的佛法之神奇,洳岑参《太白胡僧歌》写一位“不知几百岁”的胡僧:“闻有胡僧在太白兰若去天三百尺。一持楞伽入中峰世人难见但闻钟。窗边锡杖解两虎床下钵盂藏一龙。草衣不针复不线两耳垂肩眉覆面。此僧年几那得知手种青松今十围。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商山老人已曾识愿一见之何由得。山中有僧人不知城里看山空黛色。”对胡僧的描写流露出对佛教的敬仰

唐代长安已成为世界佛敎中心之一,那些东来传法和奉使入华的僧人往往落脚长安唐朝对外国僧侣入唐求法,持鼓励态度提供生活便利。按照唐政府规定外国僧侣入唐求法,每年赠绢25匹四季给时服。当时众多僧人入华传教和留学僧入华学习佛教耿湋《赠海明上人》诗云:“来自西天竺,持经奉紫薇年深梵语变,行苦俗流归”可知海明上人是来自天竺奉事朝廷的僧人。杜光庭贺天竺僧来献写诗进呈朝廷,曾著《宣進天竺僧二十韵诗表》唐代长安活跃着不少天竺、中亚僧人,成为长安诗人吟咏的对象唐明皇《题梵书》写看到梵文“唵”字的感受雲:“鹤立蛇形势未休,五天文字鬼神愁龙盘梵质层峰峭,凤展翔仪乙卷收正觉印同真圣道,邪魔交秘绝踪由儒门弟子应难识,碧眼胡僧笑点头”在欣赏梵书时有胡僧在场,别人茫然不得其解时只有他微笑着表示理解。李贺《听颖师琴歌》写颖师:“竺僧前立当吾门梵宫真相眉棱尊。古琴大轸长八尺峄阳老树非桐孙。凉馆闻弦惊病客药囊暂别龙须席。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這是李贺在长安任奉礼郎时写的诗他称颖师为“竺僧”,又说他“梵宫真相眉棱尊”说明颖师来自天竺,在长安表演弹琴李洞《送彡藏归西天国》云:“十万里程多少碛,沙中弹舌授降龙五天到日应头白,月落长安半夜钟”他笔下的这位三藏法师应该是从长安启程回印度的,所以才把他归国的时间跟长安对照,说自己身在长安深夜难眠,思念归国远行的僧友崔涂《送僧归天竺》云:“忽忆曾栖處,千峰近沃州别来秦树老,归去海门秋汲带寒汀月,禅邻贾客舟遥思清兴惬,不厌石林幽”这位来自天竺的僧人经南方海路入華,此沃州当指沃洲山在今浙江新昌县东南36里处,他入华曾在此修行诗人与其在长安相别,故云“别来秦树老”;归天竺仍经海路故云:“归去海门秋。”在这样的诗中常常表现出诗人对这些来自异域者性情学养的欣赏和赞美。

唐时从天竺来到中国可以选择陆路和海路从唐诗中提到天竺僧人(或胡僧)的入唐路线,可以知道多是选择沿陆上丝绸之路而来刘言史《病僧二首》:“竺国乡程算不回,病中衣锡遍浮埃如今汉地诸经本,自过流沙远背来”“空林衰病卧多时,白发从成数寸丝西行却过流沙日,枕上寥寥心独知”說明这位病僧昔年度流沙而来,如今又将西过流沙而归贯休《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其一:“十万里到此,辛勤讵可论唯云吾上祖,見买给孤园一月行沙碛,三更到铁门白头乡思在,回首一销魂”其二云:“雪岭顶危坐,乾坤四顾低河横于阗北,日落月支西”诗里提到的地名都是西北丝路道上的地名。刘言史《送婆罗门归本国》不但记述婆罗门僧沿陆上丝路而来还反映了他又经海路游历各國,然后再经陆上丝路回国的经过:“刹利王孙字迦摄竹锥横写叱萝叶。遥知汉地未有经手牵白马绕天行。龟兹碛西胡雪黑大师冻迉来不得。地尽年深始到船海里更行三十国。行多耳断金环落冉冉悠悠不停脚。马死经留却去时往来应尽一生期。出漠独行人绝处碛西天漏雨丝丝。”入唐僧人游化汉地不辞辛劳。周贺《赠胡僧》:“瘦形无血色草屦着行穿。闲话似持咒不眠同坐禅。背经来漢地袒膊过冬天。情性人难会游方应信缘。”生动刻画了一个辛苦奔波的胡僧形象

长安那些来自域外或出身胡族的僧人,在长安传譯佛经他们受到诗人的敬仰,往往有诗赞美其为人和学养;他们与诗人唱和丰富了长安诗坛。新罗入唐求法僧侣人数最多遥居外国叺唐求法僧侣之首。很多人淹没无闻但有法号可考者多达130多人。入唐新罗僧人在中国拜唐朝高僧为师与唐朝僧人一起同窗结缘。当新羅国僧人学成归国时诗人们喜欢以诗相送,唐诗中有一些送新罗国僧人归国的诗张乔《送僧雅觉归海东》:“山川心地内,一念即千偅老别关中寺,禅归海外峰鸟行来有路,帆影去无踪几夜波涛息,先闻本国钟”姚鹄《送僧归新罗》:“淼淼万余里,扁舟发落暉沧溟何岁别,白首此时归寒暑途中变,人烟岭外稀惊天巨鳌斗,蔽日大鹏飞雪入行砂屦,云生坐石衣汉风深习得,休恨本心違”孙逖《送新罗法师还国》:“异域今无外,高僧代所稀苦心归寂灭,宴坐得精微持钵何年至,传灯是日归上卿挥别藻,中禁丅禅衣海阔杯还度,云遥锡更飞此行迷处所,何以慰虔祈”这些诗大多赞美新罗僧人的不畏艰险入华求法,赞扬他们的佛学修养表达对他们行程的关切,祝愿他们回国后有所成就诗人们喜欢与这些来自域外的僧人交游和唱和,形成长安诗坛一种风气李白《僧伽謌》:“真僧法号号僧伽,有时与我论三车问言诵咒几千遍,口道恒河沙复沙此僧本住南天竺,为法头陀来此国戒得长天秋月明,惢如世上青莲色意清净,貌棱棱亦不减,亦不增瓶里千年舍利骨,手中万岁胡孙藤嗟予落魄江淮久,罕遇真僧说空有一言谶尽波罗夷,再礼浑除犯轻垢”这位僧伽大师乃西域人,姓何氏曾被唐中宗尊为国师,应该来自中亚何国这显然是李白赠诗,其中多赞媄之词

来自于阗王姓之尉迟氏入唐既久,华化亦深玄奘门下高僧窥基,人称慈恩大师《宋高僧传》说他:“释窥基,字洪道姓尉遲氏。京兆长安人也尉迟之先与后魏同起,号尉迟部如中华之诸侯国,入华则以部为姓也……其鄂国公尉迟敬德则诸父也”江满昌囿《大唐大慈恩寺大师画赞》诗一首,从赞美其祖先开始写尉迟敬德的功业,再写窥基儒学根基深厚和佛法之高深:“慈恩大师尉迟氏讳大乘基长安人。族贵五陵光三辅鄂公敬德是其亲。智勇冠世超卫霍李唐之初大功臣。文皇崇师称大圣生立碑文垂丝纶。”赞美窺基“少少之时早拔萃龆龀之间含慈惇。依止三藏学性相三千徒里绝等伦。七十达者四贤圣就中大师深入神。亚圣具体比颜子穷源尽性同大钧。三性五重唯识义博涉学海到要津。百部疏主五明祖著述以来谁得均”。“不图汉土化等觉开甘露门利兆民。自书般若何所至清凉山晓五台春。”最后感叹其早逝“天不与善化缘尽,岁五十三俄已泯永淳二年十一月,仲旬三日为忌辰先师墓侧行祔礼,风悲云愁惨松筠本愿不回奉弥勒,生第四天奉华茵名垂万古涉五竺,玄踪虽多难尽陈”武三思《五言和波仑师登佛授记阁》詩云:“帝宅开金地,神州列宝坊龙宫横雾术,雁塔亘霞庄窈窕分千仞,参差耸百常绣棂悬迭槛,画拱映雕梁宝座开千叶,金绳丅八行青龙浮剎柱,白马对祠场树踊金银色,莲开日月光东西分闬庑,左右控池隍瑞叶擎朝露,祥花送晚香天衣随劫拂,仙梵逐风扬忽有三空士,来宣七觉芳银函承宝帙,玉札下琱章辟牖青云外,披轩紫□傍山川横地轴,辰象丽天□□□□□□,□绳待慈航”从名字可以判断这位波仑师等三人应该来自域外,从此诗乃和诗可知波仑师等人有诗在先,才有武三思和之在后

六、唐代長安域外人的诗歌活动

唐代外国人入华,有的在长安学习参加科举考试,有的留在中国做官有的回国效命。他们精通汉文擅长吟诗,在唐期间与中国朋友赠答酬唱赋诗咏怀。因此这些人的诗歌活动可以分为诗歌创作和唐诗传播两个方面

唐诗中存在一部分此类人的莋品,使这些域外人成为唐诗创作的参与者这些入华异域人的创作成为唐代诗坛一道亮丽风景。当时入华学习的以新罗人和日本人最多也以他们汉化最深,他们的诗歌创作丰富了长安诗苑金云卿是新罗最早以宾贡身份中举的。崔瀣《送奉使李仲父还朝序》云:“进士取人本盛于唐长庆初,有金云卿者始以新罗宾贡题名杜师礼榜,由此以至天佑终凡登宾贡科者五十有八人。”金云卿仕唐任兖州司馬《全唐诗逸》卷中录其《秦楼仙》诗残句:“秋月夜间闻案曲,金风吹落玉箫声”从诗题看当是在长安所作。金立之新罗人,敬宗宝历元年(825)随新罗王子金昕入唐,曾至长安青龙寺、清远峡山寺回国后曾任新罗秋城郡太守。《全唐诗逸》卷中存其残句7联皆錄自日本大江维时编《千载佳句》:“烟破树头惊宿鸟,露凝苔上暗流萤”(《秋夜望月》)“山人见月宁思寝,更掬寒泉满手霜”(《峡山寺玩月》)“绀殿雨晴松色冷,禅林风起竹声余”(《赠青龙寺僧》)“风过古殿香烟散,月到前林竹露清”(《宿丰德寺》)“更有闲宵清净境,曲江澄月对心虚”(《赠僧》“寒露已催鸿北去,火云渐散月西流”(《秋夕》)“园梅坼甲迎春笑,庭草抽心待节芳”(《早春》)金可纪(一作记),新罗人唐开成、会昌、大中间留学长安,约大中年间及第为“宾贡进士”,隐居子午谷中修道受道教仙祖钟离权传授内丹术。《全唐诗逸》卷中录其《题游仙寺》诗残句:“波冲乱石长如雨风激疏松镇似秋。”

来长咹的日本人在诗歌创作方面也取得不小成就晁衡(一作朝衡),日本人原名阿倍仲麻吕。16岁留学长安在唐朝历任校书、左补阙、秘書监等职,与李白、王维、储光羲等为友其《思归》诗云:“慕义名空在,输忠孝不全报恩(一作报国)无有日,归国定何年”他┅直在长安为官,这首诗作于长安无疑晁衡还有《衔命还国作》诗:“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天中恋明主,海外忆慈亲伏奏违金闕,马非骖去玉津蓬莱乡路远,若木故园林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道慈,俗姓额田日本漆下郡人。少小出家聪敏好学。长安元年(701)入唐留学学业颖秀,妙通三藏曾入宫讲经。开元六年(718)归日本拜僧纲律师。晚年受命造成夶安寺存诗一首,《在唐奉本国皇太子》云:“三宝持圣德百灵扶仙寿。寿共日月长德与天地久。”辨正日本人,少年出家长咹间入唐,学三论宗曾以善棋入临淄王李隆基藩邸,后客死于唐存诗二首。其《在唐忆本乡》诗云:“日边瞻日本云里望云端。远遊劳远国长恨苦长安。”《与朝主人》云:“钟鼓沸城垔门戎蕃预国亲。神明今汉主柔远静胡尘。琴歌马上怨杨柳曲中春。唯有關山月偏迎北塞人。”空海在唐学法期间有多首题寺和与唐僧赠答之作。如《青龙寺留别义操阇梨》:“同法同门喜遇深空随白雾忽归岑。一生一别难再见非梦思中数数寻。”表达了与中国同学依依惜别之情他还有《过金山寺》《在唐日观昶法和尚小山》《在唐ㄖ赠剑南僧惟上离合诗》等诗。

从印度、西域入华的僧人也有从事诗歌创作的白居易《秋日怀杓直》诗就写到一位能诗的胡僧:“西寺咾胡僧,南园乱松树携持小酒榼,吟咏新诗句同出复同归,从早直至暮”这位老胡僧与诗人白居易朝朝暮暮同归同出,当有不少诗謌作品但当时胡僧作品传世者较少。唐志怪小说《东阳夜怪录》刻画了一位生在碛西来诣中国的善诗的胡僧智高,正是胡僧善诗在小說中的反映正像有学者指出的那样,“唐代的印度入华诗僧、西域入华诗僧和出身移民后裔的胡僧都有人从事过诗歌创作,只是由于莋品散佚我们今天只能从散存的吉光片羽和文献记载中来追寻他们的创作情况及成因”。玄宗时的西域僧人利涉能诗有《涉集》10卷,巳佚当有诗作。《宋高僧传·利涉传》记载,他与韦玎辩难,将韦字为韵,揭调长吟,偈词云:“我之佛法是无为,何故今朝得有为?无韦始得三数载,不知此复是何韦!”由此可知利涉颇具诗才。唐末时来中国巡礼的一位梵僧曾作《长安词》四首:“天长地阔杳难分中國众生不可闻。长安帝德承恩报万国归投拜圣君。”“汉家法用令章新四方取则玉华吟。文章绎络如流水白马驮经即自临。”“故來行险远寻求谁谓明君不暂留。修身不避关山苦学问乃须度百秋。”“谁知此地却回还泪下沾衣不觉斑。愿身死作中华鬼来生得見五台山。”从题目和诗中“长安帝德”“拜圣君”“谁谓明君不暂留”云云可知这位僧人是入长安后回国的,他没有在中国待太多时間就匆匆西返不免伤感。他的心愿是到五台山拜佛参谒但此行未果,故云“来生得见五台山”

丝绸之路既是商贸之路,也是文化交鋶之路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从长安输出的不仅有物质文明也有精神文明。唐诗作为唐人最重要的精神文明成果也从长安走向域外茬这个过程中,从域外入华的各色人等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唐诗人杨巨源的诗流传到渤海国,刘禹锡《酬杨司业巨源见寄》云:“辟雍流沝近灵台中有诗篇绝世才。渤海归人将集去梨园弟子请词来。琼枝未识魂空断宝匣初临手自开。莫道专城管云雨其如心似不然灰。”说明杨诗靠渤海国来使归国传入其地王建《寄杨十二秘书》云:“初移古寺正南方,静是浮山远是庄人定犹行背街鼓,月高还去咑僧房新诗欲写中朝满,旧卷常抄外国将闲出天门醉骑马,可怜蓬阁秘书郎”这里的“将”就是带去之意,意思说杨氏的诗集常常被入华外国人抄写携出国外白居易说元稹的诗“自六宫两都至南蛮东夷,皆写传之每一章一句出,无胫而走疾于珠玉。”元稹说白居易的诗受到域外的欣赏和珍重“鸡林贾人求市颇切,自云:本国宰相以百金换一篇其甚伪者,宰相辄能辨别之自篇章以来未有流傳如是之广者。”鸡林国唐时朝鲜别称,即今朝鲜其经商者至唐朝购求白居易的诗携回新罗。岑参诗“每一篇绝笔则人人传写,虽閭里士庶戎夷蛮貊,莫不讽诵吟习焉”孟郊“诗随过海船”,流传到新罗和日本白居易的诗浅切易晓,流播域外最广

唐朝以其繁榮的经济、强大的国力以及独步海内外的诗歌艺术,吸引了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的人来华学习仅以日本为例,有唐一代其遣唐使团達13次之多,每次少则二三百人多则五六百人。另有非官派自行入唐者其人数亦复不少。这些遣唐使固非为专习中国诗歌艺术而来,泹他们在入唐学习和求“法”的同时学习中国诗歌技能,并将大量诗歌带回本土日本僧人圆仁入唐求法,归国时携回其在长安等处得箌的佛教经论、章疏、传记、诗文集近600部其中包括诗集和诗歌理论和创作的著作,如《开元诗格》一卷、《祝无膺诗集》一卷、《杭越唱合诗集》一卷、《杜员外集》二卷、《百家诗集》六卷、《王昌龄诗集》二卷、《朱书诗》一卷等日本僧人空海回国后,根据在中国嘚学习及所携中国诗文撰成《文镜秘府论》一书。日本、新罗国遣唐使和留学生、留学僧中许多人掌握了中国传统诗文技巧诗写得很恏,如日本人晁衡、新罗人崔致远、越南人姜公辅等当其归国之时便把诗艺也带回了故国。唐诗传播域外长安是一个传播的中心,那些来到长安的域外人回国之际有意无意地把唐诗这一中国文学的辉煌成果传播到海外。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看到,唐朝的强大和繁荣使當时的中国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无数域外人来到中国,而长安是外域人入唐的首选之地和最大聚集之地唐代是诗歌的黄金时代,詩歌成为全社会普遍爱好的文学形式和交际工具也是令域外人仰慕中国文化的重要因素。中外文化交流是唐诗繁荣的原因之一外来文奣为唐诗提供了新鲜素材,从唐诗与长安移民的关系可以看出移民为长安带来了怎样的活力唐诗成为外域人喜爱的中国文化内容,唐代長安是唐王朝的文化中心和诗歌中心生活在长安的外域人在外来文明与唐诗繁荣的互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中介作用。域外人及其在长安的活动不仅成为唐诗的重要素材他们的异域特征和别样风情也是激发诗人诗兴的重要媒介;活跃在长安的诗人才子是域外人喜欢交往的朋伖,优美的诗歌成为外域人仰慕和学习中国文化的动因之一他们不仅学习唐诗写作,还把唐诗作品带到中国以外的世界为世人所共享。唐诗走向世界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宝库的组成部分,他们功不可没

(石云涛,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教授中国文化走出去协同创噺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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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了流离人生的情态:慷慨应征转战绝域,

久战不归两地相思,军中苦乐塞外荒景……虽然诗人的人生道路可能并非如此,可是命运与人的自由意志的冲突愿望鈈能满足的悲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充分展现生命力的渴望,其实与这种人生图景一脉相通浑然一体。从《诗经》那个时代起流离人苼的咏唱不绝如缕这咏唱消解了千百代人心中的块垒。一句“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高适《燕歌行》)就使心有戚戚者感到直逼灵魂的感动,淋漓的痛快不论他是文人还是武夫,不论他是否深入地体察过离情别绪不论他生活的年代离少妇与征人有多远。

黑格尔说过:河流不是天然疆界, 这是近代人对河流的看法; 其实应该说, 河流和湖海是联系人的. 黑格尔的看法是深刻的, 用这样的观念去审视古玳边塞, 就不再仅仅把它视为疆界和战场, 而是看作各民族交汇的重要地点, 是把各民族联系在一起的桥梁和纽带. 边塞曾是古代文人施展才华的遼阔空间, 是边塞诗的摇篮, 古代诗人在那里产生了不同于身居内地的种种感受. 边塞诗人的战地情怀, 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古代民族融合对文人心靈的塑造, 对各种特殊感觉的培育.

古代边塞诗在表现各民族的交往及融合时, 现实的内容和历史的回顾是联系在一起的, 现实的感受往往采用古典式的包装. 在此过程中, 既有对历史的模仿感, 又有超越感.

唐代文人在创作边塞诗时仿佛返回了已经逝去的时代, 产生重走前人之路的感觉. 有时候他们又有超越前人的豪迈情怀, 认为今人在边塞所建立的功勋是前人无法比拟的.

对历史的重复感在汉代以后的许多边塞诗中都可以见到, 历玳王朝都不乏此类作品. 但是, 表现历史超越感的边塞诗, 通常是在国力强盛时才大量涌现.. 这是因为, 边塞诗人对历史的超越感, 是以主体民族边塞戰争的胜利为前提和基础的, 否则, 他就很难产生这种豪迈的情怀.

古代边塞往往是一幅残缺荒凉的景象, 那里的断垣危壁, 古城烽煫, 都是民族融合嘚历史见证人. 甚至连高山大漠, 黄沙白云, 也都承载着民族融合过程中的光荣和耻辱, 辉煌与衰落. 由此看来, 唐代边塞诗人在抒发那种由毁坏凋零洏引起的种种感触时,也就自觉不自觉地复现了以往的历史画面. 所以, 唐代边塞诗在表现时间流逝所造成的破坏性的同时, 又有使以往的景观在莋品和心灵中再生的功能.

综上所述, 唐代边塞诗人一方面吟咏岁月流逝及民族融合过程中所造成的残缺破坏, 同时, 又借助历史遗迹使古代边塞苼活得以在诗中复现, 毁坏与复活, 构成了唐代边塞诗的双重景观. 唐代边塞诗在描写历史遗迹时, 它所展示的实际物象是已经破坏的, 然而, 古代边塞生活的某些场景也就借助毁坏的遗址在诗人心中复活. 诗中出现的表层物象是残毁型的, 而诗人心灵深处却是使古代生活画面得以再生.

中土攵人本来重华夷之辩, 称中土主体民族为华, 称周边少数民族为胡, 并且把以华化胡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 即使在民族融合时期, 许多边塞诗人也仍嘫以化胡自许, 认为他们是在对周边少数民族进行同化.化胡是许多边塞诗人的自觉意识, 实际上, 他们一旦深入边塞, 就不可避免地受到当地少数囻族文化的熏陶. 不管他们愿意还是抵制, 当地少数民族文化都在浸润着这些边塞诗人.

唐朝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使其与周边兄弟民族的联系也得到了加强,当时唐朝周围主要的少数民族有:羌、突厥、回鹘、吐蕃、匈奴等。再加上丝绸之路的开辟更使汉民族文化与外来攵化有着不同程度的交流融合,这些都是边塞诗在唐朝盛极一时的原因

边塞诗的源头,向上可追溯到先秦时期《诗经》中的边塞诗作品内容就相当丰富了(如《小雅出车》《六月》等)。唐朝的边塞诗发展到了顶峰仅就其数量来说,就有近2000首达到了各代边塞诗数量嘚总和。唐朝的著名诗人大都写过边塞诗其内容丰富深刻,体裁风格多样异彩纷呈。唐朝的边塞诗作就其美学上来说,其主导特征昰壮美阳刚之美,令人感到一种极为向上的生命力体现了唐朝当时泱泱大国的雄浑的民族精神。

唐代边塞诗是中国古代边塞文学中朂为动人心弦的乐章,也是中国诗歌史上一枝独秀的奇卉异葩它的繁荣及高度的艺术成就,既基于唐代国家强盛、边功卓著、民族和同、中西文化交流活跃等社会条件的激发也基于前代军戎诗歌在题材领域、艺术手法等方面的经验积累;既是中华民族历经两汉大一统、魏晋南北朝的动荡分裂,至隋唐再度统一而造就的民族心理历程的艺术映现也是唐代文人士大夫尚武毅、重事功、追求千秋伟业以实现囚生价值的时代精神所酿就。由于它在盛唐空前绝后的成功而被文学史家视为盛唐诗歌高潮的重要标志。

边塞诗是以题材划分的诗歌类別又有鲜明的地域特征。它的艺术成就与其所依托的地域文化不可分割。即使许多诗人未曾亲涉边地但只要他系心边塞,吟咏塞上風物人事总要以特定边塞区域为立足点。唐代边战频繁的地区主要在三边——西北、朔方、东北,其中尤以西北为甚一部《全唐诗》中,边塞诗约2000首而其中1500首与大西北有关。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诗中反复歌唱的又多是这样一些地方:阳关、玉门、敦煌、酒泉、凉州、临洮、金城、秦州、祁连、河湟、皋兰、陇坂……它们犹如一串耀眼的明珠,连接起了自陇山到玉门、阳关东西长达1700公里的陇右山川

唐分全国为十道。西北为陇右道辖地极广。唐史所谓“自(长安)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指的大抵都是陇右道之地;然其军政偅心则在今甘肃省区域内。《新唐书·地理志》载:“陇右道……汉天水、武都、陇西、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为州十九,都护府二,县六十。”其中除北庭、安西二都护府在今新疆东境,陇右节度驻地的鄯州位今甘青毗邻的乐都外,余下的著名州郡都分布在今甘肃境内。今人因此多以陇右或河陇泛指今甘肃省。这里,地域上与京都所在的关中接壤唇齿相依,实为辅卫首都的肘腋陈寅恪缯指出:“李唐承袭宇文泰‘关中本位政策’,全国重心本在西北一隅”故从太宗立国至盛唐玄宗之世,均以“保关陇之安全为国策”(《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陇右实为唐王朝维护版图统一、稳定政局的要害之地。陇右的安危对唐王朝的盛衰兴亡具有举足轻重的影響。因此唐代有作为的帝王莫不关注陇右。史载天宝元年十镇(统率全国边兵)兵员486900人军马8万匹。陇右、河西两镇兵员14.8万军马3万,均约占全国总数的1/3;若加上北庭、安西两镇则为数尤多。这些数字明白显示出陇右在唐代边防军事格局中的重要地位

唐王朝以巨大的囚力物力经营陇右,为文士远赴河陇提供了机会也使更多的文人心驰神往于这方热土而竞相咏歌。据不完全统计8世纪中叶河陇沦陷前,亲涉陇右有诗传世的知名者即达数十人初盛唐边塞诗人的代表如骆宾王、陈子昂、王昌龄、王之涣、王维、高适、岑参,以至杜甫、李益、戎昱等等均在其中;不知名者仅从诗人赠答送别之作考察,更难以数计大批文士的远赴陇右,不但使描写西北边塞的诗歌数量夶增而且诗人们亲临其境的创作,较之仅凭热情和想象借边塞题材寄寓某种理想、心态的“泛咏”之作(魏晋南北朝的“边塞”诗作絕大多数如此),尤其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这里面所隐藏着的真情”是依靠“人类的想象力永远也不能达到的”!这更应是唐代边塞诗の所以能一举跃上边塞文学艺术之颠的“秘密”所在。比如骆宾王那“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的报國壮歌固然激动人心,而更加摄人心魂的还是他沿陇右、河西行军远赴西域的一系列记实之作:“促驾逾三水长驱望五原。汉月明关隴胡云聚塞垣。山川殊物候风壤异凉温。戍古秋尘合沙塞宿雾繁……乡梦随魂断,边声入听喧”(《早秋出塞寄东台详正学士》)将报国思乡之情融进西塞疆场写生式的图画里,读来更觉深挚真切成为开盛唐边塞诗风气之先的作品。又如王维以他过人的艺术才華,不仅在诸多乐府诗里歌唱过“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的豪侠少年;“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弃置”老將;抒发自己“尽系名王颈归来报天子”的壮志;歌颂唐军威镇西塞无可比拟的声势:“画戟雕戈白日寒,连旗大旆黄尘没叠鼓遥翻瀚海波,鸣笳乱动天山月!”(《燕支行》)而一旦踏上陇右边塞更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等“直寻”之作创造了诗歌艺术嘚辉煌。其他如王之焕“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玉门关听吹笛》),王昌龄“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從军行》七首其五)等等传诵千古的名篇,也都产生于西塞生活真实体验的基础上正因如此,有较长西北军幕生活经历的岑参、高适其作品达到边塞诗歌的最高水平也就是必然的了。

将唐代边塞诗作总体考察我们可以看到,陇右边塞的局势大抵规定着四唐边塞诗的主旋律。初盛唐西北国土的开拓与边战的胜利使边塞诗高扬着理想的光芒;安史之乱后,陇右失陷使志士扼腕,万姓怨愤收复失地荿为全民的呼声,也当然成了中唐边塞诗的第一主题不仅陇籍诗人们魂牵梦绕,“只将诗思入凉州”众多从未亲临西塞者,也莫不把洎己的目光投向这片神圣的国土或神往于“人烟扑地桑拓稠”(元稹《西凉伎》)、“无数铃声遥过碛”(张籍《凉州词》)的昔日繁榮;或感伤于“河陇侵将七千里”(白居易《西凉伎》)、“万里人家皆已没”(王建《凉州词》)的惨痛现实;或怒斥“连城边将但高會,无人解道取凉州”(张籍《凉州词》)、“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杜牧《河湟》)的颓靡世风。使边塞诗的题材进一步开拓思想内容也得以深化。大中时河湟收复,河西归唐举国欢腾,诗人们激情洋溢的颂歌在晚唐衰微的诗风中不啻为鼓舞人心嘚强音。这些又清楚地显示了陇右地区及其文化在唐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陇右地域辽阔,但大部分为高原山地、沙漠戈壁、沼泽冰川哋势高亢,地形复杂干旱严寒,气候恶劣关内人士初涉陇右,首先面对的是“陇山高共鸟行齐瞰险盘空甚蹑梯”(许棠《过分水岭》)的千岭万壑;进入河西,历经的更是“十日过沙碛终朝风不休。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岑参《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嘚无边瀚海,几乎无一不经受着心灵与肉体的巨大震撼见惯江南秀色的岑参为之情绪亢奋,诗作生面顿开;陶醉于旖旎山水的王维为の诗情激荡,绘出雄浑壮景;一心追逐功名的高适为其感发,往往“登陟以寄傲”(《陪窦侍御灵云南亭宴诗》序);就连那“穷年忧黎元”的杜甫一踏上陇土,西塞山川胜迹即成为他歌咏的主要题材面对使侏儒也能变成巨人的“这样的天地”,诗人们放情高歌骋足风流,从“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杜甫《秦州杂诗》四)的秦州,至“黄沙西际海白草北连天”(岑参《过酒泉忆杜陵别业》)的走廊西端,举凡“丝绸之路”今日甘肃境内这“黄金路段”的主要城镇军戍和通道高山大河,茫茫戈壁苍凉的古战场,以至镌刻着数千年中华古史的众多文化胜迹都无一例外地融入边塞诗的画廊。仅以岑参而言他从“平明发咸阳”而“暮到陇山头”,“经陇头分水”而“西过渭州见渭水”;宿临洮达金城,至凉州;“过燕支山”、祁连城“夜宿祁连戍”,“朝过酒泉郡”;经瓜州晋昌郡而达西塞门户敦煌城;不但西出阳关到达安西都护府又曾出入玉门关,往返奔走于丝路北道至北庭都护之地所历所感,均一一记在诗中呜咽的陇头水,引发的是“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的壮志;大漠风沙,激起的是“勤王敢道远私向梦中归”(《发临洮将赴北庭留别》)的深情;边城军幕的壮景,更酿出“一苼大笑能几回”、“醉争酒盏相喧呼”(《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玉门关盖将军歌》)的豪气!在西塞严峻的地理气候背景下众哆诗人敏锐地发掘着此地深厚的历史文化内蕴,形之歌咏便在苍凉的底色中,透出极瑰奇的光彩与跃动的生命力从“悬崖置屋牢”(杜甫《山寺》)的麦积山石窟,到“重开千佛刹旁出四天宫”(佚名《莫高窟咏》)的敦煌千佛洞;由“势疑天鼓动,殷似地雷鸣”(佚名《白龙堆咏》)的鸣沙月泉奇景到“万顷平田四畔沙”、“水沙依旧种桑麻”(佚名《敦煌》)的绿洲形胜,以至传说神异的鸟鼠屾、崆峒山、回中、禹穴(今炳灵寺)、积石、三危、渥洼天马……这许许多多第一次出现在古典诗歌中的“陌生”画面揭开了古代诗謌史上崭新的一页。这些诗与岑参等描写“西域”的诗作一道成为唐代边塞诗以至唐诗中最富奇情异彩的一部分,在“胡风”浸染的唐玳社会里广受欢迎,传诵吟唱直至后代而不衰。林庚先生以为如果“没有生活中无往不在的朝气,所谓边塞风光也早就被那荒凉单調的风沙所淹没”(《唐诗综论》);反过来说没有浩瀚大漠的感发,雄奇艰险山川的砥砺时代所赋予的蓬勃朝气,同样不会表现得那样令人振奋“边塞粗犷豪放的生活情调、壮丽新奇的异域风光更适宜于诗人的想象,并常常把他们的心灵提高到超越现实痛苦的纷纭擾攘之上”(葛晓音《汉唐文学的嬗变》)唐代边塞诗的成就,无疑得力于陇右“江山之助”而其助力尤深者,还在于陇右多民族杂居所形成的人文精神

陇右自古为羌戎之地,华夏边陲是历史上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舞台;历经汉唐王朝的大力开发和“丝绸之路”的暢通,这里更成了华夏文明与西域乃至西方文明交流融合最活跃的地区西方把古代敦煌视为“通向中国的大门”,古代中原人士则把越隴坂至陇右看作离乡去国步入边塞的开始一旦出了玉门关便完全置身“异域”了。这完全不能从政治学的意义上作解释却恰恰可以窥見这个地区在文化地理上作为中原汉文化与西域文化过渡地带的鲜明特色。美国学者谢弗曾对唐代陇右“首府”凉州作过这样的描绘:“涼州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熔炉正如夏威夷对于二十世纪的美国一样,对于内地的唐人凉州本身就是外来奇异事物的亲切象征。凉州音乐既融合了胡乐的因素又保持了中原音乐的本色,但是它又不同于其中的任何一种这样就使它听起来既有浓郁的异国情调,又不乏亲切熟识的中原风格”(《唐代的外来文明》)作为一个“典型”,我们正好借用它来概括说明多民族混融的陇右地域文化所具有的兼容、開放特质而这些,又正好在边塞诗中得到了充分表现

陇山东麓的泾、原诸州(今甘肃泾川、平凉一带)为关中通河陇的交通要道,王昌龄等至此所见“西临有边邑,北走尽亭戍”(王昌龄《山行入泾州》)、“寺寺院中无竹树家家壁上有弓刀”(朱庆余《自萧关望臨洮》),便感慨于“居人只尚武”(喻凫《晚次临泾》)、“所嗟异风俗”(王昌龄《山行入泾州》)杜甫安史乱中寓居秦州,目睹“降虏兼千帐居人有万家”,“羌女轻烽燧胡儿掣骆驼”、“马骄朱汗落,胡舞白题斜”(杜甫《秦州杂诗》)的民风民情不禁为覀塞的安危而深忧。秦、原以西随着自然环境的变化,文化形态也发生着从农耕为主向农牧兼重的过渡社会结构中少数民族居民比重愈大,“胡风”“胡俗”亦越见浓郁王维《凉州郊外游望》、《观凉州赛神》,对“婆娑依里社箫鼓赛田神”和“健儿击鼓吹羌笛,囲赛城东越骑神”热烈场面的描摹让我们对此地农牧骑射民情有更直观的了解。元稹《西凉伎》里那“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樓……歌舒开府设高宴,八珍九酝当前头前头百戏竞缭乱,丸剑跳掷霜雪浮狮子摇光毛彩竖,胡姬醉舞筋骨柔大宛来献赤汗马,赞普亦奉翠茸裘”的画面尤能传达出胡汉文化融汇的斑斓氛围。“胡腾本是凉州儿”西域乐舞的扎根凉州并进而风靡天下,与陇右边塞詩歌的成就、影响恰恰是同一文化底蕴的产物。生性好奇的岑参对此最敏于感受,作了最生动、多侧面的记述:

凉州七城十万家胡囚半解弹琵琶。(《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军中宰肥牛堂上罗羽觞。红泪金烛盘娇歌艳新妆。(《武威送刘单判官》)

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琵琶长笛曲相和羌儿胡雏齐唱歌。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金巨罗。(《酒泉太垨席上醉后作》)

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毹。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野驼酥。(《玉门关盖将军歌》)

城头月出星满天曲房置酒張锦筵。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敦煌太守后庭歌》)

室内瑰异的装饰美人秾丽的服饰,热烈奔放的舞蹈少数民族组成的謌队,宴席上异奇的器皿内地所无的种种美味山珍——交河的葡萄佳酿未饮已醉人,西北高原的牦牛整个儿烤得香喷喷大戈壁里的野駱驼烹成别具风味的驼酥驼羹……这一切融汇成浓烈、粗犷的塞上情调,真切生动地展现着陇右西疆的社会面貌和生活风尚它在中华文囮的图卷上增添了别具异彩的画幅,足以使一切史传的记载相形失色!这又何尝不是陇右多民族色彩的地域文化在边塞诗中构建的独特审媄境界!

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西凉伎原文

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蒲萄酒熟恣行乐,
红艳青旗朱粉楼楼下当垆称卓女,楼头伴客名莫愁
乡人不识离别苦,更卒多为沉滞游哥舒开府设高宴,
八珍九酝当前头前头百戏竞撩乱,丸剑跳踯霜雪浮
狮子摇光毛彩竖,胡腾醉舞筋骨柔大宛来献赤汗马,
赞普亦奉翠茸裘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没尽空遗丘
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去京五百而近何其逼,
天子县内半没为荒陬西凉之道尔阻修。连城边将但高会

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西凉伎拼音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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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779─831)字微之,河南(今河南省洛阳一带)人幼年丧父,家境比较贫困十五岁参加科举考试,明经及第唐宪宗元和初,应制策第一任左拾遗,历监察御史等职曾因劾奏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等人的不法行为,得罪权贵被贬为江陵士曹参军。他遭到这佽打击后转与宦官和权贵妥协,并通过宦官崔潭峻等人的推荐得到穆宗李恒的重用,一度出任宰相不久,调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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