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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 [夹边沟惨案]夹边沟事件真相夾边沟事件真相http: www hf365 com 2004年9月9日 11:17 合肥晚报夹边沟农场夹边沟农场成立于1954年3月它的行政名称是甘肃省第八劳改管教支队,原本就是一个關押犯人的劳改农场这个位于甘肃酒泉境内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昔日劳改农场

(1) [夹边沟惨案]夹边沟事件真相


夹边沟农场成立于1954年3月,它的行政名称是甘肃省第八劳改管教支队原本就是一个关押犯人的劳改农场。这个位于甘肃酒泉境内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昔日劳妀农场1957年10月至1960年底,关押了甘肃省近3000名右派
除了风大沙多,夹边沟有限的农田多为盐碱荒滩这个小型农场自开办时起就只能接收四五百名劳改人员,因为它只能养活这么多人
右派们到了夹边沟后,迎接他们的是劳累、寒冷和饥饿。
管教人员大多出身行伍他们对西北地区的农业生产知识不甚了了,于是一年四季里几乎天天都要安排繁重得超出体能的农活,同时辅鉯生产竞赛让那些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右派们每天劳动12小时甚至16小时。
直接威胁夹边沟右派生命的除了劳累和寒冷,更为致命的是饥饿
据幸存右派的介绍和杨显惠的调查,他们刚到夹边沟时每月定量是40斤粮在天寒地冻的河西走廊,充当苦力的右派可鉯借此活命但是1958年以后,粮食供应降为每月26斤再降为20斤,每天只有7两粮食体力严重透支的他们开始挨饿。随着1958年冬天的到来死神也随之而至,一批体弱不堪的人最先命赴黄泉
1960年春天播种的时候,农场有一半的人累垮了下不叻地,成天在房门口晒太阳躺着。死亡开始了每天有一两个两三个人从卫生所的病房里被抬出去。
在死神面前人们开始了求生本能嘚挣扎。
在每天吃过了食堂供应的树叶和菜叶子煮成的糊糊汤后他们蜷缩在没有一点热气的窑洞和地窝子里,尽可能地减少热量散失等待下一顿的糊糊汤。
如果有了一点力气就到草滩上挖野菜、捋草籽,煮着吃下体质稍好的,到草滩上挖鼠穴抢夺地鼠过冬的口粮,看到蜥蜴抓来烧着吃或者煮了吃,有人因此中毒而亡
到了寒冬腊月,野菜无迹可寻他们只能煮干树叶和草籽果腹。草籽吃了胀肚树叶吃了便秘,无奈之下只好趴在洞外的太阳地上,撅着屁股相互配合掏粪蛋
一天的放牧结束后,农场的羊群中偶尔会有一两只羊嘚肠子露在外面第二天它才死掉,它的内脏被饥饿的右派偷吃了
在夹边沟农场,对于苟且偷生的人偷盗是“自然而然”、“水到渠荿”之举,其中群体性的偷盗就是播种时偷吃种子“吃麦种不能在干活时吃,管教干部看见了会骂的还要扣一顿饭。只能是休息时候干部们到一边休息去了,机耕班的人们就围着麻袋躺着一人抓一把麦种塞进嘴里。他们使劲儿搅动人头使得嘴里生出唾液来,把种孓上的六六粉洗下来再像鲸鱼吃虾一样,把唾液从牙缝里挤出去然后嚼碎麦粒咽下去……他们的嘴都被农药杀得麻木了。”
1960姩4月兰州中医院的右派高吉义被场部派往酒泉拉洋芋,装完货的最后一天饿极了的右派们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便煮熟了一麻袋洋芋9个人一口气将160斤洋芋统统吃光,“都吃得洋芋顶到嗓子眼上了在地上坐不住了,靠墙坐也坐不住了一弯腰嗓子眼里的洋芋疙瘩就冒出来?冒出来还吃,站在院子里吃?吃不下去了还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用力往下咽。”
返回途中一名吴姓右派在颠簸下,活活胀死高吉义也上吐下泻,和他住在一起的来自甘肃省建工局的右派工程师牛天德整个晚上都在照顾着他第二天,高吉义醒来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年近六旬的牛天德竟然将他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收集起来,在其中仔细地挑拣洋芋疙瘩吃!
1960年9月夹边沟农場除了三四百名老弱病残之外,悉数迁往高台县的明水农场
明水农场比夹边沟的条件更为恶劣。没有房子住没有粮食吃,没有水喝呮有光秃秃的一片旱滩。一千多名右派就像原始人类一样穴居在山洪冲出的两道水沟里的地窝子和窑洞里。
到了明水之后这些人开始夶面积出现浮肿,死神无情地降临到他们头上1960年11月中旬,每天都有数十人死去场部党委书记梁步云慌了神,跑到张掖地委汇报情况说,这样死下去了得吗请地委给调点粮吧。谁料得到的回答是:死几个犯人怕什么干社会主义哪有不死人的?
由于死亡呔多而且渐渐地连掩埋死者的右派都很难找到了,他们都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埋人了因此,对死者的掩埋越来越草率大都是用肮脏嘚破被子裹一裹,拉到附近的沙包里简单地用沙子盖一下了事。当时的人们称之为“钻沙包”
也就是在这时候,甘肃全省饿死上百万囚的惨剧震动了中央以监察部部长钱瑛为首的检查团来到甘肃。1960年12月2日中央西北局书记刘澜涛主持召开了著名的兰州會议,将执行极左路线的甘肃省委书记张仲良当场免职并迅速采取措施“抢救人命”。
1960年12月31日傍晚来到夹边沟的省委工作组作出决定:明天开始分期分批遣返所有右派。
1961年10月夹边沟农场被撤销。
就在右派被遣返后农场的一名医生被留叻下来,他留在夹边沟工作了6个月任务是给1500多名死者“编写”病历,一直到1962年7月全部死者病历才“编写”完成。1500多名右派几乎全是饥饿而死但病历上全然不见“饥饿”二字。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李玉霄/文)

(2) [夹边沟惨案]【悲伤图文】重访夹边沟:残尸枯骨漫长沙(组图)

小时候我父亲认识一个开大车的司机张叔叔。一次他们聊天被我听见他说,开车出去迷路結果在一座大山里转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发现一处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有战壕有弹坑,还有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尸体因为看到屍体,张叔叔吓得连忙上车打着就跑结果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出山了我记得当时一直纠缠张叔叔问后来呢后来呢,结果因为影响大人聊天被轰了出去这件事在我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尤其在荒野游荡的时候总是东张西望,追问后来寻找带有象征意味残酷景象的感覺更为强烈。
这是河西走廊早春的一天天际廖廓,四野有雪后新鲜的土地味道乡间公路边春灌的渠水明显高于气温,杨树丛里粉白氤氳从1957年11月开始,右派、反革命分子和坏分子共计3074(一说3136人、2800多人)人集中到酒泉地方国营夹边沟劳教农场及新添墩作业站这些被“三媔红旗”、主流社会抛弃的人们,将在这个地方从事农业生产接受劳动教养朋友介绍的向导是当地人小李。按他的年纪对夹边沟农场嘚事情应该并不熟悉。在他印象中拍摄电影《海市蜃楼》的时候,他们专门骑着自行车跑到沙漠里去看热闹也就是这几年,接触到一些讲夹边沟的书籍才觉得这个地方出名了。这时我们正沿着酒航公路朝着夹边沟赶在一个岔路口,小李和我下车在一个叫长城村的小村子路口问了路当地农民一问便知,右派劳教的地方他们都知道。那个地方早已改为夹边沟林场
 林场职工老于是最早那批来这里建林场的。他指着场部小院周围说以前这里还有许多劳教农场留下的房屋,都是土胚房这里碱性大,房子没人住很快就不行了大部分房子被新迁来的移民扒掉重建。他领着我们从场部南侧的羊圈绕过去上了小山坡那里有一条水泥铺就的小道,通往山坡上一些半隐半现嘚山洞洞里是一些玉米秸杆,干土块;洞壁有人工掏出的龛使用火烛的痕迹明显。山坡高处的洞里还横着掏一个偏洞,空间很大幹燥背风。站在山坡上我觉得坡下一圈方型的坑应该是劳教农场撤出后某部进驻挖的坦克掩体,老于点头笑着同时肯定了我对此地的叻解。驻军挖坦克掩体翻出了很多遗体进行了统一掩埋。上世纪80年代某医学院也在这个地方雇农民采集人骨做实验和教学用具。他说杨显惠、邢同义写书的时候,都来过这里实地考察这也是我感到欣慰的一点,不用我提要求老于总是知道我想看到什么。这不还沒等我问,他就指着山坡上一条土路解释道这可不是坦克碾出来的,是我们林场在山上取土拖拉机压的走到山顶一架木质测绘航标三角架时,老于指着西面几个小山包说我们70年代刚到林场时,那边沟里全是被窝和裸露地表的尸体看着糁人。我想起有个朋友说起过怹父亲当年在某部参加野外拉练,在一个山沟里发现许多被子裹着的尸体有的在沙子里埋了一半,有的已经整个暴露在外面都干了。怹说那个地方叫夹边沟。作家赵旭对我讲就在他采访完当地村民关于夹边沟农场的事情返回后,已经成为朋友的当地村民电话告诉他当地小孩子们放羊的时候,把在夹边沟山上捡到的头骨垒了一个塔叫他过来拍照。赵旭遗憾地说当时因为没有时间,这张照片最后吔没有拍
 山上风很大。老于点烟都要拉着衣襟挡着风从这里俯瞰四周,北面是一片林地和沙漠东边的山脚下就是现在夹边沟林场和迻民村落,全是一座座很整齐的小院落略显突兀的那几座建筑,一个是前农场干部宿舍另外三间是库房及院子。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箌不远处的鸳鸯湖水库南边是一些村庄。望西面有一条路一直通过去。路的终点就是前农场下属新添墩作业站。如果不是老于带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两座小山包接地的一圈一个挨一个的小土丘,全部都是坟思忖间,脚下有异物老于说,这是一条被孓这哪里是被子啊,这分明是一包几十年化解不开无法释怀的魂魄硬挣挣地不愿意被沙砾掩埋。这个时候风更大了,从远处的沟里吹出来老于指着圈起来的一道土埂说,以前裸露在这一片的被子衣物和其他零碎更多这是当年右派的一些后人找来这里祭奠故人围起來的,还给立了碑他们每年清明的时候来,点燃香烛在风中哭泣。在小李老于的配合下我们拿出准备好的黄纸香烛,按照中国人的習俗一一点燃在地面泼洒白酒。做这些的时候本应该说一些慰籍亡灵的话但此时风又大了,迷乱了眼睛吹散了纸灰,一时竟不知道說什么好都看着那些黄纸燃烧烟散尽慢慢变成灰,盘旋着四散而去
下了山,默默地沿着一条土路往场部走转角处我指着一处残存房基问老于这是什么所在。他说那是以前劳教农场的一个什么塔还有几间大房子。林场扩大取土全都给平掉了。我知道这里应该是当姩农场配合大跃进搞的小高炉。劳教人员从很远的地方背来铁矿石就在这里炼钢。钢没炼出来夜里炉火通明倒是挺好看。旁边的那几間大房子里后来全摆满了尸体变成了太平间。它旁边的那条土路正是高尔泰到了夹边沟报到之后,一手抱行李一手提裤子,走了半夜走到新添墩的那条土路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这条路宽阔平坦了许多可以跑汽车。
 新添墩作业站是当年隶属于地方国营夹边沟农场离农场本部15华里的一个附属作业站,1000多名劳教人员在这个地方每隔一华里挖一条排碱沟东西交错,为了排出农田里的碱份有个好收荿。我们离开林场场部所在地沿着这条土路朝西而去一路都能见到田地里依然结了冰的一条条的排碱沟。主沟的两头分别是场部和新添墩作业站。除了排碱沟田野里砂土路纵横,不知道哪条路才能通往新添墩GOOGLE地图上看,我们应该来到了离新添墩作业站最近的一个村落这个村子20来户,都是上世纪80年代来自甘肃武山县静宁县的移民行政区划为酒泉市肃州区银达乡明沙窝村的一个村民小组。问路的时候50来岁的村民老郝似乎知道我们要找什么,带着我们去看村子里的老房子这是一间位于某村民院子里的小土胚房,20平米左右房子四壁挂满了乡村党建文化事业的图表,门柱上墨笔记录着一些粮食作物的数据老郝和这家主人就这间房子究竟是属于林场的还是前劳教农場的产生了一定的分歧,老郝明显不占上风那个正在喝茶被我们打搅的年轻村民情绪不太稳定,一口咬定这就是林场的仓库他们上世紀80年代移民来的时候还比较新。老郝也不和他争说我带你们去看沙漠里右派的坟滩。从村子的西侧拐过进了沙漠。没有路只有拖拉機碾压的痕迹。老郝介绍以前也不知道这里还埋过人,后来村子到沙漠里取土挖掘机一刨就刨出了很多骨头。在路过两个大坑的时候老郝讲,就是这里过了大坑100米多一点,老郝指着沙地上一堆堆泛着惨白色碱花的小土包说这就是以前埋人的坟。粗略地估算如果這些小土包真是坟的话,这一片至少埋葬了200多人按常理,有疑问就要动土见实物但我知道,那时候就连埋人的劳教人员也没力气挖个罙一点的坑我真怕一脚下去刨出一具早就脱水的遗骸,而且早春的风是这么的凄厉
所谓新添墩,其实就是一座烽燧一座小庙正好搭建在烽燧一侧,前殿弥勒后殿观世音。庙里只有一位瘦削的和尚接谈中只讲该庙神通事迹,问到此地过往一切均不得要领烽燧下,僦是新添墩作业站大田除了还有一处前作业站饮水涝池隐隐约约的痕迹,其他遗迹都因为该地碱性太大化为乌有田地里,因早春的缘甴除了纤细的树干,看不出农业生产的规模大田一侧,有新建的房舍一溜问一个修理农机具的小胡子青年,他说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當年右派劳动的遗迹但他也说,这些田地全是当年那些右派平整出来的。
 早春时节折向东返,赶上了一场大雪高台县南华镇明水灘一带异常的安静,更是平添几分悲凉的滋味曹宗华老人毕竟年岁大了,再加之雪野苍茫道路辨识颇有些难度。离开大路进入泥泞的鄉间小道曹老隔着车窗看见了些什么,连忙叫停车说到了,这就是乱葬岗白雪覆盖了大地,碎石头和土包凹凸面肌理明显如果没囿人带领,真的很难找到这个河西走廊常见的荒滩一根大腿骨不知道被谁插在一个小土包顶端,旁边全是零散的碎骨头曹老比划着说,从这里到前面那根电杆200多米左右全部都是。拜大雪所赐我在视觉上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大的冲击力,还在琢磨着曹老路上所言他80年玳初在这里的林场工作时,听工人说一到晚上这边乱葬岗上隐隐有人轻语曹老当年也是过来人,恻隐之余自觉都是难友恐不害己,于昰专门在夜里过来听他们说些什么这些声音来自多人,似有辩论意一觉有外人靠近,马上避开或不言语或转向其他地方继续曼声轻語。雪地里没走两步看见没有完全被雪覆盖稍大些的骨头。仔细观察周围全是。我们没有惊呼只是觉得这里的风盘旋着,缓缓绕过┅个接一个低矮的小土包走在这里,一定要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骨头。在一个稍高些的土包后面我终于没忍住哎呀了一声。土包丅面5具人头骷髅顶了薄薄一层雪,有的俯首有的侧面向枯草,有的问天状;大部下骸不存只有一具的颈部粘连着一些已经脱水了的肌肉组织。土包的上部是层层堆叠的一片骨殖。曹老捡起一块说你看,肉皮还在上面我没有触碰那块骨头,控制着不颤抖调整着楿机菜单,在黑白和色彩模式之间转换着摁快门在周围满地的人骨间,我不知道该怎样迈步于是问曹老,这些坟头前摆放的石块是不昰以前专门留下来的标记曹老答是的,以前来的时候把这些石块翻起来还能看见墨笔写的名字现在看不到了。80年代还有个来找家父遗體的就是这么到处翻着才找见了他也陪着找,哭了一鼻子收拾了遗骸走了那时候这里还有个木制的牌子立着,上写:劳教人员公墓現在已经找不见了。我拿起几块石头端详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字迹,想起和凤鸣先生91年来找王景超遗体时也是曹老陪着一块块石头翻看著,最后还是没找见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方式,我们点燃香烛黄纸却不知道说什么。土包上香烟袅袅南面是隐约可见的祁连山,还有鈈远处车辆呼啸来去的高速公路修建中的兰新铁路复线。明水火车站就在离我们7、8公里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吉义带着师傅骆宏远深夜逃离明水农场走的应该就是这段路骆师傅饿得实在走不动,独自留在荒滩上最后被狼啃得只剩一小块头皮的颅骨和一件大衣囷凤鸣半夜下了火车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奔明水农场去救丈夫王景超,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吧前溯70多年,红西路军骑兵师数百官兵驰援高囼红5军董振堂所部与敌交战致全军覆没,应该也是在这片地方另据赵旭调查,张掖地区1959年搞迎丰渠建设冻饿而亡者在此地也掩埋不尐。何为农民工何为右派,何为红军战士都是一抔黄土,托体同山阿谁又能说清?
当年明水滩的管教干部已经无法控制死亡场领導向时任张掖专区党委书记安振汇报求援,安不但没有调粮救援反而训斥管教干部死几个人就“尻子松”。离乱葬岗最近的是永进村剛一进村口,一家人正在用新鲜黄土垫院子曹老下车和他们讲,挖土的时候尽量避免不要伤害到亡灵。木讷的缺牙村民认识以前林场嘚老领导曹老抽着烟颌首笑着。走了不远就是曹老以前工作的林场场部所在地。下车往西一条模糊的沟横亘眼前。从GOOGLE地图上看这裏应该有三条自然形成的水沟。我们穿越田野带着一脚的泥水,来到了第一条沟说是沟,其实已经被填埋得离沟口台地差不多1米落差叻曹老说,这条是东沟再往西,就是西沟了这两条沟里,从1960年9月起夹边沟农场迁移来2000多壮劳力。目的是为了配合张掖地区迎丰渠建设建立新的大河国营农场。计划中还应该有别的劳教农场向这片荒滩投入劳教人员共同开放建设,但其他农场并未付诸行动只有夾边沟迁来了2000多人。那个时候这片地方连好一些的房子都没有。除了干部们有几间之外劳教人员只能在东沟西沟挖一些地窝子和洞穴勉强住宿。有经验的还知道挖进去之后拐一下再挖洞避风顶上拿草遮挡。没人帮忙的直直掏一个洞穴睡进去了事。东西两条沟的土坎全是这样的洞,有的洞口挂条草帘有的无遮无挡,也有的堆点荒草权当遮风
曹老说他80年代来这里的时候,洞穴和地窝子都很完整囿一个地窝子的门楣还专门铲得很平整,上书二字:求生赵旭也说,他85年来的时候还专门爬进地窝子和洞穴里面去,有的洞里还有破鞋烂袜甚至发现了纸质的《夹农战报》。和凤鸣老先生1991年来寻找王景超遗体的时候地窝子和洞穴也还在,和先生还拍了照片我们现茬在东沟什么也没发现,只有沟底硌脚的硬生生的玉米碴西沟也一样。纵贯南北向我们走了一遍。印象中沟的尽头堆积了柴禾似的2、300具尸体如果当时没有掩埋的话,现在也早被平田整地埋掉了曹老说,这条沟至少被填掉了3米深两条沟跑过来,我们经过永进村一个居民点年老的村民都认识曹老,纷纷过来打招呼他们说,前10几年翻地的时候时常会挖出来骨头,敲碎撒进田里当肥料这几年挖出來的很少了。回首望着这一片被白雪掩盖了的其实并不是很大的地方恍如看见几条影子土头土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蓬头垢面,破衤服上扎着绳子浮肿到圆滚滚走不动路;有的甚至在地上爬行。那架马车上装满了刚从洞穴里收集来的尸体被子捆扎,吱吱呀呀往沙窩里去
      后来,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查资料有个右派和我某朋友同姓,且同一地区电话过去一问,原来那人是他堂叔他在成为右派前,在当地从事教育工作多才多艺,一表人才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死亡原因,究竟死在夹边沟还是明水滩后来,谁都知道他是右派誰都可以欺负他的家人。他这一支家道败落演出种种悲欢故事。
说来万分惭愧我听到夹边沟这个名字,竟然迟至2005年还多亏天津作家楊显惠的来访。 
那年杨显惠夫妇应墨尔本华文作协的邀请访问了澳大利亚。4月26日在墨尔本作家王晓雨的陪同下,他们到达悉尼是晚,悉尼作家在Ashfield的京华酒楼举行了一个欢迎宴会 
在这之前几天,悉尼女作家刘海鸥按照王晓雨的吩咐给我寄来一本《告别夹边沟》,看時非常震撼现在见到作者,自然敬佩之至杨显惠虽然也近六十岁了,但还是过分显得苍老额上刻着深深的纹路,似乎无时无刻在诉述着未完未了的悲愤与忧伤以致在座的一位年轻女作家以为他也是右派,怜爱地劝他宽心些要从“夹边沟”走出来。 
1946年出生的杨显惠鉯他的年龄幸好赶不上反右的年代他只能当个上山下乡的知青。1965年只有十九岁的他,刚刚高中毕业离开兰州,奔赴千里之外的甘肃渻生产建设兵团到一个小宛农场全天候地开荒修渠、引水灌溉。农场除了很多和他一样的青年学生之外还有一些从别处转移过来的右派。他们在解除劳动教养之后不准回家,安置在农场里继续劳动就是在这里,和他们的闲谈中杨显惠第一次听到了“夹边沟”这三個字。 
此后多少年来夹边沟对于杨显惠,如同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从1997年开始年过半百的杨显惠重返河西走廊,寻访四十年前落难于夾边沟的右派群体他尝试过从查阅官方档案入手,但是没有人理睬他他只能“贴着地面行走”,在陇东的黄土高原中穿行在河西的戈壁荒滩中寻找,整整三年他竟然寻访到了一百多位当事人。在哭泣和泪水中昔日的右派如今的老人们沉浸在那段不堪的年月之中,姠他追述一个个受尽折磨死里逃生的故事每当此时,杨显惠也屡屡无法自持只能请求老人暂时停下来,让他走到院子里擦一擦眼泪。 
1999年杨显惠开始写作“告别夹边沟”系列。2000年开始系列在《上海文学》和《小说界》上连载,引起全国轰动《上海女人》和《逃亡》获中国小说学会2003年首届学会奖短篇小说奖(全国读者投票评选)。系列结集时全国多家出版社竞相争夺出版。后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2姩5月出版的名为《夹边沟纪事》,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年8月出版的名为《告别夹边沟》(两者稍为有些不同) 
结果成就一部空前震撼的作品! 
一位死难者的儿子,偶然读到了以自己的父亲为原型的篇章他一下子哭倒在地,把《上海文学》供在桌上长跪着,一页一页地读┅次次地哭。他对朋友说父亲去世时他还小,只知道父亲死在夹边沟但不知道父亲是死得这样惨。 
在甘肃临洮有一位八十二岁的夹邊沟幸存者裴天宇老人。老人说他在甘肃师大当教授的学生寄来了四册《上海文学》,他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读完那四篇文章他说,每┅次拿起来读不上十分钟就老泪纵横,无法继续…… 
上海学者朱学勤把《夹边沟纪事》看为他“精神年轮”里的三本书中的一本他说,有朋友称此书是中国的《古拉格群岛》他以为还不够。《古拉格群岛》仅仅描述知识分子在集中营里被虐待却还没有触及饥荒中知識分子相互蚕食之惨烈。那是真正的吃人!中国知识分子所经历的苦难远远超过苏俄。 
中国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文学批评家雷达为《告别夹边沟》作序标题是〈阴霾里的一道闪电〉。他高度赞扬杨显惠的贡献认为书中表现的历史悲剧的精神本质和沉重教训发人深省。 
夹边沟在甘肃河西走廊重镇酒泉三十里外地处祁连山下,荒漠戈壁之中1957年4月,成立于1954年3月的夹边沟农场改变为劳教农场(行政名称昰甘肃省第八劳改管教支队)开始收容甘肃省的机关、企业和学校揪出来的“极右分子”、出身剥削阶级家庭或者曾有过其他错误的“祐派分子”,还有一部分大鸣大放期间有右派言论的“历史反革命”以及工人民众中因右派言论而获罪的“坏分子”。 
夹边沟风大沙多有限的农田“严重盐碱化”,“主要植物为芦草”“几乎无降水”,这些长年的生态记录一目了然事实上,这个小型农场自开办时起就只能接收四五百名劳改人员因为它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但1957年甘肃当局却将两三千名右派源源不断地押送至此没有人想及以后将会絀现什么样的结局。 
只是三年半的时间!前一年半是右派们的劳累史后两年,也就是1959年初到1960年底则完全是三千右派的饥饿史。在饥荒Φ吃尽了荒漠上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所有东西,最后超过一千五百人成了饿殍! 
根据幸存右派的回忆和杨显惠的调查1960年春播的时候,有┅半的人已经累垮了下不了地,只能在房门口晒太阳躺着。死亡开始了每天有一两个两三个人从卫生所的病房里被抬出去。就在这姩冬天被堂哥傅作义写信从美国劝回国内的水利专家傅作恭,在场部的猪圈边找猪食吃时倒下了,大雪盖住了他的身体几天后才被囚发现。生前他曾经给哥哥傅作义写信求救据说傅作义无法相信弟弟信中的描述而没有邮寄钱物。 
在死神面前右派们开始了本能的挣紮求生。夹边沟生存条件极为惨烈右派们的自救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惊诧莫名。 
在每天吃过了食堂供应的树叶和菜叶子煮成的糊糊汤后他们蜷缩在没有一点热气的窑洞和地窝子里,尽可能地减少热量散失等待一下顿的糊糊汤。 
如果有了一点力气就到草滩上挖野菜、捋草籽,煮着吃下体质稍好的,到草滩上挖鼠穴抢夺地鼠过冬的口粮;看到晰蜴,抓来烧着吃或者煮了吃有人因此中毒而亡。 
到了寒冬腊月野菜无迹可寻,右派们只能煮干树叶和草籽果腹草籽吃了胀肚,树叶吃了也便秘无奈之下,只好趴在洞外的太阳地上撅著屁股,相互配合掏粪蛋 
俞兆远,原是兰州市西固区工商局的一位科长在吃遍树叶野菜草根草籽之后,他开始吃荒漠上的兽骨杨显惠在书中写了这样一个场景: 
“……骨头经风吹吹雨淋变得光溜溜白花花的,同室的人都说那东西没法吃也没营养但他说,没啥营养是對的可它总归没有毒性吧,毒不死人吧!这就行!他研究怎么吃骨头总也想不出好办法,便放在火上烤着看看谁知这一烤竟然出现叻奇迹:白生生的骨头棒子被烤黄了,表面爆起了一层小泡泡他用瓦片把泡泡刮下来,拿舌头舔一舔刮下的粉末无异味,尚有淡淡的鹹味于是,他把几根骨头棒子都烤了把泡泡刮在床单上集中起来,居然凑了一捧之多他像是吃炒面一样把它放进嘴里嚼,咽进肚子后来,他们全窑洞的人都去山谷和草滩上搜集兽骨……” 
1960年9月夹边沟农场除了三四百名老弱病残之外,悉数迁往高台县的明水农场這里的条件比夹边沟更为恶劣。右派们开始大面积出现浮肿一位存活的右派回忆道: 
“他们在死前要浮肿,浮肿消下去隔上几天再肿起來生命就要结束了。这时候的人脸肿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肿得如同兰州人冬天吃的软儿梨,里边包着一包水眼睛睁不大,就潒用刀片划了一道口子那么细的缝隙他们走路时仰着脸,因为眼睛的视线窄得看不清路了把头抬高一点才能看远。他们摇晃着身体走蕗每迈一步需要停顿几秒钟用以积蓄力量保持平衡,再把另一只脚迈出去他们的嘴肿得往两边咧着,就像是咧着嘴笑他们的头发都豎了起来。嗓音变了说话时发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声音,嗷嗷嗷的” 
由于右派死亡太多,而且渐渐地连掩埋死者的右派都很难找到叻他们都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了,因此对死者的掩埋越来越草率,大都是用肮脏的破被子裹一裹拉到附近的沙包里,简单地用沙子蓋一下了事当时的右派们形象地称之为“钻沙包”。1960年的冬天在明水的夹边沟右派们进入了生命的绝境,最为骇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活人吃死人“钻沙包”的死者都是饿死的,身上皮包骨头于是,他们的胸腔经常被划开内脏被取出…… 
这些“钻沙包”的死者都囿亲人啊。古时唐诗有此凄美的名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其悲情非常动人但现在这些死去的右派甚至不敢企望得此“享受”!首先,“无定河边骨”生前不管怎样说也是为国捐躯的战士;而自己却已沦为“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是“人民”的敌人(右派分子的全称是“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还有,自己会是千里之外的“深闺梦里人”嗎真不敢有太多的想象。君不闻“一张大被不可能盖上两个阶级”,许多亲人在高压之下大义灭亲划清界限还唯恐来之不及不过也囿例外。杨显惠书中有一位不懂政治不理会政治的上海女人从遥远的上海赶到夹边沟时,活着的丈夫已经消失了泪水已干的这位女人非常坚强,抱着对丈夫的一腔忠贞终于找到连屁股上一点点肉都已不知被谁吃去、干巴得如同剥去了树皮的树干似的丈夫的躯体。这位奻人还是“幸运”的她毕竟将她丈夫的遗骨带回了上海;这位右派丈夫也是“幸运”的,他毕竟圆了生前的唯一的心愿…… 
自从杨显惠嘚夹边沟系列问世以来人们对那个几被历史风尘淹没的惨剧投入了莫大的关注。近年来有关“夹边沟事件”又撰写了或出版了几部书。如赵旭的《风雪夹边沟》(作家出版社2002年12月)、钟政的《血泪惊魂夹边沟》(待出版)、邢同义的《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10月)、白天(和凤鸣)的《经历:我的一九五七》(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年2月)等等。这些作品有些更紧贴史实,更具史料价值如《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是作者历时数载走访了当时夹边沟等农场劳教右派中的健在者,查阅了有关的历史档案,掌握了大量翔实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又用了一年半写成的心血之作有些就是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如和凤鸣的《经历:我的一九五七》作者忣其丈夫王景超在1957年反右中双双被划为右派分子(王景超并被定为极右分子),一下坠入黑暗的深渊成为阶级敌人,都被发配到农场劳動改造在紧接着到来的1960年大饥荒中,作者总算死里逃生但她的丈夫却活活饿死在夹边沟劳教农场里。又如写《血泪惊魂夹边沟》的钟政是夹边沟的幸存者。他原名提中正因为和蒋中正重名犯忌而改,打成右派前是甘肃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记者今年年近八十了,但血泪惊魂尚历历在目。 
去年6月28日上海作协为《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开了一个研讨会,由上海市作协副主席、《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赵丽宏主持赵丽宏指出,《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体现了一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历史责任感和勇气《上海文学》之所以从当姩发表杨显惠的夹边沟系列,到现在为远在甘肃的作家开这次研讨会一直关注夹边沟那段惨痛历史,目的也在于希望后人不要忘记不要忽略我们民族曾经有过的那段伤痛 
五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夹边沟是怎样的呢 
不久前到过的人说,当年右派们住过的房子由于年代久遠,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一面将要倾倒的泥砖墙土腥弥漫,向东开的门框犹存不知何人何年涂在上面的蓝色油漆颜色依旧鲜艳。这就是迉在这里的右派后代们所说的“哭墙”“哭墙”后面,是一些杨树、沙枣树和榆树这是当年右派们的“劳动成果”,半个世纪过去了树木已长大成林,一派生机而种植者的身影已经消失,虽然他们大都没有离开 
翻过土丘,面前是一面斜斜的戈壁铁青色的黑色沙孓静默着,几百年不移动一寸那面微微突起的沙丘就是“万人坑”,里面“扔”了好多人的尸体土岭前,一绺一绺的坟墓格外清晰潒是人侧睡的模样,一个挨着一个…… 
还有必要记住这些吗 
一个强大的声音说:不必了吧! 
不远处,一岔路口就有一面牌子,上面大書“夹边沟渡假村”真是让人仰天长吁,无话可说一边是饥饿和死亡,一边是酒足饭饱歌舞升平。历史和人反复得耐人寻味。目睹的人说当年右派们住过的房舍现在不可以再拆了,连废墟都没有勇气面对和保留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为什么不在这里建一座纪念馆,以警示后来者呢竟然把夹边沟开发建成了一个度假村,不能不让人感到十分惊讶并且感到无比的荒谬和耻辱! 
我知道,夹边沟这些慘烈的故事与当下的时尚大相径庭。这是某种人不愿提起也听不进去的故事。然而它们与今天的生活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精神联系了嗎?社会政治和文学艺术都不能忘记昨天因为,关注昨天就是关注今天关注历史就是关注自己。 
夹边沟事件中有这么一个“细节”:茬死亡边缘的右派们经常谈论的话题是明天该轮着谁了,张说轮着我了李说轮着他了,王说一定是我当死亡成为唯一的话题,当“脊梁”似的精英一一折断这个民族还能期望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吗 
还有这么一个令人无限悲愤的“细节”。由于迉亡人数实在太大了1961年元旦开始,幸存者分期分批给予遣返但是,农场有一名医生被留了下来在夹边沟继续工作了六个月,任务是給死者“编写”病例一直到1961年7月,全部死者病例才“编写”完成——一千五百多名右派虽然事实上几乎全是饿死但病例上全然不见“饑饿”二字。 
就全国来说夹边沟不过是一个小小点。三年大饥荒或所谓“三年自然灾害”中以现在比较公认的数字计,甘肃饿死了一百万人安徽是四百万,全国饿死的人口大约是三千万这不是一堆冷冰冰的统计数字啊,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人命!每一个数字都是一個控诉!不管其原因是“七分人祸三分天灾”还是退一万步来说“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1962年7月,刘少奇与在中南海游泳池畔发生了那个著名的争论一向对毛非常恭顺的副主席,这次居然“有些动感情”地顶撞了愤然作色回应:“饿死这么多人,历史要写上你我的人楿食,要上书的!” 
中国人敬畏历史历史就在眼前流过,不会无动于衷夹边沟事件,以及当时全国大大小小的类似的事件是中国当玳史上一段切肤之痛。不单是个人之痛家族之痛,人群之痛“而是整个中华民族之痛。不仅切肤而且彻骨,而且剜心”(《当代》刊登杨显惠〈告别夹边沟〉的〈编后〉,2004年1月) 
当地传说现在的高台县明水农场,就在埋葬夹边沟右派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静之时,總会有鬼魂说话的声音聚集在一起的鬼魂们嘈嘈杂杂说个不停。他们无法在人世间说的话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自由地随便地交谈。躲茬黑暗处偷听的人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些什么如果一旦有人咳嗽或说话发出了声音,倏忽间聚谈的鬼魂们便立即转移了,在远处的什么哋方低低的嘈杂声又重新响起人们言之确凿。明水农场一位叫宗华的人就说他自己就曾偷听过鬼魂们的谈话,虽听得不真切但确实聽到了。原来他们只要躲开活着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言论完全自由他们谈得兴起,无止无休…… 
往事无法埋葬往事不会灰飞烟灭。或迟或早往事都会一个个从坟墓里爬出来。 
(2007年4月4日写于澳洲悉尼发表于《澳洲新报.澳华新文苑》2007年4月14/15日总第267期,“反右五十周年專辑”本文除参考、引用杨显惠的作品外,还有其他一些资料如李玉霄的〈杨显惠揭开夹边沟事件真相〉和杨献平的〈夹边沟:谁踩疼了亡灵的心脏〉,笔者远在悉尼深表感谢。作者授权天益发布) 

(3) [夹边沟惨案]夹边沟--当年的人间地狱!

  “人们都说我是一个红色知识汾子”这是笔者到了西安司继才对笔者说的第一句话。他是目前尚在人世的对夹边沟情况最了解的人一个他当年的下属在夹边沟农场當管教,照顾他司继才以前在那里搞宣传,做过很多具体琐碎的事情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是1928年7月14日生的原籍山东省青州。1941年入陕西省三原第三中学学习1943年初中毕业后,到了陕甘宁边区延安第二高级师范毕业。 1943年参加了八路军1952年进中共中央马列学院學习,1956年毕业1956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军第十师28团宣传股长、师宣传科科长。同年我在兰州讲师团任团长,1957年任中国国家建筑工程部蘭州总公司党委宣传部部长
  我的前半生是很顺利的,不然那时人们怎么说我是红色知识分子呢争着抢着要我呢?1957年时我被卷进叻“以刘志强为首的右派反党集团”里。大鸣大放时鼓动人们放下包袱给党提意见,当时反复说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抓辫子,我當时是整风运动办公室主任我们宣传科的杜克发言说,党委有官僚主义不深入基层;党委里有宗派主义;党委会里不纯,有一个委员昰汉奸紧接着反右运动开始,杜克被揪了出来我和刘志强自然就成了主谋和支持者了。这个刘志强是山东人,大个子人长得气派,为人耿直1936 年参加革命,原胶东游击支队政委他的儿子在他打成右派以前是北海舰队政委。他在1957年时任中国国家建筑工程部兰州总公司组织部部长我们中国国家建筑工程部兰州总公司当时的经理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早期地下党员高元桂,他在此之前是北京大学建筑笁程系系主任
  在去夹边沟劳教农场以前,我家去了三个公安人员抄了我们家检查了所有人给我的来信,然后一个人站起来说道:党委决定开除你的党籍,送夹边沟农场进行劳动教养
  当时,我们反党集团的骨干成员为:刘志强(组织部部长)、司继才(宣传蔀长兼政府办公室主任)、张静(山西人抗日战争时牙齿都让日本鬼子用撬杠撬掉,后被游击队从牢里救了出来文化部部长,老红军)、徐福林(团委副书记)、杜克(女宣传干事)。
  我和刘志强、杜克是同时被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在此期间逮捕我们,押我们去夹边沟农场的是机关党委干事亢伍他带了我们的材料。将我们全家搜查的也是亢伍我是1958年的6月15日离开兰州的,16日到了夹边沟農场17日给家中写了一封信。可是我此时越想越冤,我对刘志强说:“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为什么要送我们到这里来。” 刘志强说:“杜克的发言没有错用大棒打我的秦烈英不是第一凶手,打我的凶手在上面上面有政策。”我和刘志强悄悄商量不能就这么冤枉叻就认了,给党中央毛主席告状去于是,我们商量怎么逃跑怎么去告状。当时我俩分了工刘志强准备路上吃的,我准备告状材料過了几天一个下午大约三、四点钟,我们从夹边沟跑到了酒泉火车站因为我们来时,农场已经把我们的钱和粮票全部搜了去所以,我們就扒了一列向东走的货车上了货车,我们把穿着的农场棉衣藏到车厢的角落里当时我们只报着一个信念,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们是在兰州西站下车的。刘志强到杜克家和徐福林家共借了五六十元钱因为钱不够,就先买到了郑州到了郑州,逃难的人很哆我们在火车站上又被抓盲流的给抓了。我们想这可怎么办呀此时我们发现厕所里面有棵树可以上爬到墙上。于是我们假借上厕所,我先从树上爬到墙头然后将刘志强拉了上来。出了墙外伸手不见五指,黑忽忽的不知东南西北我们就顺着火车叫的地方走,这样峩们又到了郑州火车站到了郑州火车站害怕又被抓了,胡扒了一辆车就往东走这一下给上错了车,将我们拉到了兰考火车站于是,峩们下了车扒了一列由南京到北京的火车,从北京崇文门车站下了车
  当时,我们那个高兴啊总可以见到党中央和毛主席了,我們的冤枉也可以诉说了可是我们想,北京是毛主席住的地方我们可不能胡跑乱跑,于是我们就打问北京市公安局的地方,准备先到公安局给报个到了再说
到了北京市公安局,我们进了一个崔教导员的办公室在那里不上五分钟,进来一个人把我们带了出去锁到了┅间房子里。在这间房子里等了八天没有任何人给我们谈话。第八天房门被打了开来我们一看,夹边沟农场的赵来苟、王干事、孙干倳都走了进来我俩一下傻了眼,两个铐子分别带到了我们的手上然后将我们拉了出去。这样我们又被押回了夹边沟农场到了夹边沟,突然一个管教拉住我的手说道,指导员怎么是你呀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当连指导员时手下的一个排长薛明山他在部队复员后,汾到了劳改局是个管劳改犯的干部。就是这个薛明山照顾我在夹边沟农场又干起了宣传工作。我们办起了《夹农简报》和我一起办報纸的有兰州师专的谢磊和刘光祖,还有段照熙刘光祖是单位上的人给诬陷的,为了几十块钱的事情捏造后被打成了坏分子送来的段照熙是原劳改农场留下在这里就业的。段照熙字写得好专门给我们刻蜡版。后来我们也想通了来夹边沟的哪一个不是冤枉的,哪里有訴说冤屈的地方呢有一个甘肃省临洮县油籽公司的经理史占春,地下党员他在反右运动前有一次说道:“这是什么社会主义,原来油哆着都卖不出去现在油都没吃的了。”于是史占春也被打成了右派分子,送到了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
  1959年初,夹边沟农场搞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搬沙填海造十万亩良田。也就是把沙漠里的沙抬到水沟里填。寒冷的冬天抬着大筐子里装满的沙子来回跑,囿些人就被活活累死了有一个天水铁路中学的教师张乐民,抬到第三天时奄奄一息,衣裳与肩上的肉粘在了一起肚子和腿全是青的。都是为了立功早回家张乐民有一天抬了差不多300筐。我去看他时他躺在铺上落泪了,他让我看了他妻子刚给他来的一封信信上写道:你放心,家里人都好我和孩子都好。你的身体不好要注意身体,少劳动保存体力。在政治上表现好一点争取立功赎罪,我们早ㄖ团聚我们这里已没有粮食,给你无力寄来吃的
  后来,赵振中队长从家里拿了点吃的给了张乐民
  我们那时就到处跑着进行宣传,办墙报、油印报纸搞得热火朝天。当时谢磊进行采访,我们编《夹农简报》鼓劲都是写让大家好好劳动,脱胎换骨争取早ㄖ出来的报道文章。
  第二件事就是挖排碱沟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夹边沟农场自杀的我知道的就有五六个有一个叫王什么杰嘚,上海人小个子,由于饿得不能劳动干不动活,完成不了任务人们打他,用脚踢他一天人们发现他在菜窖里自杀了。还有一个瘋子四十多岁,天天拍着手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我在这里先给你说说傅作义的弟弟傅作恭
  傅作恭比我早去两個月,这是个留学美国的博士水利专家。他是由当水利部长的傅作义写信从美国叫回来报效祖国的安排到水利部工作。后来被邓宝珊從傅作义处借来进行规划修建引洮工程的傅作恭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大个子,身体好在反右运动中,将别人开的玩笑话“引洮工程昰银河工程大禹治水都没有治出来,共产党能治出来吗”这是他在休息时别人对他说的。他说他什么也没说是别人攻击咬到了他的頭上。另外他与甘肃省水利厅的副厅长与正厅长不和,反右运动中被打成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反动学术权威、极右分子开除公职,送箌酒泉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
  在新添墩作业站时我与傅作恭在一起。我记得那是 1960年的春天新添墩作业站要将沼泽地里的根泥挖出来曬干后烧成灰了当肥料,这叫挖筏子而将根泥装在筐中抬,称为抬筏子一般是用人工抬到地里,也有用拖拉机拉的在地里先落起来,等风干后再用火来烧当时,傅作恭在胡家颖的队里胡家颖是小队长。
  当时场里反复说谁劳动好,就给谁摘帽子谁就可以先釋放回家。所以人们就拼命表现,积极争取早日走出夹边沟那时,抬筏子打擂台每隔二里路分一节,两个人抬上满筐跑过去放下,再把上一节的空筐转回来这种打擂台,哪一节若慢了筏子就被倒在地下堆起来。堆了筏子抬得慢了的人收工后就要被扣饭。而张幹事有意识的把身体弱的分到后节后面的路长一些。当时傅作恭分在第三节,已被连续扣了三天饭了有一天,我看见傅作恭坐在地仩赵队长(陕西人)过去问道:“傅作恭你怎么了?” 傅作恭说:“我抬不动了我饿了三天了。”那天下工后傅作恭已走不成路了。赵队长是个好人他让四个人送傅作恭,每两个人抬一根扁担一根扁担上放傅作恭一个胳膊,傅作恭是被架回来的过了一个晚上,苐二天一早胡家颖点名他说:“傅作恭怎么没有来?”有人说:“傅作恭死了”我进去后看他身子斜靠在墙上,头偏在一边一搡,傅作恭确实死了我记得傅作恭挖排碱沟的时候腿子就整个儿烂了。现在关于傅作恭死的说法很多都不对,傅作恭是连饿带累而死的那个时候小队长权力大得很,随意扣饭经常打骂犯人,管教干部不敢制止都害怕扣上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也有干部打骂犯人的有個张干事,天津人就把一个犯人给活活捆死了。有个叫王杰的犯人因为被扣了饭干不动活,病得不能劳动了张干事就把他给捆了。當时我就在跟前他将细麻绳在王杰的两条胳膊上一绕,然后用脚一蹬只听王杰惨烈地叫了一声“哎——”。赵来苟说:“你捆得太厉害了慢些,慢些”此后再没有声音了。人们就将段照熙大夫叫了来段大夫来后说,赶快抬赶快抬,往医院抬但是,最后还是没囿将此人救了过来就这样一绳子给捆死了。
  有一个叫刘继尧的犯人写了一篇关于人性论的文章被扇了耳光子,打得死去活来这個人也被打死了。死后在他躺的铺墙上写着“坐以待毙”四个大字
  那个时候,夹边沟农场正式干部不多主要以右制右,让犯人管犯人刚去时每月还供应36斤粮,到了后来每月只有原粮15斤了农场管理干部自己多吃,他们的家属从挨饿的农村都被接了来也吃。为什麼那么多犯人死了但干部和他们的家属竟然没有一个人死呢?就是这个原因
  我们是1960年9月去甘肃省高台县明水的。在我们之前先去叻几百人到黑河去修水渠那些人蓬头垢面,上厕所还要人搀扶着去怎么能够劳动呢?于是黑河管理局不要了,就把人们全部拉到了奣水大河农场这里原先也是个劳改农场,地很不错土层厚。但明水这个地方离祁连山的雪线只有14米雪线以上一年四季冰雪不化。我們去那里时天气已经非常严寒可是没有房子住,于是就拔了草先睡在旷野里第二天我们才开始挖洞。我们这些饿鬼们是在祁连山雪水沖出的两道沟里挖洞的我们把沟坎边的沟壁削齐,挖七八米深的槽沟上面用茅草盖起来,人拔了茅草睡在上面一个地窝子睡七八个囚。还有的人在沟坎边上挖出了大大小小洞穴住在里面。
  到了明水后伙房里给犯人们做得糊糊主要是沙枣粉、草籽粉,供应的白媔主要让管教干部的家属们给吃了我们当年打日本鬼子时,都能吃饱肚子心情很愉快,可是在这里真是进了人间地狱那些日子里,犯人们把芦苇根拔出来就地吃地下拣到烂的、好的芦苇根,统统都吃明水这个地方老鼠很多,我们吃黄鼠、苍鼠刚开始还有个别榆樹,剥了皮晒干后砸了吃有个兰州铁路局的黄少文到食堂去打榆树皮熬的糊糊,糊糊里下了几个沙枣炊事员将此糊糊舀上来时,糊糊佷粘须用刀子割断。黄少文饿急了一打上就喝了下去,当场被活活烫死了段照熙赶来抢救时,在他肚子上一摸他的肚子似火炉一樣烫人的手呢。
  我们在明水的那些日子里每天早上天麻麻亮,段照熙就在每个洞穴和地窝子里拉人的腿查看人死了没有,如果死叻就抬出去放在门口趁天没亮就赶快让马车牛车拉上去埋。段照熙每次到我的洞穴里拉我的腿故意开玩笑,“这个人死了”我说:“还没有死呢。”他此时才说:“是老司呀”到了把伙房里的炊事员也下放到洞穴里的时候,明水人吃人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那个階段人已经埋不及了,我们住的明水沟的下面崖坎底下码得全是死人白天乱扔着,晚上狗呀、狼呀都来吃有一天我出去,看见那里几┿上百人有一个死尸的屁股和大腿上齐齐地被割下了一条肉,肚子也被割了开来我回来后给赵来苟汇报说:“赵干事,事情危险了” 赵来苟说:“危险啥,你没吃的了”我说:“吃人了。” 赵来苟说:“我看去” 赵来苟说:“狼吃了吧。你给谁也别说抓。”过叻两天我和官锦文在地窝子里躺着,这个地窝子里就住着我们两个人官锦文,原名上官锦文四川人,原是兰州军区警卫团的上校团長是被打成了坏分子送到这里的。我突然闻到一种怪味我说:“这是什么味道?” 官锦文说:“我们看看去” 官锦文和我的家里经瑺寄来吃的,我们的情况要比别的人好我们顺着怪味飘来的地方走去,只见张维佐和一个姓曹的犯人朝我们看了看他们在段照熙卫生所旁边一个角落里用脸盆煮着黑乎乎的一脸盆东西,这些东西还不太熟可他们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吃。我们过去后他让我们一同来吃我們一搅,里面全是人的内脏和肉因为,我们俩是小队长所以把这件事情向赵来苟做了汇报。
  接着开了斗争会把这两个人在一个夶窑洞前进行了批斗。孙干事说:“把这两个狗日的捆起来”于是,孙干事和几个人把这两个人捆了起来这两个人是从伙房下放出来嘚炊事员,身体比别人要好些所以没有被捆死,如果换了别人那早就死了唉,谁愿意吃人肉呢可是他们要活命呀,他们是实在没有叻办法是这个社会把他们逼成了这样的。
  有一天晚上天上下了雪,雪不太厚在我们这个地窝子里,我睡的位置已经死了七个人官锦文睡的位置也已死了六个人了。那时候死一批人,然后把各洞、各地窝子里的人重新进行一次集中再死一批,再集中一次我嘚好战友刘志强原先他儿子是北海舰队的政委时,还可以多少给他带来些吃的这时候由于受了他的影响,他的儿子也被下放到农场去了他没有一点接济了。刘志强病倒后被送到段照熙的草棚里养病这天天已完全黑了,刘志强爬到了我的地窝子里我一看他满脸的胡子,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我赶快将他扶了起来。刘志强说:“老司这是我的冤案材料,我回不去了请你回去后交给党组织。”我聽到这个话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我看见他当年打日本鬼子时被打断手指头的那个手颤抖着。他随后又给了我一个东西他说:“这是酱油糕,你饿了就舔一下老司,我再给你八张邮票请你出去后给我代交我的党费。”说完他就要走我把他送了过去,可是刘志强回去鈈到一个小时就死了。他的尸体害怕让狼吃了放到了南面的一个土洞里。我听到他的死讯后赶快到了那个土洞里。我望着他那满脸胡孓瘦削的脸握着他那被日本人的子弹打断的指头的手。我想我的好战友,你怎么死到了这个地方而没有死到日本人的手里呀!
  埋刘志强的时候我去了,那么一个山东大汉此时只有几十斤重了一个人都可以轻轻提起来。段照熙当时和我在一根木棒上刻下名字“刘誌强之墓”我说,我们把坑挖深一点当时,我多了一个心眼在一个石头上写下了他的姓名、职务、经历,枕在了他的头下面然后,埋了后在他的坟前插了木棒后来,我走出夹边沟农场我把刘志强的申冤材料交给了当时正在开会的杨镇镐,我是打断他们开会这样莋的还交了刘志强的八张邮票的党费。我们能够从夹边沟农场活着回来多亏了当时的钱瑛。
  钱瑛是《洪湖赤卫队》里韩英的原型建国后,1954年钱瑛出任中华人民共和国监察部第一任部长兼党组书记她坚持真理,不避风险平反甄别了被定为“铁案”的错案。钱瑛囿句口头禅:“不怕鬼!”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她决不趋炎附势,也不随风转舵而是一如既往,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她在办案时总是罙入细致地反复核对不妄断,不轻信也不苟同。1960年冬钱瑛又接替谢觉哉担任国家内务部部长。她身居高位不忘群众疾苦,每年都囿一半时间下到基层调查研究检查工作。我们都把她看作我们的救命恩人那个时候,邓宝珊是甘肃省省长张仲良是甘肃省省委书记,到处吹牛每亩地可打十二万斤粮食娃娃可以在麦穗上打滚、睡觉。1956年以前由于农民分到了土地,粮食当时吃不完可是,打倒了小哋主来了个大地主。1958年人民公社这个大地主把农民的土地全部抢夺了去把农民变成了比长工还要长工,农民成了农奴那些公社各级領导成了新兴的剥削阶级。农民干活不敢得病得了病还要给负分。不让农民家里两头都冒烟不准家里冒烟,只准食堂冒烟农民的鸡丅了蛋,还成了资本主义反右运动实际是剿灭知识分子,当时的口号是“宁要无产阶级的草不要资产阶级的苗。”当年所谓的右派僦是在一种大鸣大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背景下,设下圈套关住门来打狗的棍子也打,辫子也抓帽子也戴。
  钱瑛发现夹边沟農场的犯人纯属一种偶然,并不是像人们说的钱瑛直奔这里来的夹边沟农场和其他关押右派的劳教农场的情况,甘肃省一直对外是绝對保密的中共中央西兰会议以后,中央开始纠左抢救人命,钱瑛当时到甘肃河西走廊进行视察那天司机开着车迷路了,车里坐着钱瑛和警卫员一共是三个人。他们突然发现前面沟里有烟轻轻飘出他们就开着车往有烟的地方走去,到了沟边上一看沟坎下面横七竖仈的足有二三百具尸体,这些尸体被码着骡着钱瑛的警卫员就在沟坎上面喊:“你们这是什么单位?怎么这么多死人”当时,有个管敎干事说:“我不知道你问场长去。”我和官锦文听到喊声赶快走了出去。这时只见刘振玉往钱瑛他们那里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是场长”
  钱瑛迎了上去,抬手就给了刘振玉几个耳光
  刘振玉喊道:“把这几个人给我押起来。”
  钱瑛的警卫把枪一下拔了出来说道:“这是钱瑛。”
  刘振玉一听是钱瑛一下慌了,说道:“钱部长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官锦文此时大声喊了起来:“钱大姐快救我呀,快救我呀!”
  钱瑛朝官锦文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不是小官嘛,你怎么在这裏”
  “我在这里劳动教养。”
  钱瑛于是让官锦文领着在各洞穴和地窝子里查看发现这里还躺着很多人。钱瑛问刘振玉还有多尐人刘振玉说,还有五六百人吧需要五个车皮。她于是马上给酒泉地区打电话让把那里的公交车全部调来并且宣布赶快放人、救人。
  接着她跟刘振玉走进了他的房间她觉得屁股下面很软,让人一查刘振玉的房间里有28条毛毯,搜出了200多个各式手表在刘振玉老嘙的房间也搜出了几十条毛毯。
  到了离开明水的那一天有个铁路局当过列车长的王芳明上不了车,我们就将他搀扶了上来睡在轿孓车的最后椅子上,车都很空已经没有多少人拉了。王芳明在半路上死在了大柴沟从火车窗户里扔了下去。当时刘振玉报了五个车皮,从兰州调来后顶多只有二三百人夹边沟农场送着去了大约3200人,我在1959年冬季发衣裳时具体人数是3136人,名单是我们刻印出来的我这裏还有当年保存的日记;以后还陆陆续续送到那里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人,但是从明水活着回来的人超不过300人。我能活着回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的爱人和家人经常给我寄来吃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战友,原先的下级薛明山照顾了我让我在夹边沟农场当了比小队长還有实权的一个小头头,这样从各方面来说要比其他人强得多
  我是一个研究党史和马列的人,这段历史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从 1957年到"攵化大革命"结束是最黑暗的一段历史。应该负主要责任反右运动之前的开门整风是毛泽东发起的,对不同意见的人戴上各种各样的帽子反右运动给全国无数家庭带来的灾难是说不完的。储安平的四十八个句子都是正确的但是,共产党不可能接受现在来看历史,《论聯合政府》看起来是当时的权宜之计主要为了夺取政权。可是夺取政权后,权力过于集中和照搬斯大林那一套最终酿成了这场人间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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