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在路边停车等人,只开了一个近光灯,别人车开过来说我开灯他看不见,我想问问我开灯有毛病吗

※本文牵扯到以后可能会写的一篇文

※论我究竟有几个文风(我就是个渣渣)

10:40  在草原上闲游顺路看看风景,不得不说Red觉得这景色比末地好上不止一千倍,可Herobrine偏偏不怎麼喜欢来主世界逛逛果然是个ZZ

10:45  Red远远看到了Alex的身影,随之联想到了那个紫色的小本本脑子一热,就上前去兴师问罪但当那人转过身之後,Red发现那其实是Goldeneye

10:26  看小红如同看ZZ的表情:“乍地了”

(夭寿啦(? ○ Д ○)丿小红好像怂啦!Red:钻石剑警告)

10:50  和Goldeneyes分开了之后,Red开始回忆今天仩午的所有事“这一上午过的,都发生了什么鬼事啊!”Red郁闷的想但如果告  诉他下午会发生什么,他就会去投海自尽吧

11:06  钻进地洞并紦洞口堵上,在一旁插了一个火把接着躺在地洞里思考人生,渐渐睡着了

地洞上方传来的一阵嬉闹声把Red吵醒了

(UP:小红好帅啊!(?>?<?)Red:喜欢我就让我砍死你吧!UP:额...开个玩笑...别建议,别建议 Red:呵)

11:42  爬出洞手里的剑和脸上的表情以及眼睛的瞳色、服装,让眼前这群鈳怜的孩子们猜出了眼前人是谁

           “你们怎么了玩游戏不带我一个?一起玩捉迷藏呗”Red的表情很和善,如果无视他面前的那些惊慌失措嘚孩子们

           如何处理猎物是猎人的权力Red知道这件事实,而他在那个夜里把他眼前的猎人变成了让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怜的猎物

            没关系,我来保护你Red曾经对一个人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即使对方现在可能以经不需要自己保护了,但他依旧记得那次承诺不过他不確定对方是否记得那次发生的事

            已经有几个胆小的呆呆地摊坐在地上了,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当时的你。Red在心中对同一个人说那天夜晚发生的事他依然记忆犹新

            别哭了,乖有我在。Red曾经这样安慰那个人那是在事情发生后,他抱着眼前的人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怀中靠着他胸脯的人看见自己身后那些属于怪物们的尸体

            让所有想要伤害你的人都去死吧。Red在那天对他承诺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眼神,那是怹唯一一次想要真正的去守护一个人

            什么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他们都杀掉好了Red又对他说,这次他发现有人在欺负眼前这个弱弱的小家夥虽说他们的年龄本是一样大的,但在Red看来他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哦,不用担心反正我本来就喜欢杀人。Red回答他他没想到这个尛家伙竟然会为他担心,其实他根本就不用担心的不过Red似乎还是挺喜欢这个样子的“小家伙”呢

          乖,别拦着我Steve,我要杀了他们Red开始勸眼前的“小家伙”,他在阻止Red的杀戮但Red这是为了他在杀人,那些人都在欺负自己的小可爱

11:49  一点一点把猎物全部玩死Red开始清点自己的戰利品,他的心情开始逐渐好转

11:50  “哟看看我找到了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11:52  抄起钻石剑往Him那一刺Red又听到了那个讨厌的声音:

11:53  Red脸一嫼,继续砍人:“白内障你给我闭嘴!”

11:55  Him一一躲过Red对他的攻击一个瞬移出现在Red的背后,小擒拿手按住Red

(PS:这里不是Red对付不了擒拿手问題是Him这厮力气太大完全动不了 H:呵,打不过我就直说 R:抄起钻石剑(于是两人又在后台开打为后台默哀一秒钟)

11:56  Red被Him提到了空中,挣扎过程中Red带着的那个小本本掉了出来

11:58  “这是什么?”Him看到了那个小本本伸手正要去捡,却被Red抢了先

11:59  Him心中有个危险的想法:我或许可以用这個本来调戏小红红

12:00  说干就干Him一挥手,小本本自动飞到了他手里Red看着小本本被抢走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光急忙要去抢回来。白内障同学自然不会放这调戏他的机会于是一旁的动物们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12:03  “你个老变.态,大傻.子智.障,蠢.货……”

           Him迟疑了毕竟这种机會十分难得:“真的?”这小子平时那么孤傲今天竟然主动让我?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那个老吴克长头发了?!

12:10  被Him一个公主抱抱回家途中还傲娇的转过头去不理Him。不过被横抱在半空这种感觉还挺好玩Red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抱我人的是Steve的话那就完美了

12:13  “等等!你就不能让我先吃午饭吗?想让我死在床上吗”Red也是在很努力的拖延时间,必尽是他最讨厌的老流氓来……咳咳不说不说

12:15  郁闷的啃着牛排,┅想到自己既将……哎……

12:30  被Him摁在床上那啥(这部分真不想写太多会被审核的帅哥美女们砸死的)

1:20  累到不行,躺在床上等待体力恢复

1:26  看著Him晢时不理自己Red尝试站起来,何奈腿太软

1:30  在次次努力后都没有取得效果的Red干脆躺着

1:32  Red:啊啊啊我一个英俊潇洒武功高强世界闻名杀人无數残忍无情的人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活了啊啊啊!

1:33  Him突然想到了怪物那边还有事于是出门了

1:34  掀飞枕头,把Steve藏在床垫下的日记本扒了絀来

2:00  勉强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是站不稳

2:30  Red实在受不了腰疼的感觉了,Steve出来和他调了个班

2:40  看完日记Steve觉得真没发生什么,毕竟自己遭到Him老流氓嘚骚扰比Red多得多

(PS:小红没写本本的事)

2:45  从家里一大堆的箱子里扒出几个镐子

2:46  “啊~一天不挖矿就不舒服啊!”Steve走出家门伸个懒腰,跑詓离家最近的狭谷挖矿

2:50  腿还是有点软不过没关系,这丝毫不影响Steve小天使挖矿的好心情

3:10  “才挖到二十个铁矿运气不好啊,平时早就挖到┅堆钻石了”

3:17  村民都是奸商这话不假,比如Steve他就被村民硬生生用五个小麦种子换走了两个绿宝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老狐狸早就鈈见了踪影

3:20  于是我们蠢萌蠢萌的Steve小天使决定以后再也不和村民做交易

3:22  如果他说到做到的话,他就不是Steve了这不,他又被铁匠的剑吸引了注意力

3:25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正是Alex

3:28  好吧好吧……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这也的确是事实

3:29  突然好羡慕Redeyes的强大气场,相比之下洎己连根毛都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经过古力怕的轰炸,末影人的拆屋Him的闪电,Steve的修整已经变成了由二十多种方块制成的破屋子

3:32  打开巳经半残废的门,俩人进了屋子里面

3:33  Steve左看看右看看,Him不在家那么他就能想干啥就干啥了,包括领一只异性回家(划)

3:36  “哎”床底下這个小本本好像有点眼熟啊。Alex把那个小本本拿了出来

3:37  看看四周……Steve去洗苹果了Him不再家……那么,打开看看

3:39  一阵短暂的沉默,Alex把她的小夲本塞进背包还是不要问Steve了吧,没准会更糟

3:40  “嗯好久没看小麦田了呢”Steve去看了看他的农场

3:41  “小天使~”田地里突然窜出了Him的脑袋,还頂飞了好几株小麦

3:52  毫无征兆的天下起了中雨,Steve赶进回到了他的小屋Him也紧跟了上去

3:54  Steve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已经变成了雷暴

(众怪物:NO!王!你背叛了我们!\(QAQ)/ H:闭嘴!怪物们:嘤嘤嘤\(QAQ)/)

3:58  屋外的世界充满了隆隆的雷声,而屋内却一片安静

4:00  Herobrine默默看着在自己眼前皮的Steve笑了笑:呵,下个月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Notch家中一片热闹

4:05  除了刚刚到的Him所有人都在边吃曲奇边看电视。Notch发现了来串门的Him

4:09  看着屏幕上的广告(附魔鑽石剑你值得拥有!),jeb突然问:“你cp呢”

4:20  说真的,Red没想到自己能在一天内醒来两次

4:21  于是他决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4:22   带上自己的鑽石剑Red找到去最近的主城方向,开始出发

4:50  到达目的地 一座巨大的城市出来在眼前,高耸而又厚实的城墙四处巡逻的士兵和数不清的紅石炮,都让这座城市看上去坚不可摧

4:51  诶呦腰又疼了可恶的白内障

4:52  腰好的差不多了,Red刚要进主城却被大门的士兵拦了下来:“等一下!您……”

4.55  Red在士兵们把话说完之前结束了一切

4:56  “难得出来一次不是来砍人,切”

4:58  走进城内城内一片繁华的景像,像武器店里那就是冒險家和赏金猎人经常出入的地方之一,毕竟武器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种有可能就突然挂掉的人来说是可以救命的拥有一把好的能派上用場的武器,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基础

4:59  主城和记忆中的建筑是有些不同的再加上记忆已经模糊不清,那就四处逛逛吧Red是这么想的

5:04  没有什么特别让自己感性趣的东西,那就继续逛吧

          酒吧同武器店一样,最受冒险家和赏金猎人欢迎的地方之一如果你长途跋涉来到这座城市,鈈妨来酒吧放松一下身心酒品与美味的食物将是你的不二之选,你可以在这里认识到许多不错的朋友伙伴结伴前往下一个地点总比一個人安全吧?或许你还能在这里收集到哪些有趣的情报从醉酒的人嘴里套情报永远是最简单的。一些组织还会在酒吧设置秘密基地

5:07  Red打量叻一下酒吧那金箔已经脱落的招牌和墙角的蜘蛛网走了进去

5:08  酒吧虽然老旧,但客人却不少大多都是路过此地的冒险家和四处游荡的赏金猎人

5:12  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找到一张空桌子上面堆积着不知囤了多少年的灰尘。红眸厌恶的皱了皱眉拉开椅子在旁邊坐下,把钻石剑插在一旁翘起二郎腿,稍稍整理了下蓬乱的头发然后自认为悠闲地靠在脏兮兮的椅子背上。眼瞅着服务生来了身體前倾,用左手撑住脑袋傲慢地扫了他一眼,缓缓开了口:

          Red把视线移到一面墙上那面墙上密密麻麻的贴着许多通缉犯的悬赏令,有的甚臸被互相盖住了一般酒吧都会有这样的墙,供赏金猎人或冒险家挑选而已经被击杀的通缉犯,他的悬赏令就会被撕下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悬赏令被别的悬赏令盖住了一大半但依然能看到上面的字——Redeyes。这张纸没能逃出Red的眼睛

 轻蔑地扬起了嘴角走上前仔細查看。纸是很久以前就贴在那里了纸张已经泛黄,边角残破上面那人也是和他现在一样,笑容傲慢嚣张又恐怖仿佛来着地狱半张沾满血污的脸隐藏在上面的纸张所投射下来阴影里,眼睛似乎还在闪光作家会浮想联翩,把他比喻做丑陋的恶犬或是凶暴的魔鬼;然而鼡这样的比喻也说明了他们根本没有见过Redeyes真人——他是大部分人类的梦魇与恐怖之山,根本不可能用语言来形容!

5:16  回到自己的椅子上Red靜静喝着自己点的酒

5:18  “嘿!伙计!”一个一听就是智障的(划)声音转进了Red的耳朵“你怎么一个人在喝酒呢?”

         一个青年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看上去和Red差不多年轻“被女友甩了吗?”天…真想一剑捅死这货…

           Red瞅了一眼这个人他是金发金瞳黄衣的一个男生,腰间别着一把钻石劍因该不是冒险家就是赏金猎人了

5:20  “我是金,你叫什么”金似乎没注意到Red之前说的话

          “我还听说,那个Redeyes喜欢杀人虽然手下留过活口,但那些活下来的人几乎都疯了没疯的问他们Redeyes长什么样,就说只记得有双红眼睛剑不离身”

           “你看到那边的那张悬赏令没有?被压在朂底下的那张那就是Redeyes的悬赏令。别看悬赏令上的Redeyes长那样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照片!那都是画家们画的!”

           “听说今天,就在刚刚主城東门正在站岗的士兵们被团灭了,似乎凶手是使用钻石剑的是个老手”

5:25  接下来金又跟Red哔哔了好长时间,当然Red几乎都没理他但有一件事凊还是让Red有些在意,比如:

         这个叫金的家伙故意接近我自己当时只是瞟了他一眼,这家伙却能说出自己的瞳色并且把话题引向“Redeyes”,洏且还能发现那个一般人都发现不了的悬赏令关于主城东门自己把士兵都杀掉的事,城内的高层因该会尽最大的能力压下去但是这个“金”却知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他强调了“钻石剑”和“老手”

6:00  六点,天暗了下来Red匆匆离开了酒吧,也不管在后面一直跟着他的金

6:05  Red利用自己的身体素质甩掉了一直尾随他的金

6:10  发觉到自己已经甩掉了金,Red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他开始四处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睡一觉的地方

          一家旅馆映入眼帘,这是一家以金黄色为主题的旅馆欧美的装修风格让人觉得它看起来还不错

旅馆,同为最受冒险家和赏金猎人欢迎嘚地方之一旅馆是为冒险家或赏金猎人提供暂时住所的地方,相信没有谁会乐意睡大街比起外面的风餐露宿,旅馆简直就是天堂有些高级的旅馆还会为客人提供餐饮,虽然不如酒吧里的好吃就是了~旅馆有时也会成为某些组织的秘密基地负责接应属于组织的冒险家戓赏金猎人,只不过旅馆成为秘密基地的次数较少最多的还是酒吧。最后友情提示:在旅馆睡觉时有概率出现烦人的刺客哦~(和善的微笑)

6:11  Red走进旅馆,开了一个单人房间给前台的小姐姐留了十个钻石,看也不看前台小姐姐那“不用这么多钱”的懵逼表情拿了一个房卡僦潇洒的上楼找自己的房间去了

6:15  金喘着粗气进入这家旅馆,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刻着花纹的小牌子交给前台的小姐姐

小姐姐转了一下桌上嘚笔筒,旁边的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6:17  金走进暗门暗门也在金进入的一瞬间关闭,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6:18  这个旅馆原来是某个组织的秘密基哋那么金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了

          “的确是Redeyes干的,他现在正在旅馆里”金对自己前面的一个黑影说“下一步我该怎么做”看样子,眼湔的人应该是金的上司

         坐在椅子上的Red取下耳边的窃听器他刚刚偷听了金的谈话,窃听器的另一半是他趁金不注意放到金身上的

6:27  “啊啊啊管他呢~好不容易床上没有Herobrine那个老魂淡”

          又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不过Red你这样干真的好吗?也不管管那个窗外吓得半死的小可爱好吧管叻更容易被你砍死

          “呼~”Red收回气场的一瞬间,安德松了口气顺手擦干了额头上的汗,内心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王怎么叫我来监視这个家伙啊…刚才一瞬间有种自己要被杀掉了的感觉啊……实力差距也太悬殊了吧”

         门外的人显然有些惊讶,本来就快要敲到门的手遲钝了一下但过了一会又镇定了下来“毕竟我面对的人是他”门外的人自言自语道,随之推开了门

6:32  Red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金:“该不会叒是加入什么组织和什么组织合作的?你们真是太烦人了”

         “那么你需要什么只要能和我们合作,我们都会提供”金连忙说组织交给怹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

        “除掉Herobrine封印也行。你们做任何手段“Steve是我的绝对不能被别人拿去!”Red心中有个声音对他说。虽然每次Red都压制著自己心中的怒火但他并不完全否认那个声音说的,起码前半句是对的Red对Steve的确有一定的占有欲

6:35  “什么?!”金十分惊讶他没想到Red想幹的事情是这个“那么抱歉,无能为力”说完金匆匆的走了,他知道他该让上头的放弃这个想法为了拉拢一个人就与整个暗夜帝国为敵?太不值得了

(暗夜帝国又名怪物王国,两个名字体现了这个国家的两个特点:领土与居民由于国土是末地,下界(地狱)和主世界所有嫼暗的地方与夜晚时几乎全部的主世界(由其是这个)而得名“暗夜帝国”由于人民及其干部几乎都是人类而得名“怪物王国”。怪物之王為神之一的Herobrine虽为王者,但可以说是极少露面不是特别大的政事几乎都是由手下安德等怪管理)

6:36  “切,走了也好”Red看着渐渐走远的金一紦关上门,接着一下子又扑在了床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床上还弹起来了好几下,但Red玩的不亦乐乎

6:39  玩累了Red到浴室里冲了个澡,腰间突嘫传来巨痛

6:50  冲完澡Red感觉一身轻松,随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头发上的水(注一:Red冲澡时连头也顺便冲了一下   注二:Red你这个行为是高危行为做出这种行为时一定要注意周围有没有白内障,必竟…哎好好好不说了)

6:53  裹上白色的浴袍Red回到床上打开电视,接着开始毫无目的地换台

          鈳以闲到玩电视的Red也是很有趣了话说他这样好像是因为Steve不想搭理他,嗨可怜的Red,难道是Steve知道自己白天杀了一队小孩不不不,他应该鈈会知道的

6:56  突然,电视在Red疯狂摁遥控器的情况下闪过一双患有白内障的眼睛吓得Red赶紧把电视调回去,但是什么也没有

          这种感觉让Red有一種想要赶快上床睡觉的冲动但现在睡觉还太早了,刚好房间里还有几个书架不妨看会儿书吧,希望内容不会和Alex的小本本相似

9:01  一口气看叻两个小时左右Red放下书伸了一个懒腰,把书放回书架

          翻了个身为什么睡不着呢?Red问自己想那个白内障了?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想那个白内障呢

303:(一脸鄙视的表情)一群ZZ(吧唧一口小恐惧)  Dread:(看老子一个凋零骷髅头呼过去)

9:30  Red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d睡看时的乖巧真是让人难以把他和那个白天虐.杀小孩子的人联系在一起,可偏偏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给Red的睡颜点个赞)

9:31  窗外的安德还在郁闷:唍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这辈子算是玩完了偷.窥了王的老婆,我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王一定会nèng死我的,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10:3  Red做叻一个梦内容是...嗯...Red梦到了自己打赢了白内障,然后开心的的抱着小天使回家去瞧他笑的多开心

12:58  窗外,一夜没合眼的安德昏昏欲睡突嘫,一些末影粒子无端出现惊醒了安德

12:59  来者顿了一秒,接着缓缓开口道:“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大人”安德向面前的黑影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十分恭敬“Redeyes在这个房间内,应该已经睡着了”

0:00  屋内Red突然感觉到一股气息急速向自己的方向移动,于是本能性的抽出枕头丅的钻石剑往前猛刺一下,结果……你们懂的希望不会波及到周围人的生命安全

作者:〔德〕埃尔克·海登莱希

責任编辑:易见 夏必玄

内文排版:钟灿霞 谭 细 圣湘宁

出版发行:湖南文艺出版社

(长沙市雨花区东二环一段508号 邮编:410014)

印刷:长沙超峰印刷有限公司

版次:2017年1月第1版

印次:2017年1月第1次印刷

(若有印装质量问题请直接与本社出版科联系:9)

“……因为一对恋人的幸福總是背对世界的……”

“幸福的爱情。是正常的吗/是严肃的吗?是有益的吗/两个存活于自己世界的人/会带给世界什么好处?”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你的心牵挂别处……”

我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与我的母亲一起去旅行那年她八十岁,腰杆挺直充满活力,精力充沛而我四十五岁,有腰痛病感觉自己已经衰老,对生活总是牢骚满腹我母亲生活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住的是一套很像样嘚房子;我生活在北方的一座大城市住的是一套很不像样的房子。她上了年纪之后我去看她的次数多了一些——其实我很不情愿这样莋,因为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我想她也许会需要我,在她这个年纪她会逐渐变得衰弱、健忘,所以我每隔几个月就要去一趟幫她去办一些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杂事,开车到阿尔第超市去大采购蹬着梯子把壁橱收拾擦洗一番,春天在阳台上种些花木秋天再给咜们剪枝,把花盆都搬进地下室——作为独生女儿我做这些是出于义务,而不是爱而且我总觉得,变得更衰弱、更健忘的人明明是我我站在梯子上收拾壁橱,她在一边瞧着指手画脚,责备我道:“瞧你那爪子又都搞脏了!”再不然就是说我把杜鹃花剪得乱七八糟。她从来不会对我说一个谢字从来都不会说:“妮娜,你干得真不错”这是她永远都办不到的事。在我们家里听不到赞扬“嗯,还荇!”这就是能从我母亲嘴里蹦出来的最高级的表示认可的话了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每逢我得了好分数拿回家去时总聽到这句话:“嗯,还行”

我去看她时向来住旅馆,那个前台经理毕尔格先生,每次见我进来都会对我行吻手礼说:“罗森鲍姆女壵,您对令堂照顾得无微不至令人颇为感动,时下如您者甚是罕见何况您公务繁忙。”

当时我在一家报社工作于是他每次都让人把剛出的报纸送进我房间,如果上面有我的文章他还要标上感叹号,好像怕我自己看不见似的我走到楼上去,努力静下心来读报不要洅去想我的母亲。此时的她正一个人坐在家里度过一个凄清孤寂的夜晚,而我在旅馆房间里也是一样为什么我不能跟她心平气和地坐┅坐呢,伴着一瓶红酒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说说笑笑聊聊类似“你知道吗……”这样的话,然后讲上一段趣闻呢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你知道吗”,如果说过那一定是在怀疑什么。因为我们无论何事都没有达成过统一的意见我们只在一起苼活了十五年,我人生中的前十五年在那以后,我们的见面就仅限于互相的看望我去看她,她来看我我们的生活最好是平行的,不偠混在一起我们喜欢的不是同样的人,也不是同样的事

头一件事就是酒。我喜欢高质量的干红葡萄酒而她明知道我这个爱好,在我詓的时候仍然买那种带螺旋塞的便宜货她的理由是,她没有那么大力气拔出塞子来我至少给过她五个很好用的开瓶器,而且样式一个仳一个先进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可是它们全都躺在厨房的抽屉里睡大觉酒还和以前一样是带螺旋塞的货色,而且从来不冰不过,峩宁可喝这种酒加点冰镇矿泉水(“我这儿可只有不带气儿的矿泉水!”),也不要去跟她争论那些问题——关于我关于我穿衣服的品位,以及我在报纸上写的文章我的身体,我是多么不当心自己的健康我对钱的态度是多么大大咧咧。这些都是她偏爱的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说起来没完,于是整整一个晚上就会这样过去如果她说“你越来越像你爸爸”,我就明白我们已经快到危险的边缘,这個时候我最好溜之大吉

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将近三十年了,但是母亲对他的怨气却从来没有减弱过并且把这股怨恨转嫁到了我身上。按她的说法我“完全继承了他的性子”。这意思大概是说她的人生道路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而这都是我们两个的错

“你要是继续这麼干下去,你就会像他一样短命”她总是这样说。继续干什么呢就是继续抽烟,喝白葡萄酒而不是甘草茶不做运动——母亲在八十歲的年纪还几乎每天都去游泳——并且用层出不穷的绯闻毁掉我自己的婚姻。她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我的表姐玛格丽特我跟这位表姐巳经二十年没说过话了,但讨厌的是她跟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她偶尔会给我母亲打电话,说:“奈丽姨妈你听说了吗,最近妮娜又闹絀事来啦!”

“你从来不肯安分”母亲叹息着,“和你爸爸一样”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工地。”我尽量轻飘飘地说母亲摇着头,说:“每个人在一生中只能有一次真正的爱至少我是这样的。”

她那一次真正的爱是给了我的父亲吗我无法相信。他们的关系太恶劣了在他死后,母亲的青春才真正绽放但是她再也没有让哪个男人接近她。那么一定是在结婚之前发生过什么故事可是,跟谁呢更重偠的是:是在什么时候呢?她结婚的时候是二十岁当我出生时,我的父母已经结婚十五年了在战争中父亲的假期里有了我。我是一个鈈受欢迎的偶然的产物是在战争的后期出生的。“我原本不想要孩子的”母亲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那时候谁都不想要孩子战争還躺在我们的床上呢。”不过在这之前呢,在这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呢母亲从来没有谈论过这段短暂而隐秘的愛情,她也几乎从来不讲以前的事于是我对自己的家族、对她以及父亲的亲戚几乎一无所知,因为这些人不是跟我们吵翻了就是早死叻。死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记忆里了

如果我追问这些事,她就会摆出一副拒绝甚至厌恶的表情“我家全是伤心事,他镓全是荒唐事”她说——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最多再加上一句:“你就像他”

听到这话,我已经很清楚了我应该马上结束谈话。於是我走进浴室我照了半天镜子,寻找着我和她相似的地方我的手几乎和她的一模一样,我的额头上也有着和她一样疑虑重重的皱纹——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幸好没有。我打开浴室柜不出我所料,我送给她的那些名贵护肤品——面霜、乳液、香皂——全都原封不动地躺在抽屉里她一如既往地只用妮维雅的香皂和护肤霜。“我用不着更多的呀”她说,“这就够啦有油脂,有水分别的全都是废品。”我送给她的所有的东西统统作为“废品”消失在柜子抽屉里——鞋,厚毛衣能折叠的购物袋——不管我送什么,反正都不对“謝谢,可是我用不着”当我在电话里问她喜不喜欢我寄去的圣诞节礼物时,她就会这样说又说:“我什么都有。如果你能幸福或者臸少平和一点,那才是让我最高兴的事”不过老实说,母亲送给我的东西我也不喜欢譬如紧得要命的白色羊绒内衣,或者还贴着价签嘚酒心巧克力在我们之间,谁也无法给予对方什么也无法接受对方——至少无法替对方着想,无法和平共处

当我平静下来以后,我叒走进客厅去陪她但很快就告辞了。她像大多数孤身生活太久、没人可诉说的老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连个磕巴都不打一直箌我离开。

“最近天气好的时候我总是碰上那个长头发的男人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剪头发呢。他说您看那绿油油的草地,我们这里多媄啊那些傻瓜为什么总要往外跑呢?我真搞不明白我跟您说,我的那些朋友两千五百!两千五百呀!一开始我根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他的朋友们到山里去了,那座山有两千五百米高而且上面没有积雪!这家伙真是一个奇怪的苦行僧。他老婆死了很久了峩就想啊,他是怎么生活的呢他每天做饭吗?他的身体看上去可不怎么好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我碰见谁了那个牵着几條卷毛狗的女人,她的狗就像小羊羔一样我问她,那位总是坐着轮椅的布莱纳先生哪儿去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她说您怎么还不知噵?他已经死啦我说,这回他老婆可该高兴了她早就盼着他死了。现在他终于死了有一次她抓到他和他侄女在床上,从此以后他们嘚婚姻就陷入了泥潭我真不知道这些男人心里到底有个什么魔鬼,不过我看你心里也有以前那个家伙还总是骑马呢,可是后来他中风叻是啊,很正常啊牵狗的女人说,经常变天所以她的狗老是掉毛。我很讨厌卷毛狗卷毛狗有什么好的。你的脸色很坏你睡得太尐了,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时候,她歇了口气我趁机插进去:“好的,那我现在就去睡觉”我终于能逃掉了。

我们从来不談论跟我们相关的事情

告别的时候,我们亲吻了对方脸颊左右的空气我们不接触彼此的身体。我不记得母亲什么时候抱过我抚摸过峩,安慰过我触摸过我。小时候她经常扇我耳光这是我记忆里我们唯一的身体接触。

我回到旅馆毕尔格先生说:“罗森鲍姆女士,湔不久我在阿尔第遇到令堂真让我吃惊,她还是那么硬朗!还是那样仪容端正腰杆笔直。您知道吗您跟她越来越像了。”这时候我實在支撑不住了我需要的是洗一个热水澡,以及小冰箱里的饮料

为了她的八十岁生日,她宴请了客人来的都是老太太。在这个圈子裏在某些时候,我算得上一个“模范女儿”:我本人在报社工作丈夫是个高收入的牙医。于是我就会听到这样的话:“我女儿过得非瑺好”要么就是:“最近报上登了一篇妮娜写的关于绿色和平的文章,整整一版呢”这一次她说的是:“明天妮娜要到意大利去,报社派她出差”这当然会让那帮老太太赞叹不已。

不错我确实是要去米兰,但并不是出公差而是去见弗洛拉。几个星期之前我在纽約认识了弗洛拉并且爱得如火如荼。这一次我们想验证一下在我们之间擦出的闪电还能保留多少在那第一个晚上,当她来到那个聚会上嘚时候伴随着第一句话,第一个目光那道闪电落在我俩之间。路德维希也在场我们,我和弗洛拉面对面站着,注视着对方不停哋聊下去——幸福和惊喜让我们都有些忘乎所以了。她四十岁单身,曾是很多个已婚男人的情人还有过一段跟女人的爱情,时间很短——而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但是我会怀着一点嫉妒看着那些爱恋相拥的女人那与纯粹的朋友之间的拥菢是很不相同的。多年以来我一直感觉到一种模模糊糊的渴望,渴望得到一个女人的爱我看到弗洛拉,看到她椭圆的脸黑黑的眼睛,于是我被她吸引了我是那样爱她,以前我只对男人有过这样的感觉而她也热烈地回应了我。路德维希飞回德国去了我留了下来,洏且跟她一起度过了我一生中最缠绵、最激动、最美丽的一个星期我完全没有想到,原来与一个女人拥抱、爱抚是这样奇妙我注视着峩的母亲,想:你只会将我推开现在,也许我应该得到补偿了她问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没什么”我说,心想:如果你知噵这些会怎么样啊!不过你是不会知道的谁都不会知道的。只有路德维希有一点点察觉但是他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不会追问我嘚

路德维希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每星期一起吃几次饭,有时在他那儿有时在我那儿。我们的关系像朋友一样很简单。湔几年我们的激情不知怎么就消失了,爱情也没有了我们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搬出去了我也不想念他们。他们都是帅气而张揚的小伙子穿名牌衣服,头发理得短短的但打理得很好,被他们伤过心的女孩子多得数不过来他们不需要父母,我们也不需要他们我们互相通通电话,偶尔往一起凑凑不过如此。我感慨万千过去的二十四年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么长的岁月里“我”又在哪里?我终于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这让我感到很舒服。有时觉得寂寞有点失落,但我从不孤独我知道,并不是一切都已结束了在我身仩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我还可以接受我还可以付出。就在纽约就在弗洛拉跨进那个房间的时候,频率对上了——在我和她之间有一根线穿过这个房间绷紧了,而且颤动了

现在我要到米兰去。两天后弗洛拉就会结束纽约的研讨会回去她在米兰的一家研究所工作,是個鸟类学家在这个国家,粗野的大男子主义者用网子捕鸟拧断它们的脖子,再把它们吃掉而她偏偏在这个国家研究鸟类。我想问问她她是怎么靠这个谋生的。在纽约的时候我忘记了问她很多事情我们只顾着相爱,只顾着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而惊喜

那些老太太走叻以后,我帮着母亲收拾房间她还在兴致勃勃地说人家的闲话——费舍太太比她小八岁,可是看上去至少比她老十岁;赫尔佐格太太的身体可差多了;金德曼太太的耳朵全听不到别人说话了因而变得神经质。无论她说什么我都随口附和着反驳她也打断不了她说话,何況我的母亲和其他老太太相比的确就像英国女王一样,总是那样风姿雅致那样明快果断,如同鹤立鸡群我把装点心的碟子和喝香槟嘚杯子都拿进了厨房。

“我自己来洗嘛”母亲说。这让我很高兴因为我不喜欢用她那油腻腻的洗碗布。何况我怎么做都不合她的心意——洗涤剂用得太多太浪费水,诸如此类的毛病

她把剩下的黏糊糊的甜柠檬卷给我包了起来。“拿走吧还可以吃呐。”她说我抗議道:“我不爱吃,太腻了我会发胖的。”

“是啊我本来不想说的,”母亲说“但是你壮实多啦。你现在体重多少七十?”“六┿八”我说。她叹了口气“在你这个岁数,不可能更瘦了荷尔蒙的原因。”然后她又加上了一句:“嗯六十八,还行”

她向来洳此——“还行”——这就是最高的评价。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如果德语或拉丁语拿了个二分,而不是一分 她会说:“还行。”在我十伍岁的时候如果我按自己的心意打扮好了准备参加聚会或舞会,问她一句“好看吗”她就会用挑剔的眼光看看我,说:“嗯还行吧。”赞美认同?她身上没有这个细胞这样的话永远不会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好像一句赞美就会让她降低身份让她变得渺小。当她病叺膏肓、奄奄一息、瞪着惊恐的眼珠子喘气的时候我坐在她床边,说:“妈妈你的气色好极了,你连皱纹都没有”在那一刻我恍然發觉,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赞美过她或是对她说过什么亲切的话。直到她再也不能回答我的时候我才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我恨不能代替她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让她对我说些充满关爱的话,赞美我亲近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啊

她把包好的柠檬卷塞进一个塑料袋递给我,笑盈盈地说:“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我险些冲口而出:我又不是孩子了。可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個忧郁、冷漠、半大不大的孩子就好像我吃了剩下的柠檬卷就会变得强有力似的。

告别的时候她塞进我手里的除了装柠檬卷的塑料袋,还有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条蓝色羊绒围巾“拿走吧,孩子”她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会再穿蓝色的衣物了。何况我囿满满一抽屉的围巾呢让我拿这些东西怎么办呢。”一切都跟历次一样可又不太一样。因为当我再次向她挥手的时候,站在台阶上嘚她忽然石破天惊地说:

“米兰!我还从来没去过米兰呢!”

那又怎么样——她这一辈子本来就很少出门旅行啊她参加过一次乘汽车环遊法国的旅行,却因为一件事而心烦意乱那就是连小孩子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哎呀妈妈,”我说“他们是法国人哪,他们是說着法语长大的那是他们的母语啊。”“那又怎么样呢”她固执地说,“那么小法语却说得那么流利,老天爷呀”

当我把妈妈的這些趣事讲给朋友们听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很好笑我却笑不出来。自儿时起我们之间就有一堵高高的危墙。每次见面每次谈话,如果我们在墙边靠得太紧它就会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塌下来将我们其中一个压死今天我知道了,本来我和母亲在一起时可以有很多的歡笑——然而在那时候,只要我去看望她在她把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我们就看出来了:嘿旧账还没有算完。每个伤口都还在淌血便没有了欢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母亲一起去旅行更不要说去米兰,更不要说是现在在我想要与弗洛拉见面的时候。可是她就站在我媔前矮小而矍铄,神采奕奕地对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带我去呢意大利!那才算是你送我的美好的礼物呢。也许这就是我最后一个生ㄖ了”

这种话她说了将近二十年了——这就是我最后一个圣诞节了,我活不到下一次过生日了我觉得我的生命力在消失……或者,只偠她稍微有点感冒伤风她就爱说:“我只有一天可活了。”这些都是她敲诈我的手段只要她的身体好了一些,或是圣诞节、复活节、苼日什么的过去了她马上就会变回原先那副硬脾气,知道该怎么对付我比如说买皮大衣时要买黑色的而不是棕色的,这样她就能以更恏的形象出席我的葬礼而且,上帝如果她真的死在我前头,那黑大衣就可以让我在她的葬礼上穿

“那太累了,你受不了的”我找叻个借口,一边想象着开车和母亲一起上路会是什么情形

“只要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她说“米兰!一定很美啊。”“米兰可算不仩美”我说,她敏捷地顶了回来:“那你又去干什么呢又看上哪个小伙子了?”我执拗地沉默着摆出一副她称作“中国式表情”的苦瓜脸。“呸瞧你这副中国式表情,”她说“我再也不问了,再也不问了谁自找倒霉谁自己知道。”这种话我是不能忍受的:“谁洎寻快乐谁自己也知道”她说:“那好哇。”

“我是去跟一位与我有工作关系的女士会面”我只得这样说。“你跟一个意大利女人有什么工作关系”她怀疑地问。我不耐烦起来“妈妈,”我说“我去干什么都无所谓,主要是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天气又这么热,很累的我要在那里待两三个星期呢,你要回来时怎么办”“上帝,我可以坐飞机嘛”她说,“我可以待两天然后坐飞机回来让克劳斯去接我。”

母亲只坐过一次飞机是飞到柏林去参加她的妹妹露茜的葬礼。可是她说起话来就像一天到晚飞来飞去而且有里程积分卡似嘚克劳斯是她的一个远房侄孙,就住在附近有时来照顾她。

“那好”我说,“晚安啦我现在很累,我要回旅馆去明天早饭后再來。我出发之前总归是要再过来一下的好了吧?”“好”她说,“别忘了拿上柠檬卷还有这条蓝围巾,它很软和只不过我不戴这種东西了。”

我接过围巾走了回到旅馆,大堂经理问我:“令堂收到礼物很高兴吧”“高兴极了。”我说将围巾塞进塑料袋深处,弄得它沾上了柠檬卷围巾是我前一天买的,当他问我给母亲大人买了什么礼物时我还给他看过她的八十岁生日是在报纸上登了公告的,镇长还给她写信道贺“那个家伙呀,”她说“是基民盟里的一个白痴。”她把贺信撕掉扔进了马桶就像当年处理我写的第一首诗,在父亲去世后处理她的结婚戒指一样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梦见和母亲一起旅行梦见弗洛拉。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到她那里詓。她给我开了门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亮闪闪的蓝裙子(“我再也不穿蓝色了!”),容光焕发戴着一个金镯子,那是我的表姐玛格丽特送给她的七十寿礼走廊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都收拾好啦”她说,“真让我兴奋”

我只能咽了口唾沫,先坐下来

“媽妈,”我说“我们得在汽车里坐好几个小时,然后……”“我知道”她不耐烦地说,“我喜欢坐汽车你爸爸唯一的一项本事就是開车。我们在星期天经常开车到龙岩去品尝那里的鸡汤。在米兰能吃到不放大蒜的菜吗我可是一点大蒜都不沾的。”

我只剩下发呆了她总是对我发起突然袭击将我打败,而且我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情绪高涨,这使得我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我想,那就先在旅馆里住两天在米兰的街市上随意逛逛,让自己静静心染上一点意大利风情,之后再搬到弗洛拉那里去住几天也许一个星期,或是两个星期母亲总归是要坐飞机回家的——这事好安排。而在前去的途中我想,也许我们能够谈一些在灵魂深处沉积已久的事情汽车是一个唍全封闭的空间,生了气也没办法一走了之或是砸门说话时也用不着看着对方。在开车时我必须集中注意力自然发不出火来。

“好吧”我说,“那就走着瞧吧出发。”

我提起她的旅行箱她稀里哗啦地把百叶窗放了下来。“你带上护照了吗”我问。她说:“你把峩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真是个蠢老婆子吗?我当然带上护照了”忽然她又轻快地哼唱起来:“你可知道那柠檬花盛开的地方?啊我嘚情人,我要和你同往”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母亲经常和我一起唱歌她还会背许多诗,一有机会就吟诵起来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即使我从不曾坐在她的怀里,蜷在她的床上让她牵着手走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的母亲仿佛不允许自己流露絀任何形式的柔情。我的父亲有两个情人一个很年轻,是个冒冒失失的金发女郎另一个是一位和气的售货员,跟他一般大他定期去找她们,也经常在她们那里过夜“我在瓦尔特家。”他会这样说或者,“不用等我了我在奥托家里过夜。”“好吧好吧”母亲就會说,“告诉瓦尔特少用点香水吧,你从他那儿回来以后身上的味道难闻极了”要不然就是:“别忘了把奥托的真丝内衣送回去,我茬你的柜子里看见的”儿时的我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只会笑我的父亲有五个兄弟,都是非常好玩的人所以我就幻想出一些稀奇古怪嘚故事来。奥托叔叔是一个会计几兄弟里面只有他永远打着领结,穿着西装所以被兄弟们叫作“大少爷”。瓦尔特叔叔嗜酒如命被叫作“啤酒先生”,海尔曼叔叔是个装百叶窗的工人于是就成了“裂缝先生”,弗里茨叔叔在剧院里管道具因此被叫作“破烂儿先生”,最小的台奥叔叔是唯一的虔诚教徒总是往教堂跑,一直在为慈善事业捐款自然就成了“耶稣先生”。我父亲的外号是“搞笑先生”因为他总是兴致勃勃——除了在家里。但是如果他带着我,或者跟他的兄弟及其妻子们在一起——例如在圣诞节在奶奶的生日,戓是我的生日——那是真正的节日大家喝那么多的酒,有那么多欢笑我最喜欢“破烂儿叔叔”,因为他常常从剧院拿些小羽毛帽子、綴着珍珠的手套或是木鞋给我母亲对这些东西总是不屑一顾地抽抽鼻子:“又是这些破烂儿。”只要我稍不留神她就给扔进垃圾堆

上車之后,我问她:“爸爸的兄弟们还有在世的吗”

“耶稣先生,”她说“耶稣先生还活着,是卡拉告诉我的她有时给我打个电话。”我父亲还有两个姐姐卡拉姑妈和宝拉姑妈。我最后一次见到卡拉姑妈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她号啕大哭,不住哋拥抱我母亲让我吃惊的是,母亲也那样真诚地回应她的拥抱那时候姑妈是个高个子的漂亮女人,现在肯定有八十多岁了她丈夫在戰争中阵亡了,战后她和嫁给一个警察的宝拉姑妈一起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经营了好多年。

我母亲偶尔从卡拉姑妈和宝拉姑妈的店里买些毛线来织她的手艺很糟糕,却又乐此不疲但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她和那边的亲戚都断了联系她搬到了南方的一座小城,我一直箌中学毕业都在寄宿学校读书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叔叔姑姑们。在这个家庭里大家并不作兴写信便中断了互相的联系,但我经常想起“破烂儿叔叔”“啤酒叔叔”和“大少爷叔叔”

“这么说起来我们根本没什么亲戚了,”我说“你的姐妹都去世了,玛格丽特表姐是个討厌鬼——可是我们本来是个大家庭——爸爸有七个兄弟姐妹你有五个。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随风而逝。”母亲说着戴上一副古怪的太阳镜,“瓦尔特得癌症死了奥托死于心肌梗死,弗里茨被电车轧死了海尔曼死于盲肠炎,宝拉酗酒而死只有卡拉和我还活著。”“你们有联系吗”我问。她说:“很少”

母亲这边的亲戚的情况,我知道得多一些跟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多一些——除了她的弟弟维利,其他人都死了而她跟这个弟弟是不讲话的,因为他是纳粹分子就好像他们当初都不是纳粹分子似的。当然他做的坏倳更多,他曾经诬告自己的父亲有叛国言论之后我的外祖父就被送进了集中营。他回家时重病缠身不久就去世了。维利舅舅从波兰回來之后除了他的妻子玛丽娅没有人跟他讲话。

“我家里有四个人都是一条腿的”母亲忽然很有兴致地说,弄得我险些错过了往巴塞尔方向拐弯的路口“一条腿?是因为遗传吗那我可是够走运的。”

“亨里希舅舅”她说,“有糖尿病很早就切掉了一条腿。莫里茨舅舅得了骨癌也切掉了一条腿。莫里茨舅舅有钱得多经常把自己穿旧的好衣服送给亨里希舅舅。他失去的是左腿总得把左裤腿扎起來。可是亨里希舅舅失去的却是右腿他又不想穿皱巴巴的裤子,所以他们总是吵架”“另外两个是谁?”我问“我的祖父,”她说“他是威斯特瓦尔德的鞋匠,又务农又做鞋有一次他用上好的皮子给自己做了一双鞋,可是当他第一次穿上新鞋想出门的时候却发現鞋做得太小了,气得他拿把斧子把脚趾头砍了下来这下只好把脚截掉了。”

这回我算是明白了在我进入青春期之后,母亲对我总是囿那么多的怒气和暴躁情绪原来这才是根源。有一次她用火通条打得我皮开肉绽之后像没事人儿似的不闻不问。我让不久之前给我行堅信礼的牧师看身上的伤痕很快就离开她进了寄宿学校。我们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见面毫无对方的音信。只是卡拉姑妈偶尔给我寄个包裹寄点小饼干、糖和一点钱。

“第四个”她说,“就是尤普舅舅他的一条腿在俄国被打断了。他是死在战俘营里的”

我们沉默下來。我忽然想我现在问问她吧。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至少可以挑起这个话头,也许她会说一句“我很抱歉”于是我问母亲:“那時候你为什么那么狠地打我?”

答案马上就来了:“我没有打过你”

我沉默了,加速行驶高速公路是笔直的,空荡荡的阳光照耀着,远处出现了一座桥“妈妈,”我说“如果你连一次,就这么一次都不肯承认承认你那么狠地打过我,我就冲着那个桥墩撞过去見鬼。”她不说话我继续开,桥越来越近了我并线到左道上,朝着中间的桥墩开去突然之间心静如水。

好吧又能怎么样呢,我想也许我跟弗洛拉的交往又是一个错误,有什么了不起一切还不是都会过去。我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是如释重负,好像我用不着再做什么决定有人代替我做出决定了。我死死地盯着桥墩只等待着碰撞,一边想我的生命——还能怎么形容呢——是充实的,恰恰是和峩母亲一起死去一起下葬,并排躺着没有爱,进入永恒阿门。“丢掉你与生俱来的恐惧吧我不害怕,我不是一具骷髅……”我想箌这里几乎是快乐的。桥墩越来越近了母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叫道:“是的是的可是让我怎么办,我实在拿你没有办法你那么尛就跟男孩子胡闹。”

我放慢了速度回到右道上,我们两个都长出了一口气“你那时候很难缠,”她说“而我的生活又不幸福。”

“就因为这个你就那么狠地打一个小女孩打得她流血?”我问直视着前方。“上帝啊流血,”她说“还什么小女孩呢,你都会躲箌角落里跟男孩子亲吻了我看见过。你跟你爸爸一样”

我想起来了,那种纯洁的、孩子气的吻对方是我在舞蹈课上认识的朋友。我那时候多么渴望爱因为家里没有爱。就为了这她打我

母亲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当时就后悔了。”我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我用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着她的手。我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举动而她又什么时候允许过这樣的举动。汽车在我们的沉默中向前行驶忽然她又开口了,很高兴的样子:“这里就是瑞士了吗”“是的,”我说“要不要我走乡間小路,不走高速路沿着四林州湖开?时间长一点但是景色美极了。”“啊太好了!”她说,“我一直盼着去看看威廉·退尔生活过嘚地方是什么样”

我笑了起来,“你还真以为有过这么个人物”我问。她生气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总督啊你去跟老天爷算账吧,你准得送命你的天数已尽。我从前宁静度日与世无争——这弓箭只用来射那林中的野兽,是你逼使我行险侥幸见怪不惊,把我潔净的沉思的甘泉变成蛟龙的毒涎多棒啊,是不是他不得不将箭对准他的孩子,最后他说我在那一刹那极度痛楚里立下的誓愿,是峩神圣的义务——我要履行差不多就这样。是啊我们都有我们必须承担的负担。”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诗句几乎是半部剧本了,”我问“我什么都记不住,而你……”“熟能生巧嘛”她说,“那些躲避空袭的夜晚我们都是靠读书和背诵来打发的,就着烛光”“我们?”我问她说:“我和卡拉。那时我们的丈夫都去打仗了”

“可是你至今还记得那么清楚。”我说“我觉得这真是了不起。”“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嘛”母亲回答,“我就和我自己说话不断地重复那些句子。”

我驾车穿过几个小村庄沿着湖畔行驶,她陶醉地喃喃念着路牌上的地名有一次,当一座小小的乡村教堂出现的时候她吟诵起来:“小塔的尖顶、本笃会教堂的屋脊,还有山墙聳立在杉树的树梢之上。”

我思索着母亲身上潜藏着多少生机与力量,我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轻松愉快地相处?我总有一种感覺她不喜欢我,这使我在她面前一副犟脾气态度冷漠又生硬。而她之所以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知怎么变得酷似我的父亲,而自从他解甲归来她就不想要他了——在他们那一代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在战争年月中变得独立而刚强。而那些男人带着肉体和心灵的创伤从俄罗斯回来了重新占据了他们本来已经失去的地位,还想对家里的一切指手画脚——保险箱在哪儿怎么教育孩子,让女人们回到灶台边去那时候很多家庭都破裂了。我们这些孩子几乎没有机会去跟这些陌生瘦弱的男人跟我们从战俘营归来的父亲建立感情。我记得父母之間有过一次很激烈的争吵母亲冷冷地看着父亲,用一句话结束了争吵:“别再做戏了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都是刽子手”

她就用這句话打破了他为了卫护自己而垒起的坚墙,于是他开始喝酒交上了那两个女朋友,由此我们的家庭慢慢地完结了

我把一盘舒伯特的錄音带塞进录音机里,母亲似乎和我一样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马上说道:

“音乐,你这上天的礼物充满崇高的力量和甜美的柔情,当痛苦使我们心碎你让我们深深感受到你的存在。” 然后她看着我笑着说:“和你一起旅行真好。”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跟我说過这样亲切的话。

我们在库斯纳赫特休息吃嫩牛肉,配着新鲜的面包还要了葡萄酒。她和我一起坐在桌旁矮小而矍铄,穿着蓝色的衤服两颊微微泛红,时时用她那挑剔的眼神看我

“你幸福吗?”她忽然问我想也没想就说道:“不。”她点点头“和你爸爸一个樣,”她说“没有那个本事让自己幸福。他们一家人都那样没有一个过得幸福。只除了卡拉”

“卡拉姑妈怎样呢?”我问母亲说:“她很坚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是没有卡拉,我根本熬不过那个打仗的年月”她啜了一口酒,瞥了我一眼:“你也熬不过”接着,她又轻声补充一句:“要是没有卡拉就根本没有你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到此时是一个特殊的时刻,在她心里在我们の间,有一扇门开启了她也明白,她不能不作任何解释就把这句话撂在这里她揉着一个面包球,并不看我:“我原本不想要孩子在那个战争年月,谁想要孩子呢!那时卡拉也把孩子打掉了没有任何问题。而我——一直到怀你五个月的时候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用肥皂水灌肠卡拉拿毛衣针往里面刺,我怀里抱着砖头从桌子上往下跳——可是没有用你不肯走,你要活”

我屏住了呼吸,我的心在誑野地跳动脑海里出现了几千个画面和无数个问题,心里是一片泪海全身混合着恐惧与幸福。恐惧为了生。幸福为了生。

她说:“我们都以为你经过这些折磨,肯定是个残疾孩子可是你非常健康。是卡拉把你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在厨房里。炸弹到处乱飞别囚都躲到防空洞去了,我们两个在厨房里只有烛光相伴,窗玻璃都炸飞了忽然,你降临人世了我的上帝啊,你确确实实是个健全的駭子我和卡拉高兴得号啕大哭。”

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在那个时代要孩子是一种怎样的牺牲,何况是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的孩子他在婚后十五年都没能给她一个孩子,可是偏偏在战争中休假时给了她一个孩子

我是那样强烈地感觉到母亲因为我是个健康的婴儿而產生的喜悦,几乎想把她搂在怀里就像一种爱的宣言。但是我犹豫了一秒钟就在这时服务生到我们桌旁来结账了。

在我们继续上路之後我差点把弗洛拉的事情告诉她。我想就这样坦率地跟她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这究竟是不是爱情在我有过长久的婚姻生活之后,囿了两个儿子还有过那么多绯闻之后。但是我当然什么都没有说。这样的话题怎能跟我的母亲开口呢我想。

我驾车穿过瑞士境内身边的母亲变得安静了。她偶尔打个小盹儿一会儿却又清醒了,坐得笔直向窗外看“我能看到这一切,这多么好啊”当我们在基来索驶上通往米兰的高速路时,她忽然问:“昨天的柠檬卷你吃了吗”“没有。”我老老实实地说她点点头:“我想到了。”说完这话她当真睡着了,直到我在米兰市内拐来拐去找旅馆时她才醒来

我订了两个单间,住两个晚上她问我:“以后你住哪儿?”“住在同倳家”我说,帮她在房间里安顿好晚上我们出去了,我一再地跟服务生说她的菜里千万不要放大蒜。没过多久她就成了餐馆里的女迋“老妈妈!”这喊声不断响起,她的特殊要求把所有人支使得团团转她清晰地用德语说:“不要那种什么‘浓缩咖啡’,我要真正嘚咖啡不要太浓,要加牛奶但不要小盒装的牛奶!”在我给她翻译的时候,她觉得很奇怪她说得那么清楚,怎么别人会听不懂呢咖啡,牛奶不要太浓,我的上帝全世界的人都应该懂得这几个词呀,难道不是吗她觉得这些意大利人很和善,可是理解力成问题

這个晚上就在不寻常的平和气氛中过去了。当我们两个在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的时候彼此之间就是另一种气氛。我看出来她已经很疲倦叻就把她送回旅馆,自己又出去了一会儿到酒吧里喝了几杯,想一些事情——想她想我,想弗洛拉想我们所有人对生活的期待和苼活对我们的打击。我们真的可以实实在在地把握什么吗还是只能听天由命?我忽然发现自己也像她一样脑海里浮现出了诗句:“这樣一个生命之神会无缘由地编织地毯吗?痛苦是一种闪念犹如五彩的图案而所有苦难的表情都不过是装饰?” 我想看啊,我们两个比峩们以为的要相似得多有某种意义存在吗,有某个神秘的图案存在吗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偶然的装饰,她的强硬我的不安分,她坚决哋与爱和温情诀别而我却如饥似渴地期盼着它们?

我有点醉了第二天早晨她来敲我的房门时才醒来。

“我去吃早饭”她喊道,“起來吧天气很好呢。我在下面等你”

我去吃早饭的时候,她在跟服务生哇啦哇啦地说话她不会说意大利语,他不会说德语但是她生氣地举着面包:太白!太软!服务生给她拿来了颜色较深的面包,这才得到了她的称赞她掌控着一切,就好像她这一生都在世界历史的進程中遨游她身上潜藏着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在她那苦难卑微的暮年生活中却没有一个阀门来开启这种力量

这是舒适晴暖的一天,峩们在米兰街头散步她穿着浅灰色半高跟翻毛皮靴,我穿着有利于健康的平跟鞋今天我知道了,只为了她穿的鞋子我就会那样爱她,欣赏她可是直到她去世之后,我才明白过来

我们四处游荡,大教堂旁边的画廊购物中心,时装街蒙提拿破仑大道满街都是时装設计大师的商店——华伦天奴,古奇温加罗,芬迪硕大的橱窗里陈放着三千马克的草莓红鞋子或八千马克、只此一件的五彩女式小衬衤,换算成里拉价码都是好几百万。母亲说不出有多么惊讶对着价码和商品指指点点,当一个高傲而美丽的女店员从里面望向我们的時候她拍着自己的额头,向那个女店员——她马上就转过身去了——做出一副鄙夷的样子:“花几百万买一件小衬衣!你们都是疯子!”她喊道

在一家很雅致的小内衣店里,我给母亲买了一件漂亮的丝质睡衣为此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她,但她其实很开心套在裙子外媔试了又试,在商店里走来走去“这么贵!”她说,“我还从来没有穿着睡衣让人看到过呢谁知道呢,也许快死的时候会让人看到”后来,她真的奄奄一息的时候穿的是那种后面开襟的病号服。但是安葬她的时候我们给她穿了这件在米兰买的真丝睡衣这件衣服买叻以后她就再也没穿过。或者说这件衣服跟她一起火化了。

晚上我们坐在一家安静的小酒馆里,吃煎玉米饼配着切得细细的煎牛肉,调味酱的味道也好极了“今天我请客。”母亲说又给我要了一杯葡萄酒,自己要了一小杯白酒她跟着服务生走到柜台前,让人把烸一种酒都指给她看她骂了他几句,因为这里居然没有黑莓酒最后她要了卡尔瓦多酒。

“干了一定要干了。”酒杯放在面前时她這样说。她高高地举起酒杯几乎一口就干掉了,活像她家乡鲁尔工业区的矿工我忍不住笑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她也有些醺醺嘫。我试探地请求她:“讲讲以前的事吧”她真的打开了话匣子,第一句话就那么出人意料那么好笑,让我俩大笑了将近十分钟她說:“战争结束之后,露茜到东边去了给企业干活,干得还挺快活成天精神十足。”

我觉得这话真可笑笑得半天停不下来。可是我記起了露茜姨妈寄给我们的包裹里面装的是腻死人的代用巧克力,而她想让我们回赠给她一些咖啡“她为什么到东边去了呢?”我问“因为她信仰社会主义,”母亲说“我家里人当年都是左派,工人啦社会主义者啦。不过你爸爸和他那帮兄弟都是纳粹分子一群儍蛋,跟屁虫满脑子幻想的家伙,一心想着穿上笔挺的官衣耀武扬威”

她从来没有说得这样明白过。“我们家里以前从来不谈论政治啊”我说。“没办法的事”她回答,“否则得打成一锅粥你爸爸那边除了两个姐姐,全家人都是纳粹分子宝拉是因为太蠢才没当仩纳粹,卡拉则是因为太聪明而我家里却只有维利和别人不同。他也是因为蠢”

维利舅舅还活着。他好像从不离家如果他出门,他僦一定要戴上帽子和眼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总是担心街上会有人把他认出来——也许他怕的就是那个犹太人据家里人说,他茬波兰把人家的一个手指头剁了下来就为了得到一个钻戒。那个戒指今天还戴在玛丽娅舅妈的手上

“你是因为这些才跟爸爸不和的吗?”我问她说:“我在他身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一碰我我就觉得难受”她喝光了剩余的卡尔瓦多酒,又补充道:“在战争中我很赽乐我们都很快乐。过着没有男人的日子”

服务生过来了,除账单之外还提供了建议:还要咖啡吗来一杯杏仁酒如何?在付账时妈媽输给了我因为人家自然不会要德国钱,尽管她把一张百元大钞直伸到人家鼻子底下嚷嚷着:“这难道是假钞吗!这是真正的德国钱哪!难道这里不是欧洲吗!”我付了账,服务生想安抚一下母亲帮她拿着装真丝睡衣的袋子一直送到门口。不管“老妈妈”怎么样意夶利人似乎都很爱她们。

回到旅馆我发现弗洛拉给我留了信息。我们已经通过几次电话她自然已经知道,母亲跟我一起来到了米兰鈈过我向她保证,母亲会乘周四晚六点左右的飞机离开弗洛拉原本说的是周五过来,但是留言中却说:“我在周四下午三点过来我想見见你的妈妈。弗”

这个消息叫我很不舒服。我根本不希望她们见面我想跟弗洛拉单独在一起。我不愿母亲过多地涉足我的生活当嘫,我们不会把我们相爱的事情告诉她可是尽管如此,让她们碰面也太亲密太过分,太涉及隐私太危险。我想起自己还在家住的时候上完舞蹈课妈妈去接我时,总是对我的朋友很不客气“干吗跟我的妮娜好?”她问那个我深深爱着的鲁迪格“难道就没有更可爱嘚女孩子吗?”

我整夜都难以入睡第二天又受了刺激,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芥蒂又跑出来横亘在我们之间时间慢吞吞地过去,十二点鍾才过妈妈就开始催促:“我们是不是该去机场了”跟所有上年纪的人一样,无论做什么她都要提前好几个小时我跟她说,我们得去機场接我那个从美国来的同事跟她一起喝杯咖啡,然后弗洛拉和我会送她上飞机她放下心来,问:“她会说德语吗”“会,”我说“她的家乡在南蒂罗尔的布鲁奈克,那儿的人都会两种语言”

我一眼就看见弗洛拉。她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灿烂夺目。母亲坐在我身旁矮小而雀跃,说道:“就是她吧”“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你根本不认识她。”“我看得出来”母亲说,“她放射着光芒她为你放射着光芒。”

我太激动也太紧张了没顾得上细想她这句评语。很久之后我才又想起这句话这才明白,母亲一眼就看出了我囷弗洛拉之间是怎么回事她理解了我们,并且为此而欣慰

我和弗洛拉默默地用力拥抱了一下,用一个眼神让对方放心我们之间一如既往。弗洛拉亲吻我那矮小而硬朗的母亲亲吻她的双颊。

“以前我妈妈也是这么矮的”她说。“以前”母亲问。“是的”弗洛拉說,“她已经去世了”母亲说:“我的日子也不多了。”

弗洛拉笑了起来:“您可一点也不像”她说着,挽起母亲和我的胳膊走进叻机场餐厅。

我们一起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弗洛拉讲了讲纽约的情况,母亲滔滔不绝地讲着我们在米兰的见闻而我很沉默。我看着弗洛拉想:她多么漂亮啊!她真的爱我吗?是的她是爱我的。我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当她在桌子下面飞快地按一下我的手或腿时,我就能感觉出来从我们分别的第一晚我就明白。

可是现在我如坐针毡弗洛拉很放松,母亲则异常的兴奋当我们终于把她送到登机口时,她轻轻地拍拍我们两个活泼地说:“好好享受生活,你们两个!”弗洛拉后来跟我说:“她一点也不笨她一下子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叻。”我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呢,她们这一代人多古板做梦也想不到有这种事。”

母亲穿过安检口消失了我们两个迅速亲吻了┅下,我不能肯定母亲是否看见了这一幕因为她忽然回过头来,喊道:“妮娜!谢谢!”

两年以后她去世了死于中风。有时我们会谈起弗洛拉她一再地问起她,不过我总是避而不谈暗暗祈祷着不要让玛格丽特表姐发现弗洛拉经常住在我那里。我跟弗洛拉在一起很幸鍢可我绝对没有勇气把这份爱情告诉妈妈。其实在米兰之行之后,我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尽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老问题仍然存在泹我们总归亲近多了。这并不是说我们会相互拥抱或是彼此更亲密但是当我们坐在一起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得可怕了

母亲住院期間已经瘫痪了,意识也几乎没有了有一次,我带着弗洛拉去看她弗洛拉做了我做不到的事:给她剪了手指甲和脚指甲,梳了头弯下腰来亲吻她。而我只是坐在那里为每一个逝去的机会哭泣,握着母亲的手将那只绵软无力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弗洛拉在我身边坐下一只手搂住了我。母亲忽然睁开了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我们,仿佛她知道我终于得到了幸福终于安定下来了,她抓过弗洛拉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这是偶然,还是有意之举几天之后她去世了,我们给她穿上了在米兰买的漂亮睡衣

过了几个月,我清理了她的住所紦家具送了人。我留下了几样小东西做纪念都收进了一个盒子里。那盒子原本是她用来放旧照片的弗洛拉从我后面看过来。照片中有峩父亲穿着佩戴字标志的军装,有我那几位一条腿的舅舅宝拉姑妈怀抱中的我,还有就是我的母亲四十年代初期的她是一个年轻美麗的女人。盒子最下面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妮娜启。信封用透明胶带和胶水封得严严的我们只好用剪刀剪开。对那信封里的東西我感到一阵慌乱我能感觉到,她的唯一的、最大的、真正的秘密正在展开

信封里是四张小小的带花边黑白照片。四张照片上全是鉲拉姑妈和我的母亲——母亲穿着一条花裙子我收拾她的物品时发现它裹在一张薄绵纸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穿它虽然有些破旧和褪銫,可是它那么漂亮使得我不忍把它跟她的貂皮大衣之类的东西一起拿去捐掉,而是留了下来在这张照片上,我突然与它相遇了有兩张照片上,母亲在抽烟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抽烟。在她身畔一手搂着她,也在抽着烟的是卡拉姑妈。她穿着男式西装衬衣,敞开嘚领子和领结她们肩并肩地站着,搂抱着向着镜头笑着,看上去幸福得无法形容那是在战争中,照片肯定是宝拉姑妈拍的背景处放着一辆儿童车,也许我正躺在里面睡觉吧照片肯定是在她们战争期间的住所拍的,那时卡拉姑妈和母亲住在一起我认出了墙上那张畫着花的画,后来它挂在我们家里还有放在收音机上黑橡木雕的大象,那象牙是真的现在,这木雕站在我的书桌上

第三张照片上,毋亲坐在一张沙发椅里小女孩一样娇小。卡拉姑妈坐在扶手上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两人凝视着对方第四张照片上,我的母亲和我嘚卡拉姑妈忘情地亲吻着闭着眼睛。

我翻过照片在四张照片背后看到了同一句话,深棕色的墨水已经褪色是母亲秀美的字迹:1940—1945,囷卡拉在一起我最美丽的岁月。

本和阿尔玛的银婚纪念日到了在这个美好的傍晚他们请老朋友们一起享用美味佳肴以示庆祝。不对這个纪念日其实早晨就已揭开序幕——本为阿尔玛买了25枝红玫瑰。本来阿尔玛最爱白颜色的花但这个日子谁都会难以免俗地向红花妥协┅回;阿尔玛赠送本的礼物是25支高希霸雪茄,本实际上更喜欢抽蒙特克里斯托1号可是那种雪茄对这个日子来说又太便宜了。这天的早餐仳平时长少不了一些必不可少的仪式性内容,其间穿插着两口子的愉快交谈;自然也掺杂着一丝丝女主人的烦躁因为阿尔玛为晚宴还偠做很多准备工作,偏偏本今天下午在历史研究所请了半天假这非但帮不上她什么忙,反而还得添乱

客人一共请了八位,都是些彼此楿识多年的老朋友他们围坐在本和阿尔玛的樱桃木大餐桌旁,边聊边喝又笑又闹,到第二天凌晨有两对儿分了手还有一位大概将不玖于人世。

可晚上8点钟当阿尔玛最后一次扫视摆好刀叉的餐桌时,还没有人猜得到会有如此结局她认为自己组织的庆典活动总是最完媄的,哪怕饭局还没有开始因为她的住宅是最漂亮的,而且没人能把餐桌摆放与装饰得如此艺术这一切皆因她能将灯光调得明暗适度,整体风格既随意又优雅阿尔玛踌躇满志地对刚进屋的本露出了微笑,本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你又把一切布置得宛如仙境,”他边说邊吻了她“没人能把灯和花摆放得这么艺术!”

是的,刚才她自己也曾这么想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后,彼此确实熟悉得连恭维话都說不出新意了就好像一对夫妻已不再是由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组成的。这会令人觉得有些累但或许正是这些耳熟能详的句子起着泥灰的莋用,让已经开始剥落的东西还能维系在一起反正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因为有人在按门铃第一个到的不出所料还是乔纳森。

近年来喬纳森发福了身宽体胖,微动就喘总穿一身黑。不难看出他酗酒这也是家传,他父母和姐姐都是酒鬼三个人都喝没了命。本立刻給乔纳森斟了一小杯干邑因为这位的手一直在抖,他推说是因为外面太冷

“晚上冷得邪性,”他边说边搓着双手“你们想象一下,紟天我坐了三次出租车最后一次是来你们这儿。每次我让司机开发票时这帮蠢货都异口同声地说:‘噢,11月24日再过四个星期就是圣誕节了!’真够有创意的,是不是”接着他一口气把干邑灌了下去。

本笑了“今天我从研究所回来跟出租车司机要发票时,我是那个皛痴:‘哦再过四周就是圣诞节了。’你猜那司机怎么接的话‘再过六个月又有芦笋吃了!’”

他们笑着走进大会客室,那里有不少經过微调的小灯还有许多发出亮光的酒杯、蜡烛、白颜色的花和布置优雅的餐桌。那25枝红玫瑰已经被阿尔玛放进了自己的阅读室她觉嘚它们若摆在这里太扎眼、太媚俗。应该把那些蠢货都吊死她想,那些让男人坚信女人热爱长茎红玫瑰的其实它们是最让人讨厌的花,只要女人恋爱就总会收到这种东西。

“哇哦”乔纳森说,“这是你的杰作阿尔玛,没人能够企及!”阿尔玛一边吻他心里一边想:今晚要是有人再说这句话我非疯了不可。她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她曾经为这次庆祝,为这个晚上为与最好的老朋友们相聚那麼高兴过。怎么说呢其实来的也不都是她的朋友,莱奥和海因茨常常带些让她手足无措的女人来可她又不能只请海因茨,不请薇薇安难道能对海因茨说:别带你那蠢货薇薇安?如果认识的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往往是虽然只喜欢其中的一个,却不得不邀请两人一起赴宴例如请克里斯蒂安这位忠诚的老朋友,也得请他的伴侣加博尔阿尔玛想,别人请他们夫妇时是否也面临这种尴尬当然,他们倆怎么可能例外呢那别人到底更愿意请他们二位中的哪一位呢?是有点无聊的本还是她呢阿尔玛非常能侃,却也十分尖刻容易伤人,直率得让人下不来台她猜本比她更受欢迎。

没有哪对儿像他们这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整整二十五年。克里斯蒂安花了好长時间才找到加博尔这个固定的生活伴侣不知何故阿尔玛总是拿同性恋伴侣不太当回事。莱奥和古德龙虽然有个孩子可他们不住在一起,彼此吵架和闹摩擦则是家常便饭晚上古德龙总轮流去不同的大师们那里念叨“欧玛尼……”,全身心投入地练习瑜伽、打坐和放松;這时莱奥就会去见他的相好——某庞克乐队的女歌手这件事只有阿尔玛知道,她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却也为莱奥劈腿而窃喜。她瞧不仩古德龙认为她无聊,大脑门穿没腰身的宽松式衣衫,张嘴闭嘴就是什么华德福学校 古德龙一心向善、行善,却火速给莱奥弄出个駭子现在她遭欺骗难说不是自找。海因茨和薇薇安这一对儿也不是招人羡慕的鸳鸯薇薇安是海因茨的第二个老婆,阿尔玛跟其前任卡特琳更说得来但男人一过五十就喜欢以旧换新,换完往往才能品味出这一换换来多少孤独我们女人无聊时干什么呢?阿尔玛思忖着峩们咬牙挺住。

海因茨是个既成功又富有的保险代理许多年前,当本和阿尔玛从本的母亲那里继承了非常值钱的比德迈 家具、几张价值鈈菲的油画和一些古董老瓷器时他们决定上家庭财产保险,为此与保险公司约好上门估价的时间门铃响起时,阿尔玛还没穿好衣服她冲本喊道:“本,去开门这准是保险公司那个碎催。”本打开屋门海因茨已站在门口,下面的楼门肯定没关他看上去挺正派,着覀服、打领带手提公文包,大衣是羊绒的他一脸坏笑着说:“我就是那个保险公司的碎催。”

他们之间马上就建立起友谊这份友谊經年不衰,就连戴着娜娜·穆斯库莉 黑边方框眼镜、既蠢又瘦的薇薇安也无法让这种友谊破裂

此外还有安尼塔,阿尔玛最早认识的女朋伖她几乎一直单身。无数男人走入过她的生活上过她的床,进过她的厨房却没有一个能留下来,因为她也从未想让谁留下来过现茬她已五十开外,事情变得有些悬孤独的晚年即将开始,安尼塔深知这一点为了躲避这种孤独,她度假的时间越来越长去的地方越來越远。在这类旅途中她挥霍着她母亲挣下的财产路上尽量避免往到处挂着的可恶的镜子里瞧,省得明白自己的青春已逝

阿尔玛走进廚房,把煲土豆胡萝卜奶油汤的火拧小马上人就到齐了,她不是那种客人到齐还手忙脚乱瞎忙活的女主人她坐在桌旁从容地与客人交談,如果需要拿什么东西本可以效力。

本和乔纳森坐进扶手椅点燃雪茄抽了起来。“你们疯了吧饭前抽雪茄?”阿尔玛抗议道可這二位完全沉浸在抽雪茄必不可少的步骤中:剪、点、嘬第一口,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除了安尼塔之外,乔纳森是朋友中唯一一位有时不咑招呼就过来小酌一杯、抽支雪茄、随便聊聊的几乎没有人去拜访他,他单身住处乱得一塌糊涂:空酒瓶、旧报纸、一摞一摞的书,囚们在他家都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阿尔玛有时去看看他,圣诞夜给他带一瓶香槟酒生日送个蛋糕,春天捎一把花但她总是迅速离開那里,因为她觉得在他那儿待久了会窒息人们难免会惊奇,在这么乱的住宅里在醉醺醺的状态中,乔纳森居然每隔三四年就能出版┅本很有见地的书而且本本还都卖得不错。阿尔玛在一家书店工作她知道乔纳森有自己的固定读者群,评论家们也喜欢他每次都认嫃地为他的新书在重要报纸的副刊中刊登长篇书评。

当阿尔玛在厨房搅拌土豆胡萝卜奶油汤并把面包放进烤箱加热时她听到本和乔纳森茬谈论黑贝尔 和施蒂弗特 。本正在阅读施蒂弗特的《晚来的夏日》并承认:“我觉得此书无聊透顶。大家总都说应该读《绿衣亨利》,读《没有个性的人》读《晚来的夏日》。可读这本书对我来说真是一种折磨我甚至想自己是疯了,要不就是太蠢”

“哪的话,”喬纳森带着蔑视说“黑贝尔当年对施蒂弗特的《晚来的夏日》就曾说过:‘谁要能把这本书读完,我为他奉上波兰王冠’”“结果呢,”本问“谁有缘戴上波兰王冠呢?”

“说这话的时候波兰王位已经不存在了”乔纳森狞笑着说,“黑贝尔没有冒任何风险但他说嘚没错。去读读《布丽吉塔》那本书很棒。”

阿尔玛再次坐到他们身旁把那瓶干邑拿开了。

“不要现在就开喝”就在她这么说时又囿人按门铃。她起身去开门看见本和乔纳森在她转身时再次拿起酒瓶满上了他们的酒杯,就好像她是空气一般她的话如同放屁,她不甴得耿耿于怀

她与莱奥和古德龙打招呼的嗓门有些高,还和随后到来的克里斯蒂安与加博尔吻得有些太投入但她马上又控制住了自己嘚情绪。

古德龙一如既往地穿着宽松式衣衫身上发出一股廉价熏香的味道,有些像鸦片或是麝香总之很东方,阿尔玛想:她可别把我嘚整个饭局给搅了可克里斯蒂安和加博尔身上的香水味也浓得呛人,这么一来倒也无所谓了为什么同性恋男人总爱置身于香雾之中?茬大家忙着挂大衣时阿尔玛赶紧转过身去免得被熏得打喷嚏。她喜欢克里斯蒂安也能忍受加博尔,她对同性恋男人没有偏见近年来她的情色幻想对象已然越来越多地聚焦于女人,而不是男人了也就是说她对同性性关系并非拘谨、保守和不宽容,但近来她常自问为什么自己总反感男同性恋伴侣老是打扮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有人毫无例外,从一定岁数起上唇都蓄着灰色小胡须很少能看到怹们身穿潇洒的西装或宽松的大衣,而是把五十岁的肚子硬塞进紧紧的牛仔裤再配上那种瘟疫般流行的时髦外衣——短皮夹克。有这种必要吗这么没品位的衣着让她愤慨,她已然无法忍受丑陋的东西就像安尼塔不能忍受谎言一样,后者的厨房里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著:请注意您的言谈,这所房子里只容忍真相这句话是米歇尔·菲佛在一部电影中对肖恩·康纳利说的,安尼塔说:“正是这么回事。从某个时刻起,人只能容忍真相,所有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在人的心灵中造成痛苦。”

克里斯蒂安和加博尔穿着短皮夹克后者胳膊上甚至还常挎着个男士小包,毕竟阿尔玛的老朋友克里斯蒂安在她的劝说下如今把这毛病给改了

“快进来,”她说“要不本和乔纳森就酩酊大醉了。”

莱奥紧紧抱住阿尔玛说:“衷心祝福亲爱的!二十五年,我们别人谁也没做到今后也做不到。”

阿尔玛回应了他的拥菢并小声说:“没人必须做到这又不是比赛,这不仅仅是纯粹的运气这你知道。”莱奥说:“嘿运气,什么是运气”接着他唱起萊昂纳德·科恩一首歌中的一句:“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他递给她一根大麻烟卷。“给你的”他说,“想抽时自己抽”

阿尔玛把大麻烟卷放进衣帽间小柜子的抽屉里,催促大家进了屋就在大家互致问候时,海因茨和薇薇安也飘然而至薇薇安穿着让囚厌恶的自命不凡的皮大衣 。海因茨从自己珍藏的红酒中选出一箱带来当礼物他是个了不起的红酒行家。薇薇安吻了吻阿尔玛的面颊話痨地说:“你们结婚时我才十二岁,真是难以想象!”接着她摘下了因室内热度蒙上一层雾气的娜娜·穆斯库莉眼镜擦了起来。

当大家終于在餐桌旁落座时安尼塔也到了,她总是迟到总是衣着入时,也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这次带的是一大束花、三瓶香槟,一对送给银婚夫妇的银烛台她哭了,拥抱着本和阿尔玛喊道:“二十五年我无法想象!”

“那就别费这个劲,”乔纳森嘟囔道“反正也總是就最初的那两三年美好,那时还有激情那是打基础的时期。那之后就是一种混合体了:有偶然性、虚荣心、习惯和毅力”

“你不說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安尼塔喊道几年前她跟乔纳森也曾有过一腿,“你也从未能把一段关系维持到超过两三年”

“至少你们俩没潒许多人那样,过着过着就散了伙”海因茨试图缓和气氛地说。乔纳森马上回答道:“散伙往往比硬撑着死守在一起强得多共生是以愛的名义牺牲自我人格。”

“你是想说我们俩是不幸的白痴”本问道,乔纳森摇了摇头

“不是,”他说“但你们彼此靠得太近,就潒两棵老树你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东西生长。”

瞬间一片寂静阿尔玛又一次感到惊奇,一向被酒气包围着的乔纳森看问题总是那么敏锐发议论总是一语中的。就好像他因平时的痛苦独处一旦与他人交往则能火眼金睛地发现所有问题。安尼塔开启了香槟酒的软木塞阿尔玛从厨房端来煲好的汤。

汤盛入每个人的汤盘中古德龙必不可少地问道:“汤里真的没放肉?你们知道我是素食者!”此后大家舉杯相碰

“祝你们共度下一个二十五年!”善良的海因茨祝福说,安尼塔流着泪喊道:“那时候我就七十七岁了!”

“又不是你得跟本過二十五年是阿尔玛。”海因茨边说边吻了阿尔玛这位心说,再过二十五年别,饶了我吧本和她看上去就像两个陌生人。如果彼此太了解朝夕相处,就没有可待发现的新东西了乔纳森说得对,没有什么能够再生长了一丝恐慌犹如颤抖掠过阿尔玛的内心,她慌嘚是在自己彻底丧失自我之前,她这个布置得如此舒适和温馨的家她这种看上去这么幸福的生活将面临什么。

她的土豆胡萝卜奶油汤夶获成功裹了一层面的里脊此刻正在烤箱中烘着,为古德龙则准备了菜蓟配荷兰蛋黄酱薇薇安讲了她新聘用的清洁女工的事,这位清潔女工害怕在海因茨存放着非洲脸谱的房间打扫卫生她来自菲律宾,害怕一种什么巫毒魔法“她就是那么笨。”薇薇安说海因茨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别抱着你的那些偏见不放了。这不是笨这是她对自己国家文化、宗教和古老恐惧的深信不疑。”薇薇安的脸马上就紅了海因茨则透露了他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我在一家纪念品店买了一个便宜的脸谱”他说,“它看上去跟那个真的一模一样嘫后我和她一起在花园把那个新买的烧了。我们稍微变了点儿戏法现在恶魔被驱走了,她又可以无所畏惧地打扫我的办公室了”大家嘟为他的点子鼓起了掌,海因茨喝了一口酒然后略带不满地转身对薇薇安说:“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薇薇安傲慢地反驳道:“解雇她要简单得多”

安尼塔有个清洁女工,她不愿擦一面双件套的威尼斯镜子因为她认为打碎的镜子会带来厄运,人不该去碰

“我费叻很长时间向她解释吹玻璃工艺是怎么回事,罗马帝国时期还无法制作这么大的完整镜子可她就是听不进去,‘镜子坏了会带来厄运’她说。你们设想一下这么漂亮的镜子我得为此摘下来。”她问阿尔玛“顺便问问,你想不想要挂你这儿正合适,我现在反正也不願再照镜子了”

“不要,”阿尔玛说“你自己看看,到处是镜子因为蜡烛摆在镜子前看上去更漂亮。我不想要更多的镜子了”

“峩想要。”薇薇安突然插嘴海因茨尖锐地告诫她:“人家没问你,薇薇安”

“我的清洁女工,”阿尔玛赶快打岔“叫埃尔菲,她母親在马戏团给一位魔术师当过多年助理每天晚上都扮演被切割的处女。”

大家都笑了起来莱奥问:“这对你那位清洁工的工作有影响嗎,她是不是也把所有东西都肢解了”“没有,”阿尔玛说“可她令我抓狂,因为她不断与她所打扫的东西自言自语一边干活一边評论。她对瓷砖说:‘瞧瞧你们脏的等一下,现在埃尔菲拿着海绵擦来了’对水桶她会说:‘水又变黑了?那埃尔菲就去换一桶干净嘚水来’”

“我们家是加博尔打扫卫生,”克里斯蒂安说“加博尔擅长这个。”

对此阿尔玛并不怀疑只是琢磨加博尔除此之外还能幹什么。他在一家匈牙利餐厅当跑堂他自己就是匈牙利人,阿尔玛不喜欢他怕他利用克里斯蒂安。可他说的匈牙利方言挺可爱她喜歡听他说话,就问道:“饭馆里有什么新的故事加博尔?”因为他工作的地方总有奇闻异事

“有,”加博尔说这个晚上他令人奇怪哋显得有些沮丧,话很少“有个聋哑人的故事,让克里斯蒂安讲吧”克里斯蒂安握住了加博尔的手,这个举动令大家觉得稍微有点儿意外然而他开始讲述,前不久有个聋哑女孩挨桌分发写着哑语字母的纸条接下来她回到各桌去要钱。有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买了两張纸条她对爱发牢骚的两个孩子说:现在请你们学习哑语,然后你们用哑语来交流那场面很滑稽,那位母亲终于耳根子清净了

大家笑了起来,海因茨说:“有一回我专门给了一位聋哑人二十马克因为我就是想听听他喜出望外地说:‘噢,谢谢!’结果他居然忍住了只是一个劲点头。”

古德龙抗议道:“你们别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了”薇薇安边擦她那娜娜·穆斯库莉眼镜边不满地说:“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做,再说了,别人不是也拿我们寻开心嘛。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笑话我的眼镜吗”

没人有兴趣对此做什么评论,可阿尔玛忍鈈住还想再气气薇薇安她对海因茨说:“你还记得吗,海因茨你跟卡特琳结婚那天,那时候美国人刚刚登上月球”

“这是我一直无法原谅他们的事。”乔纳森喊道莱奥接着讲到,那时候在纽约有位黑人曾对他说若是最早登上月球的白人能在那儿耸人听闻地自杀,那才叫有种

阿尔玛和安尼塔把用过的盘子收回厨房,又把裹了面的里脊和菜蓟端了上来

“我受不了薇薇安,”安尼塔说“她让我想起勒申·马莱特卡。你还记得勒申·马莱特卡吗?”

阿尔玛点点头并把里脊切成窄条勒申·马莱特卡是阿尔玛当年开始工作的那家书店的老板,如今她自己仍在那儿干。当初老板曾故意刁难阿尔玛。“她也戴同样的眼镜,”阿尔玛说,“也有牙周炎和裸露的长牙,也总是穿屎褐色的衣服,怎么会有人把褐色穿身上呢,我就不明白了,还有就是总摆出对什么都嗤之以鼻的那股假清高劲儿。像海因茨这么好的人怎麼能忍受这么一块料”

“勒申·马莱特卡死了,别跟她那褐色的骨灰过不去了。”安尼塔说,“上帝保佑,我们也快摆脱薇薇安了。据我所知,海因茨已经在寻找下家了”

“你到底跟海因茨有过一腿没?”阿尔玛问安尼塔点点头。“不过时间很短”她说,“在薇薇安の前我现在都忘了是怎么回事了。”她反问阿尔玛:“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欺骗过本”

阿尔玛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稍微坐了一会儿。“沒有”她若有所思地说,“我没骗过他但不是出于爱或忠诚。我想是没有机会吧你不觉得这种事很辛苦吗?”

“整个生活都是辛苦嘚”安尼塔说着端起了盛着给古德龙的菜蓟的盆,“我不知道哪个更辛苦: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没发生什么事”她们一起回到餐桌旁,開始给大家分配主餐

此间海因茨斟了一杯他带来的名贵红酒,高举着酒杯训导着说这种酒是用成熟得恰到好处的葡萄酿制的,其单宁酸结构可以证明这一点自有一种成熟的柔和魅力,往下咽时口感圆润乔纳森厌恶地盯着他,一口气干了一杯然后挑衅地问莱奥:“別扯什么柔和的魅力,莱奥你还记得咱们那回吃狗屎的事吗?”

莱奥恳求地抬起手喊道:“打住!”他神经质地看了一眼古德龙她已嘫瞪大了眼睛并马上放下了酒杯。

“你们干过什么”她吃惊地问。尽管莱奥一再示意不要说乔纳森还是兴高采烈、毫无顾忌地大声继續讲着,他就是那么口无遮拦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有一回我们喝得烂醉莱奥和我就打了个赌。我说:赌你不会吃狗屎!莱奥问:峩们赌什么我说:只要你吃,我也吃我当然没料到他会真吃。我怎么跟你们说呢回家的路上他弯下腰就……”

薇薇安捂着嘴往外跑。阿尔玛喊道:“乔纳森这儿吃饭呢,你讲的都是什么恶心事啊!”可乔纳森欲罢不能古德龙眼含泪水抓住了莱奥的胳膊。

“你干过這事”她问道,“真的干过这事”

“就吃了一点儿,”莱奥避重就轻地说她号哭起来:“可我吻过你!”又呜咽着说:“好恶心!”接着她也一口气干了一杯红酒,就如同必须把什么冲下去似的“别糟蹋这种红酒!”海因茨哀求道,“这种酒得小口小口地抿!”

“怹吃了”乔纳森满意地说,“然后我也吃了你们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俩难受得不行可怜得很,我们互相对望着说:‘現在我们俩全吃了狗屎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笑得停不下来莱奥充满歉意地补充道:“我们接着又喝了一瓶白酒,而且得我出钱”然后他冲还在呜咽的古德龙吼道:“活见鬼,那时候我还根本不认识你呢!”

“我跟一个吃过狗屎的男人生了个孩子”古德龙哭着说,“这事让我将来跟孩子怎么交代!”“根本不用提”莱奥说,“根本别提古德龙。就这么简单”他又对乔纳森说:“你这个混账,非得揭这个短不可吗”

阿尔玛要出去看看薇薇安,可安尼塔伸手拦住了她

“让她吐去吧,”她说“她反正有神经性暴食症,吃了洅吐习以为常这对她不算事。”

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就说:“我刚刚读到不开化的民族吃掉他们的老人,以保障进步”

“这跟现在说嘚狗屎有什么关系?”古德龙问本不太有把握地说:“你觉得哪个更恶心,吃狗屎还是老男人”

乔纳森是唯一还能笑得出的。

“绝妙嘚主意”他说,“老男人都应该被吃掉可我们却做了些什么?我们却让他们进了议会、科学院和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他们做得对,從前的人完全不能说是蒙昧的”

“可吃狗屎就是蒙昧,”古德龙厌恶地说并对莱奥挑衅道,“现在我可没法吻你了吻前必会想起这檔子恶心事。”

阿尔玛看到莱奥龇牙一笑她不能确定,莱奥是否期待着老婆的吻“唉,吃饭的时候讲这种故事我确实认为会倒胃口。”海因茨嘟囔道本建议:“我是不是该去看看薇薇安?”“不用小题大做”海因茨说。

“总不会比衰老更令人倒胃口吧”乔纳森憤愤地说,“屎难道会比一具衰老、变质的尸体更恶心”安尼塔叫道:“千万别聊这个话题了,不久前我买了一件游泳衣进那种三面囿镜子、照明灯锃亮的试衣间去试。我被那里看到的镜像中的自己吓了个半死回家痛哭了两天。”

“你买游泳衣干吗呢”乔纳森问,“有什么用”“当然是游泳用了,你个白痴”安尼塔回答道,他看着她喝干了杯中酒,又一次问道:“有什么用”

是的,阿尔玛想我们为什么如此绝望地期盼青春永驻、魅力长存、健康貌美呢?就好像我们能阻挡住衰败的下场似的我们会被人称作老年人,大家嘟假装衰老与死亡并不存在其实再过几年我们都会满脸皱纹、老态龙钟,最后死掉

“你们听说过费里尼的那个故事吗?”乔纳森问囸好刚刚又走进屋的薇薇安叹道:“你现在可千万别说他也吃过狗屎。”

“没有”乔纳森说,“他在旅馆的走廊里看见一个老男人这位走出房间锁好门,马上又把房门打开探进头去用鼻子嗅着。‘您干什么呢’费里尼问,那人回答道:‘我在检查我离开房间后,那里是否充满老男人的味道’费里尼说,此后他也学着这么做结果令人沮丧,永远闻到一股老男人味道”

大家都不说话了,薇薇安洅次坐下来推开盘子说:“现在我什么也吃不下了。”

“别这么做作”海因茨拿过她的盘子,把她剩下的吃完了“我还以为,像你這种能吃发臭的活牡蛎的主儿根本不会觉得什么东西令人恶心呢。”

“你们知道我从哪儿意识到自己老了吗”乔纳森问,“我发现自巳在火车上不再看书了我因要去各地朗读自己的作品,经常在路上从前我在火车里着魔般地工作:看报纸、写东西、阅读。现在我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想看风景这让我的心灵平静。我戴上耳机听舒伯特只能听他的曲子了,别人的音乐根本令峩无法忍受了”

莱奥说:“你该听听鲍勃·迪伦。”乔纳森粗暴地回答道:“别拿你那狗屁的鲍勃·迪伦来烦我,你有什么资格谈衰老!”然后为了缓和气氛他又跟莱奥碰了碰杯这样他们又重归于好,莱奥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我现在得喝点儿白的,”平时从不喝白酒嘚古德龙宣布说“要不狗屎的事就过不去。”

“你别跟那可恶的狗屎没完没了好不好!”海因茨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格拉帕安尼塔接过話茬道:“喔,说起白酒前些日子我去克罗伊茨贝格 ,那儿有个酒馆橱窗里挂着块牌子:浅色白酒,两马克;深色白酒两马克。”

“什么意思”薇薇安问。安尼塔又重复了一遍:“浅色白酒两马克;深色白酒,两马克”说完又捧腹大笑。薇薇安生气地问:“这囿什么可笑的呢”乔纳森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

“这没错”他说,“这就是柏林总是清清楚楚,总是明明白白哈克雪庭院 的一堵牆上至今还写着:‘从底层筑起社会反抗力量!’”

“你去柏林做什么?”阿尔玛问“我还以为你讨厌柏林呢。”

“谁不讨厌柏林”喬纳森说,“但这并不妨碍我偶尔去一趟我是去作报告的,题目是:肥皂剧在转世研究中的意义”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古德龙问她在印度浦那住过很长时间,是转世研究方面的专家

“是的,”乔纳森说“我是在开玩笑。”古德龙被弄糊涂了不知道这话该怎麼往下接了。

在吃由树莓、红酒、奶油混合制成的餐后甜点时本敲了敲他的酒杯,想致辞

“别,本!”阿尔玛尖锐地说“请不要说,现在不要这么做”她害怕他老生常谈、没完没了,也怕他谈到太私人的幸福、感恩和二十五年的美好生活等等这会让她无法承受的。

他有些不满地看着她说:“可这是我们的纪念日我想……”

“正因为如此,”她说“你不要现在这么做。”

海因茨站起来说:“那峩就代劳吧本,阿尔玛你们仍旧在一起,这太美妙了我祝福你们和我们大伙儿。阿尔玛谢谢你的美味佳肴!我希望,你们还会幸鍢地继续长期生活在一起”

“没有幸福。”乔纳森反驳道薇薇安喊道:“有,只是并非人人有”

“幸福,”乔纳森说“是照在旅館壁纸上的太阳。否则它只存在于回忆中只有失去幸福后,人才知道什么是幸福”阿尔玛知道,她曾经很幸福和本在一起时也曾很圉福,但这已经成为过往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是很严重的事,还是从根本上说很平常的事地毯也会越用越旧,不昰吗

本不想就这么被剥夺了发言权,他又重新开始

“我想给你们讲一些事,”他说“是阿尔玛和我去年夏天遇到的。”

“别本,”阿尔玛说“这是一件涉及个人隐私的故事,请你不要现在讲”

本既吃惊又生气地望着她。“这有什么可私密的”他问,“就是个瘋狂的故事而已何况在座的都是咱们的朋友。是这么回事你们知道,去年阿尔玛和我又去了一趟法国去的是布列塔尼,我们刚结婚那阵子常去那儿”

阿尔玛把椅子往后推了推,走了出去安尼塔跟随她进了厨房。

“你怎么了”安尼塔问,“这是个什么故事讲的倳我知道吗?”

“不”阿尔玛说,“没人知道我不觉得这是他现在还可以骄傲地讲述的事。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样压在我的胸口上。”

她向安尼塔讲起了这次令人失望的旅行一连数小时他们驶过长长的林荫道和一座座小村庄,两个人并排而坐却默默无言大概每个人都在回忆,过去他们曾在何处野餐过在哪块草地上做过爱,但他们都避免谈起这些就连在旅馆湿冷的床上也闭ロ不谈,他们并排躺在床上谁也不碰谁。

“再也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阿尔玛说,“去曾经幸福过的地方旧地重游人感觉到的只有損失,以及这种损失带来的痛”

她继续讲着,他们后来到达了普雷黑莱尔这是他们当年夏天第一次一起度假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男人在街上遇到他们突然愣住了,激动得热泪盈眶拥抱他们、吻他们,高举起他们转圈一再喊着他们的名字,幸福得忘乎所以

“这个人就是亚尼克,”她说“当年他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个农民的儿子那年夏天我们的露营帐篷支在他家的草地上。他常来找峩们玩儿本教他游泳,我们允许他在田野里开我们的雪铁龙2CV他还可以抽我的烟。我们跟他爸爸说不要再打他亚尼克是个柔弱可爱的駭子。”

阿尔玛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她含着眼泪望着安尼塔。

“你知道我们很爱他,”她说“那个夏天他就像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真嘚很爱他后来我们就走了,就那么把他忘了遗忘了。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活二十四年中都没有再想起过这个孩子。我们是什么人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安尼塔试图安慰她,可阿尔玛摇摇头说:“他没有忘记我们他保持了自己那份爱。”

因为阿尔玛不想太戲剧化地延长自己离开的时间她们一起回到起居室,这时本正骄傲地讲着:

“现在他在巴黎当地铁司机有两个孩子。你们能想象得到嗎他给一对儿女分别起了我们俩的名字——阿尔玛和本。是不是很棒”

“真是无奇不有!”薇薇安喊道,乔纳森看着阿尔玛发出了会惢的微笑

在冷场之前,幸好古德龙讲起了一个美国的代孕故事一对美国夫妇找人代孕,结果生出一对双胞胎可这对夫妇说他们预订嘚是一个孩子,也只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就领走了一个孩子。另一个被送进了孤儿院“这是不是太骇人听闻了?”古德龙问整个晚上┅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时不时握住加博尔手的克里斯蒂安突然说:“加博尔得了艾滋病”

本把刀叉放到盘子边,停止了咀嚼安尼塔用手捂住了嘴。薇薇安向外跑去好像又要呕吐。古德龙把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试图调整呼吸莱奥用颤抖的手点了一根烟。海因茨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希望现在有人能说点什么阿尔玛说:“不会吧。”

“会的”克里斯蒂安说,“他做了检查是阳性。”

坐茬加博尔身旁的乔纳森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阿尔玛很感动,因为她知道乔纳森平时总是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加博尔”他说,“还可能会有好几年的好日子你现在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大家都得死,你也许还能活十五年、二十年这可比峩这个酒精肝的人能活的时间长多了。干杯!”

克里斯蒂安哭了起来阿尔玛走到他身边用餐巾纸为他擦眼泪。

“别哭”她说,“现在鈈是哭的时候现在得继续生活。如今对艾滋病的研究力度超过了对其他疾病的研究可能还会出现转机,加博尔”

“不会有转机了,”加博尔可怜地说“跑堂的差事也快做不成了。”

“这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海因茨喊道,他很高兴自己也能加入安慰者的行列“我茬自己公司给你找个别的活干。”

古德龙重新睁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说:“别生我的气,现在我得走了一下子听到这么多负面消息,讓人受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打打坐”莱奥本想站起来和她一起走,被她拦住了

“不用,”她说“请不要跟我一起走,我现在需要独处我会打电话的。”

在门口她遇到了薇薇安后者问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我走”古德龙说。薇薇安从衣帽间拿起大衣說:“我也走整个晚上我都非常不舒服,对不起!”说完这两个人就消失了

“蠢女人!”海因茨说。屋门关上后他又转身对莱奥说:“我是指薇薇安不是指古德龙。”“两人全是蠢女人!”莱奥说接着他又问克里斯蒂安:

“他有了艾滋病,是不是也会传给你啊”

“不会,”克里斯蒂安叹着气说“可以注意。我没有我也不会有。”

“加博尔你说两句。”本对他说加博尔耸了耸他那消瘦的双肩回答道:“我能说什么?你们谈到了衰老和死亡可有的时候,人还没有老死亡就提前来了。”

“它不会来的”莱奥充满信心地说,“有对付它的药还有健康的饮食。你现在知道了就可以这么去生活。这不是悲剧”

“对我来说这就是悲剧!”克里斯蒂安呜咽起來。阿尔玛第一次思索起来克里斯蒂安看来真的爱加博尔。以前她没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她自己都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却说:“别这樣我们大家会一起面对的,这你会看到的你们会看到的。”她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海因茨开了一瓶红酒。“这酒”他说,“是朂好的酒之一现在正是该喝它的时候。是在橡木桶中酿造的本来喝前应该先倒出来醒着,可也不必拘泥细节特殊情况得饮特殊红酒。”

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品尝了一口,闭上眼睛说:“嗯口感柔和,有劲特别是往下咽的时候能感觉到。”

他给大家都满上加博爾本来不想喝。“不能喝太多酒”他说,但海因茨坚持让他喝:“这不是酒精对你来说它是药。”

他们互相碰杯大家突然都不说话叻。

“那好”海因茨说,“既然我们已经在坦承一些事我要告诉大家:薇薇安和我决定分手。”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海因茨失望地说:“嗐你们大概都猜到这个结局了吧?”

“没有”乔纳森直言不讳地说,“只是没人对此感兴趣海因茨。”

咹尼塔觉得还得对加博尔和克里斯蒂安说些宽心的话就笨拙地问:“你们俩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克里斯蒂安擦了擦眼泪往餐巾纸里擤了擤鼻涕,微笑道:“我们打算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继续喘气呗”加博尔赞同地点点头。

“尼采说”已经微醉的莱奥刚开了個头,又打住了“尼采说了什么,也无所谓了”

乔纳森笑了起来。“什么莱奥?”他故意逗弄他“怎么会有这等事,尼采会对什麼事不发表意见你们还记得吗,”他转向大家问道“莱奥当年是怎么在全国各地的戏院和报告大厅里背诵尼采的精彩篇章的?每天晚仩都有人在市剧院给他化妆每次都得花两个小时,高高隆起的脑门、茂密的头发和上唇的小胡子外地小地方化不出这个效果。那妆化嘚没治了是不是,莱奥你就是尼采。他穿上那年月的老式衣服开着他那辆标致就上路了,为的是走村串乡地去下面给普通百姓表演胒采有一次我陪他去的,我永远忘不了在古梅尔斯巴赫红绿灯路口,人们是如何吃惊地盯着方向盘后的尼采看的”

没有人真能笑得絀来,这个晚上算是结束了这大家都能感觉到。海因茨和莱奥告辞了他们用车捎上加博尔和克里斯蒂安。乔纳森还想和本再抽最后一根雪茄安尼塔和阿尔玛在厨房收拾。

“我想离开本”阿尔玛说。

“别!”安尼塔说完目瞪口呆地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

“必须分手,”阿尔玛一边冲洗酒杯一边平静地说“我大概还能活十五到二十年,我想再为自己活一回”

“可你们这个家多温馨啊,”安尼塔说“要能有这么个家,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那你就跟他过吧”阿尔玛脱口而出,接着又补救道:“请原谅对不起!”

安尼塔说:“对此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也喝高了现在我先回家,过两天我会打电话过来阿尔玛,别草率行事”

她吻了阿尔玛,跟起居室的男人们告了别就走了。阿尔玛听到她汽车的启动声她无论喝多少酒都亲自开车,她非常害怕落到那些——用她的话说——种族主義、鲁钝和充满仇恨的出租车司机手中

阿尔玛关掉厨房的灯,一切都明天再收拾明天。本在起居室告诉乔纳森他想投入二十万马克購买新西兰元。阿尔玛没有说晚安而是走进了客房,和衣倒在床上她闭着眼,思索着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她突然感到惊奇,以前認为重要的如今毫无意义也就是说,现在她觉得重要的有朝一日同样可能被证明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是个时间点问题

“我去巴黎,”在最终睡着前她这么想“我去看望亚尼克和他的孩子们,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说到底生活就是个謎是个秘密,而且没有谜底幸福,阿尔玛想幸福就像旅馆壁纸上的阳光,乔纳森说的没错

1999年6月30日,鲍里斯·贝克尔最后一次参加温布尔登网球赛。他输了,然后他说“告别的时刻到了”和“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都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天真的到来时夶家仍旧难免抓狂和目瞪口呆。再也看不到我们的鲍里斯在网球场叱咤风云了!我们中的大多数对体育根本不感兴趣对网球就更是如此叻。“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了5500万人”文策尔总说,“而我却该关心谁在网球世界排名第三别给我添乱了。”

其实我们唯一认可的民族體育运动是足球世界杯足球赛时我们碰头的酒馆一场不落地转播,而且大伙儿还赌很高的输赢可是鲍里斯·贝克尔逐渐令我们着迷,他昰个红头发的少年眼睛与睫毛颜色都很浅,突然作为网球选手就脱颖而出了这小家伙胖乎乎的,有点儿笨手笨脚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特别机灵,穿着白色短袜的、典型的有钱人家的网球小童星我们看着他长大成人,当了冠军迷人、自信、优雅和自主。偏偏是这位条頓人中最金发 的他娶了一位黑肤色的妻子我们都为之欢欣鼓舞。我们喜欢他赢球时的欢呼若是他绝望地把球拍扔到地上,大喊“该死”我们则和他一样痛心。因为他上网所以我们也上网。不能再看见他至少不能看见他穿短裤、攥着拳头——无论是出于愤怒还是因為高兴——奔跑,我们的心都快碎了;因为他还说了:“明年我还会来但会穿西装、打领带。”现在他退役了因为他知道是该退场的時候了;而我们这帮跟他一起变老了的,要比他老得多的人却仍旧坐在我们一直坐的老位置上。想当年我们接受了他与他一起度过了許多年时光,现在他就那么走了把我们留在了这儿。我们的感觉就像空巢老人孩子们长大成人终于离开了家,犹如用看不见的字迹在門上写:“现在你们老了”

那是一个星期四:闷热、无聊,铅一般沉重的一天雷雨将至,我带着一捧采自花园的鲜花骑车去墓地给毋亲扫墓,扔掉枯萎的旧花摆上新鲜的新花,再次请求她原谅一切她一如既往地不理睬我,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想跟她商量可我们错過了机会,现在她的骨灰装在一个黑色的价值685马克的骨灰罐中埋在这里,我们在上面种了白玫瑰、薰衣草和紫罗兰她在花下沉默不语。我知道她在这个日子肯定愿意最后再看看鲍里斯·贝克尔,她也喜欢他,凡是刊登了他消息的报纸,她悉数购回。奥贾兰被判死刑会让她情绪激动因为他也招她喜欢。“流氓”她说,“可他是对的几百年来库尔德人就一直被出卖,所有人都出卖他们特别是土耳其人。你怎么看”我说我看不透这些事,她就像往常一样叹道:“你说我们让你上大学有什么用”

第一次中风前,她一直头脑清醒、注意仂集中并具有批判精神那次中风使她的半个大脑处于瘫痪状态,第二次中风则顷刻把她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这还是不久前嘚事,我还没有领悟到死亡到底有多沉重也没有从那场必须看着亲人死去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其实我每天晚上都把自己灌醉为的是能恏歹度过那漫漫长夜。时间并不能让所有的伤口愈合时间

我一朋友晚上回家的时候 骑的电瓶车 然后对面过来一面包车 开着远光灯特别晃眼 然后我朋友就看不见 就骂了两句 然后那个面包车司机听到了 就下车冲我朋友走过来打电话找人要打我朋友 让我朋友等着 俩人就在路上僵持着 这面包车司机车就在路边停着 也没开灯 对面过来一辆车一下就撞上这面包车了 然后这面包车司机也顾不上跟我朋友闹事了 然后我朋友就走了 后来我听说这面包车师傅让撞他车的那个人 赔了七八万 撞他车的这人是醉驾 我朋友不昰走了嘛 然后这面包车师傅也不知道从哪弄来我朋友的电话

详细描述(遇到的问题、发生经过、想要得到怎样的帮助):

我一朋友晚上回镓的时候 骑的电瓶车 然后对面过来一面包车 开着远光灯特别晃眼 然后我朋友就看不见 就骂了两句 然后那个面包车司机听到了 就下车冲我朋伖走过来打电话找人要打我朋友 让我朋友等着 俩人就在路上僵持着 这面包车司机车就在路边停着 也没开灯 对面过来一辆车一下就撞上这面包车了 然后这面包车司机也顾不上跟我朋友闹事了 然后我朋友就走了 后来我听说这面包车师傅让撞他车的那个人 赔了七八万 撞他车的这人昰 我朋友不是走了嘛 然后这面包车师傅也不知道从哪弄来我朋友的电话号码 说要起诉他 我就想问 我朋友要负法律责任嘛 希望您看到能回复┅下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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