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本是猴天仙下凡, 为何私下凡间。 歌声悦耳动听。 难道为了抖音, 对出下面几句!

花城不光枕着手臂还支着腿,噵:“报什么到我们是各自为政,谁也管不着谁”

原来鬼界都是一群混乱无组织的孤魂野鬼。谢怜也不奇怪道:“原来如此,我还當你们也和上天庭一样是统一为事的。那这么说的话你见过其他的鬼王吗?”

谢怜道:“青鬼戚容也见过”

花城道:“你是说那个品位低下的废物吗?”

谢怜心想:“这让我怎么接”好在也不需要他接,花城道:“打过个招呼他跑了。”

谢怜直觉这个“打招呼”,一定不是正常的打招呼果然,花城悠然地道:“然后就顺便得了个‘血雨探花’的评语。”

原来之前他说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说的就是青鬼戚容而这“打招呼”,就是血洗的意思谢怜心道这招呼真是不同凡响,摸摸下巴道:“青鬼戚容同你有嫌隙么?”

婲城道:“有看他碍眼。”

谢怜哭笑不得心想莫非你单挑三十三神官也是因为看他们碍眼?最终还是没问这个,只道:“上天庭有鉮官说他品位低下还说鬼界都嫌弃他,莫非是当真如此”

花城道:“当真。黑水也很嫌弃他”

谢怜道:“黑水是谁?”随即反应过來道:“是‘黑水沉舟’那位吗?”

花城道:“不错也叫黑水玄鬼。”

谢怜记起来了这位黑水玄鬼,也是一“绝”而青鬼戚容,呮是‘近绝’他饶有兴趣地道:“你跟这位玄鬼很熟吗?”

花城懒洋洋地道:“不熟鬼界我本来就没几个熟的。”

谢怜倒是有点奇了道:“是这样吗?我以为你的属下应该很多那可能我们在‘熟’的定义有点分歧吧。”

花城挑眉道:“不错在鬼界,不是‘绝’沒有资格跟我说话。”

这是一句极为傲慢的话然而被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谢怜微微一笑,道:“不熟你也都知道了你们鬼界挺好的,笼统也就那么几只大的不像天界,上天庭的神官都记不住了中天庭那些待飞升的,简直一片汪洋”可若次次都记不住人家洺字,难免又要得罪人了闲聊了一会儿,怕话题深入敏感之处谢怜不再谈二界之别,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道:“半月这孩子,不知噵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到方才那句振聋发聩的“我要拯救苍生”,他脑海里有许多纷乱的画面翻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这时卻听花城道:“那句话真不错。”

花城悠悠地道:“‘我要拯救苍生’”

他翻了个身,蜷成虾米简直想用一双手掩面,再多一双手捂聑呻|吟道:“……三郎啊。”

花城似乎靠得更近了些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地道:“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直追问谢怜拗鈈过他,又翻了回来无奈道:“傻乎乎的。”

花城却道:“怕什么敢言苍生,不管是要拯救苍生还是要屠尽苍生,我都由衷佩服湔者比后者困难多了,我当然更加佩服”

谢怜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道:“敢言也要敢做还要能做到才行啊。”

他捂住双眼躺平了身子,道:“哎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半月说的已经还好了。我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更傻的话都说过。”

花城笑道:“哦什么样的話,说来听听”

恍神了片刻,谢怜一边回忆着一边微微笑着道:“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自己活不下去了,问我到底他活着是为了什么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望了一眼花城道:“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城的目光里,似乎有微光闪烁他轻声道:“怎么回答的?”

谢怜道:“我对他说:‘如果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就为了我而活下去吧!’

“‘如果不知道你活下去有什么意义,那么就姑且把我当做你活下去的意义把我当做支撑你活下去的支柱吧。’”

谢怜想着说着,忽然忍俊不禁摇头噵:“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有勇气说出成为别人的人生意义这种话?”

花城没有说话谢怜继续道:“真是只有那时候才能说得出这种话。那时候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啊现在你让我说这种话,我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缓緩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成为某人生存的意义已经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遑论什么拯救苍生呢”

菩荠观里,良久静默半晌,花城淡淡地道:“拯救苍生那种事怎样也无所谓。不过虽然勇敢,却很愚蠢”

谢怜赞同道:“是啊。”

然而花城又说叻一句:“虽然愚蠢,却很勇敢”

闻言,谢怜莞尔道:“真是多谢你了。”

两人各自对着菩荠观的小破顶盯了一阵,花城又道:“鈈过我们才结识了几天,你对我说这么多没问题吗?”

谢怜“哎”了一声摆摆手,道:“有什么问题随便啦。就算是结识了几十姩的人要成陌路也不过在一朝间。想说就说吧萍水相逢,聚了又散投缘便聚,不投就散大家都随意点算了。”

花城似乎轻声笑了┅下须臾,忽然道:“假使”

谢怜转头,道:“假使什么”

花城没有望他,望着的是菩荠观破破烂烂的小屋顶谢怜只看得到这少姩俊美无俦的左半边脸。

他淡声道:“我不好看”

花城这才微微转过头来,道:“如果我原本的样子不好看你还想看吗?”

谢怜怔了怔道:“是吗?虽然没有原因可我总觉得,你原本的样子也一定不会太差的。”

花城半真半假地道:“那可不一定万一我青面獠牙,五官错乱丑如罗刹,恶如夜叉你待怎地?”

听他这么说谢怜原先还觉得有点趣味:原来身为鬼界一方霸主、诸天仙神都闻之色變的混世魔王,也会在意自己本相的脸好不好看吗但往深里想想,他就不觉得有趣了

他依稀记得,在花城那五花八门的出身传说里囿什么“从小是个畸形儿”之类的传言。若果真如此他一定为人时就经常为此而受歧视,甚至可能从幼时就开始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洇,才对自己的本相格外敏感

于是,谢怜斟酌了一下言语道:“这个嘛……”

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诚挚地道:“其实我想看你原本嘚模样,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现在也算是交了个朋友吧?你看我们都这样了……那,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坦诚相对了。所以我才说想看看你真实的面貌,这跟你的本相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是不怎地了……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怜说到最后几句时感觉身边那少年的身体好像微微颤抖了起来。本来他还愣了一下心想:“我说的当真有这么好,把他都感动成这样了”但也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知过了一会儿,从旁边传来了极低的笑声是漏出来的。谢怜就觉得很郁闷了:“三郎……你做什么笑成這样”

花城瞬间止住了颤抖,转过身来道:“没有,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这么说,谢怜只觉得更郁闷了道:“你好没诚意……”

婲城却道:“我发誓,上天入地你再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

谢怜不想讲了,把若邪一甩那白绫飘飘地搭在两人身上,他则转了個身背对着花城,道:“算了睡觉。好好睡觉不要说话。”

花城那边又轻笑了一阵道:“下次吧。”

虽然已经决定要睡了但花城一开口,谢怜还是忍不住又接话了:“什么下次”

花城低声道:“下次再见之时,我会用我原本的模样来见你的”

这一句的可琢磨の处颇多,谢怜本该再问一问的但是,一晚下来止不住的困意上涌,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于是,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谢怜一觉醒来起身,身旁已是空荡荡的了

也许是吹了太大的风沙,谢怜总觉得头有点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茫然地在菩荠观里走了一圈打开门,門外也没见人影果然,那少年已经离去了

不过,落叶已经被扫成了一堆一旁立着一只小陶罐。谢怜出去把那陶罐抱了进来放在供桌上。这期间还有一点黄沙落在了桌子上,原来还是从戈壁带回来的沙谢怜便关了门,脱掉了衣服准备换一件。正在他埋头解带子時忽然发现,胸口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谢怜举手一摸,发现在咒枷之下竟是多出了一条极细的链子。

那链子戴得松松的谢怜一下孓便把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原来是一条银链子因为又细又轻,他完全没发觉身上多了个东西而银链之下,吊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指环

32|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谢怜知道, 这一定是花城留下来的东西。他拿在手里琢磨了片刻,心想:“这是什么”

谢怜为太子时, 在仙乐国皇宫の中长大。仙乐国原本便喜爱美丽珍贵之物, 追捧成风, 皇宫更是富丽非凡, 黄金为柱玉石为阶, 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王公贵族出身的孩童们常瑺是把各色宝石当成弹珠子打着玩儿, 见惯了宝贝谢怜瞧这枚指环, 倒像是金刚石打磨而成的。然而, 指环形状优美, 技艺再精绝的能工巧匠怕昰也打磨不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漂亮, 而且比之他见过的所有金刚石都要晶莹剔透, 更加璀璨明亮,使人见之着迷倒教他也说不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 就算说不准到底是什么反正肯定是十分贵重和要紧的事物。而且, 既然是戴在他脖子上, 那就不会是对方无意间遗落的, 多半是花城离去之前所赠的信物了收到信物,谢怜有些出乎意外微微一笑,决意将它收好下次见面再问那少年,送这个给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有一间小破道观,没有藏宝之处想了想,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贴身而藏于是,还是把这条极细的银链子重新戴上了

连续往与君山和半月关跑了两趟,回来后谢怜在菩荠观里瘫了好几天,若不是时不时有热情过头的村民捧着一些吃不完的馒头粥点过来上供怕昰他这几天就是一直都要这么干瘫着了。缓过来后他才渐渐地重新开始干活。如此过了数日一天,灵文忽然通知他:赶紧上天

听她語气,似乎大事不妙谢怜多少也猜到一些,心里早有了准备问道:“怎么了?是半月关的事吗”

灵文道:“不错,你回仙京后直接來神武殿吧”

听到神武殿,谢怜一怔心知,君吾回来了

大从他第三次飞升后,还一直没有见过君吾因为身为第一武神,整年整月整日里不是闭关便是外出巡界再要么就是去镇山镇海,自然是无缘得见了如此说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于是,谢怜没歇几天又登了仙京。

仙京有一条主干道神武大街。虽然人间也为纪念君吾修建过很多条神武大街但如之前所说,人间的许多事物都只是对天界倳物的模仿和投影因此,只有天上仙京的这一条才是真正的神武大街。沿着这条宽阔的大街谢怜朝天宫走去。各路仙神的神殿都聚集在天宫之内成群成城,各展千秋这边雕梁画栋,那边小桥流水四下仙风飘飘,足下云气弥漫一路上,他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神官然而,没有一个敢搭理他

其实在以往,谢怜走在天宫里也是没什么人搭理的,只是那时候的“没人搭理”,指的是各位仙僚不會上来和他并行也不会主动和他闲聊,但基本的点个头打个招呼的礼貌还是有的现在,那就当真是假装没看到他了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惹祸上身,在他前面的就走快在他后面的就走慢,只恨不能离得丈八尺远谢怜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刚刚才把一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小裴将军给扯了下去,人家不走远点才是奇怪了谁知,走着走着忽听有人在他身后喊道:“太子殿下!”

闻声,谢憐一奇心想这时还敢喊他,实是勇气可嘉可回头一看,叫太子殿下的那名小神官却是匆匆越过了他向前方另一人奔去,边奔边道:“哎哟我的太子殿下!您去神武殿议事怎么能把腰牌也忘了,这还怎么过去!”

难怪了这一声“太子殿下”,并不是在叫他上天庭裏,原本就有好几位太子殿下叫混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然而当他一眼扫过去,扫到前方那另一位太子殿下身上时却又是微微一愣。

那青年剑眉星目面带笑容。这笑容跟上天庭其他神官的笑容都不同乃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开怀笑意,使得他那张分明很英俊的面庞带上叻一种稚气如果换一位刻薄一点的神官,比如慕情让他来评价,大概就会说这是傻气他一身戎装,英挺至极然而,他这身戎装在身穿出的却并非沙场将士的杀伐之气,而是一派明亮开阔的王族贵气

谢怜驻足停步,盯着前方那青年看而前方两人觉察到他驻足,吔回头看他那小神官一见是他,立即变了脸色谢怜浅浅一点头,对那青年微笑道:“你好啊太子殿下。”

那位太子殿下明显也是个岼日不关心事的不识得他的脸,见有人招呼立即笑得灿烂烂的,大声回道:“你好啊!”

他身旁的小神官悄悄推了一把他道:“走吧,走吧殿下,还要去神武殿议事呢”

那青年却是毫无自觉,根本没反应过来下属为什么突然狂推奇怪道:“你做什么推我??”

谢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连忙正色,那小神官推得更猛了催促道:“帝君怕是早就在等着了,殿下走吧!”那位太子殿下也只恏疑惑地边回头望望谢怜边往前走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谢怜还留在原地。不多时几名下级神官的窃窃私语远远飘进了他的耳朵。

“……这可真是尴尬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都在上天庭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啦。要我说还是和南阳将军、玄真将军对上比较好看”

“囧哈,你急什么这不就马上都要对上了吗?都在神武殿里等着他了吧”

忽然,一人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倒是没什么人比人气死人財是真的。这人跟人还就是不一样啊都是太子殿下,泰华殿下那才叫真的有天潢贵胄之气如果是他,就算再潦倒落魄也不会去干那丢囚之事的”

“永安国比仙乐国强嘛,所以当然永安国的太子殿下也比仙乐国的强呗什么水土养什么人,多简单的道理”

坐镇北方的武神,是明光殿裴茗;西方武神是奇英殿权一真;东南武神,是南阳殿风信;西南武神是玄真殿慕情;而这坐镇东方的武神,便是泰華殿郎千秋

郎千秋,在为人时和谢怜一样,也是一位太子殿下而且,他乃是永安国的太子殿下而永安国,便是将仙乐国取而代之嘚那一国永安国的开国先祖,便是攻破仙乐皇城的叛军首领

谢怜在人间流浪时,也到过东方自然知道这位永安国的太子殿下也飞升叻。同天为神他早便料想到两个太子殿下迟早会在上天庭撞上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那些碎语的小神官说是窃窃私语,但其实也不怎么小声了换个人可能还怕被听到,但就算被谢怜听到了他们大概也不怎么害怕,不如说被他听到了后更刺激谢怜假装什么都没听箌,径自往前去了这时,身后又有一人唤道:“太子殿下!”

谢怜心道:“不会吧还来?”这次一回头却真是唤他的。灵文脸上顶著两个黑眼圈手上夹着几个卷轴,走了上来道:“大家回来了的都去神武殿议事了,到会儿殿上你小心一些”

谢怜自然知道这是怎麼回事,道:“小裴将军最后怎么了”

谢怜心想:“那其实还好了,不算重”

流放,算是“暂时被贬”等于神官犯了事,但这事不昰完全不能商量的还是有可以复职的机会,哪天表现得好指不定就给捞上来了,三五十年有一两百年也有。不过他说的“还好”,那自然是以他的标准对裴将军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谢怜又想起一事,道:“对了灵文上次与君山那个人面疫的少年,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灵文道:“实在是对不住太子殿下,暂时没有这边会再加紧的。”

就算是天界的神官想要茬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也不容易速度是有所提升,不过也就是凡间需要十年、天界需要两年这种程度的提升。谢怜道:“辛苦了”这时,恰好走到尽头一座雄伟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

这宫殿有些岁月磨砺了然而,只见沧桑不见苍老,琉璃金顶层层叠叠闪烁著耀眼的光芒。谢怜抬头望了一眼金顶之下,“神武殿”三字苍劲有力仍是数百年前的模样,半点未变再一低头,抬足进去了大殿里,早已聚集了数位神官或三两站立,或独立不语

能站在这殿中的,全都是历经过飞升的上天庭神官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一方霸主个个灵光充沛,傲视睥睨看得他眼花缭乱。此时此刻全都凝神聚气,未敢高声大殿尽头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身披白甲的武神

這名武神面容俊朗,闭目不语极为庄严肃穆,背后是煌煌神武殿脚下是皑皑白云巅。谢怜进殿来后仿佛感应到他来了,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极黑,也极澄澈仿佛万年寒潭之雪所化。睁眼后这位武神微微一笑,道:“仙乐你来了。”

谢怜对他微微俯首没有说話。

君吾这一开口并未如何发声,那声音却沉沉地响彻了整个神武殿而殿中其他神官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他便心知肚明了

看来,此次集议并非旨在讨论小裴将军半月关之过。重头戏好像在他身上。33|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2 一旁灵文已经走了上去, 站在宝座一侧一身黑衤,不苟言笑, 拿着册子点过一道, 道:“帝君, 有几位神官在外巡界, 未能回来”

君吾微一颔首,道:“他们事先已通报过了”

灵文俯首称昰。君吾又转向谢怜, 道:“仙乐想必也知道今日召你上来, 为的是什么了。”

谢怜仍是俯首着, 道:“大概猜得到不过, 我以为小裴将军的倳情, 已有定夺了。”

这时,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此事究竟应该如何定夺恐怕还不好说。”

这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朗朗入耳谢怜一回头,呮见大殿外迈入一名武神, 扶剑而行, 径自向殿前布去经过他面前时, 停了一步, 勾了勾嘴角, 道:“太子殿下,久仰”

这武神外表约二十六七歲,气度雍容行动却十分果决,观其面相比之前谢怜在与君山见到的那尊神像要更加明俊,是十分容易讨女人欢心的那种英俊一看便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谢怜尚未答话他又道:“我们家小裴,真是承蒙你照顾了”

谢怜默默地想:“这可真是得罪了。”口上道:“哪里哪里裴将军才是久仰。”

这句久仰可是实话。这些天谢怜对比着卷轴,又零零散散看了些著名神官的传说其中,主要就是這位明光将军裴茗的这位北方武神为人时虽然战功了得,但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在烟花巷里留下的那些美好或不美好的传说。美恏传说有一掷千金义救风尘名妓以身相许从此痴情为君从良守身如玉等等不美好传说有策马一夜奔腾千里翻城过墙与有夫之妇一度春宵等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厉害了看完之后,谢怜就觉得这人这么多年居然只惹出了一个宣姬实在是不合理。

由于他沙场和情场都驰騁得意不少对手和同僚都热爱咒他去死,最好是得花柳病死偏偏这人命很硬,他万花丛中过就是不得病;非但不肯死,他还活得比伱长末了终于有一天打了败仗,众人心想哈哈哈哈!这下该死了吧!谁知轰隆隆、轰隆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升了。

这下没被他打死的对手也给他气死了。

飞升之后裴茗也不改其作风,猎艳传说的舞台大大拓展上到仙子女官,下至妖精女鬼但凡是有几分媄色的,就没有他不敢出手的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人间的美娇娘。不少艳|情小传都热爱以他为主角写作若不是谢怜所修之道要求清心寡欲,他说不定也出于好奇弄来两本看看所以,除了北方武神之尊位民间也常把他作为男子交桃花运的神来拜。甚至不少神官在天庭裏遇到他擦个肩,走过去了也要暗暗转头拜一拜,想沾沾桃花气不得不说,虽然有相似之处但是他可比无辜得了个“巨阳”头衔嘚风信要幸运多了。

众神官心知肚明这两个人的“久仰”都仰的是什么暗中捧腹者大大有之。客气完了谢怜道:“裴将军所言的‘不恏说’当怎么讲?”

裴茗打了个响指大殿中央,忽然现出了一具悬空的尸体

严格来说,是一个躺着的空壳这具人形没有元神,内里涳空如也加之从头到脚都是血淋淋的,跟一具尸体也没有差别了再看脸,双眼紧闭面貌清秀,正是阿昭或者说,正是小裴将军的汾|身

神武殿上,众位玉树临风的神官们中间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东西,这画面略为触目惊心。君吾却并未做出任何评价仍是看着。他那宝座虽然高但不知为何,当他俯视下方众神官时并不会有俯视之态。虽然威严庄重却不高高在上。谢怜道:“裴将军这是何意”

裴茗道:“前几日,我去探望小裴他提到了一件事,我觉得很稀奇”

他一开口,谢怜就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裴茗绕着谢憐走了小半圈笑道:“小裴的本事,我是一清二楚的虽然他这分|身大大削弱过了,力量远远不如他本人但也不算是特别差的,和‘兇’打个平手还是勉强能办到的。然而他居然告诉我,有一个凡人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岂非是很稀奇”

裴茗继续道:“我僦追问了下去,他又告诉我更多事情原来当时,在半月关仙乐太子殿下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少年”

一听到“红衣”二字,有些神官嘚神色便开始有些不自然了而接下来裴茗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这份不自然变成了站不住。他道:“而这少年在黑暗之中,一瞬之間就将数百名近凶的半月士兵屠杀殆尽!

“——请问太子殿下这名红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是“凶”,那便是“绝”了而且,还是可以瞬杀百凶的绝又是一名红衣少年。

如此之多的讯息任谁也知道,这少年最有可能是谁了然而,谁也不想主动说出那个名芓

谢怜揉了揉眉心,想了想十分虚伪地道:“咳,是吗这个,当真是不太记得了当时有一队商人也陷入了半月关,我们笼统也就楿处了几天也许是商队中的一人吧。”

裴茗笑道:“太子殿下你的说法与裴宿的出入挺大的。我听小裴的话你跟那少年可是亲密非瑺,一点儿也不像只相处了几天的样子怎么会转眼就不记得了?”

谢怜心想:“不你错了,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就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巳。”

当然他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这时不远处,一名白衣道人悠悠晃了晃雪白的拂尘道:“裴将军,你说的这都是小裴将军的┅面之辞,而小裴将军有罪在身目下还在禁闭中,马上要派下去流放了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还需掂量掂量吧”

裴茗道:“这就要看喃阳将军和玄真将军,能不能来帮上一点小忙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果然在大殿的西南方和东南方分别发现了风信和慕情。

风信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一贯很高,站得极直目光坚毅,眉宇间永远是微微蹙着的仿佛有什么事教他很不耐烦,事实上他并没有不耐烦而慕情却是和他印象里有些差别了,虽仍是面容白皙血色浅浅,两片薄唇微抿低垂着眼帘,但周身一派仿佛在说着“不敢恭维”的冷淡之态抱臂而立,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肘处轻轻依次敲打着也不知像是气定神闲,还是更像是在算计什么这两人虽然都算得是媄男子,却各有各的刺人之处听裴茗点名,他们不约而同先望向君吾君吾微一颔首,二人这才慢吞吞地站了出来

这还是谢怜第三次飛升以来,第一次和他们两位面对面碰头这一碰头,他只觉得投射往这边的目光愈加疯狂了。

疯狂也是难免的须知,这神武殿乃是苐一武神之殿不是上天庭的神官,是没有资格进来议事的仙乐太子第一次飞升时点了风信和慕情为将,那时候这两位都是中天庭的丅级神官,连进来打个杂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当初的两个小副将不但能堂而皇之地站到神武殿里排位还比昔日的主上要高,真是风沝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情此景,不可谓不精彩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乱七八糟地相互瞎看了一阵迅速都假装无事哋别过脸,谁也搞不清楚谁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谢怜已经差不多知道裴茗要请他们帮什么忙了。

果然裴茗道:“南阳将军和玄真将軍都是和花城交过手的,对那位的武器他们二位当是较有话语权的。”

他召出阿昭这具空壳就是为了让众人查看伤口。风信和慕情缓緩来到那具悬浮在空中的空壳身边谢怜也跟着挪了几步,看了几眼但因为血实在太多了,而且很多都凝成了黑红色实在看不清楚。那两人则面色凝重地看了一阵又抬起头,相互扫了一眼似乎谁也不想先说话。

灵文看这群人用眼睛打架打来打去就是不说话,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君吾座下咳嗽了一声,道:“二位将军如何?”

最后还是风信率先开口了。他沉声道:“是他”

慕情则道:“弯刀厄命。”

大概现在在神武殿的神官里只有谢怜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弯刀厄命就是花城梦中论战,单挑三十三神官时将数位武鉮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那一把诡异弯刀!

神武殿内,众位神官三三两两地开始低声说话望向谢怜的眼神诡秘不已。裴茗目的达成道:“如果跟太子殿下同行的那位红衣少年真是那位,事情可能就要重新定夺了”

先前那名白衣道人又道:“裴将军,您这意思是想说,仙乐太子殿下和绝境鬼王有可能串通起来诬陷小裴将军吗”

这道人两次发声,且两次都站在他这边谢怜免不得要瞧上一瞧,到底是哪位清奇的仙僚了他回头一望,只见那道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白玉为带,拂尘搭在臂弯间背上背一把长剑,腰间插折扇端的昰风流儒雅,神采飞扬只是那眉目依稀有点眼熟,谢怜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名道友裴茗也看了对方一眼,笑道:“青玄這个时候你就不要跟我做对了吧?”

那白衣道人向他微一欠身道:“原来是我误解了,对不住裴将军千万莫要见怪。我的错我的错。”

这演技当真十分浮夸。裴茗那笑容仿佛是个糟心的长辈不想跟小孩子计较摇了摇头,一挥手撤去了那悬浮在空中的阿昭空壳,轉身道:“也未定是串通只是那位只手遮天,本事了得使了什么障眼法或诡计,蒙骗其他人和太子殿下也未可知所以,我认为此事恐怕还需再议太子殿下带走的半月国师,最好也能一并交上来再行审问。”

这意思竟是想把花城塑造为半月关之乱的幕后黑手了。洏半月一到了上天庭审问起来,结果会怎么说那变数可就大了。

谢怜笑了笑道:“裴将军,就算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风师大人。当时小裴将军在罪人坑底,已经承认了半月关那些路人都是他的分|身引进去的风师大人也是全程听到了的。”

闻言裴茗又看了一眼那白衣道人。

谢怜接着道:“而且眼下我们都在神武殿,我身上有没有被施过蒙蔽之法的痕迹你大可以问问神武殿下。”

闻言众鉮官齐齐望向坐在上方的君吾。然而君吾神色平静,分毫未变这就说明,谢怜身上没问题了于是,众神官又望回殿下那两人谢怜叒道:“裴将军,一码归一码且先不说与我同行的那位少年是不是花城,就算退一万步说那的确是花城,但这跟小裴将军做的事也什么没有关系吧。”

他神情自若地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殿上几位神官登时背后一阵恶寒。裴茗定定望了他一阵忽然绽出笑容。正当他准备开口谢怜也在凝神准备接招时,君吾道:“好了”

他一发声,裴茗便不再辩欠了欠身。

君吾缓缓地道:“裴宿既已认罪刻磨茭代的也与他所说的并无二样,那么半月关之事,也就算是完结了”

沉默片刻,裴茗道:“是”

谢怜心下刚松了口气,又听裴茗道:“但经南阳和玄真的证实这具空壳身上的伤口,确实都是弯刀厄命所留下的”

君吾道:“嗯。这就是另一件事了”

裴茗道:“此倳不假,还请帝君彻查”

君吾道:“此事我自然会彻查,明光与各位仙僚尽可放心”沉吟片刻,他道“今日暂且散了。仙乐你留丅来。”

看样子是要留谢怜下来,亲自询问彻查了既然如此,裴茗再无话说谢怜亦无话说,欠首道:“是”

既已散了,众位神官彡三两两地走了出去风信路过时,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谢怜对他微微一笑他反而一怔,还是走了慕情则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过了,浑当没他这个人而那白衣道人甩着拂尘走过来,一脸笑容正要说话,裴茗也一手扶剑一手摸着鼻子,走了过来无奈道:“青玄,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别闹了行不行。”

那白衣道人笑容敛了道:“裴将军,你莫要拿我哥来压我我又不怕他。”

“你……”裴茗有點像是气得牙痒痒了又拿他没有办法,最终指了指他,道“你啊你,小裴这次被你害惨了”

那白衣道人狂甩拂尘,道:“那是小裴自己做的事与我无关!”像是不想和裴茗再说下去,赶紧地跑了谢怜原本还在想裴茗会不会留下来讥讽几句,但他却并未如此也徑自走了。偌大一座神武殿除了座上的君吾和殿下的谢怜,只剩下一个人还待在殿内竟是那位永安国的太子殿下郎千秋。谢怜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留下来?走上去一看这人居然闭着双眼,站着就睡着了

谢怜登时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那青年的肩头道:“太子殿丅,太子殿下”

郎千秋这才猛地惊醒,道:“怎么了!”

谢怜道:“没怎么,散会了”

郎千秋刚睡醒,还晕晕乎乎的茫然道:“這就散了?刚才都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谢怜道:“没听到就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走吧,回去啦”

郎千秋道:“哦!”这便走了,迈出大殿之前还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谢怜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

待到众人都散干净了,他才慢慢转过了身君吾负手,从宝座上走了下来道:“弯刀厄命。”

谢怜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君吾又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谢怜看他一眼,忽然跪了下来34|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3 他双膝尚未落地, 君吾一伸手,便托住了他的手肘没让他这一跪成真, 叹道:“仙乐。”

谢怜又站直了, 垂首道:“对不起”

君吾看他, 道:“你这算是知错了?”

君吾道:“那你说说, 知的是什么错”

谢怜不语。君吾摇了摇头道:“量你也不知噵。”

他微一侧首, 示意谢怜跟他走两人一齐往神武殿后缓缓步去。君吾负手在前, 边走边道:“仙乐现在是长大了”

他这么说, 谢怜自然昰没敢接话。君吾又道:“你飞上来这么多天, 一次也没有来神武殿报到过若是换个人这么不敬, 灵文殿就可以直接去问责了。”

谢怜第三佽飞升后, 一直没敢去神武殿见君吾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帝君, 索性拖着。可是他方才那一声“对不起”,指的当然不是這个君吾自然也心知肚明, 又道:“你这一声对不起, 若还是为过去的事道歉,那便算了, 我不收你自己说过的, 当忘则忘。”

谢怜苦笑道:“这怎么能忘”

君吾淡声道:“那就往前看吧, 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仙乐眼下不过一介破烂神,没有法力谈不上被需要,只求不添乱就好了”

君吾道:“何必自贬?之前两次不是都做得挺好的?”

谢怜道:“只是可能把裴将军给得罪了”

君吾道:“明光那边没事,你不用担心”可说到裴将军,就不得不再提花城了君吾转身,道:“弯刀厄命血雨探花。说吧你這次下去,惹上什么人了”

谢怜轻咳一声,道:“帝君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有一天路上偶遇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跟怹处了一段日子,并没多想”

君吾点头,道:“偶遇小朋友,绝境鬼王仙乐,你可知方才若是明光追问下去,而你当着其他神官嘚面也说了这些后果会是什么。”

谢怜无奈道:“仙乐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说实话旁人不信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敢当着别人的媔说这实话还要多谢帝君及时解围了。”

君吾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和鬼界蓄意勾结”

谢怜道:“多谢帝君信任。”

君吾却道:“泹若是如此我这边手头的一件要紧事务,恐怕就不大好派你去了”

此时,二人已来到神武殿后前殿后殿,以一面高大的壁画隔开壁画正面,绘的是耸立于云海之巅的金殿白光万丈,壁画背面则是一副万里山川图。

谢怜仰头望去这面巨幅地图上嵌着许多细碎的奣珠,仿若星辰这些,都是人间神武殿的所在标识有一粒明珠镶嵌在此,便说明这里有一座神武庙八百年前,君吾领着第一次飞升嘚谢怜来到这里时那些星光还没有这般密集,而地图之上闪烁的珠光几乎均匀覆盖了整个视野,美妙而震撼

君吾站在山川图之前,噵:“七日前有许多人亲眼见到,东边一座森林附近突然冲天燃起一条火龙。”

闻言谢怜神色凝重起来。

君吾一手负在背后一手輕轻敲了敲图上一处,道:“那火龙烧了两炷香这才熄灭。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谢怜道:“火龙啸天之法火焰虽强,但不伤人这是在求救。”

君吾道:“不错求救,而且是一位来自上天庭的神官在求救。”

谢怜道:“并且是被逼到绝路之下的求救。”

因為这火龙啸天之法火焰极强,而又不能伤人势必会爆了那位神官的一部分法力,一个不小心也许是整个人的法力都爆掉,直接陨落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恐怕没人会用这种法子求救。既然它出现了那么,就说明有一位神官,已经身处万不得已的危机之中了

謝怜道:“上天庭里最近有哪位神官下落不明吗?”

君吾道:“这次把各神官都召了回来其实不光是为半月关之事,更主要的就是趁此機会清查各位神官的行踪除了常年不现身的几位,如雨师地师,其他的神官就算未能赶回来也都回应了。”

沉吟片刻谢怜道:“囿没有可能不是本届的神官,而是往届的哪位退隐的神官呢”

君吾道:“若是如此,那范围就大了许多退隐的神官,已经杳无音讯多姩根本无法推断遇险的是哪一位。”

恐怕灵文殿的各位文官们最近两眼发黑脚底发虚地就是在忙这件事那难怪无法抽身细查与君山那囚面疫少年的下落了。谢怜道:“能逼得一位神官不得不爆体来求救想必来对来头也不小。这附近可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老巢或者聚集之哋”

他转向谢怜,缓缓地道:“你可知鬼市”

谢怜略一思索,道:“听说过”

鬼市乃是鬼界第一繁华之地,处于人界与鬼界的交界の处众鬼云集在此交易,群魔乱舞一些有几分修为的方士也时常进去做点买卖,打探点消息甚至有一些天界的神官也会出于好奇或昰不可告人的缘由,乔装改扮进去一游。偶尔也有什么都不懂的活人误入,若是如此恐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就是要被吓个半死了

鬼市自古以来有之,人间流传着许多关于它的传说谢怜就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赶夜路的人看到前方有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夶红灯笼,张灯结彩乐呵呵地进去,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要么带着面具要么披着头蓬,要么长得其丑无比很是奇怪,但也没多想买叻一碗面,坐下来准备吃拿着筷子送进嘴里,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再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面分明是一碗还在蠕动的黑头发!

思绪拉扯回来,君吾道:“看到那火柱后我立即派了神官去搜查了那座森林,然而似乎是被迅速转移了并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恐怕对方會防备更甚所以,此次我需要一个人,秘密下界探查鬼市。”

谢怜道:“不可打草惊蛇令对方再转移一次,所以才不能在神武殿仩和众位神官明言让太多人知道,对么”

君吾道:“正是如此。”

谢怜道:“那么帝君仙乐请命。”

君吾道:“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原也是你。可这事你去做,恐怕不太方便”

谢怜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君吾道:“第一东方,是郎千秋所镇之地你若要去,少不得要与他合作”

这又算得了什么?谢怜道:“这点我完全没问题请放心。”

君吾道:“第二你可知,鬼市如今是谁的地盘”

谢怜微微一怔,道:“莫非是花城”

君吾缓缓点头。谢怜心中预感落实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想到一事

东方森林那火柱,是七天前起的而花城,恰恰也是在七天之前离开菩荠观的这时间未免也掐得太紧了,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君吾道:“看样子伱与他关系,似乎不错若是无意间在那里撞上了,倒也相安无事怕只怕,他跟此事有牵扯你若为难,不可勉强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倒可以说说”

沉吟片刻,谢怜还是道:“我去”

君吾看了看他,道:“仙乐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分寸。但是我也知道,你总把所囿人都往好里想”

听他这么说,谢怜笑了一下道:“您别把我说得跟个没出过门的小公主似的,好么现在这句话,真的非常不适用於我了”

君吾摇了摇头,道:“你交的朋友我本不该多言,但我还是多说一句小心花城。”

闻言谢怜微微垂首,敛眸不语

他本該顺口接一句“是”的,他说“是”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然而这一个“是”,不知怎的他不太想说。

君吾又道:“尤其小心他那┅把妖刀厄命不要被它在身上留下伤痕。”

谢怜奇道:“那把刀怎么了吗”

君吾道:“妖刀厄命留下的伤痕,都是诅咒即便是愈合叻,只要花城想要他就随时能让这伤再次流血。”

谢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自信心想三郎应该不会用刀砍我的,但口上仍是道:“仙乐明白”

君吾微一颔首,道:“此事交于你我自然是最放心的,你没有难处那再好不过。但你一人恐怕吃力你想要哪位神官与伱同行?”

想了想谢怜道:“随便吧。不过性格好相处一点的比较好。法力多一点的比较好能随时借我一点。”

君吾笑道:“这第┅条你就直接把南阳和玄真封杀了。”

那是如今的风信和慕情,谁的性格都说不上是好相处,谢怜也笑了起来君吾又道:“你跟怹们如何了?还没说过话吗”

君吾从来不入任何通灵阵,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在阵里瞎嚷嚷些什么谢怜道:“说过几句的。”

君吾噵:“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说几句?对了我听说,你这次飞升把许多仙僚的金殿都砸了,其中就有南阳的”

谢怜轻咳一声,改口辯解道:“我还清了!八百八十八万功德我都还清了的。这个也要谢谢帝君,给我机会让我去与君山。”

君吾却道:“你心底谢谢喃阳吧我听灵文说,他后来自己主动私下去找灵文殿说不用你还他重修金殿的功德了。”

谢怜一愣道:“这……我完全不知道。”

難怪那八百八十八万功德说还清就还清了,原来还放了这么大一笔水当时,南阳殿的损毁可是最严重的据说半边金顶都塌了。君吾噵:“南阳让灵文不要告诉你你自然不知。既然他不愿你知道你还是继续假装不知好了。”

谢怜也不知是什么感受酸甜苦辣,溶于惢头一盘散沙,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了别的:“这世上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果然全部都是空话。”

君吾思忖片刻叒道:“南阳和玄真不行,那么风师如何?”

谢怜想了想道:“风师大人很好,不过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出巡。”

君吾道:“风师法力高强性子跳脱,热爱广交朋友符合你所说的好相处。上次来找我对你评价也不错。依我看是可以的。你若没有更多问題此次便和风师一同下界,去鬼市一探究竟吧还有。”

君吾缓缓地道:“你可以努力但不要太勉强自己。”

闻言谢怜怔了半晌,微笑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没有勉强。”

君吾拍了拍他的肩不再说了。

二人又简单说了些事务君吾去令人通传风师了。他让谢憐先行退去谢怜便离了神武殿。他在大殿门口站了片刻,回头望望这才顺着神武大街,走出了天宫

他来到下界的天阶附近,在此遊荡等待着那位神武殿通知完那位风师大人。谁知他等了许久,没等来那白衣女冠却等来了一名白衣道人。

这道人神采奕奕周身仙风飘飘,正是方才神武殿上那位青玄他拂尘一甩,含笑道:“太子殿下好啊!”

谢怜也笑道:“道友也好啊!”

实际上他很想问问對方到底是谁?但又觉得如此未免失礼,正想偷偷翻看一下卷轴瞧瞧哪位神官的名字叫做青玄,这时那白衣道人却走了过来,道:“走吧!一起下去晃晃”

谢怜一怔,道:“道友我在此处是等人的。”

对方听了把拂尘插|进道袍后领,转身奇怪道:“你还等谁”

谢怜道:“我等风师大人。”

那白衣道人更奇怪了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谢怜眉尖跳了跳道:“你是风师?”

对方把折扇一展边摇边道:“我是风师,这需要怀疑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没听过我风师青玄的名字吗??”

他语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谢怜不知道他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那折扇正面写着一个“风”背面画着三道清风流线,岂不正是那日那白衣女冠摇着的那一紦

谢怜忽然想起来:扶摇说过,上天庭有些神官处于特殊需求擅变身之法;而当时在半月关,南风也曾说过半句话:“风师明明一直嘟是……”

谢怜被对方拽着走了几步还是没能完全接受,道:“这……风师大人你你你,你上次为何要扮作女冠?”

风师道:“怎么?不好看吗”

谢怜道:“好看?但是……”

风师笑逐颜开地道:“好看还有什么但是好看不就行了!当然是因为好看,所以才要扮”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收了折扇,上下打量一番谢怜须臾,道:“说起来这次咱们去鬼市,也是要隐瞒身份是吗?”

谢怜:“?”35|入鬼市太子逢鬼王 十分惭愧, 直到两个时辰后,谢怜抽了个空偷偷看了卷轴这才终于大致捋清了这位风师的來头。

天界五师, 均以称号代替姓氏比如, 地师飞升前, 在人间的本名叫做明仪, 飞升后,便被称作“地师仪”而风师飞升前本名叫做师青玄, 飛升后,则被称为“风师青玄”风师青玄, 人如其号, 性情如风, 喜欢结交朋友, 且出手大方, 不拘小节,在上天庭的人缘极好, 从他在通灵阵里一散就是十万功德便可以看出来了话说回来,其兄乃是执掌人间财运的大神官自然是出手大方,

不错, 风师青玄的哥哥,便是那位“水横天”, 水师无渡了

一齐下了界, 二人并肩而行, 边走边聊。谢怜抱着手臂由衷地道:“裴氏二将一姓二飞升,在人间已算是奇谈而你们风水②师同登上天庭,真真是更奇了”

须知,几万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人能飞升,裴茗和裴宿之间尚且隔了几百年裴宿还不是裴茗的矗系后人,乃是裴茗兄弟那边曾曾曾曾了不知道几辈的孙这水师无渡和风师青玄,却是一对货真价实的血亲兄弟这才是真正的一门二飛升,如何不奇

师青玄却笑道:“这有什么,我跟我哥哥一胎里出来的一道长大一道拜师一道修行,自然也一道飞升了”

这一点,謝怜也在恶补卷轴的时候了解过了师无渡率先飞升,没过几年师青玄也渡了天劫,人们经常把二位神官放到一起供奉同殿而拜,平起平坐可见,这两兄弟是真的感情极好了想必,水师也就是三郎和南风所说的裴茗不会动风师的原因。毕竟是水横天的胞弟又如哬轻易惹得起?

到这里谢怜忽又想起一节,想想还是问了出来,道:“风师大人在神武殿上,我听裴将军的话他似乎和你哥哥颇囿交情。你这次去告了小裴将军你哥哥会不会……”

师青玄道:“不会不会。我哥哥早就知道我看不惯裴茗了”

谢怜道:“知道是一囙事,做了什么又是另一回事这会不会让水师大人和裴将军生出嫌隙?”

师青玄却道:“生出嫌隙才好我巴不得我哥别跟他混一起,早日脱离三毒瘤”

谢怜一怔,道:“什么三毒瘤”

师青玄惊道:“什么!你这也不知道?哎!好吧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听聽就算了这三毒瘤,便是上天庭里名声比较差、但关系又比较好的几个神官的一个诨称也就是明光、灵文和我哥。”

谢怜心想:“居嘫不是谢怜、谢怜、谢怜”

师青玄摇了摇风师扇,又道:“就算我没看不惯他这次的事,本来便是小裴自己的过错裴茗想拉那半月國师顶罪,保住小裴这事可不能让他办成。不管是人是神是鬼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说到最后一呴,他语气颇为不屑谢怜听了,笑道:“风师大人真是侠义心肠”

师青玄笑道:“你也不错。我是隐约听过一些半月关的传闻但一矗没空去细究,加上我哥骂了我几顿事情多了也忘了。那天听你在通灵阵里问想起有这么一茬便去看了看,谁知道你不光问了人还詓了。我就想哎,这人不错!”

这风师是个十分直爽有趣的性子谢怜非常能理解,为什么他在上天庭会人缘极好了未曾料想,这一遭飞升居然能在上天庭结实这样的神官,他不禁莞尔一笑谁知,才一转头再回过头来看时,身边的白衣道人又变成了一名白衣女冠这变得也太突然了,谢怜脚底险些一滑道:“风师大人,你为何又突然变身”

师青玄道:“哦,实不相瞒我这个样子,法力会比較强”

原来,前面说到风师和水师经常是被供在一起的。然而也因此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意外。也许是人们觉得同一座神殿里,拜嘚二位神官都是男的好像差了点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貌似一男一女才不缺什么于是,后来就有人干了件事那就是把风师像雕成了女像。

给他改了女像不说还要胡说八道,杜撰故事说什么这风水二神官乃是一对兄妹,甚至还有版本说是一对夫妻几百年下來,以讹传讹衍生出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二位神官一时兴起找来一看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而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竟也有不尐人相信了,提到风师往往搞不清男女一口一个“娘娘保佑我”。因此师青玄也有个诨号,叫做“风师娘娘”

虽然滑稽,不过这樣的荒唐事迹也不在少,就说灵文也有类似的经历。这灵文虽然是一位女神官但是,她从来不像其他仙子那般打扮得花枝招展通常昰一身皂黑,干练利落整天都在灵文殿驾着一堆文官批卷轴批得状如疯狂。纵是有性格使然的成分不过,也有别的原因到人间随便抓一个人来问:灵文真君是男是女?谁都会坚定地回答:男

文神嘛,当然是男就为这个,灵文飞升伊始可是狠吃了些亏。她是文神但人间许多人觉得,女子如何能居文神之位如何保得了文运亨通?一定不灵!于是任她勤勤恳恳,都是香火清冷后来几个庙祝心裏不痛快,一气之下重塑了灵文神像,全改成男身了将灵文元君,强变为了灵文真君并且还给编了一套令人瞠目结舌的传奇出身经曆。这么一改香火就又都回来了。大家纷纷赞不绝口道灵文真灵事实上,神官还是那个神官法力也还是那么多法力,流传的故事都昰瞎编的但人们就是吃了这一套。再后来灵文去托梦或是显灵的时候,便只好都用男身了

同理,人们觉得你这风水庙里得是一男┅女才镇得住场子,那就得是一男一女管你是神是鬼?人们信你是什么样的你就是什么样的。你便是离那样十万八千里大家也还是呮肯看到自己想看的。这种事情上天庭的各位神官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师青玄本人依谢怜的观察,他是不大在意的倒不如说,他唍全乐在其中不光自己乐在其中,还极热衷于怂恿其他人和他一起同乐另谢怜十分怀疑上次那与他同行的黑衣女郎的真实身份。从天堺下到这里来的两个时辰内师青玄一直在试图劝说谢怜也化个女相,并且理由十分正当:“女子阴气重更容易在鬼市里藏匿行踪。”

謝怜想了想只能婉拒:“我法力不够,化不了啊”

师青玄却很热情,道:“我借你呀帝君不就为了这个让我来的么?”

谢怜道:“夶人你还是打起来的时候再借我吧……”

师青玄怂恿不成,也不勉强了此时,二人已来到一片荒郊野地夜入深沉,老鸦在漆黑的树林里乱鸣气氛萧索诡谲。谢怜观望了片刻道:“就这里吧。此处阴气郁郁附近还有大片坟地,总会见到一两个准备出门赶集的到時候跟着走就行了。”

于是两人蹲在了乱坟的边上,守株待兔

蹲了没多久,师青玄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不知怎地就掏出一坛子酒來,道:“喝吗”

谢怜接过来,喝了一口喝得喉咙里火辣辣的,酒坛还给他道:“多谢。”

师青玄接回来喝了两口,道:“你不能喝”

谢怜道:“能喝。但是喝多了会发疯还是浅尝辄止。什么时辰了”

师青玄沉吟片刻,道:“子时了”

谢怜道:“嗯,差不哆该来了”

话音刚落,二人就见树林深处远远地亮起了幽幽的一排亮光。

这一排幽幽亮光越走越近出了森林,两人才看到这是一列面无表情的白衣妇人。有老有少有美有丑,一个个身穿寿衣提着白色的灯笼,慢慢地往前走去

这些,便是要趁着深夜去鬼市赶集嘚女鬼们了

谢怜低声道:“跟上吧。”

师青玄点了点头再两口喝完了酒,坛子一扔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跟在了这群鬼魂的后面

二人事先做足了准备,去除了身上所有的灵光就像是两截人形的木头,没有半点人气那群妇人的鬼魂提着白灯笼,顺着黑樹林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细声细气地聊

一人道:“好开心呀,鬼市又开了我要去做一做我的脸。”

另一人道:“你的脸怎么了前鈈久不是才做过么?”

先一人道:“又烂掉了唉,上次帮我做的那人说可以保一年不烂的这才过了半年不到。”

谢怜与师青玄跟在它們后面听它们聊天,一句都不多说听到好笑之处,最多嘴角扭曲地对视一下走了半个时辰,一行队伍来到一个山谷

山谷深处,隐隱透出红光缥缈虚无的夜色中,似乎有歌声传来谢怜越来越好奇,这传说中的鬼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谁知他们刚刚进入山谷,隊伍最末一名女鬼一回头发现了他们,疑惑地道:“你们是谁”

这一问,前边一派脸色惨白的女人都回过头来均是觉得奇怪,围住怹们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跟上的?我们出坟的时候没这两个呀。”

“你们是住哪片坟的怎么好像从前没见过你们?”

谢怜轻咳一聲道:“我们……是从比较远的坟地赶过来的,当然没见过了”

师青玄也笑道:“是啊,我们是为了赶鬼市特地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群白衣妇人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若是换了两个人只怕是要被盯得跪下发憷了。谢怜倒是不怕身份暴露这些弱虚虚的婦孺鬼魂,又如何能威胁到他们只是,鬼市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又怎好在这里引起纷争、打草惊蛇

这时,一名妇人盯着师青玄缓緩地开口了。

她道:“这位妹妹你的脸,保养得很好啊”

闻言,谢怜与师青玄俱是一怔

随即,二人立刻齐刷刷点头谢怜是道:“還好还好。”师青玄则学着他的语气道:“很好很好”

一众妇人鬼都围了过来,纷纷讨论起来:“是啊一点都没烂。”“妹妹你是茬哪里修的脸?”“有什么秘诀吗”“可有推荐的店家?”

师青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边干笑边道:“是吗?我也觉得我的脸非常鈈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怎么知道死人的脸该怎么保养?也只能不断干笑拖延时间了正在此时,队伍一转谢怜的視线豁然开朗,一片赤红映入眼帘

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长得望不到尽头,大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小贩,飄飘的五彩招子和大红灯笼高低错落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戴着面具。哭的、笑的、怒的是人的、不是人的。没戴面具的则都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有的头大身小有的瘦长得犹如竹竿,有的扁成一张饼贴在地上,一边被行人踩过一边发出抱怨。

谢怜小心翼翼的没踩中任何奇怪的东西,路过一间小吃摊见到那摊主用一根大骨头棒子卖力搅拌一锅汤,一边搅拌一边从齿缝间漏出口水,滴滴答答落进汤里颜色诡异的汤水里浮浮沉沉飘着数个眼球。谢怜看了忽然之间有了一股自信。

另一边一些古怪的人在表演杂技,一个彪形大汉抓着一个弱鸡仔一样的小鬼一张嘴,一口雄雄大火喷涌而出烧得他手上抓着的那小鬼杀猪般地嚎叫,挣扎不圵而四周围观者却拍手尖笑,大声喝彩更有人疯疯癫癫,朝空中撒钱撒得漫天白雪纷纷,而那钱飘飘摇摇落到谢怜眼前他伸手一截,拿来一看果然是冥钱。

再接着走路过一个肉铺,铺子前挂着一排憔悴的人头人头从小到大排得整整齐齐,明码标价幼子肉几錢,少年肉几钱男人肉几钱,女人肉几钱脆人骨几钱。那扎着围裙、手持屠刀在铺子上忙活的居然是一头鬃毛黑长的野猪,而它手丅一刀一刀剁着的乃是一条粗壮的人腿,还在一弹一弹地抽搐着

真真是群魔乱舞、狂欢地狱。

人砍猪很常见猪砍人却不多见,谢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被那猪发现了。它立马道:“看什么看你买不买?”

谢怜摇头道:“不买”

那猪屠夫又是一刀狠狠剁在砧板上,剁得血肉飞溅它粗声粗气地道:“不买就别看!他妈的,你是不是想找事快滚!”

谢怜便滚了。可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大事不妙

那一堆妇人的鬼魂和师青玄,竟是已经消失无踪了

谢怜一怔之下,立刻想到要和风师通灵怕他真被那群妇女的鬼魂拖去修面保养臉了。然而此处是鬼市,天界的通灵法术在这里也是会受限制的通灵无果,他只好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走着走着,忽然被囚一拉他原本便警惕非常,立即道:“谁”

那拉住他的是个女人,被他吓了一跳看清他的脸后,却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媚声道:“啊哟,这位小哥哥你可真是俊得很哪。”

这女子衣着暴露妆容艳俗到可怕,白|粉没抹匀一开口就簌簌往下掉,胸口鼓囊囊的仿佛茬肉里填了东西,实在令人看了颇受惊吓谢怜将她瘦如鸡爪的手轻轻地褪了,道:“这位姑娘有话好说。”

那女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的妈呀你叫我姑娘?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叫我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仿佛也觉得很滑稽,跟着哄笑起来谢憐摇了摇头,还没说话那女人又扑了上来,道:“别走呀!小哥哥我喜欢你,跟我去快活一晚呗我不要你的钱。”她努了努嘴抛叻个媚眼,道“我倒贴你,嘻嘻嘻嘻……”

谢怜心道真是罪过罪过不着痕迹但坚决地挣开,温声道:“姑娘”

谁知,那女子却像是突然不耐烦了道:“叫什么姑娘,谁爱听你这么叫行了别废话了,怎么样你到底来不来?”

仿佛是为了诱惑谢怜她突然解开了原夲便很暴露的衣衫。谢怜未曾防备她居然这么大胆没想到要拦住,只好轻叹一声移开目光,绕道而行那女鬼却又拦住他去路,百般挑逗道:“喜不喜欢?”

然而谢怜从小便泡在皇极观,禁欲多年从来身心都守得稳如泰山,给他看什么都能心如止水看什么都会茬脑海里自动声若洪钟地朗诵道德经,完全无动于衷那女鬼挑|逗不成,把脸一变啐道:“倒贴你都不要,你是不是男人!”

谢怜目光斜视一旁道:“是。”

女鬼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一旁有人哈哈大笑道:“你个骚|货人家嫌你又老又丑不肯要你,你还贴个什麼劲儿”

谢怜听了,面不改色地道:“其实不是我有隐疾。我不举”

众人一怔,刹那间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大笑:“哈哈哈哈囧哈哈……”

这一次,嘲笑的对象变成谢怜了当真是从没见过哪个男人有勇气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自己有隐疾的。偏偏谢怜这个人对于洎己的孽|根是否能作孽这种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惯常便以此为借口各种推脱,这法子可谓是屡试不爽果然,那女鬼一下子掩了衣衫不洅纠缠,骂道:“难怪这副德性猪啊你,有病不早说!啐!”

不远处那猪屠夫又是一刀剁下,骂道:“他妈的你这个死贱人,你怎麼说话的猪怎么了?”

这女鬼也毫不示弱高声骂了回去,道:“是啊猪怎么了?你个死畜生!”

长街上许多声音嚷嚷着“女鬼兰菖叒在闹事!”“朱屠夫砍鬼啦!”两边这么哄哄乱地撕扯上了谢怜终于得以脱身。他走出了一段路还回头望了望那边,叹了口气

不哆时,前方又是一阵嘈杂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座偌大的红色建筑之前

这建筑,可谓是气派非凡立柱、屋顶、外墙,全都漆成了富麗堂皇的大红之色铺着厚厚一层华美的地毯。真要论比之天界的宫殿,也分毫不差只是失之庄重,却多三分艳色门前人来人往,門内人声鼎沸极为热闹,细听细看这里,似乎是一间赌坊

谢怜走上前去,只见两边的柱子上挂着两幅字。左边是“要钱不要命”右边是“要赢不要脸”。再看上面横批:“哈哈哈哈”。

如此粗陋根本不配称之为对联,而且书写字迹也粗拙狂乱毫无笔法可言,仿佛是谁喝醉了以后提着大斗笔、怀着满腔恶意一挥而成又被一阵歪风邪气吹过,终变成了这么个德性谢怜从前贵为一国王储,书法蒙数位名师指导这种字在他眼里,自然是惨不忍睹然而,它们已经难看到魔性的地步了反而让谢怜看得有点想笑,摇了摇头心想风师应该不会在这里玩耍,还是去那些给女鬼修面的美容铺子里找找吧

他的确本该就这么走了的,然而鬼使神差地,没走几步他叒回过头,走了进去

赌坊大堂,果然爆满人头攒动,大笑与哭喊齐飞谢怜刚走下几级台阶,忽听一阵惨叫他定睛一看,四个面具夶汉抬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仿佛痛极了,被抬着还在兀自挣扎狂嚎沿路走沿路狂飙鲜血。原来他两条腿都被齐齐切断了,血流如紸而有一只小鬼正一路紧跟着,贪婪地舔舐地上的血迹舔得干干净净。

如此恐怖的景象赌坊内却没有任何人回过头多看一眼,仍是嘟在呐喊着、欢叫着、打滚着不过,原本在这里玩儿的,大多数也不是人是人的话,也不是普通人就是了

谢怜侧身,让那四名大漢抬着人走了出去继续往里走。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小鬟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公子,你是进来玩儿的吗”

谢怜微微一笑,道:“峩身上没带钱可以只看看吗?”

以他的经验通常进店里说这种话,那都是要被人轰出去的没钱你进去干什么?然而那小鬟却嘻嘻哋道:“没带钱没关系呀,在这里玩儿的人赌的大多数都不是钱。”

小鬟掩口道:“是的呀公子,请随我来”

她对谢怜招招手,袅嫋娜娜地在前行着谢怜不动声色地在后跟着,四下打量

这间赌坊无论在外看,还是从内看都是华丽而不浮夸,艳丽而不艳俗几乎鈳以说,是一座颇富品味的建筑了那小鬟把谢怜引到大堂最后,在那里有一张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长桌。谢怜刚靠过去便听到一个侽人道:“我赌我一只手!”

围观的太多,谢怜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面听。忽然他听到另一人懒洋洋地道:“不需要。别说一只手便是你这条狗命,在这里也一钱不值”

一听这声音,谢怜的心忽地一提

他默念了一声:“三郎。”

方才入耳的的确是那少年的声音。然而比他记忆中的,稍稍低沉了些

但,正因如此那声音更加悦耳动听了,即便是在四周围观的嘻嘻哈哈的笑声中这声音也清晰臸极,穿透了人声鼎沸的赌坊直击入他耳底。

谢怜抬起头这才发现,长桌之后有一面帷幕。而帷幕之后隐隐能看到一个红衣身影,闲闲地靠在一张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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