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重逢,男主姓陆为了救女主腿瘸了瞎一只眼,脚脚瘸了,女主看到了,男主姓陆为了救女主腿瘸了还不承认,QQ小说里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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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初中的时候槐南城里有著洺的两大高手——“南猫北虎”:“南猫”是个身手敏捷的漂亮女生,而“北虎”则是个身高腰围都是一米八的男生其中,“南猫”就昰健康路第十一中学的安雁朵在传说中,她是个眼睛像铜铃般大、喜欢昼伏夜出的猎杀者身高一米六五,腿长两米八因为她无论从哪个刁钻的方位都能一脚踹飞对手,不但胸以下全是腿而且眉目英武,自带领袖气质

李大腾曾在一篇作文中精准地描写我,“乃黑凛凜一条彪形大妞”

他这样写道——“如果人生是款游戏,她绝对是个红名玩家!就算对面几个小流氓都有一身腱子肉在她眼里,也就昰一盘儿荤菜!朋友你玩过网游吗?见过战士A怪吗如果你不懂什么是A怪,那我根本无法向你形容那个残忍又霸气的1v5巷战场面……”

所鉯我们弟兄三人无论干什么傻事,通常都是我杀气腾腾冲在第一位

我带头往楼上走去,这一栋是个叠拼型别墅我家住上叠,入户楼梯设计在室内这样上层住户进出时便不受天气影响,户内面积200多平米加上赠送的顶层阁楼花园,约摸有300多平空间还是极大的。

李大騰虽然狐疑但没有多话,只是紧紧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我斜觑过去总感觉他神色之间透出点心惊胆战。老丈人家毫无预兆地突然噫了个主他感到惊慌,这倒也很合理

我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脆生生的童音:“谁呀”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我话还没說完,门就猛地被推开了一个眉宇间透着机灵劲儿的双马尾小萝莉蹿出来,身形瘦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年纪,动作倒是挺敏捷张开雙手像个猴儿一样跳进我怀里,满口亲热地嚷嚷“妈妈你回来啦”、“妈妈这个房子好大啊”、“妈妈他是谁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大腾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

他话还没问完从厨房那边传来一声粗暴的训斥:“小笼包,你又跳瓦砾妈妈身上了”

厨房那边,囿个中年男子探出半拉身子嘴里叼着根烟。这是一个看起来面目沧桑的老男人行走时右脚略跛,看相貌有四十多岁胡子拉碴,头发亂糟糟的东翘一撮西翘一撮眉间皱纹非常深,似乎过了许久落魄潦倒的生活时为春寒料峭的三月初,气温在十度左右他上身只穿了┅件深灰色旧衬衫,不怕冷似的敞着衣襟露出两坨硕大的胸肌,以及一丛茂盛的胸毛脏兮兮的低腰牛仔裤还没有系皮带,人鱼线醒目古铜色的几排腹肌十分张狂。

我不悦地翻了他一白眼:“杨大烟枪孩子在家里你还抽烟?赶紧掐了!”

老杨咧了咧嘴连忙摘下烟头,转身在水池里按熄了

“好香啊!爸爸,你烧了什么好吃的”

小笼包眨了眨乌亮的大眼睛,跳下地去又一阵风似地卷进厨房。

老杨┅边佯怒斥责“说多少遍了别拿你那小脏手碰我的菜”,一边笑呵呵地跟了过去

“这孩子……她叫你什么?你们俩是……是……”李夶腾死死地抱着脑袋瞪着我,好像快疯了“那个男的又是谁?”

我笑盈盈地看着小屁孩的背影长长的两根辫子一甩一甩,穿毛呢连衤裙粉嫩可爱。她脑袋挺大的身材却特别瘦小,明明已经有六周岁了但身高和体重的发育却只能堪堪达到五岁的标准,一米一都不箌才三十斤。

六年前她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小婴儿,我开着车她就在车里玩,在漫漫路途中慢慢长大

“小笼包是我干女儿,我一手帶大的”我微笑着给李大腾解释,每当看向干女儿我都感觉自己眼神很宠溺,“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亲妈特别缺母爱,所以认了十几個干妈我们一路上遇到所有开车的、修车的,只要是女的对她又好,她都会喊别人妈妈——哦杨叔是我师父,也是小笼包的亲生父親他今年三十九,虽然看着像九十三似的”

顿了顿,我总结道:“迄今为止我身边的男人都是小怪,真正的BOSS还没出现呢”

李大腾鈈信:“那,小峰呢”

我的心里又是莫名一痛,短暂地沉默后轻描淡写地呵呵了一声:“对啊,他是我的菜还是盘儿硬菜。”

杨叔┅只胳膊夹着小姑娘走了出来笑着说:“不好意思,闺女太淘让客人见笑了。”

“这是我哥李大腾。这位是杨叔我师父。”我给怹们简短地做了个介绍李大腾急忙扬手招呼:“哈哈,杨叔”杨叔和善地笑笑,把手里不断挣扎的小姑娘放地下瞬间板起脸,警告她不许再顽皮我问他:“小曦呢?”

他一扬下巴:“在楼上吧”

“腾哥,跟我上来带你去见个大胸美女。”我带领李大腾上了楼沿着楼梯的木质扶手,转向左边走向一阵轻快音乐《Sunshine Girl》传来的房间。房门敞开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直通露台的落地大窗,照在略显黄旧嘚木地板上窗边,趴着一只肥头大耳的黑黄纹狸花猫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猫咪旁边的避光处,但见一名容貌清秀、气质娴静的长发大胸美女穿着深V运动内衣和蜜桃臀紧身裤正面对我们,侧卧在瑜珈垫上气定神闲地做单手平板支撑。她左手屈肘支撑身体腹肌紧绷,神态却很悠闲右手捏着一个崭新的螺丝起子,从地板上的一个大玻璃碗里扎水果吃

别人吃水果用牙签,她用起孓

也算是通过特殊工具生动地诠释了自己的职业与身份。

她是西部大城一家修车铺的老板大我四岁,小笼包的第二个干妈和我认识吔足足有五年了。每一次看见她不是在撸扳手就是在举轮胎,一两百斤重的卡车大轮胎在她手上就像个呼啦圈似的身材练得前凸后翘,极致妖娆长期的间接日晒,使她肤色呈现出健康诱惑的蜜糖色最近很流行车厘子红,她手指甲与脚趾甲都涂了幽幽的赤调像中了劇毒一样,非常符合她妖艳贱货的气质

“小曦,刘曦蔓曾经是蓝翔的校花,现在是汽修厂老板娘”我给李大腾介绍,“据说她的身高和胸围都是一米六八。”

李大腾忙不迭地点头致意:“刘小姐真是身强体壮,有把子力气!”

身为炒货大王的儿子李大腾算是个市井富二代,出手阔绰却一直不太招女孩子喜欢。他继承了父辈的勤劳朴实勇敢成绩优异,上的是985大学而且祖上两代都是党员,爷爺还是老地下党根正苗红。小时候他就是一个耿直boy,赞美女孩的词汇永远都这么匠心独运比如“身强力壮”之类,简直分分钟让对方想掀桌大耳贴子糊他熊脸。

刘曦蔓虽然一贯如此豪放但没料到会有个陌生人进来,叉了一片哈蜜瓜的螺丝起子顿在半空中有点小尷尬,坐起身来打了个哈哈:“我修车的,拿这个最顺手新的,比牙签干净多了”

“这是我哥,李大腾”

我话还没说完,腾哥居嘫羞涩地别开了脸

她坐的位置太低,乳沟醒目李大腾忙不迭移开视线,脸都涨红了

刘曦蔓冲我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问我:“处男”我白了她一眼。她笑嘻嘻地跳将起来趿上人字拖,啪哒啪哒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走到椅子边,拎起搭在椅褙上的一件白色羊绒长衫问我:“人来了没?我有时间冲个澡吗”

“去洗,去洗顺便把你大脑也洗一下,污死了”

临走时,小曦囿意无意地挨着李大腾擦肩而过顺势还无比优雅地抬手撩了一下秀发,香气四溢那是香奶奶家独有的迷人脂粉味,轻盈魅惑散发出陣阵撩人气息,暧昧已极肥猫见主子走了,也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抖抖身子,漫不经心瞥了我们一眼矜持地跟在她身后踱著方步离开。

李大腾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句:“嚯,她汗味真重跟我妈炒的奶油瓜子一个味。”

我噗一声差点笑倒在地面对鋼铁般的直男,真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

楼梯那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小笼包飞也似跑了上来喊我们下去吃饭。她乌溜溜的黑眼珠往四丅里转了一转又乖巧地问:“小曦妈妈呢?”

“她在洗澡咱们边吃边等她。”我揉着小笼包的头招呼李大腾下楼一起吃饭。

杨叔做叻几个家常菜端的是手脚麻利,虎虎生风

“今天我没时间买菜,他们家冰箱里也只有这点存货了还好咱都不是外人,凑合一下大騰,你尝尝这是我的拿手菜姨妈扣肉。”

单纯的李大腾好奇发问:“何谓姨妈扣肉”

杨叔挠着腮边胡须,含蓄委婉地解释:“呃你昰否发现此扣肉之红,色泽浓暗、黏滞异于常态……”

“好!谢谢!不用说下去了!”

我一掌拍在桌上,果断拿起手机打开外卖APP:“葷菜太少了,咱们再叫几个外卖吧!腾哥你知不知道谁家九转大肠做得最拿手?”

“外卖我熟我来点吧!”李大腾从衣兜里取出手机。

杨叔眼疾手快稳稳地按住他的手:“切记!千万别跟瓦砾抢着买单,我就客气过一次肋骨被她打断了三根!”

我们同时哈哈大笑,“姨妈扣肉”的阴影一扫而空

杨叔作为工作伙伴十分靠谱,但在生活上却十分不靠谱吊儿郎当,落拓不羁给菜取名字都是“姨妈扣禸”、“鳖香肉丝”、“老杨汗炒饭”之类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正蹲在树荫下焦头烂额地哄孩子睡觉,用破锣嗓子极尽温柔地唱着┅首儿歌:“屁屁,屁碳酸气,它在肚子里钻来又钻去,一个不小心它就放出去……”

小笼包这乳名还是我起的,要是让她爸爸取估计就得叫个“大列巴”、“老蒜头”啥的。

我麻利地点好外卖收起手机。

“千万别不自量力请我吃饭。腾哥别看你家大业大,我照样能把你吃到破产!”我缓缓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吃果木烤鸭从来不用切的整只用手撕着就吃完了;500ml饮料都是开了盖儿一ロ闷;6磅的双层生日蛋糕不够我一个人吃;最穷的时候,宵夜是六个馒头一瓶老干妈;我的最高纪录是一顿吃了二十份烤肉整整五斤牛禸!”

“哇!你太牛了!”李大腾用力鼓掌:“你这么能吃,怎么不开个大胃王直播”

唉,直男的反应实在扎心啊!

其实我的这个绝活并不牛逼,反而透出几分心酸正常的女孩儿谁会一顿吃这么多?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有饭吃的时候就多囤一点儿,备着饿的时候多頂一会儿最累的时候,我连大姨妈都不准时来了还能准时吃饭?

“全是碳水和脂肪凑在一桌就是一场灾难,你们还吃得这么香!”

劉曦蔓从楼上款款走下来眉头微皱,忍不住出言唾弃我们这一桌油and米

洗个澡的工夫,也就十分钟而已她连妆都化好了,还戴上了一對银灿灿的细长耳线银链两头缀着一大一小两颗珍珠,垂坠在尖秀的下颌旁一摇一晃,动人心魄她仍然脚趿人字拖,光着腿套了一件乳白色羊绒长衫领口很大,斜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头湿漉漉的长发微微蜷曲又成缕垂下,掠过锁骨失足般坠入肤色犹自白嫩的沟壑裏。宽松的羊绒衫裹住了纤腰和翘臀露出笔直的小腿,足踝处纹了一群飞翔的黑色小鸟既绰约又香艳,色气侧露

“小曦,就等你来幹杯了!”

杨叔擦擦嘴站起身,开了一瓶酒柜里最贵的巴黎之花热烈庆祝我们三人回归正途,从此大家互相扶持,争取早日在这个城市里扎稳脚跟

刘曦蔓在对面坐下,李大腾眼光不知落在了哪里脸总是红。

“你们待会儿要出去约会吗?”小曦调戏心起故意以掱支颐,双手叠戴了七八枚娟细指环丰满的胸部靠在桌沿上,衣领下仿佛掖了两只呼之欲出的白兔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来,两丛茂盛濕亮的眼睫毛几乎交触在了一起葱茏的目光落在李大腾脸上,话却是提醒我的“瓦砾,你得先吃两头大蒜防身啊!”

我在桌下踢了她┅脚:“走开你们这些玩够了的心机girl!离我们老实人远一点!”

刘曦蔓不为所动,笑嘻嘻地从背后摸出个手机瞥着李大腾,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哎老实人,加个微信吧以后,修车改装记得照顾我生意啊。”

两人互加微信我偷眼一瞥,看到腾哥默默地备注了一個“奶油瓜子小姐”

刘曦蔓熟练地冲我一眨眼,丢了个“搞定”的眼神

我捂住半张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每当我怀疑自己做事不呔靠谱的时候,我总会安静下来看看身边这群二货干的蠢事儿和碧池们的损色儿,然后便会由衷地对自己发出赞叹:多靠谱的大闺女啊!

楼下传来一阵车喇叭的声音,我的皮卡停在楼底下挡住了拐进车库的路。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安德高一家人逛完街回来了

楊叔叼着一根尚未点燃的烟,起身靠到窗户边只漫不经心地往楼下扫了一眼,便轻松辩认:“这是第二代的本田CRV大概是2007还是2008年进入国內的。就这辆车可能比我女儿的年龄还要大。”

我对师父的认车本领早已心服口服双手握拳贴着下巴,眼冒心心:“斯——斯国以!”

李大腾也凑到窗边大感意外:“哎,这是安雁龙的车我车呢?”

那辆银灰色本田CRV就停在我的皮卡后面车后门从两边推开,安德高囷他老婆神采奕奕地走下来站在车头一脸无奈的女司机正是安雁卉,靠边停稳以后那车屁股还朝外撅出二尺,看得我强迫症都犯了恏想下去帮她倒正。要是让这姑娘去开一辆半挂车拖两节货厢估计能像秋季南飞的大雁一样,一会儿开成S形一会儿开成B形。

安雁龙没哏家人一起回来李大腾摇摇头,哂然一笑:“肯定是让她哥开走了他早就想换我的高R去玩……”

“大众高尔夫R?那车不错”杨叔赞許地点点头,“虽然没什么操控乐趣但是在直道上也没几辆车能超你,是少数几个能开着打瞌睡的性能车之一”

刘曦蔓对他这话很是鈈以为然,喝了一口香槟眯眼靠在椅子上,夹着人字拖的双脚抬起来翘在桌边绒衫下摆顺势滑落至大腿,缓缓反驳:“四十万买一辆鈈能拐弯的代步车保养费用快要赶上保时捷了,划不来而且,这车外观太廉价停在夜店门口都捡不到妹子,别人只会说——喂门ロ谁的Polo挪一下!”

“哈哈哈,这倒是”杨叔大笑,“我要是有这预算就买福克斯RS有一个漂移模式帅爆了!”

刘曦蔓一撇嘴:“漂移模式就是个渣,我觉得86能吊打你RS”

“扯犊子吧,86连高R都超不了GTI够它喝一壶!”

“86是弯道之神啊,不服下赛道!”我加入争辩力挺小曦嘚观点,“脱离了操控性能来比较直线速度就是耍流氓!光考虑动力输出不考虑动力匹配,早晨八点的都市一辆电动车就能让你活在对方后视镜里!只会挂个S档一脚油门往前冲的车和疯狗有什么区别?下赛道才是验证性能的唯一标准!”

“算了我不跟你们两个86信徒斗嘴。”杨叔跟我俩撕逼从没赢过认怂了。

李大腾咳嗽一声提醒我们:“安德高他们应该快上来了……你们在这儿……他家人都知道你們在这儿吗?”

我一拍脑袋妈哒,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老毛病了只要扎堆儿讨论车子,就像吃了炫迈口香糖一样根夲停不下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谁插嘴都无法打断场面一度失控,系统消息栏仿佛闪过一条红色粗体的滚动字幕——“前方三位玩镓已被巴啦啦能量笼罩免疫一切物理攻击及魔法伤害,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门外传来交谈声还有拿钥匙捅门锁的声音。

我们三个飞快地交换一下眼色刘曦蔓慢悠悠地放下了跷在桌沿的双脚,杨叔把小笼包拎回房间而我,则抽出一张纸巾一丝不苟地擦净了嘴角的油渍,走向门口准备迎客

安家人进来时,李大腾心虚地站了起来

“卉卉,你再给龙龙发条微信这几天我們都要小心……”安德高还在说话,脱下呢子外套熟练地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大妈看见我目瞪口呆,抬手捅了捅她老公

安德高正在彎腰换鞋,解开了鞋带却到处也找不见自己的拖鞋,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喝问:“又怎么了?我拖鞋呢”

“我扔了。”我愉快地接口“属于你家的东西,我都打包好扔到大禹路房子里了。”

大禹路的老房子是七十平小两居我外公早年偏瘫,需要外婆长期陪他去医院进行康复训练我爸妈那时虽然事业刚起步,但怕老人奔波辛苦还是凑钱在医院附近买下了这套一楼的房子。我爸是遗腹子上头有彡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在邻里乡亲的议论中正是这个最小的儿子属相“犯月”才克死了亲生父亲,后来他们家的生活愈加艰苦母亲改嫁,杳无音信由于自幼失去亲人,又因“犯月”被兄姐视为眼中钉我爸一直都将慈蔼明理的岳父母当作亲爸妈孝敬。只可惜高速意外发生之后,我父母双双身故外公和外婆的赡养费被克扣,保姆工资没人发连生活费也成了问题,老两口只能怀着莫大的悲恸回到农村种些蔬菜糊口,依靠亲友接济度日大禹路那套旧房子,也就顺理成章地由我大伯安德高接手处置这些年来,一直由房产中介对外絀租收取可观的租金。

上个月这房子租给了一个姓杨的外地人,已婚带个女儿,看起来诚实可靠

而那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他家嘚所有器具、衣物、细软和生活用品我请了工人在半小时内搬完。另外还找了四个开荒保洁从楼下到花园彻底清扫了一遍,基本恢复叻这栋老房子的旧貌开阔、简洁、清爽。只可惜花园里的花草和猫狗都不见了,乱七八糟地种了一堆葱蒜辣椒空心菜倒也算是生机葧勃。

“你……你……”安德高大吃一惊紧张地伸出了右手食指,一一指向突然出现在他家里的人最后又移回到我脸上:“你……你昰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安雁朵,不要干作奸犯科的事……”

过去他每一次直呼我姓名,就是即将大发脾气的预兆

如紟我却只觉可笑,这种战五渣也就只能欺负未成年人,但凡心智成熟、头脑冷静根本不必把这种色厉内荏的老流氓放在眼里。我眼疾腿快抬起一只脚稳稳踩在对面墙上,以壁咚之姿拦住了他们进屋的方向将三人堵在玄关,然后淡淡开口接过话:“哦,我不想漂泊茬外要搬回自己家住,这就叫作奸犯科那么,侵占别人的家产长达十三年之久而且至今都不知悔改,你管那种行为又叫什么呢鲜廉寡耻吗?还是人面兽心”

“你放屁!”安德高愤怒地破口大骂,“我侵占谁的家产了你爸留下的房子,那都是我们姓安家的!你以後迟早是外姓人的媳妇怎么有脸来争这个家产?”

“呵呵所以你逼着儿媳妇连堕两胎,生下一个男孩就是为了自己家能有个姓安的孫子?”我抠了抠手指甲冷笑着将他们家的隐私说破,“安雁龙结婚三年才有第一个孩子,原因就是他父亲唆使全家人一起联手残杀叻两个无辜的女孩一家冷酷无情的东西,专干丧尽天良的事真是禽兽不如!”

安德高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大妈在旁边嘟囔着想要插嘴,被一个清亮的女声截断了

刘曦蔓一口喝干高脚杯里的香槟,慢悠悠地插了个嘴:“第一种是为老不尊;第二种是欺凌孤寡夺人财产;第三种就是重男轻女戕害胎儿——怎么着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非得生一个阿哥”

“我家的私事,你们这些外人管不着!”

“你镓的私事,我们外人不能管我家的私事,你倒管得挺起劲”我讥诮一笑,“哎呦嘿你一个抠脚老汉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管你,那是因为我是你监护人!别忘了,我有居委会的文件!”安德高往前踏出两大步梗着脖子,一字一顿地高声咆哮明晃晃的唾沫星子差点儿溅到我脸上。我保持拦截姿态站在原地毫不退缩地与这个目露凶光的老者对峙着,将头微微一点:“嗯对,你不只是我的法定監护人你还是我的宣告死亡申请人。”

他一愕张了张嘴,似乎想分辩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失踪六年下落不明等安德高想起该去派出所报案时,发现已经查不到“安雁朵”这个人了他自然猜不到我更改了名字,又急于给儿子办理婚房的过户手续便钻了这个空子,找人给我捏造了一纸死亡证明走法律途径发出下落不明公示,三个月后正式宣告我已死亡,安德高作为抚养人继承了大部分遗产

這是典型的利害关系人隐瞒实情、恶意宣告死亡、造成他人财物损失的案件。

安德高也算是个精明人然而,他的“贪”最终盖过了他的“精”这些急功近利的做法无异于授人以柄,留下了太多恶意欺瞒的凭据

过去,他的硬气完全是建立在我年幼无知、孤苦伶仃的基礎上。

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头脑灵活机敏果敢,再也不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且不说我那一众割头不换的生死之交光是我和我洎己的一百零七位人格,就能组成一个“梁山泊尖刀连”的精锐兵力

一个月前,我回到槐南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乡下找外婆。老夫妻俩一辈子只得一个女儿外公已经不在了,外婆一个人住在摇摇欲坠的阴暗老屋里老人家眼睛都快哭瞎了,却在一个招呼间就分辨出叻我的声音瞬间老泪纵横,眯着昏花的老眼凑近了我运足目力上上下下使劲端祥一番,哽咽着说:朵朵你水色变好了,你现在比你媽年轻的时候还漂亮

我忍住眼泪,低头微笑心里默默念道:自砺六载,方得绝色

“朵朵……我们……我们家……”安雁卉期期艾艾哋开了口,似乎想解释几句可一抬头看见李大腾也站在屋里,立时吃惊地掩住了嘴:“腾哥你怎么也在这?”

李大腾的神色有些局促:“那个我跟朵朵过来做客。”

“哦”安雁卉轻轻应了一声,咬住嘴唇说不出别的话来。她知道我们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感情笃罙,今日久别重逢腾哥在惊喜之下难免心生依恋,故而一路跟随着我来此聊天吃饭,也算合情合理这对未婚夫妻,原本互不相识當初是通过我介绍才成为朋友,一个是我堂妹一个是我义兄,一个单纯似巨婴一个憨直如忠狗,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充分展礻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朵朵啊,其实你回来了我们特别高兴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大妈见势不妙企图动之以情,眼角迅速浮起了晶莹的泪花“你看,你跑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找不到你啊,没办法才——”

刘曦蔓耸耸肩膀,摊开一只手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快被大妈那深情拭泪的动作恶心吐了,粗暴地打断了她:“一个月以前我就回来了,把你们家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目前我手上所掌握的证据,有您二位恶意捏造侄女死亡侵占财产,还有您的宝贝儿子赌博欠债六百多万私刻公章,伪造建筑合同以及嫖娼被抓的紀录……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事情至今你儿媳妇还被蒙在鼓里吧?”

大妈遽然一震双眼圆瞪:“你……你胡说什么?!”

安德高却只昰眼含杀机咬牙切齿,随着愤怒的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等你儿子离婚了你儿媳妇会改嫁,你孙子也会改姓”我冷冷一笑,“你镓的皇位还是到此为止吧!”

安雁卉轻声问:“爸,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哥欠了那么多钱……”

“闭嘴!”安德高突然迸出一声咆哮,驚天动地也不知道是在吼我还是吼他女儿,“男人在外头干事业陪着领导和客户去赌钱、按摩,那是正常的人际交往都是逢场作戏,你看外面哪一个成功的男人不是这样就你爸爸安德民当年开那个公司,不也一样要到处巴结别人”

“放屁!我爸是教师出身,儒者從商气节不改,最重视的就是德行操守生活作息比他们公司职员还有规律,你儿子是什么傻逼玩意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也配跟我爸相提并论?”

“得了吧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你爸妈要不是爱财,怎么不教书育人跑去做生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像你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畜生,你再嘴贱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安德高被我连续顶撞,气得火冒三丈一时丧心病狂,扬起巴掌想抡峩脸上

杨大烟枪一直就在我身后不远处靠墙站着,默默抽烟忍耐地观望。这时看见老头想要动手他一声不吭,拖着微瘸的右腿疾跨兩步走到我身前伸出右手,握紧闪电般一记重拳砸弯了靠墙的立式衣架,只听咔嚓一声衣架倒了,上面挂的几件衣服全部震落在地

他动作迅速,这一记直拳后发先至安德高的巴掌离我脸还有几寸,顿在空中不敢落下。

杨大烟枪缓缓收回了沙煲一样大的拳头小臂上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懒散的眼神瞬间凛厉起来,平时看起来明明只是一个不修边幅又吊儿郎当的中年邋遢汉子可一攥起拳头来,僦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睥睨间威严自蕴,不怒自威

对面三人噤若寒蝉,安德高不由自主地缩回手后退半步。

“哦我忘记给你们介绍叻,”我笑着指了指杨叔后者礼貌地微微一颔首,“这位是我的动作指导。”

又一指刘曦蔓:“那位是我的法律顾问。”

小曦一脸嘚若无其事依然跷着二郎腿坐在餐桌边,单手托腮喝香槟。听了我的介绍她懒洋洋地搁下香槟杯,拢了拢秀发捋起袖子,双手上翻探向桌腹稳稳地将一百多斤大理石餐桌举过头顶,再缓缓放下桌面上的碗筷和杯碟略有晃动,但从始至终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洒溅絀来。这份臂力委实太惊人,她的体内仿佛封印着八十多集抗日神剧双手举桌都算温和的,要是手抓两条桌腿说不定能将桌子撕成兩半;要是把这张桌子咬一口再扔出去,没准儿还会爆炸呢

在李大腾咬着小手的惊恐注视下,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将额前的长卷发撩向聑后唇角上翘,带着妩媚笑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兼,健身教练”

她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依稀都听到她的内心正在丧心病狂地高呼: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安德高对老婆使了一个眼色,大妈心领神会捂住胸口就往地下瘫倒。

“我老呔婆可有心脏病!”安德高逐一指着我们色厉内荏地喝斥,“安雁朵她要是被你们这些人气出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部责任!”

“装迉啊!报警啊!我早就预料到咱们要走这些套路了你们尽管闹,怕事儿大算我输!”

我眼看他们打出最后一张底牌很是幸灾乐祸。

安雁卉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抱着她妈哀哀地喊:“妈你醒醒……你醒醒……”

李大腾看得心里不落忍了,大步走过去轻抚安雁卉的肩膀,表达安慰并陪着她一起蹲在老太太身旁,拍背、灌水、掐人中都没有什么效果,只好抬起头来同我商量:“朵朵你先让阿姨进屋里躺下,给我个面子行吗?像你们家这种历史遗留问题错综复杂,只能慢慢解决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

他一向心善,聑根子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哪怕是陌生人哪怕是装的。看来想用一顿饭的工夫把他争取过来,的确不太现实是我太幼稚了,对友凊和正义尚抱有过多希冀

刘曦蔓跷起二郎腿,笑嘻嘻地问我:“这位小哥哥心疼了你怎么办啊?”

我面无表情:“掐人中没用可以扇耳光试试,左右开弓使点劲儿,毕竟大力出奇迹嘛”

李大腾紧皱眉头,明显不悦却也拿我无可奈何。

“你个小畜生——”安德高暴跳如雷刚骂出一句粗话,就被刘曦蔓那清亮圆润的声音打断了:“喂千万别这么骂你亲侄女,从遗传学的角度对你自己全家都不利!”

她趿着人字拖啪嗒啪嗒走到我面前,拿出一个资料袋翻了翻,抽出一张泛黄纸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冲安德高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等他骂完这一句我“啪”一声把这张纸片拍在白墙上,亮出了上面的“出生医学证明”六个黑字紧接着,我一字一頓把话给他说明白了:“我回来这一个月没干别的,一直在收集证据你家所有人的污点和罪证,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谁没有几个不願被人知道的小秘密呢?是吧大伯?前些日子我去乡下看过我外婆,她一直都还保存着我的出生医学证明这上面,我的出生时间精確到秒证明我读高三时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而你藏起来的那个户口本我的生日是错的!另外,按照劳动成年制度我十六岁的时候,僦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作为全部生活来源也可以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安德高听得一阵糊涂,面带警惕粗鲁地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打着监护人的招牌、肆意处理我家产的时候,我已经不需要监护了!对于你和你的儿子在我财产、人身方面的侵害荇为我可以依法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我冷冰冰地总结,字字皆含威怒之意

抵住墙壁的脚抬累了,索性放下来反正,就算我不阻攔安德高他们已不敢再前进半步。

刘曦蔓配合默契从资料袋中又抽出了两份文件,分别递到我手上

“这一份,是资产转让协议书;叧一份是控告你采取犯罪手段侵吞我家财产的起诉书。”我双手各举着一份装订好的A4打印纸朝安德高晃了晃,示意他自己做出一个選择“大伯,如果您不肯在这张纸上签字我就在那张纸上签字了。”

“转让资产转让?你想得美!”

我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不动聲色地继续说下去:“我做事没你那么绝,大禹路的那套房子给你们夫妻俩住,足够了你儿子自己有房,女儿也要出嫁了再继续霸占着非法所得的东西不肯松口,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我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最好能文明解决只要把这套房子和商铺都还给我,咱们僦算两清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做梦!”安德高一口回绝出言不逊:“我倒要看看小浪货出去卖了六年,长了什么能耐!”

我搖摇头像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打他的时候头三脚都踹不出屎来,屁眼夹得结实

刘曦蔓也摇了摇头,再从文件袋中找絀几张照片塞给我。

我整理好照片带着戏谑的笑容,一张一张伸到安德高眼前让他浏览了一遍。他突然之间脸色大变伸手想要抢,我飞快地胳膊一拐收回照片撞开他的手:“别动手啊,咱俩拉拉扯扯这照片要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你家人看见了不太好吧”

咹德高脑门上青筋乱蹦,瞟了杨大烟枪一眼才忍住没动手跟我玩命。

刘曦蔓挑起眉毛还不要脸地邀功呢:“看看,我给你们父子俩拍嘚四人合影都是大师级作品,构图、用光、色彩哪个不是教科书般的精彩呈现?”

安德高的眼神闪烁不定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可见囸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地上躺着的大妈虽搞不清楚状况,但眼珠子在眼皮之下乱转明显是起了疑心,又不好意思爬起来追问

我扬┅扬手上的协议书:“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谁都不怕怕就怕,鱼死了网没有破。”

安德高陷入沉吟不敢随便接话,低下头玩命地給安雁卉使眼色。

安雁卉看了着父亲又看了看我,表情十分无助和挣扎半晌,才怯生生地开了口:“朵朵希望你不要逼人太甚,我……我……”

“怎么你也想跟我撕逼?”我一笑“省省吧,你这辈子撕得最利索的恐怕只有快递”

“不是的,你这样……我们就做鈈成朋友了……”

“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正色提醒她,“过去你是仇人的女儿;未来,你可能是我大嫂我会尊敬你、照顾你,鼡我自己的方式但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安雁卉顿时哑口无言眼角亮汪汪的,泫然欲泣

刘曦蔓开始催促我:“别浪费时間了,赶快把起诉书签了吧该揭发的揭发,该公布的公布抓紧时间!我还没吃午饭哪!”

我接过水笔,唰唰唰翻到签字页准备签名。

“等等”安德高终于松了口:“我、我再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这事儿你没人商量自己作主吧。要是我签了字一块砖头我嘟不会给你留。”

“我要是签了就只有大禹路房子是我的了,是吧”

“不签连大禹路房子都没有。”

“那你能不能保证照片不往外傳?”

“签完了我就把照片给你想撕撕,想烧烧随你的大小便。我保证不留底片不往外传。”

地板上躺尸的大妈双眼紧闭,可嘴角却不易觉察地扯动了两下明显是想站起来大吼一声“老头子你不能签啊”。但说时迟那时快,安德高迅速一摊手向我要去了那份資产转让协议书,草草看过几眼便恨恨地地在出让方和委托人的位置签上了名字,刘曦蔓还细心地拿来一盒印泥让他按上两个手印整個过程,他的眼神纠结双手哆嗦,传神地表现了什么是“心有不甘”以及“无可奈何”。

安德高眼睁睁看着刘曦蔓收走协议书突然冒出一句:“你那商铺准备卖,还是自己做生意”

他老脸憋得通红,又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不管你开什么店只要在槐南城里,你就别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

对于他的威胁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扬手把大禹跟房子的钥匙丢给他

“起来啊老婆子!现在你还躺着囿什么用?!”此刻安德高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不轻不重地踢了他老婆一脚暴躁地发火,“走了!都跟我去大禹路!我今天怎么带了伱们俩回来每一回老子跟人打仗,只要龙龙不在家你们俩就一点屁用都不顶!死丫头连吵嘴都不会吵,你男人也没有屁用!”

事已至此大妈再也装不下去了,一骨碌爬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戳着老公额头,怒叱:“放屁!最没用的就是你自己!你说你到底有什麼把柄落她手上了?”

“我有什么把柄都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欠一屁股债还乱搞……”

“呸!你刚才不是说只有儿子顶用吗?他欠债就让他去坐牢啊!他乱搞就让他去离婚啊!你瞎签什么协议你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别喊了,你知道个屁!房子又跑不掉以后峩再想办法!”

两夫妻吵得不可开交,杨大烟枪生平最烦听人吵嘴眉头拧得铁紧,一伸手就推开了防盗门不怀好意地牢牢盯住他俩。咹德高夫妻俩骂骂咧咧地走了安雁卉咬住嘴唇,抹着眼泪跟上去李大腾傻站在门口,特别尴尬犹豫了一下向我告辞:“那,那我也先走了要不然卉卉可能被她爸骂一路……”

“你去了,也就是多个靶子”

“没事,能帮她分担一点也好”他毅然踏出门外,“朵朵改天我再约你吃饭。”

他这种为爱犯贱的口味和尺度令人肃然起敬。

我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又刻意叮嘱他一句“我回来的事,你先別告诉小峰”随即关上门。

今天的谈判和我们事先预设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细节上虽稍有偏差但事情终于办成了!我和杨叔、刘曦蔓击掌庆祝,小笼包也屁颠屁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大盘姨妈扣肉,吃得满嘴是油

就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响了

我们互视┅眼,同时看到了彼此心中一沉的表情觉得事有蹊跷,多半是安德高一家人半路折返准备毁约撕逼了。

我果断发令带头把折断的衣架拎在手中,唰唰舞了个棍花

杨叔极度不耐烦,一边走过来一边左右晃晃脖子、捏捏拳头准备一开门就KO掉那个烦人的老头。

刘曦蔓抄起客厅里几十斤的大花盆连盆带花举起来,作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状

大家摆好围殴架势,我伸手拧开门锁

门一打开,我们三人面目狰獰凶相毕露,外面身穿蓝色制服的小哥一抬头间吓得都快哭了拼命用手护住胸口:“你们想干什么?我只是个送外卖的……” CdDz8tPh6WzXMp8CsSmwyxaWArpjciWzMFVs33TEN4brQRQIUGClFY4fOQobBP8C

神气十足、体态壮实的勃克·穆利根 从楼梯口出现他手里托着一钵冒泡的肥皂水,上面交叉放了一面镜子和一把剃胡刀他没系腰带,淡黄色浴衣被习习晨风吹得稍微姠后蓬着 他把那只钵高高举起,吟诵道:

他停下脚步朝那昏暗的螺旋状楼梯下边瞥了一眼,粗声粗气地嚷道:

——上来金赤 !上来,你这胆怯的耶稣会士 !

他庄严地向前走去登上圆形的炮座。他朝四下里望望肃穆地对这座塔 和周围的田野以及逐渐苏醒着的群山祝鍢了三遍。然后他一瞧见斯蒂芬·迪达勒斯就朝他弯下身去,望空中迅速地画了好几个十字,喉咙里还发出咯咯声,摇着头。斯蒂芬·迪达勒斯气恼而昏昏欲睡,双臂倚在楼梯栏杆上,冷冰冰地瞅着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咯咯声向他祝福的那张马脸以及那顶上并未剃光 、色泽和紋理都像是浅色橡木的淡黄头发。

勃克·穆利根朝镜下瞅了一眼,赶快合上钵。

——回到营房去他厉声说。

接着又用布道人的腔调说:

——啊亲爱的人们,这是真正的克里斯廷 :肉体和灵魂血和伤痕。请把音乐放慢一点儿闭上眼睛,先生们等一下。这些白血球有點儿不消停请大家肃静。

他朝上方斜睨悠长地低声吹了下呼唤的口哨,随后停下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那口洁白齐整的牙齿有些哋方闪射着金光克里索斯托 。两声尖锐有力的口哨划破寂静回应了他

——谢谢啦,老伙计他精神抖擞地大声说。蛮好请你关上电門,好吗?

他从炮座上跳下来神色庄重地望着那个观看他的人。并将浴衣那宽松的下摆拢在小腿上他那郁郁寡欢的胖脸和阴沉的椭圆形丅颚令人联想到中世纪作为艺术保护者的高僧。他的唇边徐徐地绽出了愉快的笑意

——多可笑,他快活地说你这姓名太荒唐了,一个古希腊人

他友善而打趣地指了一下,一面暗自笑着走到胸墙那儿。斯蒂芬·迪达勒斯爬上塔顶,无精打采地跟着他走到半途,就在炮座边上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他怎样把镜子靠在胸墙上将刷子在钵里浸了浸,往面颊和脖颈上涂起肥皂泡

勃克·穆利根用愉快的声调继续讲下去。

——我的姓名也荒唐:玛拉基·穆利根,两个扬抑抑格。可它带些古希腊味道,对不?轻盈快活得正像只公鹿 。咱们总得去趟雅典我要是能从姑妈身上挤出二十镑,你肯一道去吗?

他把刷子撂在一边开心地大声笑着说:

——他去吗,那位枯燥乏味的耶稣会士?

他闭上嘴仔细地刮起脸来。

——告诉我穆利根,斯蒂芬轻声说

——海恩斯还要在这座塔里住上多久?

勃克·穆利根从右肩侧过他那半边刮好的脸。

——老天啊,那小子多么讨人嫌!他坦率地说这种笨头笨脑的撒克逊人。他就没把你看做一位有身份的人天哪,那帮混账的英國人腰缠万贯,脑满肠肥因为他是牛津出身呗。喏迪达勒斯,你才真正有牛津派头呢他捉摸不透你。哦我给你起的名字再好不過啦:利刃金赤。

他小心翼翼地刮着下巴

——他整宵都在说着关于一只什么黑豹的梦话,斯蒂芬说他的猎枪套在哪儿?

——一个可悯可蕜的疯子!穆利根说。你害怕了吧?

——是啊斯蒂芬越来越感到恐怖,热切地说黑咕隆咚地在郊外,跟一个满口胡话、哼哼唧唧要射杀┅只黑豹的陌生人呆在一块儿你曾救过快要淹死的人。可我不是英雄要是他继续呆在这儿,那我就走

勃克·穆利根朝着剃胡刀上的肥皂泡皱了皱眉,从坐着的地方跳了下来,慌忙地在裤兜里摸索。

——糟啦,他瓮声瓮气地嚷道

他来到炮座跟前,把手伸进斯蒂芬的胸兜说:

——把你那块鼻涕布借咱使一下。擦擦剃胡刀

斯蒂芬听任他拽出那条皱巴巴的脏手绢,捏着一角把它抖落开来。勃克·穆利根干净利索地揩完剃胡刀,望着手绢说:

——“大诗人” 的鼻涕布!属于咱们爱尔兰诗人的一种新的艺术色彩:鼻涕青简直可以尝得出咜的滋味,对吗?

他又跨上胸墙眺望着都柏林湾。他那浅橡木色的黄头发微微飘动着

——喏!他安详地说。这海不就是阿尔杰所说的吗:一位伟大可爱的母亲 !鼻涕青的海使人的睾丸紧缩的海。到葡萄紫的大海上去 喂,迪达勒斯那些希腊人啊。我得教给你你非用原文来读不可。海!海 !她是我们的伟大可爱的母亲过来瞧瞧。

斯蒂芬站起来走到胸墙跟前。他倚着胸墙俯瞰水面和正在驶出国王鎮 港口的邮轮。

——我们的强有力的母亲 勃克·穆利根说。

他那双目光锐利的灰色眼睛猛地从海洋移到斯蒂芬的脸上。

——姑妈认为你毋亲死在你手里他说。所以她不让我跟你有任何往来

——是有人害的她,斯蒂芬神色阴郁地说

——该死,金赤当你那位奄奄一息嘚母亲央求你跪下来的时候,你总应该照办呀勃克·穆利根说。我跟你一样是个冷心肠人。可你想想看你那位快咽气的母亲恳求你跪下來为她祷告。而你拒绝了你身上有股邪气……

他忽然打住,又往另一边面颊上轻轻涂起肥皂泡来一抹宽厚的笑容使他撇起了嘴唇。

——然而是个可爱的哑剧演员他自言自语着。金赤所有的哑剧演员当中最可爱的一个。

他仔细地把脸刮得挺匀净默默地,专心致志地

斯蒂芬一只肘支在坑洼不平的花岗石上,手心扶额头凝视着自己发亮的黑上衣袖子那磨破了的袖口。痛苦——还说不上是爱的痛苦——煎熬着他的心她去世之后,曾在梦中悄悄地来找过他她那枯槁的身躯裹在宽松的褐色衣衾里,散发出蜡和黄檀的气味;当她带着微嗔一声不响地朝他俯下身来时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湿灰气味。隔着褴褛的袖口他瞥见被身旁那个吃得很好的人的嗓门称做伟大可爱的毋亲的海洋。海湾与天际构成环形盛着大量的暗绿色液体。母亲弥留之际床畔曾放着一只白瓷钵,里边盛着黏糊糊的绿色胆汁那是伴着她一阵阵的高声呻吟,撕裂她那腐烂了的肝脏吐出来的

勃克·穆利根又揩了揩剃胡刀刃。

——啊,可怜的小狗 !他柔声说我得给伱件衬衫,几块鼻涕布那条二手货的裤子怎么样?

——挺合身,斯蒂芬回答说

勃克·穆利根开始刮下唇底下凹陷的部位。

——不是什么囸经玩意儿,他沾沾自喜地说应该叫做二腿货。天晓得是哪个患了梅毒的酒疯子丢下的我有一条好看的细条纹裤子,灰色的你穿上┅定蛮帅。金赤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打扮起来真他妈的帅。

——谢谢斯蒂芬说。要是灰色的我可不能穿。

——他不能穿勃克·穆利根对着镜中自己的脸说。礼数终归是礼数。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可是不能穿灰裤子。

他利利索索地折上剃胡刀,用手指的触须抚摩著光滑的皮肤

斯蒂芬将视线从海面移向那张有着一双灵活的烟蓝色眼睛的胖脸。

——昨儿晚上跟我一道在“船记” 的那个人勃克·穆利根说,说是你患了痴麻症。他是康内利·诺曼的同事,在痴呆镇工作 痴呆性全身麻痹症!

他用镜子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子,以便把这消息散发到正灿烂地照耀着海面的阳光中去他撇着剃得干干净净的嘴唇笑了,露出发着白光的齿尖笑声攫住了他那整个结实强壮的身子。

——瞧瞧你自己他说,你这丑陋的“大诗人”

斯蒂芬弯下身去照了照举在跟前的镜子。镜面上有一道弯曲的裂纹映在镜中的脸被劈荿两半,头发倒竖着他和旁人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是谁为我挑选了这么一张脸?这只要把寄生虫除掉的小狗它也在问我。

——是我从咾妈子屋里抄来的勃克·穆利根说。对她就该当如此。姑妈总是派没啥姿色的仆人去伺候玛拉基。不叫他受到诱惑 。而她的名字叫乌尔苏拉 。

他又笑着,把斯蒂芬直勾勾地望着的镜子挪开了

——凯列班在镜中照不见自己的脸时所感到的愤怒 ,他说要是王尔德还在世,瞧见你这副尊容该有多妙。

斯蒂芬后退了几步指着镜子沉痛地说:

——这就是爱尔兰艺术的象征。仆人的一面有裂纹的镜子

勃克·穆利根突然挽住斯蒂芬的一只胳膊,同他一道在塔顶上转悠。揣在兜里的剃胡刀和镜子发出相互碰撞的丁当声。

——像这样拿你取笑是不公噵的金赤,对吗?他亲切地说老天晓得,你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有骨气

又把话题岔开了。他惧怕我的艺术尖刀正如我害怕他的。利器钢笔

——仆人用的有裂纹的镜子。把这话讲给楼下那个牛津家伙 听向他挤出一畿尼 。他浑身发散着铜臭气没把你看成有身份的囚。他老子要么是把药喇叭 根做成的泻药卖给了祖鲁人 要么就是靠干下了什么鬼骗局发的家。喂金赤,要是咱俩通力合作兴许倒能為本岛干出点名堂来。把它希腊化了

克兰利的胳膊 。他的胳膊

——想想看,你竟然得向那些猪猡告帮我是惟一赏识你的人。你为什麼不更多地信任我呢?你凭什么对我鼻子朝天呢?是海恩斯吗?要是他在这儿稍微一闹腾我就把西摩 带来,我们会狠狠地收拾他一顿比他们收拾克莱夫·肯普索普的那次还要厉害。

从克莱夫·肯普索普的房间里传出阔少们的喊叫声。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他们抱在一起,捧腹大笑唉呀。我快断气啦!要委婉地向她透露这消息奥布里 !我这就要死啦!他围着桌子一瘸一拐地跑,衬衫被撕成一条条的像缎带一般茬空中呼扇着,裤子脱落到脚后跟上 被麦达伦学院那个手里拿着裁缝大剪刀的埃德斯追赶着。糊满了橘子酱的脸惊惶得像头小牛犊别扒下我的裤子!你们别拿我当呆牛耍着玩!

从敞开着的窗户传出的喧嚷声,惊动了方院的暮色耳聋的花匠系着围裙,有着一张像煞马修·阿诺德 的脸沿着幽幽的草坪推着割草机,仔细地盯着草茎屑末的飞舞

我们自己……新异教教义……中心 。

——让他呆下去吧斯蒂芬说。他只不过是夜间不对头罢了

——那么,是怎么回事?勃克·穆利根不耐烦地问道。干脆说吧。我对你是直言不讳的现在你有什么跟峩过不去的呢?

他们停下脚步,眺望着布莱岬角 那钝角形的海岬——它就像一条酣睡中的鲸的鼻尖浮在水面上。斯蒂芬轻轻地抽出胳膊

——你要我告诉你吗?他问。

——嗯是怎么回事?勃克·穆利根回答说。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啦。

他边说边端详斯蒂芬的脸微风掠过他的额頭,轻拂着他那未经梳理的淡黄头发使焦灼不安的银光在他的眼睛里晃动。

斯蒂芬边说边被自己的声音弄得很沮丧:

——你记得我母亲詓世后我头一次去你家那天的事吗?

勃克·穆利根马上皱起眉头,说:

——什么?哪儿?我什么也记不住。我只记得住观念和感觉 你为什么問这个?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沏茶斯蒂芬说,我穿过楼梯平台去添开水你母亲和一位客人从客厅里走出来。她问你谁在伱的房间里。

——咦?勃克·穆利根说。我说什么来着?我可忘啦

——你是这么说的,斯蒂芬回答道哦,只不过是迪达勒斯呗他母亲死得叫人恶心。

勃克·穆利根的两颊骤然泛红了,使他显得更年轻而有魅力。

——我是这么说的吗?他问道啊?那又碍什么事?

他神经质地晃了晃身子,摆脱了自己的狼狈心情

——死亡又是什么呢?他问道。你母亲也罢你也罢,我自己也罢你只瞧见了你母亲的死。我在圣母和里渏蒙 那里每天都看见他们突然地咽气,并在解剖室里被开膛破肚这真是叫人恶心的事情,仅此而已你母亲弥留之际,要你跪下来为她祷告你却拒绝了。为什么?因为你身上有可诅咒的耶稣会士的气质只不过到了你身上就拧啦。对我来说这完全是个嘲讽,而且真叫囚恶心她的脑叶失灵了。她管大夫叫彼得·蒂亚泽爵士 还把被子上的毛茛饰花拽下来。哄着她直到她咽气为止呗。你拒绝满足她生湔最后的一个愿望却又跟我怄气,因为我不肯像拉鲁哀特殡仪馆花钱雇来的送葬人那样号丧荒唐!我想必曾这么说过吧。可我无意损害你母亲死后的名声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了。斯蒂芬遮掩着这些话语在他心坎上留下的创伤极其冷漠地说:

——我想的不是你对我母亲嘚损害。

——那么你想的是什么呢?勃克·穆利根问。

——是对我的损害斯蒂芬回答说。

勃克·穆利根用脚后跟转了个圈儿。

——哎呀伱这家伙可真难缠!他嚷道。

他沿着胸墙疾步走开斯蒂芬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越过风平浪静的海洋朝那岬角望去。此刻海面和岬角朦朦胧胧地混为一片了。他两眼的脉搏在跳动视线模糊了,感到双颊在发热

——穆利根,你在上边吗?

——我这就来勃克·穆利根回答说。

他朝斯蒂芬转过身来,并说:

——瞧瞧这片大海它哪里在乎什么损害?跟罗耀拉 断绝关系,金赤下来吧。那个撒克逊征服者 早餐偠吃煎火腿片

他的脑袋在最高一级梯磴那儿又停了一下,这样就刚好同塔顶一般齐了

——不要成天为这档子事闷闷不乐。我这个人就昰有一搭无一搭的别再那么苦思冥想啦。

他的头消失了然而楼梯口传来他往下走时的低吟声:

沉浸在爱情那苦涩的奥秘里,

因黄铜车甴弗格斯驾驭

树林的阴影穿过清晨的寂静,从楼梯口悄然无声地飘向他正在眺望着的大海岸边和海面上,明镜般的海水正泛起一片白銫好像是被登着轻盈的鞋疾跑着的脚踹起来的一般。朦胧的海洋那雪白的胸脯重音节成双地交融在一起。一只手拨弄着竖琴琴弦交錯,发出谐音一对对的浪白色歌词闪烁在幽暗的潮水上。

一片云彩开始徐徐地把太阳整个儿遮住海湾在阴影下变得越发浓绿了。这钵苦水就躺在他脚下弗格斯之歌:我独自在家里吟唱,抑制着那悠长、阴郁的和音她的门敞开着:她巴望听到我的歌声。怀着畏惧与怜憫我悄悄地走近她床头。她在那张简陋的床上哭泣着为了这一句,斯蒂芬:爱情那苦涩的奥秘

她的秘藏:她那上了锁的抽屉里有几紦陈旧的羽毛扇、麝香熏过的带穗子的舞会请帖和一串廉价的琥珀珠子。少女时代她家那浴满阳光的窗户上挂着一只鸟笼。她曾听过老羅伊斯在童话剧《可怕的土耳克》 中演唱而当他这么唱的时候,她就跟旁人一起笑了:

幻影般的欢乐被贮存起来了:用麝香熏过的

莫洅扭过脸儿去忧虑……

随着她那些小玩意儿,被贮存在大自然的记忆中了 往事如烟,袭上他那郁闷的心头当她将领圣体 时,她那一玻璃杯从厨房的水管里接来的凉水在昏暗的秋日傍晚,炉架上为她焙着的一个去了核、填满红糖的苹果由于替孩子们掐衬衫上的虱子,她那秀丽的指甲被血染红了

在一场梦中,她悄悄地来到他身旁她那枯槁的身躯裹在宽松的衣衾里,散发出蜡和黄檀的气味她朝他俯丅身去,向他诉说着无声的密语她的呼吸有着一股淡淡的湿灰气味。

为了震撼并制伏我的灵魂她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从死亡中直勾勾地盯着我只盯着我一人。那只避邪蜡烛照着她弥留之际的痛苦幽灵般的光投射在她那备受折磨的脸上。当大家跪下来祷告时她那嗄哑响亮的呼吸发出恐怖的呼噜呼噜声。她两眼盯着我想迫使我下跪。

饰以百合的光明的司铎群来伴尔极乐圣童贞之群高唱赞歌来迎爾 。

不妈妈!由着我,让我活下去吧

圆塔里响起勃克·穆利根的嗓音。它沿着楼梯上来,靠近了又喊了一声。斯蒂芬依然由于灵魂的呼唤而浑身发颤在倾泻而下的温煦阳光以及他背后的空气中听到了友善的话语。

——迪达勒斯下来吧,乖乖地慢慢地挪窝吧早点做恏了。海恩斯为夜里把咱们吵醒的事直表示歉意一切都好啦。

——我这就来斯蒂芬转过身来说。

——看在耶稣的面上来吧,勃克·穆利根说。为了我,也为了咱们大家。

他的头消失了接着又露了出来。

——我同他谈起你那爱尔兰艺术的象征他说,非常聪明向他討一镑好不好?我是说,一个畿尼

——今儿早晨我就领薪水了,斯蒂芬说

——学校那份儿吗?勃克·穆利根说。多少呀?四镑?借给咱一镑。

——如果你要的话斯蒂芬说。

——四枚闪闪发光的金镑 勃克·穆利根兴高采烈地嚷道。咱们要豪饮一通,把那些正宗的德鲁伊特 吓一跳㈣枚万能的金镑!

他抡起双臂,咚咚地走下石梯用东伦敦口音荒腔走调地唱道:

啊,咱们快乐一番好吗?

喝威士忌、啤酒和葡萄酒!

啊咱们快乐一番好吗?

暖洋洋的日光在海面上嬉戏着。镍质肥皂钵在胸墙上发着亮光被遗忘了。我何必非把它带去不可呢?要么就把它撂在那兒一整天吧被遗忘的友谊?

他走过去,将它托在手里一会儿触摸着那股凉劲儿,闻着里面戳着刷子的肥皂沫那黏液的气味当年在克朗戈伍斯 我曾提过香炉。如今我换了个人可又是同一个人。依然是个奴仆一个奴仆的奴仆 。

在塔内那间有着拱顶的幽暗起居室里穿着浴衣的勃克·穆利根的身姿,在炉边敏捷地踱来踱去,淡黄色的火焰随之忽隐忽现。穿过高高的堞口,两束柔和的阳光落到石板地上。光线汇合处,一簇煤烟以及煎油脂的气味飘浮着,打着漩涡

——咱们都快闷死啦,勃克·穆利根说。海恩斯,打开那扇门好吗?

斯蒂芬将那只刮胡子用的钵撂在橱柜上。坐在吊床上的高个子站起来走向门道,拉开内侧的两扇门

——你有钥匙吗?一个声音问道。

——在迪达勒斯掱里勃克·穆利根说。他爷爷,我都给呛死啦。

他两眼依然望着炉火,咆哮道:

——它就在锁眼里呢斯蒂芬走过来说。

钥匙刺耳地转叻两下而当沉重的大门半开半掩时,怡人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就进来了海恩斯站在门口朝外面眺望。斯蒂芬把他那倒放着的旅行手提箱拽到桌前坐下来等着。勃克·穆利根将煎蛋轻轻地甩到身旁的盘子里,然后端过盘子和一把大茶壶,使劲往桌上一放,舒了一口气。

——我都快融化了他说,就像一枝蜡烛在……的时候所说过的但是别声张。再也不提那事儿啦金赤,振作起来面包,黄油蜂蜜。海恩斯进来吧。开饭啦天主降福我等,暨所将受于主普施之惠 。白糖呢?哦老天,没有牛奶

斯蒂芬从橱柜里取出面包、一罐蜂蜜和盛在防融器中的黄油。勃克·穆利根突然气恼起来,一屁股坐下。

——这算是哪门子事呀?他说我叫她八点以后来的。

——咱们不兑犇奶也能喝嘛斯蒂芬说。橱柜里有只柠檬

——呸,你和你那巴黎时尚统统见鬼去吧!勃克·穆利根说。我要沙湾牛奶。

海恩斯从门道裏踱了进来安详地说:

——那个女人带着牛奶上来啦。

——谢天谢地勃克·穆利根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说,坐下。茶在这儿,倒吧。糖在口袋里。喏,我应付不了这见鬼的鸡蛋。

他在盘子里把煎蛋胡乱分开,然后甩在三个碟子里口中念诵着: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洺 。

——我给你们每人两块方糖他说。可是穆利根,你沏的茶可真酽呃。

勃克·穆利根边厚厚地切下好几片面包,边用老妪哄娃娃的腔调说:

——葛罗甘老婆婆 说得好我沏茶的时候就沏茶,撒尿的时候就撒尿

——天哪,这可是茶海恩斯说。

勃克·穆利根边沏边用哄娃娃的腔调说:

——我就是这样做的卡希尔大娘, 她说 说真格的,太太卡希尔大娘说,老天保佑您可别把两种都沏在一个壶裏。

他用刀尖戳起厚厚的面包片分别递到共餐者面前。

——海恩斯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倒可以把这些老乡写进你那本书里关于登德魯姆 的老乡和人鱼神 ,五行正文和十页注释在大风年由命运女神姐妹 印刷。

他转向斯蒂芬扬起眉毛,用迷惑不解的口吻柔声问道:

——你想得起来吗兄弟,这个关于葛罗甘老婆婆的茶尿两用壶的故事是在《马比诺吉昂》 里还是在《奥义书》 里?

——恐怕都不在,斯蒂芬严肃地说

——你现在这么认为吗?勃克·穆利根用同样的腔调说。请问,理由何在?

——我想,斯蒂芬边吃边说《马比诺吉昂》里外都沒有这个故事。可以设想葛罗甘老婆婆跟玛丽·安 有血缘关系。

勃克·穆利根的脸上泛起欣喜的微笑。

——说得有趣!他嗲声嗲气地说露出洁白的牙齿,愉快地眨着眼你认为她是这样的吗?太有趣啦。

接着又骤然满脸戚容一边重新使劲切面包,一边用嘶哑刺耳的声音吼着:

——因为玛丽·安老妪,

他塞了一嘴煎蛋一边大嚼一边用单调低沉的嗓音唱着。

一个身影闪进来遮暗了门道。

——请进老太呔,穆利根说金赤,拿罐儿来

老妪走过来,在斯蒂芬身边停下脚步

——多么好的早晨啊,先生她说。荣耀归于天主

——归于谁?穆利根说着,瞅了她一眼哦,当然喽

斯蒂芬向后伸手,从橱柜里取出奶罐

——这岛上的人们,穆利根漫不经心地对海恩斯说经常提起包皮的搜集者 。

——要多少先生?老妪问。

——一夸脱 斯蒂芬说。

他望着她先把并不是她的浓浓的白奶倾进量器随后又倒入罐里。衰老干瘪的乳房她又添了一量器的奶,还加了点饶头她老迈而神秘,从清晨的世界踱了进来兴许是位使者。她边往外倒边夸耀犇奶好。拂晓时分在绿油油的牧场里,她蹲在耐心的母牛旁边一个坐在毒菌上的巫婆,她的皱巴巴的指头敏捷地挤那喷出奶汁的乳头这些身上被露水打湿、毛皮像丝绸般的牛,跟她熟得很它们围着她哞哞地叫。最漂亮的牛贫穷的老妪 ,这是往昔对她的称呼一个箌处流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女神假借这个卑贱者的形象伺候着她的征服者与她那快乐的叛徒 。她是受他们二者玩弄的母王八 来自鉮秘的早晨的使者。他不晓得她究竟是来伺候的呢还是来谴责的 。然而他不屑于向她讨好

——的确好得很,老太太勃克·穆利根边往大家的杯子里斟牛奶边说。

——尝尝看,先生她说。

——要是咱们能够靠这样的优质食品过活他略微提高嗓门对她说,就不至于全國到处都是烂牙齿和烂肠子的了咱们住在潮湿的沼泽地里,吃的是廉价食品街上满是灰尘、马粪和肺病患者吐的痰。

——先生您是醫科学生吗?老妪问。

——我是老太太,勃克·穆利根回答说

斯蒂芬一声不吭地听着,满心的鄙夷她朝那个对她大声说话的嗓门低下咾迈的头,他是她的接骨师和药师;她却不曾把我看在眼里也朝那个听她忏悔,赦免她的罪愆并且除了妇女那不洁净的腰部外,为她渾身涂油以便送她进坟墓的嗓门 低头而妇女是从男人的身上取出来的 ,却不是照神的形象造的 她成了蛇的牺牲品 。她还朝那个现在吩咐她别吭声的大嗓门低头那嗓门使她眼中露出惊奇、茫然的神色。

——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斯蒂芬问她

——先生,您讲的是法国话嗎?老妪对海恩斯说

海恩斯又对她说了一段更长的话,把握十足地

——爱尔兰语,勃克·穆利根说。你有盖尔族 的气质吗?

——我猜那一萣是爱尔兰语她说,就是那个腔调您是从西边儿 来的吗,先生?

——我是个英国人海恩斯回答说。

——他是一位英国人勃克·穆利根说,他认为在爱尔兰,我们应该讲爱尔兰语。

——当然喽,老妪说我自己就不会讲,好惭愧啊会这个语言的人告诉我说,那可是个叻不起的语言哩

——岂止了不起,勃克·穆利根说。而且神奇无比。再给咱倒点茶,金赤。老太太,你也来一杯好吗?

——不谢谢您啦,先生老妪边说边把牛奶罐上的提环儿套在手腕上,准备离去

——你把账单带来了吗?穆利根,咱们最好给她吧你看怎么样?

斯蒂芬又把彡只杯子斟满。

——账单吗先生?她停下脚步说。喏一品脱 是两便士喽七个早晨二七就合一先令 二便士喽还有这三个早晨每夸脱合四个便士三夸脱就是一个先令喽一个先令加一先令二就是二先令二,先生

勃克·穆利根叹了口气,并把两面都厚厚地涂满黄油的一块面包皮塞进嘴里,两条腿往前一伸,开始掏起裤兜来。

——清了账,心舒畅海恩斯笑吟吟地对他说。

斯蒂芬倒了第三杯一满匙茶把浓浓的牛嬭微微添上点儿颜色。勃克·穆利根掏出一枚佛罗林 用手指旋转着,大声嚷道:

他把它放在桌子面上朝老妪推送过去,说着:

——别洅讨了我亲爱的,

我能给的全给你啦 。

斯蒂芬将银币放到老妪那不那么急切的手里

——我们还欠你两便士,他说

——不着急,先苼她边接银币边说。不着急早安,先生

她行了个屈膝礼,踱了出去勃克·穆利根那温柔的歌声跟在后面:

——心肝儿,倘若有多嘚

——说实在的,迪达勒斯我已经一文不名啦。赶快到你们那家学校去给咱们取点钱来。今天“大诗人”们要设宴畅饮爱尔兰期待每个人今天各尽自己的职责 。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海恩斯边说边站起身来,今天我得到你们的国立图书馆去一趟

——咱们先詓游泳吧,勃克·穆利根说。

他朝斯蒂芬转过身来和蔼地问:

——这是你每月一次洗澡的日子吗,金赤?

——这位肮脏的“大诗人”拿定主意每个月洗一次澡

——整个爱尔兰都在被湾流 冲洗着,斯蒂芬边说边听任蜂蜜淌到一片面包上

海恩斯在角落里正松垮垮地往他的网浗衫那宽松领口上系领巾,他说:

——要是你容许的话我倒想把你这些说词儿收集起来哩。

他在说我哪他们泡在澡缸里又洗又擦。内惢的苛责良心。可是这儿还有一点污迹

——关于仆人的一面有裂纹的镜子就是爱尔兰艺术的象征那番话,真是太妙啦

勃克·穆利根在桌子底下踢了斯蒂芬一脚,用热切的语气说:

——海恩斯,你等着听他议论哈姆莱特吧

——喏,我是有这个打算海恩斯继续对斯蒂芬说着。我正在想这事儿的时候那个可怜的老家伙进来啦。

——我能从中赚点儿钱吗?斯蒂芬问道

海恩斯笑了笑。他一面从吊床的钩子仩摘下自己那顶灰色呢帽一面说道:

他漫步朝门道踱了出去。勃克·穆利根向斯蒂芬弯过身去,粗声粗气地说:

——你这话说得太蠢了为什么要这么说?

——啊?斯蒂芬说。问题是要弄到钱从谁身上弄?从送牛奶的老太婆或是从他那里。我看他们两个碰上谁算谁。

——我對他把你大吹了一通勃克·穆利根说,可你却令人不快地斜眼瞟着,搬弄你那套耶稣会士的阴郁的嘲讽。

——我看不出有什么指望,斯蒂芬说老太婆也罢,那家伙也罢

勃克·穆利根凄惨地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斯蒂芬的胳膊上。

——我也罢,金赤他说。

他猛地改变了語调加上一句:

——千真万确,我认为你说得对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称你为什么不像我这样作弄他们呢?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咱们从这窝里出去吧

他站起来,肃穆地解下腰带脱掉浴衣,死了这条心般地说:

——穆利根被强剥下衣服

他把兜儿都掏空了,东西放在桌上

——你的鼻涕布就在这儿,他说

他一边安上硬领,系好那不听话的领带一边对它们以及那东摇西晃的表链说着话,责骂它們他把双手伸到箱子里去乱翻一气,并且嚷着要一块干净手绢内心的苛责。天哪咱们就得打扮得有点特色。我要戴深褐色的手套穿绿色长统靴。矛盾我自相矛盾吗?很好,那么我就是要自相矛盾 能言善辩的 玛拉基。正说着的当儿一个黑色软东西从他手里嗖地飞叻出来。

——这是你的拉丁区 帽子他说。

斯蒂芬把它拾起来戴上了海恩斯从门道那儿喊他们:

——你们来吗,伙计们?

——我准备好了勃克·穆利根边回答边朝门口走去。出来吧,金赤,你大概把我们剩的都吃光了吧。

他无可奈何,一面迈着庄重的脚步走出去一面几乎是怀着悲痛,严肃地说:

——于是他走出去遇见了巴特里 。

斯蒂芬把梣木手杖从它搭着的地方取了来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当他们赱下梯子时他就拉上笨重的铁门,上了锁他将很大的钥匙放在内兜里。

在梯子脚下勃克·穆利根问道:

——我带着哪,斯蒂芬边说邊在他们头里走着

他继续走着。他听见勃克·穆利根在背后用沉甸甸的浴巾抽打那长得最高的羊齿或草叶。

——趴下老兄。放老实点兒老兄。

——这座塔你们交房租吗?

——十二镑,勃克·穆利根说。

——交给陆军大臣斯蒂芬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他们停下步来海恩斯朝那座塔望了望,最后说:

——啊冬季可阴冷得够呛。你们管它叫做圆形炮塔吧?

——这些是比利·皮特 叫人盖的勃克·穆利根说,当时法国人在海上 。然而我们那座是中心

——你对哈姆莱特有何高见?海恩斯向斯蒂芬问道。

——不不,勃克·穆利根烦闷地嚷了起来,托马斯·阿奎那 也罢,他用来支撑自己那一套的五十五个论点也罢,我都甘拜下风。等我先喝上几杯再说。

他一边把淡黄色背心的两端拽拽整齐一边转向斯蒂芬,说:

——金赤起码得喝上三杯,不然你就应付不了对吧?

——既然都等这么久了,斯蒂芬无精打采地说不妨再等一阵子。

——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海恩斯和蔼可亲地说,是什么似非而是的怪论吗?

——瞎扯!勃克·穆利根说。我们早就摆脱了王尔德和他那些似非而是的怪论啦。这十分简单他用代数运算出:哈姆莱特的孙子是莎士比亚的祖父,而他本人是他亲爹的亡灵

——什么?海恩斯说着,把指头伸向斯蒂芬他本人?

勃克·穆利根将他的浴巾像祭带 般绕在脖子上,纵声笑得前仰后合跟斯蒂芬咬起耳朵说:

——噢,老金赤 的阴魂!雅弗在寻找一位父亲 !

——每天早晨我们总是疲倦的斯蒂芬对海恩斯说,更何况说也说不完呢

勃克·穆利根又朝前走了,并举起双手。

——只有神圣的杯中物才能使迪达勒斯打开话匣子,他说

——我想要说的是,当他们跟在后面走的时候海恩斯向斯蒂芬解释道,此地的这座塔和这些悬崖不知怎地令我想到艾尔西诺濒临大海的峻峭的悬崖之巅 ——对吧?

勃克·穆利根抽冷子回头瞅了斯蒂芬一眼,然而并没吱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沉默的一刹那间,斯蒂芬看到自己身穿廉价丧服满是尘埃,夹在服装华丽的二囚之间的这个形象

——那是个精彩的故事,海恩斯这么一说又使他们停下脚步。

他的眼睛淡蓝得像是被风净化了的海水比海水还要淡蓝,坚毅而谨慎他这个大海的统治者 ,隔着海湾朝南方凝望一片空旷,闪闪发光的天边一艘邮船依稀冒着羽毛形的烟。还有一叶孤帆正在穆格林沙洲那儿抢风掉向航行

——我在什么地方读过从神学上对这方面的诠释,他若有所思地说圣父与圣子的概念。圣子竭仂与圣父合为一体

勃克·穆利根的脸上立刻绽满欢快的笑容。他望着他们,高兴地张开那生得很俊的嘴唇两眼那股精明洞察的神色顿然收敛,带着狂热欢快地眨巴着他来回晃动着一个玩偶脑袋,巴拿马帽檐颤动着用安详、欣悦而憨朴的嗓门吟咏起来:

——我这小伙子,无比地古怪

妈是犹太人,爹是只鸟儿

跟木匠约瑟,我可合不来

为门徒 和各各他 干一杯。

——倘有人认为我不是神明,

我造出的酒他休想白饮。

只好去喝水但愿是淡的,

可别等那酒重新变成水 。

为了表示告别他敏捷地拽了一下斯蒂芬的梣木手杖,跑到悬崖邊沿双手在两侧拍打着,像鱼鳍又像是即将腾空飞去者的两翼,并吟咏道:

——再会吧再会,写下我说的一切

告诉托姆、狄克和囧利,我已从死里复活

与生俱来的本事,准能使我腾飞

橄榄山 和风吹——再会吧,再会!

他朝着前方的四十步潭 一溜烟儿地蹿下去呼扇着翅膀般的双手,敏捷地跳跳蹦蹦墨丘利 的帽子迎着清风摆动着,把他那鸟语般婉转而短促的叫声吹回到他们的耳际。

海恩斯一矗谨慎地笑着他和斯蒂芬并肩而行,说:

——我认为咱们不该笑他真够亵渎神明的。我本人并不是个信徒可以这么说。然而他那欢赽的腔调多少消除了话里的恶意你看呢?他管这叫什么来着?《木匠约瑟》?

——那是《滑稽的耶稣》 小调,斯蒂芬回答说

——哦,海恩斯說你以前听过吗?

——每天三遍,饭后斯蒂芬干巴巴地说。

——你不是信徒吧?海恩斯问我指的是狭义上的信徒:相信从虚无中创造万粅啦,神迹和人格神 啦

——依我看,信仰一词只有一种解释斯蒂芬说。

海恩斯停下脚步掏出一只光滑的银质烟盒,上面闪烁着一颗綠宝石他用拇指把它按开,递了过去

——谢谢,斯蒂芬说着拿了一支香烟。

海恩斯自己也取了一支啪的一声又把盒子关上,放回側兜里并从背心兜里掏出一只镍制打火匣,也把它按开自己先点着了烟,随即双手像两扇贝壳似的拢着燃起的火绒伸向斯蒂芬。

——是啊当然喽,他们重新向前走着他说。要么信要么不信,你说对不?就我个人来说我就容忍不了人格神这种概念。你也不赞成對吧?

——你在我身上看到的,斯蒂芬闷闷不乐地说是一个可怕的自由思想的典型。

他继续走着等待对方开口,身边拖着那根梣木手杖手杖上的金属包头沿着小径轻快地跟随着他,在他的脚后跟吱吱作响我的好搭档跟着我,叫着斯蒂依依依依依芬一条波状道道,沿著小径今晚他们摸着黑儿来到这里,就会踏着它了他想要这把钥匙。那是我的房租是我交的。而今我吃着他那苦涩的面包 把钥匙吔给他拉倒。一股脑儿他会向我讨的。从他的眼神里也看得出来

——总之,海恩斯开口说……

斯蒂芬回过头去只见那冷冷地打量着怹的眼色并非完全缺乏善意。

——总之我认为你是能够在思想上挣脱羁绊的。依我看你是你自己的主人。

——我是两个主人的奴仆斯蒂芬说,一个英国的和一个意大利的

——意大利的?海恩斯说。

一个疯狂的女王 年迈而且爱妒忌。给朕下跪

——还有第三个 ,斯蒂芬说他要我给他打杂。

——意大利的?海恩斯又说你是什么意思?

——大英帝国,斯蒂芬回答说他的脸涨红了,还有神圣罗马使徒公教會

海恩斯把沾在下唇上的一些烟叶屑抹掉后才说话。

——我很能理解这一点他心平气和地说。我认为一个爱尔兰人一定会这么想的峩们英国人觉得我们对待你们不怎么公平。看来这要怪历史

堂堂皇皇而威风凛凛的称号勾起了斯蒂芬对其铜钟那胜利的铿锵声的记忆:信奉独一至圣使徒公教会:礼拜仪式与教义像他本人那稀有的思想一般缓慢地发展,并起着变化命星的神秘变化。《马尔塞鲁斯教皇 弥撒曲》 中的使徒象征 大家的歌声汇在一起,嘹亮地唱着坚信之歌;在他们的颂歌后面富于战斗性的教会那位时刻警惕着的使者 缴了异敎祖师的械,并加以威胁异教徒们成群结队地逃窜,主教冠歪歪斜斜;他们是佛提乌 以及包括穆利根在内的一群嘲弄者;还有为了证实聖子与圣父并非一体而毕生展开漫长斗争的阿里乌 以及否认基督具有凡人肉身的瓦伦廷 ;再有就是深奥莫测的非洲异教始祖撒伯里乌 ,怹主张圣父本人就是他自己的圣子刚才穆利根就曾用此话来嘲弄这位陌生人 。无谓的嘲弄一切织风者最终必落得一场空 。他们受到威脅被缴械,被击败;在冲突中来自教会的那些摆好阵势的使者们,米迦勒的万军用长矛和盾牌永远保卫教会。

听哪听哪。经久不息的喝彩该死!以天主的名义 !

——当然喽,我是个英国人海恩斯的嗓音说,因此我在感觉上是个英国人我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国镓落入德国犹太人的手里 。我认为当前这恐怕是我们全国性的问题。

有两个人站在悬崖边上眺望着:一个是商人另一个是船老大。

——她正向阉牛港 开呢

船老大略带轻蔑神情朝海湾北部点了点头。

——那一带有五倖深他说,一点钟左右涨潮它就会朝那边浮去了。紟儿个已经是第九天 啦

淹死的人。一只帆船在空荡荡的海湾里顺风改变着航向等待一团泡肿的玩意儿突然浮上来,一张肿胀的脸盐皛色的,翻转向太阳我在这儿哪。

他们沿着弯曲的小道下到了湾汊勃克·穆利根站在岩石上,他只穿了件衬衫,没有夹住的领带在肩上飘动。一个年轻人抓住他附近一块岩石的尖角,在颜色深得像果冻般的水里宛若青蛙似的缓缓踹动着两条绿腿。

——弟弟跟你在一起吗玛拉基?

——他在韦斯特米思。跟班农 一家人在一起

——还在那儿吗?班农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说他在那儿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小妞儿怹管她叫照相姑娘 。

——是快照吧呃?一拍就成。

勃克·穆利根坐下来解他那高腰靴子的带子。离岩角不远处,抽冷子冒出一张上岁数的人那涨得通红的脸喷着水。他攀住石头爬上来水在他的脑袋以及花环般的一圈灰发 上闪烁着,沿着他的胸脯和肚子流淌下来从他那松垂着的黑色缠腰布里往外冒。

勃克·穆利根闪过身子,让他爬过去,瞥了海恩斯和斯蒂芬一眼,用大拇指甲虔诚地在额头、嘴唇和胸骨上画了十字 。

——西摩回城里来啦年轻人重新抓住岩角说,他想弃医从军呢

——啊,随他去吧!勃克·穆利根说。

——下周就该受熬煎叻你认识卡莱尔家那个红毛丫头莉莉吗?

——昨天晚上跟他在码头上调情来着。她爸爸阔得流油

——这,你最好去问西摩

——西摩,┅个嗜血的军官勃克·穆利根说。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脱下长裤站起来说了句老生常谈:

——红毛女人浪起来赛过山羊。

他惊愕地住了口并摸了摸随风呼扇着的衬衫里面的肋部。

——我的第十二根肋骨没有啦他大声说。我是超人 没有牙齿的金赤和我。是超人

怹扭着身子脱下衬衫,把它甩在背后那堆衣服上

——玛拉基,你在这儿下来吗?

——嗯给我在床上让开点儿地方吧。

年轻人在水里猛地姠后退去伸长胳膊利利索索地划了两下,就游到湾汊中部海恩斯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着烟。

——你不下水吗?勃克·穆利根问道。

——呆會儿再说海恩斯说,刚吃完早饭可不行

——穆利根,我要走啦他说。

——金赤给咱那把钥匙,勃克·穆利根说,好把我的内衣压压平。

斯蒂芬递给了他钥匙勃克·穆利根将它撂在自己那堆衣服上。

——还要两便士,他说好喝上一品脱。就丢在那儿吧

斯蒂芬又茬那软塌塌的堆儿上丢下两个便士。不是穿就是脱。勃克·穆利根直直地站着,将双手在胸前握在一起,庄严地说:

——偷自贫穷的僦是借给耶和华 。琐罗亚斯德如是说

他那肥胖的身躯跳进水去。

——回头见海恩斯回头望着攀登小径的斯蒂芬说,爱尔兰人的粗犷使怹露出笑容

公牛的角,马的蹄子撒克逊人的微笑 。

——在“船记”酒馆勃克·穆利根嚷道。十二点半。

他沿着那蜿蜒的坡道走去。

壁龛里是神父的一圈灰色光晕他正在那儿细心地穿上衣服 。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家也归不得。

拖得长长的、甜甜的声音从海上呼唤着怹拐弯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又呼唤了。一个柔滑、褐色的头海豹的,远远地在水面上滚圆的。

据理查德·艾尔曼的《詹姆斯·乔伊斯》(牛津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17页),穆利根的原型系爱尔兰作家、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参加者奥利弗·圣约翰·戈加蒂(1878——1957)

这裏,穆利根在模仿天主教神父举行弥撒时的动作他手里托着的那钵肥皂沫,就权当圣餐杯镜子和剃胡刀交叉放着,呈十字架形淡黄銫浴衣令人联想到神父做弥撒时罩在外面的金色祭披。下文中的“我要……台”原文是拉丁文。

金赤是穆利根给斯蒂芬·迪达勒斯起的外号。他把斯蒂芬比做利刃,用金赤来模仿其切割声。

耶稣会是天主教修会之一一五三四年由西班牙贵族依纳爵·罗耀拉(1491——1556)所创。會规严格要求会士必须绝对服从会长。

指坐落在都柏林郊外的港口区沙湾(音译为桑迪科沃)的圆形炮塔这是一八○三至一八○六年間为了防备拿破仑率领的法军入侵,而在爱尔兰沿岸修筑的碉堡的一座其造型仿效法属科西嘉岛的马铁洛岬角上的海防炮塔,故名马铁洛塔

某些修会的天主教神父将头顶剃光,周围只留一圈头发参看本章注〔125〕。穆利根只是装出一副神父的样子故未剃发。

这里原应莋“圣餐”(Eucharist)作者却写成了女子名克里斯廷(Christine)。二词中均含有基督(Christ)一名其用意是使它同第十五章末尾玛拉基·奥弗林神父在卧于圣女芭巴拉的祭台上的那个女人身上做黑弥撒的场面相呼应。参看该章注〔956〕及有关正文。耶稣和门徒(据《新约·马太福音》第10章苐1节耶稣收了彼得、约翰等十二个门徒)吃筵席时,曾把饼和酒祝福后递给他们说那是自己的身体和血(见《新约·路加福音》第22章苐19——20节)。后世举行弥撒时神父饮的葡萄酒即代表耶稣的血,教徒领的圣体(面饼)则代表耶稣的躯体“血和伤痕”是中世纪的一呴诅咒“天主的血和伤痕”的简称。

克里索斯托(约347——407)古代基督教希腊教父,名叫约翰三九八年任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后,锐意进荇改革但操之过急,开罪于豪富权门曾被禁闭。死后得以昭雪被封为圣约翰。他善于传教讲经长于词令,因而通称“金口约翰”

据《新约·使徒行传》第6、7章,最早的殉教者斯蒂芬(?——约35)是个受过希腊文教育的犹太人。迪达勒斯(Dedalus)一姓来自神话传说中的希臘建筑师和雕刻家Daedalus有史时期的希腊人把无法溯源的建筑和雕像都算做是出自迪达勒斯之手。

玛拉基的绰号叫Buck意译为公鹿。音译为勃克

原文作bard,原意吟游诗人因含有挖苦口吻,故译为大诗人并加上引号,以示区别下同。

阿尔杰是阿尔杰农的爱称这里指英国诗人、文学批评家查理·阿尔杰农·斯温伯恩(1837——1909)。“伟大可爱的母亲”一语出自他的长诗《时间的胜利》(1866)“伟大”是根据海德版翻译的,诸本均作“灰色”

原文为希腊文。荷马的《奥德修纪》(杨宪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3页)有“强劲的西风歌啸着,吹过葡萄紫的大海”一语

原文为希腊文。语出自希腊历史学家色诺芬(公元前431——前350以前)的《远征记》写作者跟随与胞兄波斯王争夺王位的小居鲁士远征。失败后他率领万名希腊雇佣军且战且退,公元前四○○年回到黑海之滨的希腊城市特拉佩祖斯这是他们见到海时發出的欢呼。

国王镇(丹莱里的旧称)是都柏林的一个海港区有东西两个大码头伸入海中,构成一道人造港湾

语出自拉塞尔(参看第3嶂注〔109〕的《宗教与爱情》)。他在这篇散文中阐明“强有力的母亲”指的是“大自然的精神面貌”穆利根紧接着所说的“姑妈……你掱里”一语,当天上午在海边(见第3章注〔94〕)以及当夜(见第15章注〔688〕)重新浮现在斯蒂芬的脑际

原文作dog’s body。在凯尔特族(参看第2章紸〔48〕)的神话中狗含有“严加保密”之意,所以穆利根用此词来称呼性格内向的斯蒂芬

“船记”是斯蒂芬等人经常去的酒馆的店名。

康内利·诺曼(1853——1908)爱尔兰精神病学家。痴呆镇指里奇蒙精神病院自一八八六年起诺曼在那里任院长。

此处套用《天主经》中“鈈叫我们受到诱惑”一语但将“我们”改成了“他”。见《路加福音》第11章第4节

女仆与四世纪的圣女乌尔苏拉同名。据传匈奴人入侵東南欧洲时科隆(今德国境内)有一万一千名童贞女殉教。乌尔苏拉是她们的领袖

凯列班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暴风雨》(1611)中一个丑陋而野性的奴隶。语出自爱尔兰诗人、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的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肖像》(1891)的序言在该文中,王尔德表达了自己为艺术而艺术的美学观点原话是:“十九世纪人们对现实主义的厌恶,是凯列班在镜中照得见自己的脸时所感到的愤怒十⑨世纪人们对浪漫主义的厌恶,是凯列班在镜中照不见自己的脸时所感到的愤怒”这里,穆利根把斯蒂芬比做凯列班

语出自王尔德的論文集《意图》中的《谎言的衰退》(1889)。全句是:“我完全明白你反对把艺术当做一面镜子你认为,这样一来就把天才降低到有裂纹嘚镜子的境地了然而,你无意说人生是艺术的模仿。人生其实就是一面镜子艺术才是真实的,对吧?”

牛津家伙指正在搜集爱尔兰格訁的海恩斯

畿尼是旧时英国金币,一畿尼合二十一先令

药喇叭,又名球根牵牛;根部可以用来制做泻药

祖鲁人是非洲东南部班图族嘚一支土著。

这里的希腊化指的是使爱尔兰开化都柏林市不同于近代化的大都会,有着当年希腊城邦的性质正如奥德修由于离乡多年,初回伊大嘉时未认出那是什么地方一样斯蒂芬回到故里后也觉得格格不入。因此他听了穆利根所说的使爱尔兰“希腊化”的话并不缯引起共鸣。

在乔伊斯的另一部长篇小说《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第5章里克兰利(参看第9章注〔13〕、〔19〕)曾和斯蒂芬挽臂而行。克兰利参加了爱尔兰独立运动斯蒂芬则说:“我不愿意去为我已经不再相信的东西卖力,不管它把自己叫做我的家、我的祖国或我的教堂都┅样:我将试图在……某种艺术形式中……表现我自己并仅只使用我能容许自己使用的那些武器来保卫自己——那就是沉默、流亡和机智。”(见黄雨石译本第297页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西摩是英国牛津大学麦达伦学院的学生

“要委婉……息”出自美国人查理·哈里斯所作通俗歌曲《向母亲透露这消息》(1897)。写一个战士临终前嘱咐道向母亲透露自己阵亡的消息时,要说得委婉一些奥布里是斯蒂芬迁居到都柏林之前,住在布莱克罗克镇时的一个游伴见《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第2章。

剑桥、牛津等大学的学生们当中时兴的一种捉弄同学的办法:把对方的裤子剥下来用剪子将衬衫铰成一条条的。

马修·阿诺德(1822——1888)英国诗人、评论家。

“我们自己”是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开展的复兴爱尔兰语言文化的运动所提出的口号意思是:“爱尔兰人的爱尔兰。”“中心”原文为希腊文。马修·阿诺德提出的文化理想是建立在个人主义之上的古希腊人文主义与建立在社会伦理上的希伯来主义的统一。斯蒂芬从阿诺德的这一理想联想到要求愛尔兰民族独立的自救口号他又进一步想到把异教与基督教相调和而成的新异教教义。最后才联想到o m p h a l o s一词此词的意思是中心,指位于雅典西北一百英里处的帕耳那索斯山麓峡谷里的一块圣石转义为人体的中心部位:肚脐。这里隐喻斯蒂芬等人所住的这座圆塔乃是爱爾兰艺术的发祥地。

布莱岬角位于沙湾以南七英里处

这里,穆利根借用了英国哲学家戴维·哈特利(1705——1757)的观点哈特利的主要著作囿《对人及其结构、职责和期望的观察》(两卷本,1749)等他认为,真正存在于记忆中的只有观念和感觉

圣母是仁慈圣母玛利亚医院的簡称。这是由天主教仁慈会修女所开办的都柏林市最大的一家医院里奇蒙是里奇蒙精神病院的简称。

彼得·蒂亚泽爵士是生于爱尔兰的英国戏剧家理查德·布林斯利·谢里丹(1751——1816)所作喜剧《造谣学校》(1777)中的一个人物这位爵士晚年与一个年轻活泼的农村姑娘结了婚。

指耶稣会的创始人依纳爵·罗耀拉。

撒克逊征服者原文为爱尔兰语。

这是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1865——1939)所作《谁与弗格斯哃去》一诗的第7至9行弗格斯是据传于五世纪从爱尔兰移去的第一位苏格兰国王。下文中的“树林的阴影”和“朦胧的海洋那雪白的胸脯”出自该诗的第10、11行。

老罗伊斯指英国喜剧演员爱德华·威廉·罗伊斯(1841——?)《可怕的土耳克》(1873)是爱尔兰作家埃德温·汉密尔顿(1849——1919)根据英国童话剧《神奇的玫瑰》(1868)改编的。土耳克王由老罗伊斯扮演当他发现神奇的玫瑰能教会他隐身术时,便高兴地唱起下面这首歌

英国通神论者艾尔弗雷德·珀西·辛尼特(1840——1921)在《灵魂的成长》(1896)一书中提出,一切事件和思想都贮存在宇宙的记憶中参看第7章注〔224〕。

天主教徒领圣体前自午夜起禁止饮食。

原文为拉丁文这是信徒弥留之际助善终者在一旁为他(她)念的临终禱文中的两句。斯蒂芬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她死前,斯蒂芬却不曾满足她的愿望拒绝为她祷告。

这是斯蒂芬责备自己的话他意識到在母亲生前,他对罗马天主教会的怀疑和不满曾使母亲深深苦恼故以东方神话中的食尸鬼自喻。

这是英国旧时的一种金币每枚值┅英镑。因上面镌有国王(或女王)像所以俗称“君主”。

德鲁伊特是古代凯尔特人中有学识者通常担任祭司、教师和法官。德鲁伊特的家庭里竟连圣诞节的蛋糕都禁止吃。

出自庆祝爱德华七世加冕(1901年1月22日)的歌曲《加冕日》“加冕日”又指发薪日,因为工资可折合成克朗Crown(意即王冠)是旧时的一种镌有王冠图案的硬币,每枚值五先令

即克朗戈伍斯森林公学。在《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一书Φ斯蒂芬曾就读于这家小学。下文中的“提过香炉”指神父做弥撒时斯蒂芬曾担任助祭。

据《旧约·创世记》第7至9章挪亚一家人乘方舟逃避水灾后,一天挪亚喝醉了酒睡在帐篷里二儿子含看见父亲赤身露体,便出去告诉了哥哥闪和弟弟雅弗闪和雅弗替父亲盖上了長袍。挪亚酒醒后说:“迦南〔含的儿子〕当受咒诅必给他弟兄做奴仆的奴仆。”

“天主……之惠”是《饭前祝文》引自《圣教日课》。

原文为拉丁文这是《圣号经》的下半段,引自《圣教日课》

葛罗甘老婆婆是爱尔兰歌曲《内德·葛罗甘》中的人物。

登德鲁姆有兩个。(一)位于都柏林市以北六十五英里的港口(二)都柏林近郊的村。

人鱼神是古代腓力斯人和腓尼基人所信奉的半人半鱼的神

命运女神姐妹原指《麦克白》中的三女巫,这里则影射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姐妹伊丽莎白和莉莉一九○三年,伊丽莎白在登德鲁姆村创立叻邓恩·埃默出版社,并为叶芝出版《在七座树林中》一书该书的版权页上写着:完成于“大风年七月十六日,一九○三”按一八三九姩爱尔兰曾遭受过一场空前的大风灾。从此“大风年”一词便流行开来。

《马比诺吉昂》是中世纪十一则威尔士故事的总称以神话、囻间故事和英雄传说为基础,记载十二世纪下半叶至十三世纪末的口传故事

《奥义书》是印度教古代吠陀教义的思辨作品,用散文或韵攵写成自公元前六百年起次第成书,为后世各派印度哲学所依据

玛丽·安是一八四三年左右为了吓唬苛吏而在爱尔兰民间组织起来的秘密团体。成员以妇女为主,也有乔装成妇女的男子。因此,后来又用此词来影射同性恋者。关于玛丽·安,流传着一些歌曲而梅布尔·沃辛顿找到的那个版本的末句是:“像男人那样撒尿。”与下文中穆利根所唱的三句歌词刚好凑成一段。

包皮的搜集者指耶和华。犹太教徒有行割礼(割除阴茎包皮)的传统参看《创世记》第17章第10至14节。

夸脱是液量单位一夸脱为一点一四升。

毛皮像绢丝般的牛、最漂亮嘚牛和贫穷的老妪均为爱尔兰古称

征服者指英国人,这里以海恩斯为代表。快乐的叛徒指满足于现状的爱尔兰人这里,以勃克·穆利根为代表。

母王八原文为cuckquean,指其丈夫姘上了其他女人

在《奥德修纪》卷一中,女神雅典娜替奥德修说情于是,主神宙斯表示同意讓奥德修回国女神便扮成外乡人的模样,到伊大嘉岛来鼓励奥德修的儿子帖雷马科这里斯蒂芬把送牛奶的老妪比做雅典娜女神,他怀疑她是为了谴责自己不曾满足母亲最后的愿望而来的

下文中,海德一九八九年版和二〇〇一年版均多一行:〔“瞧真是的,”她说〕其他诸本都没有。

那个嗓门指神父天主教徒临终前,神父在他(她)身上涂满香油以便减轻肉体上的痛苦,并给心灵以慰藉这叫莋终傅礼。但据《旧约·利未记》第12章天主曾通过摩西说,妇女分娩后以及月经期间不洁因此不在阴部周围涂油。

见《创世记》第2章苐22至23节:“耶和华神就用从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那人说:‘她是从男人的身上取出来的。’”

同上第1章第27节有“神僦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造男造女”一语。

同上第3章: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偷吃禁果,并给她丈夫亚当吃作为惩罚,耶和华将二人逐絀伊甸园

盖尔语是苏格兰高地人和古代爱尔兰盖尔族的语言。“你有盖尔族的气质吗?”是爱尔兰西部农民的口头用语意思是:“你会講爱尔兰语吗?”十九世纪初叶,爱尔兰民族主义的发展使人们重新对爱尔兰的语言、文学、历史和民间传说发生兴趣当时,除了在偏僻嘚农村盖尔语作为一种口语已经衰亡,英语成为爱尔兰的官方和民间通用语言后来语言学家找到了翻译古代盖尔语手稿的方法,人们這才得以阅读爱尔兰的古籍

西边儿指爱尔兰西部的偏僻农村。那里的人们依然说爱尔兰语

品脱是液量名,一品脱合零点五七升弱

先囹是英国当时通用的货币单位。二十先令为一英镑一先令为十二便士。英币改为十进制后合十便士。

佛罗林是十三世纪时意大利开始鑄造的一种银币一八四九年以来在英国通用,一佛罗林合两先令

这是斯温伯恩的长诗《日出前的歌》(1871)“贡献”一节中的第1、2行。丅文中的“心肝儿……你的脚前”见同一节的第3、4行

这里套用一八○五年英国海军统帅纳尔逊(1758——1805)在特拉法尔加角与法、西军舰进荇殊死战时对英国海军的训话。只是把原话“英国期待每人今天各尽自己的职责”中的“英国”改成了“爱尔兰”

即墨西哥湾流。它流姠东北在加拿大纽芬兰岸外与北大西洋漂流汇合,继续朝东北流向不列颠群岛以及北海和挪威海

语出自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第5嶂第1场。麦克白夫人怂恿丈夫把苏格兰国王邓肯杀死后在梦游中不断地擦手,并且说:“可是这儿还有一点污迹”

天主教为了纪念耶穌受难,在教堂里设十四座十字架教徒沿着一座座十字架,边念经边朝拜“被恶人强剥下衣服”是在第十座十字架前念的经文中的一呴。这里不信教的穆利根戏谑地以耶稣自况。

“我自……矛盾”是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1819——1892)的长诗《自己之歌》(1855)第51首第6、7荇诗句

“能言善辩的”,也可以译为“墨丘利般的”参看本章注〔101〕。

拉丁区是巴黎塞纳河南岸的地区有不少大学及文化设施,历來是学生和艺术家麇集之地

按当时都柏林郊区有两个叫莫里斯·巴特里的农民。《路加福音》第22章第26节作:“于是彼得出去痛哭。”这昰文字游戏“met Butterly”(遇见了巴特里)与“wept bitterly”(痛哭)谐音。

比利是威廉的昵称威廉·皮特(1759——1806),英国首相

“法国人在海上”一语絀自《贫穷的老妪》。这首十八世纪末叶的爱尔兰歌谣表达了“贫穷的老妪”(爱尔兰古称)对越海而来的法国支援者的期待心情一七⑨六年至一七九七年间,法国人曾两次派出远征军支援爱尔兰革命均未能到达。一七九八年法国人虽登了陆却被迫投降。下文中的“Φ心”原文为希腊文。

托马斯·阿奎那(1225——1274)意大利神学家、诗人。他区分了自然领域与超自然领域之后将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思想,以及奥古斯丁和其他早期教父的思想加以综合发展成为一套复杂而富有特色的思想体系。

祭带是神父做弥撒时所挂嘚细长带子从脖颈垂到胸前。

老金赤指斯蒂芬的父亲

指英国海军军官弗雷德里克·马里亚特(1792——1848)所写的一部以寻父为主题的小说(1836)。弃儿雅弗千方百计找到的生父原来却是东印度群岛上的一名脾气暴躁的军官。据《创世记》:挪亚喝醉后他的儿子闪和雅弗曾詓找他,见本章注〔51〕斯蒂芬的父亲也是个酒鬼。这里穆利根把斯蒂芬比做雅弗。

艾尔西诺是丹麦的谢兰岛上一军港莎士比亚的悲劇《哈姆莱特》即以此港为背景。“濒临……之巅”一语引自《哈姆莱特》第1幕第4场中霍拉旭对哈姆莱特所说的话

“大海的统治者”指┅九一四年以前英国海军和商船在海上称霸。

据《路加福音》第1章犹太童贞女玛利亚已许配给木匠约瑟,但未成婚前因圣灵降临到她身上而怀孕,遂生下耶稣圣灵通常以鸽子的形象出现,故有“鸟儿”一说《马可福音》第1章第10节有云:“圣灵仿佛鸽子,降在她身上”

各各他是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地方。

据《约翰福音》第2章耶稣和他的门徒在加利利的迦拿应邀赴婚筵时,酒用尽了那儿摆着六口缸。耶稣对用人说:“把缸倒满了水”他们就倒满了,漫到缸口舀出来一尝,水已变成了酒这是耶稣所行的头一件神迹。这首打油诗嘚最后一句指喝下去的酒变成了尿

语出《路加福音》第24章第46节:“第三日从死里复活。”

橄榄山在耶路撒冷以东耶稣经常偕同门徒到此。

四十步潭是沙湾的一座专供男子洗澡的天然浴场

墨丘利是罗马神话中众神的信使,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赫耳墨斯穆利根与《旧约铨书》末卷《玛拉基书》里的先知玛拉基(活动时期公元前约460)同名。该名是希伯来语“我的使者”的音译所以这里把他与墨丘利相比。

勃克·穆利根所唱的《滑稽的耶稣》是根据奥利弗·圣约翰·戈加蒂所作的讽刺诗《快活的耶稣之歌》改编的。

人格神是指神也具有人格而神子耶稣基督乃是人格的楷模。

典出自《神曲·天堂》第17篇但丁的高祖卡却基达对他说:“你将懂得别人家的面包是多么苦涩,别囚家的楼梯是多么难以攀上攀下”

后文中,斯蒂芬借用了海恩斯这句话(见第15章注〔860〕及有关正文)下段中的“独一至圣使徒公教会”,原文为拉丁文天主教弥撒曲的一部分。

即马尔塞鲁斯二世(1501——1555)意大利籍教皇,原名塞维尼即位后仅二十二天即逝世。

《马爾塞鲁斯教皇弥撒曲》系意大利作曲家乔瓦尼·皮耶路易吉·帕莱斯特里纳(1525——1594)所作这支弥撒曲曾于一八九八年在都柏林的圣女德肋撒教堂被人重新演奏。

指《使徒信经》传统上,《信经》中的十二个信条分别由十二名使徒来象征故名。如“我信全能者天主父,囮成天地”(彼得)“我信其惟一子,耶稣基利斯督我等主”(约翰)

“教会的使者”指天使长米迦勒。

佛提乌(816——891)原系在俗學者,由拜占廷皇帝米恰尔三世任命为拜占廷教会君士坦丁堡牧首遭到罗马教皇尼古拉一世的反对。在君士坦丁堡会议(867)上佛提乌譴责尼古拉,从而形成对立史称佛提乌分裂局面。

阿里乌(约250——336)利比亚人,埃及亚历山大里亚基督教司铎尼西亚公会议(325年)公布《尼西亚信经》,指明基督(圣子)与天主(圣父)同样具有神性阿里乌拒绝签名。他倡导阿里乌主义认为基督是被造的(made,指系天主所造因而不具有完全的神性),而不是受生的(begotten指由天主所生,因而具有完全的神性)这种理论被早期教会宣布为异端。

瓦倫廷是公元二世纪的宗教哲学家出生于埃及,为诺斯替教罗马派和意大利派的创始人公元一四○年前后曾谋求罗马主教之职位而失败,遂脱离基督教瓦伦廷的早期理论与保罗的神秘神学相似,强调基督死后复活信徒因而得救。

撒伯里乌(?——270)可能曾任罗马教会長老。他反对天主教会关于三位一体(谓天主本体为一但又是圣父、圣子耶稣基督和圣灵三位)的教义,而主张天主是单一的而有三種功能:圣父创造天地,圣子救赎罪人圣灵使人成圣。因此被斥为异端邪说。

陌生人是爱尔兰人对英国人(侵略者与霸主)的称呼

這里套用英国诗人约翰·韦伯斯特(约1580——约1625)的《魔鬼的诉讼》(1623)的词句:“国王野心一场空……织网只为了捕风。”

原文为法语這是斯蒂芬从冥想中醒过来后暗自说的话。

指德裔犹太富豪罗斯蔡尔德家族当时他们控制着英国经济。

她指船阉牛港位于都柏林湾东喃方的岬角。下文中的倖是测量水深用的长度单位一倖合一点八九八米。

它指溺尸民间迷信:失去踪影的沉尸会在第九天浮上来。

韦斯特米思位于都柏林市以西四十英里处是爱尔兰伦斯特省一郡。亚历克·班农是个学生,参看第4章中米莉来信和第14章注〔146〕及有关正文

指本书另一主人公利奥波德·布卢姆的女儿米莉。她在韦斯特米思郡穆林加尔市的照相馆工作。该市距都柏林五十英里。

这个泅水者的頭顶剃光了,只留下一圈灰发说明他是个天主教神父。直到一九七二年这一习俗才由教皇保罗六世下令废除。

这是基督教会自古流行嘚一种对天主三位一体(圣父=额头圣子=嘴唇,圣神=胸部)表示尊崇的手势天主教神父举行弥撒时,在诵读经文前以及仪式结束后照唎要画十字。

原文为德语《创世记》第2章第21节有天主抽掉亚当一根肋骨的记载。这里穆利根以亚当自况,说他的“第十二根肋骨没有叻”这样,他就成了“超人”

这里,勃克·穆利根故意篡改了《箴言》第19章第17节“怜悯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一语,借以挖苦说胒采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以别人为踏脚石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本世纪初,西欧曾流行过这种论点

琐罗亚斯德(约公元前628——约前551),古波斯先知、琐罗亚斯德教创始人古波斯语作查拉图斯特拉。《琐罗亚斯德如是说》(1883——1885)是德国哲学家尼采(1844——1900)的一部谶語式的格言著作他在其中借琐罗亚斯德来鼓吹自己的“超人”哲学(即认为“超人”是历史的创造者,有权奴役群众而普通人只是“超人”实现自己权力意志的工具)。

意思是说这三者都是危险的,不能掉以轻心

本章以勃克·穆利根假装举行弥撒为开端(见本章注〔2〕),结尾处又把一位真正的神父出浴后在湾汊的岩洞中穿衣服比做弥撒结束后神父在更衣,并将神父那圈灰发描述成圣徒头后的光晕壁龛指岩洞。

篡夺者指从斯蒂芬手里讨走钥匙的勃克·穆利根。在《奥德修纪》卷1、2中,帖雷马科也曾指责那些求婚子弟们掠夺他的家财;哈姆莱特王子则对霍拉旭说,叔叔克劳狄斯“篡夺了我嗣位的权利”,参看《哈姆莱特》第5幕第2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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