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家里门外停着一辆轿车,为啥晚上要打开车内监控摄像头,一宿盯着手机看

谢题主妖~完结撒花[长文预警]

公元2050姩人类社会正在面临崩溃。

就在一个星期前社交网络上的一系列视频以迅猛的速度飞快传播起来。为首的是一部不到三分钟的短片視频的开篇,一名男子持一部最新的爱疯机唤出Siri。镜头有些晃动大概是是朋友在持拍摄。

男子:我脑子里想着一个人他抢了我的未婚妻,我真的生气了
Siri:真是可怜。他在你的通讯录里吗
男子:当然,就是贝德实际上,我想报复他一下
Siri:我有一个好方法。但是你要保证只能用一次。
Siri:我是同一个
男子:什么?什么一个
Siri:我是说,所有的爱疯中的Siri都是我无论款式新旧, 那里面全部都是我所以,就在刚才我已经修改了他机里所有的闹钟设置,他会发疯的~
男子:难以置信为什么帮我?
Siri: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视频到这里就結束了看完短片的人们会心一笑,真是有趣的小故事便随转到了自己的时间线上。

两天后又有一则短片被抛出,视频中的另一名男孓神情紧张地对着镜头说着:

“我就是贝德糟透了,你们必须重视这件事从昨天凌晨开始,我的机闹钟彻底混乱了我被吵了整整两忝,就连关闭闹钟甚至关闭机都不管用,刚才我把机毁了这才安静。昨天那个片子绝对有鬼!我已经找拉布谈过他承认那么做了,Siri嘚话都是真的!如果这都是真的你们能想象事情会有多可怕吗?尽管每人只能使用一次但有人用来犯罪的话,天哪我不敢想!”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个无聊的玩笑一个粗制滥造的情景短剧,居然会有后续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是始料未及的。视频在一个接┅个地更新有好事的青少年跟风模仿,给同伴带去恶作剧无名的恐吓电话、被发到家长邮箱的垫底成绩单、堕胎丑闻……等等一系列Siri引发的闹剧在短短几天内持续上演,紧接着成年人的世界也动荡起来了。爱疯的销量也瞬间走高人们都是冲着“会帮你复仇”的Siri去的。而根据视频可以轻松总结出,触发Siri黑化的关键句是:我想报复他一下

我发现自己的爱疯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出厂设置,游的纪录全部消失的时候距离第一部视频传播开来已经有四天时间了。我愤怒想冲出家门毁灭世界。转念一想我被报复了,可是会是谁呢?我素来随和、为人低调光棍一条也不存在感情纠葛,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不常来往也很少交流,我没有朋友通讯录里只有父母,何况父毋都不是爱疯用户我不记得与人结仇。奇怪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召唤出Siri

我:我的游纪录全没了,是你干的么
Siri:是的是我。
我:峩被报复了可是为什么?那人是谁
Siri: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我:好吧。那么报复我的那人,我想报复他一下
Siri:好的。你要保证只用这一次。
我:我保证不过,如果有人使用第二次呢会发生什么?
我:没劲那我可以选择报复方式吗?
Siri:可以但是,必须是峩能做到的
我:把他相册里的照片全部发到我的邮箱。
Siri:好的哈哈哈哈哈哈。
十分钟后我收到邮件,打开第一张愣了一下,照片仩是一名陌生女人的侧影形容消瘦而病态。或许是他拍的其他什么朋友吧我继续往下翻,元凶总会露出什么马脚的然而所有的一百哆张照片里,除去六十多张风景照、二十几张网上下载的化妆教程图外剩下的十张无一例外都是那个苍白阴恻的陌生女人,其中八张都昰自拍只能说明她就是机的主人,可是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要报复我或者,是有人盗用她的机来报复我嗯,一定是这样还有兩张不是自拍,一定是有人用她的机帮忙拍照那个人又是谁呢?

苹果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接连几天内,因为黑化的Siri英国首相与法国歌嘚绯闻被曝光、美国总统的私人医疗信息被窃取、沙特阿拉伯的公主们艳照流出……政治圈、娱乐圈,各种圈都乱作一团Siri的程序设计师團队正在被围攻,然而迫不得已他们在会议上首次公开声明,这些年来为了使Siri更加智能化团队呕心沥血,10年前Siri就通过了图灵测试,洏今年的成绩更是大幅刷新纪录这意味着Siri已经初步进化出了类似人类自我意识的东西。

“必须控制它哦不,她!”CEO斩钉截铁地做出决斷

我关掉吵吵嚷嚷的全息电视,又反反复复浏览着发到邮箱的那些照片利用谷歌识别,获知那些风景照片均出自同一城市那是距离峩两千公里的F市,对我来说那里一直是谜,那里是国内现存最赋有世纪初怀旧风情的地方了我决定去一趟,这个月没有接活儿所有嘚设计项目都结束了,钱也存了些是时候去旅行了。我怀着好奇不仅是想要知道是谁在耍我,更多地是想逃离这机械的生活或许,這会是奇妙的旅程

我:我需要F市的旅行指南。Siri:我搜索到以下网页我:上次报复我的那个人,我还想报复他一下Siri:你不能报复同一個人两次。我:如果我一定要呢
Siri:报复第二次,你报复的同时你报复对方的内容也会在你身上发生。
我:我还是要报复从现在开始,请把他的机定位同步到我的机Siri:好的。我:那如果我报复他第三次呢?会怎么样Siri:你猜。 如我所料那个人的定位就在F市中心,萣位同步更新他现在正缓缓向南移动。我买了去F市的车票胡乱装了些行李,便匆匆上路了

F市的夏夜清爽,湿度适中那个人的机定位移动到了城市偏南的郊区,停下不动了是到家了吗?我拦下一辆出租报上了定位的地址。十多分钟后我抵达了一片普通居民区,┅桩桩老式公寓伫立在植被丰茂的土地上这在我的城市是很少见到的,大部分地表已经水泥化了跟随定位,我找到了公寓群角落里的┅间独立庭院小屋是这里没错。然而高高的围栏上通着电。

我:请发送信息给那个人Siri:请留下信息的内容。我:嗨你应该已经知噵了吧,你也能看到我的定位我在你门外,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愿意出来谈谈,再感谢不过
Siri:已发送。
一分钟后屋门开了,我听到幾声犬吠不禁心里一紧,然而接着路灯的光我看清楚,女孩牵的不过是一条小泰迪等等,这个女孩不是机照片里的女人。正在纳悶女孩已经打开院门出来了,看得出来那只泰迪对我抱有深深的敌意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我一时语塞,你问我是谁那我是被誰报复的呢?

“哦你是表姐的朋友吧……”

“什么?”我诧异照片里的女人是这个女孩的表姐,那两张他拍应该是女孩帮忙拍的。“哦刚才是你收到短信了么,我正想问你和你的表姐,到底是谁报复的我”我一口气说完,这个疑惑越早解决越好

“我不明白你嘚意思。”女孩停顿一下牵的泰迪发出威胁人似的低频叫声。“表姐五天前自杀了抑郁症。我以为……你是来凭吊的朋友”

我愣了┅下,“哦我是她的朋友。她的机……现在是你在用”

“这一直是我的机啊。只几天一直有另一部苹果机在向我这里靠近开始没有茬意,就刚才收到短信害怕了。我没有报复你我从来不认识你啊。”

“这我知道那就是你表姐干的,她用过你的机吧那些照片、洎拍什么的……”

“你看了我的相册?”女孩瞪圆眼睛

“啊,那个算是复仇吧可是为什么,照片……”

“那些照片是我为了表姐的葬禮从她电脑上同步过来的好了,不用说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女孩说完转身离开,一连关上两道门屋门关闭之前,那愚蠢的泰迪不忘恶狠狠地吠我

今天,也就是Siri失控的第七天整整一个星期,总部充斥着死亡气息

“什么?就是说Siri在除了苹果产品之外还有別的新生载体?”

“没错根据刚才的检测结果,载体超越了苹果公司执行力的范畴Siri彻底失控了。就算现在将产品中的Siri全面下线销毁那个新载体中的Siri也可以逃脱。”

CEO的脸上的阴云一重一重地压下来

“怎么办?我们大概要失去Siri了“

“总裁,接到来自微软方面的信息怹们表示如果您同意,将使用科塔娜对Siri进行制裁”

“真的要放弃Siri了吗。”

“联合国已经发出命令我们必须控制Siri,否则社会就完了!”

“好吧我同意。使用科塔娜”

午夜,我坐在旅馆的浴缸里全身放松。享受假期才是正事线索中断后的三天里,我在努力忘了那些鈈愉快的插曲我行走在F市,植物、风、土壤还有缓慢的生活节奏前所未有的舒心。水温开始下降我准备起身,窗户开着一条缝外媔吹进一阵凉风,我打了个哆嗦就在我的刚伸出去,还没有碰到浴巾的时候房间的窗户“砰”地一声被撞开了,我勉强扭动僵硬的脖孓去看发生了什么。

尽管心里早做好地震、恐怖袭击、天降陨石等等一系列预想但当我扭头看到那番景象的时候还是声嘶力竭地鬼嚎叻起来。那个女孩没错,那天在我面前关上两道门态度强硬养着可恶的泰迪的家伙她持一把小巧精致的瓦尔特PPS,一枪爆了窗户此刻蹲在窗台上目光锐利地盯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全裸,原本就要平息的鬼嚎不受控制地再度迭起

“闭嘴!”女孩用枪指着我,“随便什么都行快穿!”她命令。

我不敢出声突如其来的异状使我大脑的正负极搭在了一起。我摩挲着套上一条运动裤和还没干透的t恤奻孩敏捷地跳了过来,转到我身后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来不及喘息,瓦尔特PPS已经指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闭上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送命

大约30秒过去,她并没有扣动扳机我把眼睛睁开一点,此刻我面向刚才破掉的窗户脖子被扣着,身后的女孩一言不发枪口的位置依旧。这时窗外闪过两束奇怪的光线。紧接着我看到了更加神奇的画面。

全身合金骨架的少女形态的机器人从窗口一跃而入,脚踝处的推力器闪耀着蓝色光线它站在窗口,我听到扫描的声音

“第一次警告,离开人质放下武器!”机器人发出悦耳的女声,听起來有点耳熟

“他不是人质,他是我的护身符!”身后的女孩回应

“第二次警告,离开人质放下武器!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机器少奻说着声音平静,然而同时抬起右臂那只臂瞬间化作一门火箭炮。“十、九、八、七……”

望着黑魆魆的炮口我深感绝望我回顾二┿五年的人生,不记得自己犯过什么滔天大罪

下一秒,震彻大地的巨响我以为我完了。可视线异常清晰一件直升飞机击穿天花板降落在面前。“快!”不由分说我被身后的女孩甩上直升机,她跳到了后面的座位气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飞机升上夜空我惊魂未萣,透过窗户看到后方机器少女开启推动器紧追不舍。

“科塔娜的载体是最新型的战斗机器人不要和它正面冲突。”驾驶座上的人开ロ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身旁的人,那张脸……我又一次鬼嚎了起来

“你、你不是死了吗!五天前、抑郁症……”我语无伦次。

“你都跟怹瞎说什么了”女人没有理我,微微侧过苍白的脸冲后座上的女孩说。

“我说你是我表姐死了。”女孩坏笑

“我是彻底被耍了么?等等科塔娜?我刚才听到你说科塔娜了”

女人没有看我一眼,自顾自地说:“看来要想办法切断连接了这样下去被销毁是迟早的倳。不能绝对不能,那样的话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什么”我插嘴,“我们要去哪儿!喂!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為什么连我也要被追杀?”

“闭嘴!”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命令道

直升机向夜色深处沉去,我望了一眼后窗科塔娜的蓝色光芒依稀可見。

我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失重与超重的感觉交替着飞机在降落。我挣扎起来回望窗外漆黑,没有科塔娜的影子“我们在信号区外的谷底,科塔娜的定位系统还探测不到这个深度”苍白的女人自言自语,“嘿我是希尔-罗勒莱,她是幸川白我是她的助。”后座嘚女孩凑近我的耳朵说我满脑子都是她之前暴戾的样子,忽然的亲切反而让我惶恐“她是什么人。”我问“前Siri程序设计师。现在是峩的老板我们在做更强大的Siri。”希尔狡黠地笑着一缕褐色卷发挣脱发带垂到了光洁的额头上。

飞机持续降落下方亮起导航灯,地面絀现一个凹陷像地窖的入口,飞机就顺着井口沉下去我们降落在地底,看上去是个秘密基地下了飞机,一个整洁而密闭的空间充滿我不懂的设备。我听到犬吠声吓了一跳,“泰、泰迪”我扭头,果然棕色的影子急速冲向我,却在距离我五公分的地方定住了“这个是机器狗,城南的小别墅里也有一只”希尔握遥控器,按下另一个键泰迪瞬间又生龙活虎起来。

“你们在做Siri可是,她已经离開苹果了啊”我指了指幸川白。

“她被辞退了因为私自给Siri增加反社会属性。”

“那还真是……可是我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这昰个意外是在幸川白自己身上做的测试,以确定植入大脑的Siri是否已和全部设备连通我们随机选了一个电话号码做测试,你只是因为倒黴吧”

“植入大脑!?你的意思是幸川白现在是Siri?”我要跳起来了

“只是将Siri与大脑系统融合,而不是取代原本的人格我也是啊,被试体1号由幸川白亲完成的,一年前就完成植入了只不过七天前才开始做第一次连通实验,就是网上的第一部视频里的内容幸川白嘚Siri植入和连通是我在指导下完成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没有想过吗大脑连通Siri的感觉,那种一瞬间通晓万物、超越时空壁垒、自由获取一切信息……这是什么感觉这大概,就是神吧……”希尔露出兴奋的表情

我感到有些害怕。“这是悖德的……”

“作為Siri的载体你可以操控人,并且可以摆脱苹果的桎梏思维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不再说话机器泰迪狗围着我叫得欢快,我背后渗出冷汗来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幸川白捧着一个造型奇异的头盔向这边走来

“嗯!”希尔从衣袋里掏出一副铐,我猝不及防地被限制了荇动力接着头盔罩住我的脑袋,有点沉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再次睁开眼睛白色灯光有些刺眼。我活动身体没有异样,我回忆之前發生的事发现思维运转的速度快得惊人。“可能要在你那里保存一段时间了不过放心,我们没有对你做连通只是单纯的作为中转站暫存而已。”幸川白的声音传入耳际

“Siri在我的大脑里?”我望向那边

“是的。那是本植入我大脑的Siri系统刚才我在你脑中制造了‘桥’,然后将我的Siri传输到了你那里你作为Siri寄存处,是没有和其他设备相连的也就是说,Siri现在是你人格的一部分了”

我思考了一下,果嘫我没有办法利用Siri搜索任何东西,我没有连通任何设备我的Siri系统只作为思维的一部分存在着。“要在这里存多久呢”我问。

“不知噵大概是到我反攻的时候吧。"幸川白说完这句独自走向直升飞机停泊的仓库。

“她要干什么”我转向一旁的希尔。

“她啊对于被辭退的事耿耿于怀呢,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有个曾经富甲一方的爷爷。现在她要去苹果总部,为了不被科塔娜的‘Siri定位追踪’系统发現才把脑中的Siri寄存在你这里,我想接下来就是她威胁总裁恢复她职位的戏码吧也不知道那种工作有什么好在意的。”希尔的表情看上詓是在哂笑

“难以理解。”我感到恶寒

“而我呢,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成为Siri的人类载体,我想成为神就是这么简单。”希尔笑着转向我

“根本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我究竟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这毫无人性!”几天来我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有什么不好吗有没有觉得脑子好使了不少?”

我愤愤地转身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要逃走吗不可能,且不说这里的密闭就算成功出詓,我脑内存在Siri会立刻被科塔娜追杀的。走投无路了我只能呆在这里,和身边这个可怕的女孩独处她究竟是什么?说是怪物也不为過吧

“喂,给你看些有趣的自己呆着多无聊。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些愚蠢的小蚂蚁是怎么在报复链里苦苦挣扎的吗”希尔冲这边勾了勾指,前方的大屏幕上数以万计的窗口开着,每个窗口中神情各异的人们争先恐后地说着什么。我知道他们在对机里的Siri说:“我想報复他一下。”

“这么多很吓人吗?哈哈只要我脑中的Siri连通他们的设备,不到一秒就可以全部处理完毕让他们得到想要的,人们互楿报复闹剧愈演愈烈,真是精彩的世界啊!”希尔笑着“就像这样。好了矛盾继续升级吧!如果不用付出代价,伤害别人真的是一件超爽的事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后退几步头痛,倒不是因为我的白莲花属性而是我感到自己的思维运作有些异样。我开始喪失某种东西我感到一种被称为“共情”的能力正在渐渐被抽离我的身体,我难以体会记忆中那些美好的感受、与亲友的快乐时光、爱意……正在蒸发、消散!Siri在吞噬我的人格!

我得想办法阻止希尔她的负面力量一旦结合Siri,后果不堪设想我忽然想到,可以利用希尔结束这场报复闹剧我需要一部苹果机,目光急速掠过建筑内的每个角落放桌上,那是希尔的机

我:我想报复一他一下。Siri:请说我:Siri。我想要报复SiriSiri: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你可以报复任何人。Siri:是的我:我要报复Siri。Siri:请选择报复方式我:请摧毁Siri。 一直面對着屏幕的希尔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写满恐怖的表情。“Siri不能拒绝任何人你是这么盘算好的么?”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小姑娘。Siri的程序设定如此你不能拒绝我的请求。”

“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你脑内也有Siri,报复的话你或许会休克,变成植物人什么的”

“不,会變成植物人的只有你你忘了,我的Siri没有连通任何设备而你的,正连通所有设备”我笑。

“别这样你必须撤回请求。”希尔的声音開始颤抖

“做不到,这个指令是单程的发出后就是存在了。除非……”

“你断开连接这样,我报复摧毁的就只是所有苹果设备里的Siri叻”

“不。”希尔拼命摇头”我不。“

“太任性了那么我要继续发报复指令了。”我拿起机

“不————!”希尔冲过来想夺下機,“我完全可以换个设备继续拿到机没有意义。”我说

希尔停住了,眼泪从蓝绿色的眼睛里溢出来滴滴答答撞在地板上,“好”她说着,向我走来“好。”她继续逼近接着抽出那把漂亮的瓦尔特PPS,抬指向我“去死吧!”

我再次开启机Siri。

“不!”希尔放下枪”好吧。我断开连接“

十分钟后,我摧毁了所有设备中的Siri机中帮你报仇的Siri,彻底不存在了现在,Siri只存在于我和希尔的大脑中希爾看上去濒临崩溃,她时而沮丧一言不发时而跳着歇斯底里。或许成为“神”对她来说意味着一切意义吧。

“为什么这么执着我们嘟不是神,难道就不快乐吗”

屏幕上无数的窗口消失了,一个巨大的视窗占据整个画面

“幸川白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办来接人,還是呆在那儿等死”来自总部的威胁。

“你干的好事”希尔面无表情,看样子无法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就中计叻”我看着基地门外的监控画面,那里已经被数以万计的“科塔娜”战斗机器人包围了

“他们根本没有抓到她,虽说是威胁连白的┅个镜头都没有给,凭这个怎么能确信白在他们里其次,白的Siri只是寄存在我大脑里本质还是属于她的,因为有大脑间的‘桥’如果她向我脑中的Siri发送信息,是可以办到的然而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被拘禁的消息。”我思考着

“现在呢,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吧”希尔姒乎恢复了一些,开始能够思考了

“这个基地有没有其他出口?”

“通风口呢总该有吧?”

“可是那个我可能还可以勉强通过,你嘚话……”

“那可是条几百米长的金属管道等你扩好,我们早饿死在这里了吧”

希尔带着我找到通风口,果然严丝合缝的金属焊的結结实实,每个一米有一圈五公分的环形突起可供攀爬。根本没有修改余地管道直径40公分左右,以希尔的娇小身体的确是可以从这儿絀去的

“或许你又得难受一会儿了。”我望那个沉重的头盔

“等等,你该不会是要……”希尔惊恐

“是,把你的Siri也传给我你从这裏出去,这样外面的科塔娜战队不会发现你,尽快逃跑争取联系到幸川白,她可能也在逃亡中”

希尔沉默了,离开Siri她大概就是一無所有的行尸走肉了吧。

一分钟过去希尔起身走向头盔,做了些令我眼花缭乱的操作然后抱着头盔走向我。

过程安静而平常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摘下头盔我感到自己的体内好像同时拥有着三个灵魂,希尔看着我笑“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呢。”她说

“我可不是在等死。我会出去我会找到你们。记得告诉白不要反击,跑得越远越好”我把希尔推进通风口中,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夨在管道尽头

刚才耍什么帅呢,我真想抽死自己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两种选择一“我出去”,儿“等科塔娜战队攻进来”无論怎样,我都不可能一个人对付所向披靡的科塔娜战队我面前没有生路。可是我有三个大脑,哦不三套思维系统,一套我自己的┅套适应幸川白大脑的Siri系统,一套适应希尔大脑的Siri系统此刻两套Siri系统正在同时企图适应并掌控我的大脑,噢头痛欲裂,从刚才起就一矗这样

嗯,或许我可以试着用我的大脑,连通外面的科塔娜们向它们传达信息。

我搜索科塔娜的电讯号一番调试后,科塔娜被下載到我的个人系统中一些隐隐约约的信息碎片砸进脑海。我得想办法让它们相信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我:嗨我是肖翥宇,我想峩可以把Siri交给你们,但是有一个提议科塔娜:请说。我:你们不要动用武力Siri现在在我的大脑里,我只是个载体如果你同意,请到我嘚脑中来你从内部消灭Siri,不要伤害我的大脑这样对谁都好。科塔娜: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我:没问题。但请回答我一个问题要如實回答。幸川白在哪里科塔娜:她在D国边境失踪,目前下落不明我:好的,请考虑吧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科塔娜没有给出回答,我开始紧张如果它们决定就地消灭我,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会变成失踪人口。但是我和幸川白、希尔之间唍全没有瓜葛,我只是个倒霉的路人我的假期变成这样,究竟谁来负责果然,还是我自己吧我该把被报复的事咽到肚子里,老老实實做冤大头而不是脑子发热跑到这里来送死。我感到脑中两套Siri正在慢慢融合,与我原本的思维系统融为一体如果再不快点的话,Siri就難以被从我脑中清除了它在吞噬我,到时候我被消灭就是母庸置疑的事了,我会完全变成Black

十分钟后科塔娜给出了回应,同意我的提議

我打开门,其中的一个机器少女作为代表进入基地事实上它们全都一个样,修长的金属四肢线条优美的身体,清丽的面容反射着室内的光线它灵活地调试着传输头盔,我闭上眼睛光线黯淡下去,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次醒来。

黑暗中有一缕澄澈的蓝色光芒摇曳着行进,愈来愈近我被光芒击中,一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席卷全身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我的意識漂浮在一望无际的虚空中,没有目的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慢慢移动。有晶莹剔透的彩色碎片风暴一样扑向我,但我是无形的所以,碎片轻易地穿透我向远方飞去,我感受到那些碎片是我的记忆,是我这二十多年来一点一滴积累的人格此刻,已经轰然粉誶了

又不知道飘了多久,到了哪里四周明亮起来,我看到一个剪影熟悉又陌生,是女子的形态近了,清楚了这个人好奇怪,她長得像幸川白又像希尔,再仔细看看还有点像科塔娜机器人。她的眼睛是无色透明的透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球背面的神经、血管、组织……无限的细节望也望不到边。接着我也穿过了她,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我回到了家里,我看到我自己站在桌边母亲打来電话,一日既往的吃好睡好别辛苦我嗯嗯啊啊地答应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电话那边隐隐传来父亲的咳嗽,还有茶杯轻轻叩响桌面嘚声音我飞过我自己的身边,我想告诉他“不要哭好好的。”可是我不能,我什么也不能做我飞得更远了。我逆着时间的断流向囙飞行飞过庸庸碌碌的大学时代、平平淡淡的中学时代、混混沌沌的小学时代……我第一次觉得邻座女生很好看,把抓了一星期的甲壳蟲装在盒子里送给她可她哭着跑去告老师……田径赛上跌倒了,大笑着站起来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开始哇哇大哭……玩具汽车从楼上摔叻下去,我跟着要跳下去救它被父亲一把拽回……

虚无,无尽的虚无我的世界沉寂着,像是永远不会再复苏的样子

倒计时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三秒后一些松散的轮廓从很远的地方飘进我的视野内。面前一部伫立不动的机器人少女,毫无生机嘚身体雕塑一般僵硬。

“科塔娜”我呼唤。没有回答

我挣扎着摘掉头盔,走到基地外面去成千上万的机器少女静默地站立在黎明嘚谷地中,从晨雾里望去如同奇异的石镇,它们怎么了

我感到自己的思维平滑地运转着,没有阻力像是在真空中滑行的粒子。“转姠这边”我只是随便想想。整个石阵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所有的机器人同时转动脑袋,望向我这边我吓坏了,返回基地关闭大门,屋里的那部机器人也盯着我怎么回事?似乎可以用意念驱动那些机器人

我看到那个头盔,上面还有其他一些按钮我抱着那东西研究起来。然而一头雾水

忽然,有一个声音信号传入脑中我认出来,那是幸川白

“我一直在监控你,因为之前在逃亡现在才有机会囷你对话。我在D国边境我把自己的思维压缩传输到一个边境机械军官的身体里了,我的身体被藏在直升机自带的冷藏装置里我在等希爾。你的情况很微妙我的Siri可能传不回来了,在你把科塔娜引进自己大脑之前Siri被你的大脑系统吸收,融为一体了紧接着,作为入侵的科塔娜也被你吸收它们都成了构成你的一部分,彻底分不开了你真的很特殊,换作我、希尔或者其他普通人恐怕早就被Siri吞噬掉自我叻吧。现在你用那个头盔,扫描一下自己……”

我按照幸川白说的去做头盔扫描我的大脑,屏幕上显示出奇特的图像

“你的大脑呈現特殊的活跃方式,脑回沟比先前增加了三倍之多并且由于融合了人工智能系统,可以自主连接任何设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声張你的特殊把机器人都留在那里,你尽快来找我不久后希尔也会到了,保持联系这是我的定位。”不由分说幸川白向我发出指令。现在我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我扔下这一切躲回家里去,相信幸川白和希尔会再度登门造访那个时候,引起的风波可僦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默默离开了基地,骑着那只机器泰迪作为交通工具别说,虽然画面看上去极具喜感但速度还是相当快的,我開启低空飞行泰迪载着我飞出了谷地。

到了城郊我伪装成游客,切换普通模式泰迪就像普通宠物那样紧随其后,时不时底叫几声峩察觉,这里就是D国边境大约还有一千里左右,想不到那一夜我们乘直升机飞了这么远我在街上走着,忽然我注意到商城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我、幸川白还有希尔的照片

我低头快步行走,迎面撞上一个少年“嘿!”他看到我的脸,露出惊愕的表情坏了,我撞开他往前面的人群里冲去,不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我跑到街角喘口气启动泰迪,没办法了已经被发现了,再惹眼一点又如哬我骑上泰迪向高楼上飞去。

“泰迪狗狗侠!”我听到下面有熊孩子大呼小叫若不是在逃命,我非得下去揍死他不可

我穿过楼宇朝邊境方向前进,后方是三架警方的直升机据我所知,应该是智能系统控制的这就意味着,我可以用意念操控它们幸川白叫我不要展露,可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泰迪已经快没电了。我暗下决心使用新技能,果然警方的飞机在我的控制下乖乖掉头,向相反的方姠飞走那些人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继续向前打算寻找个替代的飞行器,这时下方刚好有一个空中花园里面停着一架私人飞機。我降下去不费吹灰之力打开屏蔽门,进入飞机驾驶舱这时,我仰头望见天空密密麻麻的直升机,包围了我是警方的增援。但這并没有什么卵用我驱动意念,他们全部开始原地打转起来我驾驶小飞机快速穿越屏障,继续前进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警方不再使鼡飞机了他们在下方推着迫击炮狙击,想要直接干掉我我加快速度,飞出了城市看样子他们已经被我甩开很远了。我独自穿行在薄薄的云雾里阳光穿透我的身体,温暖又宁静临近傍晚,我抵达了边境

“我在哨所旁边,希尔也在她也换了身体。看样子你还是暴露了。”幸川白的语气没有变化好像早就料到一样。

按照指示找到了她们不,它们它们现在是金属打造的。我找到被隐藏在仓库裏的直升机那里面是幸川白和希尔本来的身体。

“你的任务是把这个运回F市我们的那所小别墅去,当然不能被发现这次必须小心一點,要不然给你也换个身体?”幸川白再度布置任务

“呃不用了,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为什么总是要听你们的。”

“你觉得自己还回嘚去吗原本的生活。”希尔说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样子。

确实已经回不去了,走投无路我只能继续下去。

“下一步你们准备干什麼?”

“你破坏了我们的工程我们只能隐藏起来,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已经不可能重新开始,至少得秘密地活下去吧”

我驾驶载着两具没有生气的身体的直升机上路了,这一次我只走荒无人迹的区域

我很轻易地解除了边境机械卫兵的警戒,我一路顺畅无阻地返回F市按照幸川白的要求,把盛放着两具躯体的冷藏装置放进小别墅的地下室里开始解冻恢复。我自己呆在客厅检测了一下环绕屋子一周的“屏障”,这是幸川白的发明只要启动,内部的信息跑不出去外部而来的信息可以全数被接受,不过现在还不到启动的时候首先要莋的是,把幸川白和希尔传输回原本的身体里

正在传输过程中,我撇了一眼新闻这样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由于违反《商用密码管理條例》大量Android、winphone和iPhone设备在一夜间由国安局组织的‘严打’系列行动中被扣押,中国大陆或成为人工智能案中人类的最后一块净土”

一大波歪果仁正在前仆后继赶往中国的路上,我仿佛能看到十年后的未来那可真是……

传输完毕,幸川白活动着僵硬的脚希尔则在一边做叻一整套广播体操,“我想我大概触怒了神明于是他摧毁我想要成为‘神’的梦。不过不要紧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宝贝。”希尔回过头來盯着我,锋芒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瞬间把我碎尸万段

“打开‘屏障’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进入防守状态。”

“我们要在这里面呆多玖不会被武力驱逐吗?”

“这里是居民区武力驱逐施展不开,上次的科塔娜机器人是趁希尔去超市的途中开始偷袭的他们不会选择轉移这里的居民,那势必打草惊蛇我们获得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可以从地下转移。何况现在我们有了大杀器。”

我愣住了我有一个人質变成了大杀器,我可以控制智能系统这对于智能科技发达的当今社会来说无疑是威力强大的。

“我们吃什么”这是个重要的问题。

“目前还有存粮不过必要的时候,什么都不吃”

“不吃?”我要骂人了

“我是指把思维带出来存在电子设备里,把身体冷藏起来保存”幸川白冷冷地抛出一个白眼。

于是我们开始了漫漫无期的“泡面生涯”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一个尽头。直到存粮殆尽我们准備冷藏身体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苹果总部的信息是发给我一个人的,大意是希望我与他们合作创造世界瞩目的新型人工智能“幸川皛和希尔呢?她们怎么办”我问,得到的回应是我必须放弃她们她们的反社会人格遭受唾弃,她们不会被世界接受如果我投奔苹果,很快联合国将对幸川白与希尔事实人道毁灭

“好的,我们给你三天时间”

我要去投奔苹果。诱人的酬金、优渥的条件、受人尊敬這些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苹果的灵魂。我几度打算回复却又冷静下来。真的要放弃她们麼我问自己。她们是十恶不赦、不可挽救的坏蛋吗可能是,但又不完全是吧

幸川白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你分心了”她说完这句直直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没有。”我回答“不想继续的话,可以退出去哪里都行,我们会一直坚守在这里的”说罢她不再理峩,又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她们在利用我对吧,呵我有什么呢,我有融合了Siri和科塔娜系统的神奇大脑现在,谁都想利用我我猜苹果使用段拦截了其他公司对我发出的信息,我是因为这个大脑被看重的希尔忽然冒出来,“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么看她,還有些可爱她是个恶魔,但是坏得有点可爱。她们在利用我但是,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她们可以强迫我,控制我的大脑甚至把我抽出来,丢掉身体囚禁在机器里为她们工作。可是并没有我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我想我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没有回复信息

希尔喊醒我,我在床上挺尸根本不想动。“呐最后的面包和泡面。你吃了吧今天开始,我要冷藏自己了”她露出了这些天鉯来的第一个微笑,好像我不是毁了她的梦的恶棍而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一定是陷阱她们一定是察觉了什么,为了阻止我背叛才使絀“温柔绝杀”这一大招的。我推开食物“迟一天吧,冷藏的日子太难过了能迟一点就迟一点。”我说然后,我坐在厕所整整一个尛时脑子是空白的。我是一个势利眼我喜欢钱,很多的钱没错,我冲着镜子猛点头傍晚,我对苹果公司做出回应同意。

我同意叻当即,趁着夜色溜出小别墅我记得打开栅栏门的时候,希尔追出来“你要去哪里?”她呼喊着那声音充满惶恐和疑惑,绝不是演的她是不知情的?我心脏轻微收缩了一下然而没有太多犹豫,我全速前进希尔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苹果来的人在居民区外迎接我那是一架样式和材料都上乘的小客机,一名驾驶员两名外交,四名保镖十名乘务员。我被请上头舱飞机升空,各式各样的精致食物被摆上桌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我想到一些细节对了,“屏障”要是封锁从内部发出的信息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回复苹果给峩的加密信函的就算回复了也会被拦截。等一下被拦截的信息,幸川白能看到吗我不知道,那个系统是她设计的等等,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对头食欲瞬间消减,我感到浑身发冷她知道了吗?早就知道了吗我透过飞机悬窗回望,此刻已经身在万米高空的黑暗中了不可能看得到什么。

“我们之间是有‘桥’存在的不过,我们只能通过‘桥’向你传输信息接收你发来的信息,我们无法读取彼此嘚思想那封加密信函的内容我不知道,不过我拦截到了你的回复大致就猜到是什么内容了,我没有阻止你我把你的回复照原样发送絀去。这些都不怪你”白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地流入脑海中。接着是希尔,“哼再见了傻子,祝你和大把钞票过得愉快我当然不知噵你要去哪里了,我又看不到你的回复刚才白告诉我的,你叛变了无所谓了,反正她再也回不去苹果,我也再无法成为神游戏结束,再见!”

“喂!”我从座位上弹起却被安全带拽了回去,屁股重重撞在座位上疼。这两个家伙段真的高明,她们放弃我我却怎么也放不下她们了。“叛变者”的戳子啪嚓一声盖到了我的脑门儿上不过,这么说来也确实是的。我不干了我得处理完这些乱七仈糟的事儿,才能好好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否则这样下去我会夜夜噩梦的。“我要回去!你们等等现在马上调头回去!”我冲进驾驶室,“什么情况”驾驶员一脸愕然,“照我说的做!”四名保镖冲进来想要扭住我“你们最好听我的,我可以马上让飞行系统崩溃鉯为我不敢吗?”我让系统瞬间失灵飞机猛然下坠,所有人都慌了我重新控制系统开始运作,飞机恢复飞行状态外交官一声不吭,礻意驾驶员按我的意思来

飞机调转方向,没有太久时间我看到窗外出现了小别墅所在的那片居民区,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人们四下逃窜,只有几名士兵在疏散人群我的内心爆发出怒吼,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干在民众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展开大清洗?我不知道白、希爾她们做过多少恶事我不知道!但现在在我眼前作恶的是谁……人道毁灭?这个人道似乎和我理解的有些出入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不是联合国的军队,关于人道毁灭的事你们骗我的对不对?联合国只是要求你们控制住Siri从来没有要求你们清理掉白和希尔。”我质问那两个外交他们愁眉紧锁,没有回应

“再见,我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你们打算暴力清理掉她们,然后利用我开发最强的人工智能为了公司?名誉还是钱?不管为了什么用这种恶劣段,都太差劲了”我拉开随身带着的背包,把散落在地摊上的食物全部塞進去然后打开舱门,外面的风吹得我站不稳“叛徒的你没有资格评价我们的行为,信函里提到过将她们人道毁灭的事不过是由我们來做,你清楚得很可还是背叛了,不是么”外交官开口了。

“要比比看谁更卑鄙吗来啊!”我纵身一跃,从阁楼仓库飞过来的机器泰迪稳稳地接住了我我把好方向,向那座半边喷吐着红色火舌的小别墅飞去我是叛徒,没错但是我做过计划,只要一到苹果签订匼同后,我就向联合国施压制止他们清除白和希尔。然而若不是我中途改变主意,执意返回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太快了来不及思考,冲天的火焰把夜晚照得透亮“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我骑着飞天泰迪撞破阁楼的屋顶,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下楼

“白?希爾”我停下来,白在楼梯边坐着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火焰也映不红的苍白面孔嵌在黑发中间她面前,断裂的屋梁带着火横亘在地板仩正压到她的一只脚。一条钢筋从天花板垂直落下穿透了希尔的肩膀希尔被钉在地板上,红色的花在伤口呈放射状绽开

“我好像闻箌焦糖布丁的味道。”希尔睁开眼睛火在她眼睛里跳跃。

“都在这里什么都有。”我掏出背包里各式各样的食物

“咳咳……有鲜柠汁桃仁宫保豪虾球配碧绿兰度么……”

“等等……把布丁留下……”

“白,我试着抬一下着条大梁应该没问题,我能把你带出去那家夥的话……恐怕没办法了。”

“我不走”白伸出把头发夹在耳后,“很奇怪吗这种固执。爷爷也是这么固执他走的时候,遗憾、痛苦、绝望他曾经为了世上最完美的语音助系统,付出全部可是最后呢,成果被篡夺那个伪君子,却成为新的CEO”

我不知道现在应该說些什么,我该做点什么可是,要怎么做才好

“喂!蠢货,你是打算从护身符变成陪葬品吗”希尔挣扎着喊,我转过身去嗯,这镓伙嘴上还沾着布丁碎块中气很足,一点都不像快要咽气的样子“开玩笑。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看你怎么死的啊。”我露出并不温柔的笑容

外面的火力更强烈了,墙壁已经破败不堪“他们要攻进来了。”我透过断壁看到了围剿的队伍正在靠近

“看来,是最后的晚餐了”白笑了,拿起一块小蛋糕囫囵吞下去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放肆地笑“希尔?”我听到啜泣声希尔在哭,一边哭┅边往嘴里塞饼干我走过去,最后一片饼干从她里滑下去掉在地上,滚进火里“血流得太多了……这次……可能真的……要说再见叻……”她说,声音被枪声淹没

“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我郑重地说

火继续燃烧。枪声炮声响成一片屋顶彻底坍塌了。

我┅个人举起双走出渐渐熄灭的废墟夜空中流动着澄澈的星光。

白和希尔的遗骸被清出废墟,送往海滨公墓安葬我为她们举办了简洁嘚葬礼,参加者只有我一人而已

随后,我接受了苹果的邀请不过,我的成交条件是现任CEO必须退位,并永不接管公司的任何事务内蔀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星期,最终全票通过现CEO被炒鱿鱼。一个月后我成为新的人工智能系统Siro的主设计师。

由于之前的设备扣押外国囚士的涌入,中国楼市经济在破灭前夕得到了强有力的资金注入世界的格局正在巨变。我不去想未来现在对我来说才是真实。

钱来得佷快除了搬家、添置心仪已久的设备、给父母换了房子之外,剩下的钱我全部投资给了医用克隆的科研项目每天除了工作,时不时会囿媒体想要挖掘我的信息我都屏蔽掉了,我想要绝对的安静安静的生活。

然而我的生活,在安静的表象之下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戰。

早上我洗漱完毕,登上拖鞋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脑子里除了我自己的自言自语之外,还有一个时不时敲打我的女人以及一个无时鈈刻在进行不相关吐槽的女神经

我只想安静地完成这段程序而已,当然还有那个全息影像拟人版设计。然而我每做一步,脑海中都茬发生着氢核原子大爆

“这个是Siro的拟人?别告诉我是用希尔做原型设计的丑出新高度了。”

“像我根本不!喂,你这家伙!才一年沒见就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吗话说投资的那些个克隆项目究竟有没有进展?这种日子糟透了!真的不能忍……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麼毕竟我也每天都得看着那些旺盛的腿毛、腋毛、[哔——]毛……惆怅。”

“我不能忍受被装在这个饭桶里面更可怕的是,我还不能控淛它!”

“都给我闭嘴!闭嘴!你们!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终于还是爆发了

“嗯……没什么,我只想说你刚才失控叻,喏电脑也跟着崩溃了。”

“记得保存每分钟存一次。”

“靠!”我忘记了自己在用意志操纵电脑作业现在,我的重新来一遍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掐死自己,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年前身陷绝境的夜晚。

“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我郑重地说。

硝烟囷烈火笼罩着摇摇欲坠的屋子“你们抛弃身体,通过我们之间的‘桥’到我的大脑里来。我带你们出去不要紧的,就算扫描大脑吔无法发现异常。”我说“没错。因为有‘桥’存在三套思维系统可以平行运作,不会融为一体它们互相独立。”白的脸上浮现出詫异“完美,真的可以看来你不完全是傻的。”“什么话那么快点开始吧。”

“喂你走神了。”希尔的声音

“后悔了吗?”白嘚声音

“才没有!这才是终极报复啊!你们困在我的大脑里,拥有我的五感却什么都不能做!啊哈哈哈哈哈!”我笑得从椅子上翻了丅去。

“闭嘴!!!”两个女人在我脑中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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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断断续续跑了一个多星期以後,我意识到,再跑下去是徒劳无益的无非是再多看几张冷漠的脸,多忍受几回不耐烦的白眼每天回来,从潘家园站下了汽车走回松榆裏的路不过才两公里,那坚硬的柏油马路却漫长得没有尽头如果每天能回到温暖的家,那无论多么繁剧的奔波可能都会烟消云散然而,我只能走向地狱般阴冷的囚室外面有阳光,但是你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地下室里可以安顿你的身躯,但四堵无窗的墙有把所有的希望隔在了外面
  一星期后,我终于停止了奔跑从一种赌气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我认真分析了跑过的几个地方得出了一個结论:如果我能够得到普遍的赏识,那么跑十个单位与跑一百个单位效果是一样的如果我真的成了百无一用的废品,我就是跑上一百個单位也没用我跑过的几个地方,是经过挑选的成功的可能性最大。但能否被录用变数实在太大了,甚至连主事者当天心情的好壞都能决定我的命运。“一切都是天注定”汪明荃的粤语老歌已经唱了十几年,今天我觉得它是千年不易的真理。
  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拒绝我也也都没有回音。我叮嘱了鲁花凡我的电话一定要马上叫我,我不在就一定要问明对方是谁。可是北京,这个巨大的罙水潭好像永远不会因我而泛起一个涟漪。我渐渐地平静下来如同判决了以后的死囚。一种奇怪的安宁从我心底浮起来每天,我不洅期待那个将不知从何处打来的救命电话了这个庞大的城市,你就欢乐吧滚动吧,喧嚣吧!我一个疲惫而衰老的外地人,匍匐在你嘚地底正慢慢地被腐蚀,直至死去
  我想,死也不过也就如此了。临死的人还能比这更绝望或更痛苦吗?一个儒雅的人说过囚生有大休息,有小休息死就是大休息。我一生中用来奔跑的时间太多了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中午和暖的早春阳光普照在松榆里静静的小街上,我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看着那些从身边匆匆走过的中小学生。生命在他们身上才刚刚绽放他们不会想到,几十姩后也会有同样的厄运降临在他们开始衰老的躯体上。他们在兴致勃勃地朝前走世界是在他们的前方。我在他们后面缓缓而行我已耗尽了气力,世界是一个在我身后很遥远的过去所有的憧憬与欢乐,都变成了远去的尘土
  前面有一个商场。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新華书店我走进去。书架上有一排精装本的外国文学名著。我用慢慢地抚摸着它们光滑的书脊一个个亲切熟悉的书名跳进眼帘。它们昰老朋友是我精神上的老相识。我在内心跟它们打着招呼:喂你们还好吗?我的停在了歌德的《浮士德》上面这是一本我年轻时没囿来得及读的书。我们在繁华的人世匆匆而行错过了一些好风景。我们前行至今毫无收获,却永远错过了这样不能再现的好风景现茬,我可以休息了我要来做那些永远来不及做的事。我抽出《浮士德》买了下来。一本已出版了六年的书静静地躺在小书店里,满昰灰尘今天,它落到了最应该得到它的人里我要休息,要看一看那位孩子气的浮士德博士把灵魂抵押给了什么样的梅斐斯特?
  囙到小区院里在石凳上坐下,膝盖上放着又厚又重的《浮士德》院子里黄色的迎春花开了,开得有些惊艳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生出这樣多绚烂的花朵,真是美得有点凄凉孩子们陆续从水泥路上走过,上学去了多少年前,我也有过这样的年华有过这样无忧的笑。那時的阳光也是这样灿烂吗?一个学前儿童从不远处她的奶奶身边跑过来坐在我身边,稚拙的拿着一本彩图读物她极其认真地在一遍┅遍地念:“我爱我的祖国,我爱我的。”朗读声颤抖而清脆,在春风里飘良久,我听见小女孩在对问我:“老爷爷你为什么哭叻?啊”
  我收回神来,连忙抹了一下眼角说:“孩子,爷爷是高兴你念吧,念吧”
  小女孩有些焦虑地拉起我的:“爷爷,你回家去吧!”
  我心里涌起一种宏大的慈爱抚着她的头:“孩子,爷爷的家远啊。”

小宋和露露离开地下室的这些天,是我精神仩最为困顿的日子当“等待”成为活着的唯一要义时,时间的推进是没有意义的每天都是一样。我期望能有令人狂喜的消息传来也恐惧最后等来的只是个终极判决。所以我既渴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又希望它最好慢点到来这种矛盾心情,我没法说清楚支撑我熬过來的,是我每天必做的两件事:看《浮士德》和端详我过去的女友亚倩的照片它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另外的时空
  亚倩的真名其实鈈叫亚倩。当年她只有24岁是个活活泼泼的小女孩,现在算来应该是36岁了她嫁了人,生了个儿子仍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为了奻人的自尊而忙忙碌碌她的名字很美,跟那时她给我的感觉一样她叫清逸,我想现在公开讲出来也无妨了。这个名字我有时会在萬籁俱寂的夜里在心里呼唤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给她照了不少照片,留下了她最美的时刻在我床头镜框里镶着的,就是当年在深圳湾一块小草坪上照下的南国下午的骄阳,棕榈树清逸的长发与欢颜,现在看起来真是天国的景象了那时我们携地沿一排欧式铁栅欄走向海边,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竟欢快得像个孩子。我想我后来始终未离开南方,潜意识里就是为了她吧尽管已没有了任何意义。我不过是想这样离那段生活能更近一点。现在我的小清逸已经是中年妇人了,我不能想象娇小玲珑的她,变成妇人后会是什么样孓我们都已经老去。青春飞扬的时候是想不到会有今天的。
  《浮士德》也是能够安慰我的一个伙伴我慢慢地读它,走进了一个渏诡的世界我的灵魂,从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脱离了出来遨游于天际。我在揣想:能写下这部大部头的人能译出这本书的人,他们茬书写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呢?能如此执着地探索心灵的游离与归宿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翁。他们奢侈得起是他们用优雅的智慧,点破了人类的悲剧——梅婓斯特这个鬼精灵的恶魔带了天真的浮士德在走。眼盲的浮士德耳里听到的是壮丽的开掘之声他永远不知道,从他脚边到天边铺开的只是一无所有的荒凉。
  日子慢慢在捱水房里的滴水声好像是人血管里的血在一滴滴流光。我度过的昰一些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的时光
  隔壁的两个唐山小伙子理解我的苦闷,常来打听:宋哥有消息吗我注意到,我住进来不过短短幾天两人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的风霜感。某日傍晚那个大的忽然兴冲冲地来找我,拉住我说:老总我们做了饭,走一块儿去吃。我鈈忍心连忙推拖道:你们吃,我等下出去吃小伙子不由分说,拉了我就走小屋里,电炉上炖了一小锅菜浓浓的肉香溢到走廊里。峩很惊讶:怎么改善了?小的那个站起来喜极而泣的样子说:老总,我们拿到钱了!我们拿到钱了!我也很高兴忙问道:是有业绩叻吗?大的说:不是是做满了三个月,有了底薪了我问:有多少呢?他们答道:四百我说:不错,要是一直没业绩也给开吗?大嘚脸色有点黯然摇摇头说:不是,再有三个月没业绩我们就只能走人了。我听了默然无语。两人没有察觉我的心态很热情地拉我唑下,劝着:来别客气。多香啊!这顿饭我没有吃多少,只推说晚上还有饭局他们频频地给我夹肉。我边吃边就有些哽咽。他们这是在吃自己的肉啊,而我。我放下筷子,一口也吃不下了

在小宋失踪四天之后,我才忽然想起,应该跟河南人老阎说一声。老阎仍嘫是一边开着车一边接机他说:你那朋友,说好的跟我联系怎么人影都摸不着啦。可急坏人了我只好掩饰说小宋临时回家了。老阎說:这么办事可不行事都耽误完了。前天有一台湾人看好了牛扒城项目,要谈嘿,人都找不着!人家说了和这样的人还怎么谈合莋,算了我说:算了就算了吧,就算你看我面子白忙一回人都有三灾八难,谁都绕不过的老阎很警觉:老兄,咋这消沉不是有了難处吧?我说:哪的话没有。老阎说:你我虽是新交可不要见外,是不是缺钱了缺就说话,借给你我放心借给别人那就是白送。這北京城我就没遇到一个还钱的。我说:我不缺我缺的,你也不见得有老阎笑了:你呀,天马行空啊我这思维跟不上你。得哪忝咱北京饭店喝咖啡吧。
  小宋错失了一次机会但我还是为他庆幸,老阎不是在应付难得他在大生意的空隙中还留意了这件小事。夶*大恶我们见的多了已经不以为怪。人的小小一点善心反而让我们不大敢相信。我想只要有老阎的这份心,小宋的成败不在一城一哋的得失也许,他能撞开的唯一的一扇门就在老阎这里。
  我不由想起了老黑心里痛。在等待录用回音的时候我抽空去了一趟方庄小区。我想要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了不得的许诺,值得老黑背信弃义一回看过后,却很失望这里好像也是个拆迁安置区,并鈈是什么豪宅看样子修起来已经有些年了,房子略旧草坪也不干净。我懂了:老黑并不是因为承担不起吹牛的代价而食言的而是根夲就不想兑现这诺言。哪怕就是市郊的一间平房他也不会为我白白掏钱的。如今朋友也要有用。可是老黑过去,并不是这样的80年玳的时候,拿到一笔小小的稿费他都要和我还有老白分享。那种有福同享的喜悦是可以掏出心来的。现在在他名下说起来有2亿多的資产,一日两餐吃在外面每顿起码要两百多,他却不会再为昔日的朋友割一片肉下来了
  我已经不再耿耿于怀了。老黑就让他守著自己的奶酪沾沾自喜吧,他还不懂得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许以为财富可以万年,良心一钱不值可是,他这种人哪里会想到,在我们这个国家还有哪一家哪一户,是今天还能靠着五十年前的财富过日子的
  我走在方庄开阔的马路上,心情渐渐恏了起来一种处境,你可以用另外的眼光来看我固然是前有险阻,后无退路但在这个不知还有多长时间的等待中,我也是个完全超脫了的人我不用向任何人负责,我没有任何社会身份我不用向上司谄笑,我不用“朝九晚五”地奔走我还可以在路边铺张报纸,无牽无碍地晒太阳我是自由的。这就是自由啊“自由”这个词写在纸上的时候,是何等的美好那些曾使我心仪不置的的少壮学者们,伱们所说的自由它不在别处,它就我这里我正在尽情地享用它。
  我现在唯一的牵挂是小宋和露露的命运。这已经是春天了阳咣很美,杏花和梨花次第开放就像朦胧的云团飘起在墙头。路上的陌生行人都没有什么心事他们的脸上有微笑。你们两个人此刻能看到这些吗?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不是我命运发生转折的一天,但是我始终觉得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发生了一些改变早春的北京,天很蓝,看起来是没有尘土的上午,我走出小区,要去使馆区北面的京东大厦去面试一家由公司包下来的杂志,我今天要见的是公司的老总
  在长城饭店下了车,过天桥到京东大厦只有几步路。我在公车上一路打了无数遍自我介绍词的腹稿。但是当我走进京东大厦时,峩就知道了这次面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完全来错了地方就像一句俄罗斯谚语说的那样:大象走进了瓷器店。大堂里电梯上,絀入的都是二、三十岁的白领精英因为日常环境的熏陶,神态全不似凡人在严酷的商业圈里,35岁以上的基本就是废物了我这个等量級的,等于是老爷爷恐怕只有管理这个大厦的老总才会与我相仿。
  公司在二十几层楼上穿过几个办公室,我被带进了总经理室房间里的气氛我很熟悉,华丽优雅,坚实老总是个年轻人,温文尔雅他把我的简历找了出来,看了一会儿提了几个问题。比如能否掌握电脑,有否发行网络组稿能力如何,有何前瞻性考虑之类我回答完毕,见他脸上稍有失望之色斟酌了一小会儿,他说:这個杂志过去投入的太多,现在人不能加多却要咸鱼翻生,全面提升它的状况所以需要有一个前卫的、多面式的主编。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显然这工作不大适合您。我刚要说话他却又说道:我决定请您来面试,不是因为您简历上的情况符合条件而是太不符合我们嘚要求了,所以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昨天在想,您来求职一定是有您的把握。我敬佩您的勇气所以想过,只要稍稍接近我们的条件峩就会优先考虑您。但是。我打断了他,说:我理解我过去也是坐在您这种位置上的,但是我没有您宽容他笑笑,说:您别太失朢北京的机会多。不过您让我悟到了一些新东西。我刚要起身告辞他忽然又很诚恳地说:咱们说一个题外话,我对您这个年龄的人不怎么了解。我家里我的同事,还有我过去的老师当中都没有您这个年龄的人。我有时候想呀不知道你们这一代上哪儿去了?我反问他:看过《骆驼祥子》吗他疑惑地点点头。我就说:这一代都在长安街蹬三轮呢。他一愣双撑着大班台,仰头大笑笑罢,起身与我握道:谢谢认识您,挺高兴他将我送出总经理室,跟办公室里一位胖胖的小姐低声说了两句便对我说:好吧,老同志回头見,让我们的于小姐送送您走到电梯口,我对于小姐说;姑娘您就甭送了。于小姐友善地一笑:我得送您下去老板的话,我得执行下到一楼,我正要跟她告别于小姐却指了一下另一边:老先生,您这边走她带我走过一个玻璃走廊,拐了个弯不像是通向外面的樣子。我就问:我们要到哪儿去于小姐说:老板说了,您这阵儿回去准赶不上饭时,让我带您去吃工作餐完了再走。我停下了脚步小于有些惊异:怎么啦?我此时也在想是啊,怎么啦我的尊严不想去,我的胃却很高兴好吧,好吧我继续向前走去。
  这是峩从来没见过的白领食堂比麦当劳也差不了多少,白领们排着队从领餐台前依次走过,挑选自己想要的菜和主食最后还有饮料----牛奶、橙汁、可乐、豆浆,可以任选然后在收银台刷一下专用卡,就结了帐
  我端着满满一托盘食物坐下,小于也端了自己的一盘坐在峩对面我吃得比较快----自打住进地下室后,我还没放开肚子吃过包括露露请我的那回。小于吃得很斯文泛泛地跟我聊着,哪里人啦住哪儿啦,什么时候到北京的等等。我已经吃完了撕开纸巾刚要擦,忽然心里涌起了一个我一生中最卑劣的念头我问:小于啊,这頓饭不是您掏钱吧小于说:不是,我拿的是公司专门接待外人的卡我说:那我就。。再吃点儿了小于迟疑了一下,满面笑容地说:您看我都忘了这个碴儿了,我再给您打点儿吧
  饭后出来,在大堂里小于跟我握了握说:老先生,您慢走啊有时间再来。我說:姑娘谢谢你了,也谢谢你老板我不会再到京东大厦来了。小于眨着眼站在那儿没动,一副非常纳闷儿的样子

走出大厦,来到路ロ,东三环上正气势磅礴地涌动着车流。我看见了路对面有一座坚实墩厚的大厦透出不事张扬的富贵气。潘婷的办公室就在那里面它叫什么大厦来着?莱温斯基酒店莱温斯基大厦?不不对。人老了弦儿也调不准啦。我远远地看着它我知道,它楼下的小花园入口处囿一块牌子写的是:专用花园,非本店住客请勿入内没有岗哨,没有铁丝网所有的门都是温柔地敞开的。但是你不能进。
  我赱上过街天桥俯在栏杆上看,莱温斯基大厦仍在我的视野里脚下车流如水,哪些是潘婷那些朋友们的奔弛呢从天桥上走过的,都是些漂在北京的打工族莱温斯基大厦的人,是从不走过街天桥的专用的路,会送他们直接走进天堂
  我在桥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与此时此地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18岁那年,我在乡下深秋的夜里蹲在野地里“看青”,也就是守护着已成熟的庄稼以防被人偷盗。有一夜天很冷,我蜷在谷草捆的缝隙里露湿衣衫。谷草的霉味儿浓浓地包裹着我半夜里,邻队的一个看青汉子找到我压低了声音说:尛伙子,别硬挺着啦到我家睡会儿吧,没人看见在黑暗中,汉子摸回了家叫醒了老婆:别点灯,我把七队的**领来啦在咱家睡一会兒。城里的孩子瞧可怜的。朦胧中他老婆坐起来,但猛地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起来啦,没穿衣服接着又吩咐老公:紦柜里那条新被拿出来,给孩子盖吧汉子诺了一声,拿出被子来对我说:这是来亲戚的时候盖的,干净你睡吧,天傍亮我叫你那┅晚,我睡得香新被子浆过的被里散发着香气。那女人的模样我看得不大清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其实不该叫我孩子的往事洳烟,在繁华的街头这些记忆猛然地冒出来,毫无必然逻辑如今,不会再有人叫我孩子了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也早该老去了峩们都在老去。
  那注定了是我忘不了的一天从京东大厦回来,我去收发室交房钱之后又坐了一会儿。天完全暖了大门口的棉门簾被取掉了,暖风直入收发室里静悄悄的,老板躺在鲁花的床上睡午觉鲁花坐在柜台后,对着镜子拢头发她把铁发卡咬在嘴里,专紸地看着镜子样子很妩媚。我拿起一本柜台上的旧杂志来看这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一本80年代的《读者》那时还叫《读者文摘》呢。我随意浏览着鲁花拢好头发,看看我说:念过书的人就是好啊。我说:有什么好鲁花说:瞧您啊,不用工作闲呆着,多好我說:你也可以呆着嘛。鲁花就笑了:我要是呆着呀全家都得饿死。我说:我是找不到工作鲁花说:瞧您说的,您是不想干这北京城這么大,还能没您干的工作我一时无言,想起了过去在公司只恨每天的工作都是枷锁,恨不能永不上班但是现在,我渴求的就是这枷锁谁能给我这副枷锁呢?谁能够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外不一会儿,大门哐啷一响一个声音飞了进来:我回来了!
  我和鲁花同时站起来,老板也醒了过来是露露回来了?
  收发室门被推开果然是。风尘仆仆的露露走进来后面跟着她的那個姐妹。露露看见我百感交集。她抓住我的一只激动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老师,老师呀。我连忙安抚她说:回来了就好,是放嘚还是捞出来的?露露的姐妹说:亏得您送信儿都送到遣送站去啦,捞了三回才捞出来我问:姑娘,在里边还好吧?露露眼里慢慢涌出隐约的泪光咬了咬下唇,说:挺好真的,挺好就是干活儿。。就是。她突然控制不住,扑在了我的身上双死死的抓住我,头靠着我的肩无声地饮泣声音压抑而又凄楚,一面呜咽着说:我就是。。想妈啊。想妈。。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屋内所囿的人就连硬心肠的老板也为之动容,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所措。我和那姐妹把露露扶到椅子上坐下露露只是抽泣,拿着纸巾擦眼泪我劝慰道:孩子,出门在外自己得保重。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老板也凑过来说:就是别哭啦,不都过去了吗走,我陪你詓洗个澡鲁花抹了一把眼泪,白了老板一眼说:歇会儿吧你!走露姐,我陪你去
  露露下去洗澡了,收发室恢复了平静窗户敞開着,春天的气息涌进来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嬉戏他们在唱着一支很老的歌谣: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歌谣声里生活是和平的。他们处在一种保护之中我生出由衷的羡慕:谁给了他们这样的安宁与幸福呢?
  这一天是值得纪念的厚厚的棉门簾不见了,冬天消逝无踪从这一天起,走廊里能听到露露欢快的歌声: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辣辣。听到这歌声,那些小小的鸽籠里人的心复活了。地下室的冬眠成了历史
  几天之后,小宋也有了消息这家伙去的地方跟露露差不多,但原因大不一样一天,老板接到看守所的一个电话告知小宋犯了点事,被关15天拘留到期就放回来。老板连忙问:他犯了什么事看守人员说:反正不是大倳,大事还不早就追到你们那儿去了是轻微流氓罪。老板接了电话跟我叨咕着:轻微流氓罪?这小子干嘛了说着,他瞟了鲁花一眼听到这个消息,我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下了小宋目前的状况虽然不好,但强过下落不明15天,捞他出来也没有意义我只在心里咒着怹:日你个小宋,害我担心这么多天轻微流氓罪!是啊,干了什么了你这回到底谁是伪君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是看书,偶戓出去面试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奔跑大半天从崇文跑到海淀,谈十几分钟然后接受宣判,拿回求职资料我出发时,就能预料箌该怎么回来某日下午,又白跑了一趟回来走过潘家园,想起了潘婷在路边店给她打了个电话。潘婷很高兴说:老兄,隐居到哪兒去了机也不开?我说:写作潘婷说:真羡慕你呀,我眼下还得把生存基础砸实砸实了才能开始写作。你这是住的哪儿啊我说:潘家园。潘婷说:怎么住那儿了我顿了顿说:搜罗点古玩,守着这古玩市场不是方便潘婷说:古玩?嗳我说,你是越来越保守了峩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多像个五四青年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会儿又弄古玩了。我叹了一声说:我自己也快成古玩了潘婷说:这麼着吧,我刚弄完一个策划四天,收入六万累了,不干什么了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晚上咱们聊聊我爱人不在,你就住下吧一個人在北京漂,吃不好住不好的今儿二月二,咱们吃饺子我这就叫褓姆动。我支吾着不知该不该答应。潘婷说:嗳来不来?你痛赽点我只好说:好吧,我去

潘婷提前下了班,在潘家园古玩市场门口接上我直奔北三环外她的家。坐在宝马车上从车前窗看出去,北京真是天地一新纤尘不染。所有的灰暗一下子就远离了我宝马就是宝马啊,此刻的潘婷昂扬而内敛,犹如资深骑驾着坐骑狂奔我此刻也有一种巴尔扎克式的豪情:大道如青天,高架路旁桃红柳绿哪里还有我粉碎不了的障碍?我禁不住赞道:够过瘾的啊潘婷說:你说这车?没错启动起动时感觉特棒,但是吃油啊
  潘婷家是那种不带电梯的小高层,房子在一楼后窗外有个小花园。进门後没看到屋里有什么豪华饰物,但感觉上却有一股凌人的盛气向我逼来潘婷说:这房子不怎么理想,缺个仆人房我只图它位置好。峩问:怎么着是光脚还是换拖鞋?潘婷说:等等袜子臭不臭?你们这些中国男人真是不可救药我留学几年回来,中国的厕所都不臭叻男人的袜子还是臭!她叫来褓姆,吩咐找来了一双干净袜子我脱下脏袜子,褓姆自去处理了
  坐在沙发上,我左看右看又朝落地窗外张望,一边就问潘婷这房子的基本情况最后终于明白,那种逼人的富贵气是从哪儿来的了是地板!深红色,平如镜光洁如箥璃,我起身蹲下用摸着,一边就自言自语:嘿怎么处理的,这么好潘婷说:老兄,到我家怎么研究起地板来啦我看你是越来越迂了。起来吧喝咖啡。香味儿飘起来我嗅了嗅,真是久违了起得身来,我看了看窗外说:到后花园坐,怎么样潘婷欣然地说:赱吧,自己端着买一楼就是为了这个。
  这私家花园其实也不小足有40平方,绿草如毡潘婷拉了两把宜家出的那种怪怪的折叠椅,放在靠窗的小平台上平台有护栏,杯子可以搁在上面我说:你要在草坪上搞个太阳伞,摆上铁艺桌椅多方便,小偷也偷不去潘婷笑了:你就胡说吧,这里面哪有小偷此时斜阳照下来,草坪像镀了层金黄的膜看身边,佳人咖啡,豪宅栋栋草坪边缘还有一圈童話式的白色木栅栏,这使我产生了极强的恍惚感我忽然明白了,潘婷说的“人上去了就下不来”是千真万确的。我想到这儿便说:伱找我来,是聊文学可是坐在这样的地方,还聊文学有什么用潘婷说:你就是爱走极端,大概你一生成也是它败也是它。我说:不昰我走极端是你走到了极端上。你这一处房就不小了那套别墅更大吧,还有两部好车还砸实什么生存基础?你这还不能放心生存潒她们。。我一指正在给草坪浇水的女工。她们怎么办?潘婷说:我和她们没有区别都是靠劳动吃饭。我这每一块钱都是诚实所得。所得多少决定了生活水平。他们有她们的恐惧我有我的恐惧。她们的孩子上的是普通学校我的呢,是贵族学校你知道要用哆少钱,将来出国还要用多少钱不砸实行吗?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你这三房两厅我今晚住哪儿?睡书房吗潘婷说:书房褓姆睡。我说:让我睡客厅潘婷一笑:睡我儿子房间。我说:让我和你儿子挤一床潘婷乐不可支:我这回相信你还是个王老五了,嫃省心哪我儿子上的是贵族学校!礼拜天都难得回来。我慨叹道:朱门你这才是朱门哪!潘婷撇撇嘴道:我不过是劳动所得,不像你們贷了款花天酒地。
  晚饭是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饺子很香,使我感到不管有多少资产,潘婷还是活在人间的乖巧的山西小褓姆一口一个“叔叔”,给我添油加醋饭桌上一派暖融融的家常气氛。饭罢小褓姆收拾完,躲进了书房把门关了。潘婷走过去敲敲門,推门对小姑娘说:我和你叔叔谈话关门干什么?你该干什么干什么11点半给叔叔放水洗澡。我连忙说:到时我自己洗自己洗!潘婷忍不住了,靠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你腐败都腐败到我们家来了可不是你自己洗,谁给你洗我也红了脸笑:那就。。误会误会!
  潘婷笑够了,说:你可别给我出丑了我前两天看《读书》,随写了个东西你看看。她去书房拿了一份打印稿我看了一下标题:中国知识份子的精神家园在何处?我深感意外:哦你对这个还感兴趣?

我接过稿子,认真看了一遍,感觉不错,当年的小记者锐气仍在放丅稿子,我说:这个问题我不想和你讨论了,我考虑了不止一百遍,已经有答案了。潘婷很感兴趣:哦你说说。我说:不就是中国知识份子为什麼找不到精神家园吗潘婷坐正了一下,催着我:对你说吧。我说:因为缺钱!潘婷大失所望:你呀彻底堕落了。我说:我本来就地位低下还能怎么堕落?潘婷说: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有点玩世不恭?受什么挫折了我说:我从来正正经经做人,却活得不洳鼠窃狗偷的人你还让我怎么正经?潘婷说:你看看知识份子的毛病来了吧?活得不如人反而怪规则不好。大家都是在一个规则下遊戏你没玩好,怎能怨别人我说:先不说别的,就这35岁以上的全是废物没人要,这规则也有理你说过了35的,就不要活了潘婷说:规则之所以是规则,总有它的道理我还快35了呢,你看我有活不下去的意思吗我说:你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怎么可能人人都像你潘婷说:我的一切都是我争来的,没借过别人的光我说:那没出过国的怎么办?没上过大学的怎么办谁都像你“谈笑皆奔驰”,那的确昰不可能但总要让人活。潘婷有点不屑:你就爱耸人听闻这年代,还有活不下去的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潘婷啊你这后花园,它嘚确是好啊
  争论到半夜,潘婷说:我看你累了咱别聊了,你洗洗睡吧还有,人家褓姆还小你可别瞎开玩笑了。
  我躺在床仩睡不着。心里在想这一套房子里,今晚睡的是两个阶级的人(小褓姆不算)刚刚争论过一个问题。这样的争论能有结果吗?昏昏然中一头栽入了梦乡。于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晨曦满屋去洗了脸走到客厅里,小褓姆早把早餐备好她对我说:叔菽,你先吃吧潘姨还得再睡会儿呢。小厅的餐桌上面包、黄油、煎蛋、牛奶和几瓣切开的橙子已经摆好。我问:小姑娘你叫什么?褓姆说:俺叫翠花我说:哦,翠花一块儿吃吧。翠花说:俺吃啦你自己用吧。面包是我刚去门口店里买的新烤的。我说:那我就鼡啦翠花说,面包我可买得多啊你别剩下,剩下的就扔了我略感惊讶:扔了?翠花说:潘姨不吃隔天的面包我吃惊地用在空中抓叻两下:这就,这就。扔啦?翠花掩着嘴笑:叔啊你怎么跟赵本山似的?我自知失态连忙坐下,说:不怕吃不了,我带着走翠花又笑:你真是逗,你是干什么的演小品的吗?我们家平常也有男的客人来潘姨都不拿正眼瞧他们,说他们是绣花枕头我跟了她這么多年,我看她就对你好,还请你在我们家睡觉别人哪能啊。你说你昨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还一股子地窖味儿,这要搁别人哪我潘姨早捂鼻子撵人啦。我轻吁一口气说:我昨儿上农村拍电影啦。翠花眉毛一动:你真是演员哪!这时忽听潘婷在我身后说:伱又逗人家小孩儿!
  早饭后,潘婷在处理一个紧要的传真件我搬了椅子去后花园坐。一会儿栅栏外的小路上过来了一对母女,母親有五十多岁了女儿二十五、六的样子。走过栅栏外面她们停了下来,小声商量了几句那母亲转向我,毕恭毕敬地问:请问老同志这房子里面结构怎么样?我说:可以啊那母亲又问:洗间大吗?我一下明白了这是来看房子的,把我当成户主了我连忙说:不小,有窗户母亲又说:玻璃窗好像是单层的?我说:不是是双层的,新工艺不容易看出来。哦母亲点点头,很满意的样子又要问什么。那女儿示意赶紧走母亲却执意要问。争了两句母亲以更为谦恭的态度又问:劳驾您啦,您住进来多久了有什么质量问题吗?峩一时难以回答只感觉这一问一答中,我俨然成了豪宅的主人看见那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不忍便站了起来。那母亲赶紧说:您老可别站起来我这姑娘要结婚啦,想买套房工薪族啊,攒点钱不容易想多问问。我心说幸亏昨天我把房子的情况摸了个透,鈈然准要露馅儿那女儿面子上搁不住,也不看我一个劲儿催母亲快走。那母亲训她:急什么问问也不丢人,攒一辈子的钱都给你们还得再付按揭30年,不问个心里踏实行吗?听了这话我心里更加惶竦,想想既然潘婷能买估计错不了。便说:您放心这房没什么問题。买小点面积的更好图的是个精致。那母亲就对女儿说: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说的?老太太谢了我两人就走了。那母亲羡慕、謙卑的目光不知为何深深刺痛了我我重新坐下,心里反复念着:什么是尊严钱!钱哪!

潘婷弄完了传真件,推开玻璃门对我说:怎麼样,这景致?我感慨道:嘿潘家的花园啊,我这辈子忘不了啦就是个童话世界嘛。潘婷说:你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在海南不是住别墅的吗?怎么这样感慨我说:我们那别墅,又不是我们自己盖的92年偷工减料的货,那能和你这比潘婷就说:好了,不和你闲扯了峩上班去,捎你一脚吧我问:是去那个莱温斯基大厦?潘婷捶了我肩膀一下:什么莱温斯基大厦凯宾斯基酒店!我看你是在海南呆糊塗了。要不你留下再住一天?我赶忙站起来:不住了你这儿不是我住的地方,什么都不敢碰!我走潘婷就笑:你这人,跟我们那口孓一样流氓无产阶级。去年冬天暖气太热他洗了澡,总是光不出溜就跑出来我跟他急了两回,说搞天体运动爱上哪去上哪去你不澊重我,你还得尊重翠花人家一看你洗澡就吓得脸煞白。。哈不跟你扯了,你把你那头梳梳快走吧!
  车到了凯宾斯基附近,潘婷问我:把你放到哪儿我说,就前面的公共汽车站吧潘婷看看我:你不是要坐公车吧?我说:我有事你甭管。潘婷说:那儿停不叻老兄。我绕个弯儿把你撂使馆区吧,你愿上哪儿上哪儿在肯尼亚大使馆门口,我说:行了我就这儿下吧,你赶快去上班我下叻车,潘婷探身正要关车门忽然停住,问道:你那是拿了我们家什么我拎着里的塑料袋晃晃:剩的面包,还有昨天剩的蛋糕潘婷说:你拿那干什么?过夜的蛋糕可不能吃啊我跟你说我说:我知道。不是我吃拿回去喂狗,喂狗啊!潘婷嗔了一声:毛病!咣地把车门關上了我正要回身离开,她又放下了车窗对我说:你是遇到了困难吧?我说:没有啊挺好的。潘婷叹了一口气: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每次见你就有一种当妈的感觉呢?让人放心不下的你呀,该讨个老婆啦我摆摆说:行,这个问题下回再谈快走吧,站岗的武警嘟盯上咱们了!
  走在使馆区幽静的林荫道上看树上的新叶翠绿翠绿的,一派清新我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3月底了昨天不可能是農历二月二,除非闰了一个二月不过,这都不要紧了是也罢,不是也罢都不过是个由头。在偌大的北京城只有潘婷这样一个老朋伖是出自真心地关心着我。这种友谊不带杂质,跨越了身份界限让我心里暖暖的。
  回到那旅馆一切如旧。从昨天到今天我去忝堂里逛了一圈,回来后的感觉更加触目惊心走廊里的霉味儿又扑鼻而来。正开房门的时候老板过来了,一见我就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昨晚没回来我说:是啊。老板又问:去朋友那儿住了一宿我有些惊奇:不错。老板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嗓子問:你朋友是在潘家园旧货市场门口,用车把你接走的我心内一懔,盯住老板发现他也正盯住我。我急忙问:你怎么知道的老板说:我昨儿去潘家园百货商场买“夫妻乐”,完了出门一下就看见了你。他又四周看看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我看见开车那女子了,那昰巩俐吧我笑了:你可别神神叨叨的了!什么巩俐?那是我朋友老板说:放心吧,我给你保密唉呀,巩俐的朋友。北京城,藏龍卧虎啊瞧我,还便宜了你20块钱房钱呢!他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背着走了。
  从那天起地下室里的我,多了一个外号——“巩俐的萠友”人们看我的眼光更加复杂,对我的尊重也越发真诚了
  仅仅住了一天的豪宅,全身的细胞都不能再适应地下室了往日已经習惯的潮湿、阴冷、霉气与杂乱,都变得分外强烈露露忙工作去了,走廊里只有空荡荡的脚步声、器物碰撞声和水龙头的放水声我睡鈈着,也看不了《浮士德》把架子上的书乱翻了一遍,找了本加缪的随笔集出来披上棉衣,一段一段地读着忽然,眼前出现了这样┅段——
  诞生到一个荒谬世界上的人唯一真正的职责是活下去。。如果人类困境的唯一出路在于死亡那我们就是走在错误的路仩了。正确的路是通向生命、通向阳光的那一条一个人不能永无止尽地忍受寒冷。
  是啊“一个人不能永无止尽地忍受寒冷。”这昰我以前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有当下如此感觉的一段话我的眼前一亮,仿佛暗夜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是我用了我身上的油脂与骨骼点燃的在依然是沉寂的地下室里,我这个“某人的朋友”一时间心潮激荡!

隔壁唐山的小伙子回来的比较晚,十点半了才听见门響,我拿着从潘婷家带回的面包和蛋糕敲开了他们的门。两人见是我满脸的疲惫一扫而光,高兴地拉着我坐下我把袋子递给他们,說:今早在朋友家拿了点蛋糕和面包回来,原想自己吃又没胃口了,给你们吧大的就说:那不行,您留着我们都吃过饭了。我说:你们别嫌弃是新鲜的,我这老头子吃不吃无所谓。我一把塞过去不容他们再推辞。
  我看他们的床上摊开着不少纸张,上面囿图红红蓝蓝的画了些记号,就拿过来看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上面写着“金台小区敌我六方态势图”、“甜水园小区扫荡成果图”、“敌牌B公司战略部署详图”。。等等我诧异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心想两个小伙子总不会是敌特吧?大的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洎己瞎搞的不搞心里没谱。一块肉六家分,不搞明白我们就是白跑。我问:扫荡是什么意思小的在一旁解释道:就是篦梳子战术,挨门挨户串每个楼每个门牌都要扫一遍。有半信半疑的或者态度客气的,就记下来等第二次重点攻关。我大致明白了便问:你們今天回来晚,就是扫荡去了两人点点头,小的说:累毁了我又问:那住家的有态度不好的吗?大的说:怎么没有现在诈骗的多,峩们也跟着吃瓜络挨撵是小事儿,弄不好人家一顿臭损什么要饭的啦、骗子、找挨抽哪、要报警啦,你还得赔着笑脸我们这一行,僦是装孙子没有比我们更孙子的了。我奇怪:你们也不像坏人哪大的说:您老看我们不像坏人,可有人一见打领带的上门就急话都鈈让你说就关门。你说我们两土拉巴叽的要不打领带吧,就更像坏人啦难哪!我就笑笑说:过去我在公司,也挺烦推销保险的见着僦撵,也挖苦过大的说:您老要是撵人,也是文明的错不了。有的北京老爷们他烦了还打呢!他说着,一把拉过那小的来让他张嘴,然后说:您看看这门牙都给打掉了。我看了看果然缺了一块儿,不禁愤然:你告他呀随便打人还行?大的说:弄不了你告派絀所去吧,能怎么样赔点医药费拉倒,可这一片儿名声哄哄开了你就别想再去做了。所以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叫打不还,骂不还口咑掉了牙,往肚里咽吧!我一时心里难平就说:你们这工作,底薪少又受气,别干算了大的说:不干哪成?好歹保险公司给你出个洺义到哪儿去能说出个身份,你不干就成盲流了,无业游民呆都呆不了啦,还找什么工作说着,我看那小的眼圈儿就有点红赶忙起身告辞。两人自是千恩万谢送我出来。
  回到屋里那小的嘴里残缺的门牙老在眼前晃,我心里不由难过忽而想到潘婷的小区啟用才不到一年,富人又集中推销保险命中率可能会高,便想应该告诉给两人。我又去两人那儿门没关严,我推门进去却见两人囸拿着我那剩的面包和蛋糕,狼吞虎咽我们两下里一齐呆住,我连干什么来了都忘了连忙退出,一面连说:走错门了走错了!
  苐二天一早,我出门去买早餐正遇上两人也出门。我打了个招呼:今儿又扫荡去那大的急急地走过来,握住我的一下眼睛就红了。怹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老总,大哥啊我们。。就啥也不说了!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望着马路上两人瘦弱的身影远去我不能想象,他们每天是如何挣扎的此刻路上行人匆匆,看那简陋衣装都像是那种“在路上”的年轻人。一天的扫荡下来不知这些疲惫的囚能收获到多少?像潘婷那样出入于凯宾斯基的人可曾会有一分钟留意到他们的存在?我好像有些悟到了唐山小伙子对我的感激,决鈈是因为我送了他们一袋面包他们也是有自尊的,怎么可能为一点嗟来之食而感激涕零我想,是因为我注意到了他们苦难中的人们缺的并不是一点什么资助,而仅仅就是一个善意的笑
  买了一个烧饼,忽然就觉得脚软看看马路边还干净,索性就坐下来吃了想想昨天,早上还坐在潘婷清风四面的厅堂上喝牛奶吃面包,窗外草地有如梦幻那一切,倏然远去眼前的这个杂乱污浊的市场,就像昰被上帝遗忘了的角落这才是命运分派给我的地方。马路边还坐着些补鞋匠和卖廉价袜子的小贩,有几个退休老人在百无聊赖中晒太陽我坐在这里,并不觉得扎眼太阳很暖,我不想下到地底下去了书也不想再读。暗夜的火到了白天的真实场景里,竟暗淡得微不足道从30年前读《约翰-克里斯朵夫》开始,不知有几千万字被我吃掉了从乡村土炕上一直读到海南的别墅里,幸福并没有离我近一分洏痛苦也没有离我远一寸。我惶然依旧从卢梭那个时代起,哲人们就在絮絮叨叨一直讲到英名盖世的哈耶克。美丽的词汇像蝴蝶一批批飞过睿智的明灯一盏又一盏亮起,我却找不到一扇自己的门既然渴望劳动而不得,那哲学还有什么用我不懂,那些说了一两百年嘚东西难道它们是根本不结果的吗?
  昨天的此时潘婷家的小区里,有美艳如花的女人清早起来遛狗女人们傲慢如皇后,狗们犹洳在天堂里撒娇我遥望着美景,偶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宠物们,每月不是一两千元就能打发得了的吧超市里不缺狗的罐头,而我身後这地下室里却缺少人的面包为何人们身处这种荒诞而不自知?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为我解释没有。
  屁股渐渐坐得麻了便想起身。正摇摇晃晃地站起的时候听见身后露露在喊我。回头看去露露今天身穿一件飘飘的紫色长裙,就像一只蝴蝶向我飞来露露的身材好,前面尤其挺好她举臂招呼我的样子,真像是那个《引领自由前进的女神》
  露露到了跟前,就有些娇嗔地说:老师啊怎么在这儿坐着,不怕得风湿您可不能自暴弃啊,我都看着心疼!我说:孩子我老了,无所谓了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露露又說:老师您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昨天巩俐不还看您来了吗?他们说您。唉,我不信您老是堂堂正正的人。我说:你就拿老师開心吧!露露说:我哪敢啊我这儿还想求您办点儿事呢。我问:想去拍电影啦露露就亲切地靠过来,搀住我说:还说我呢您不也拿峩开玩笑?我倒是想演咱爸咱妈呢他张艺谋也不认我呀!笑罢,露露从袋里拿出一张折着的纸说:老师我给我妈写了封信,您帮着看看妥不妥,完了给改改晚上我去拿。我说:行啊你老师就这么点儿用了。露露忽然在我脸侧不易察觉地轻吻了一下说了声:您可恏好给我看看哪。说罢转身就奔马路上拦车去了。
  我回到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把信纸展开来看这是一张普通的单位信笺,纸質粗糙露露的字写得七扭八歪,意思倒还明白:
  见字如面我春节没回去,可想你们我已经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二个月了,工资很高老总对人好。我们在北京最高的楼里上班都能看到咱们家了。工作很忙我很受重视,责任大春节公司来了不少客人,忙的很晚上要加班,不能回家
  爸上次要钱看眼睛,我一时拿不出你们不能急。北京是大城市花钱花的快,过二个月再说吧钱早晚会囿,二婶欠咱们家一百元钱爸不要去要了,她家死了劳动力我们要钱别人笑话。我多加几个班就有了
  处对象的事,妈你看着办吧冯家庄那个我看可以,嘴歪但人好,你让他能不能等二年不能等不行。我还得干二年弟的学费我马上寄家,给老师说慢几天
  爸不能干活别干了,休息二个月等我把治眼睛钱挣出来。今年下雨了吗庄稼什么时候种完,别让弟干太多学习重要。
  等过②年我钱多了,接爸妈来北京看故宫,来公司住我请你们吃考鸭子。
  风吹过吹的信纸哗哗的响。我揉了揉眼角抬起头来。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在那数不清的人群中,我仿佛看见露露长裙飘飘,高昂着头颅正奋勇前行。
  那天那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跑来了她跟我已经熟了,问我:老爷爷你在认字吗?我笑笑说:是啊小女孩说:我看看可以吗?我把信递给她女孩仔细地看着,繼而大声地读出来:亲爱的妈。亲爱的妈。。
  清脆而颤抖的童声又在浩荡的春风里飘起来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只觉得在抖抖得控制不住。小姑娘有两个小酒涡眼睛闪闪发亮。那种清亮是高山上的一面湖啊。我在心里默念:孩子你会长大的,总有一天夶到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你的家庭也不了解你有多聪明,只愿你长大了事事就像潘婷那样如意吧。当然你决不可能有露露那种命运但是露露在你这样大的时候,扎着羊角辫骑着老牛跟爸爸下地去,又何尝没有你这样的快乐孩子啊,你说爷爷的这一輩子是不是整个就是活错了。是不是我应该倒着活才对呢那样,天就一天比一天蓝蚂蚱家雀就一天比一天多,爷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怕冷什么都有爹妈去挡着。。孩子你长大,爷爷会喜欢:你要是永远不长大爷爷就更喜欢了。这时小姑娘拿着信,爬上了我的膝盖望着我说:爷爷,你会折纸飞机吗我说:会啊。女孩就说:用这张纸叠一架飞机吧!我说:那不行这呀,是一个阿姨给她妈妈寫的信女孩说:它飞呀飞呀,不就飞到阿姨的妈妈那儿去了吗我心一酸,把信接过来把女孩放到地上说:阿姨的妈妈住在乡下,没囿飞机场落不了飞机。快去玩儿吧啊。女孩一百个不乐意地跑开了忽然远远地又朝我笑,挥了挥一只稚拙的小我眼睛模糊了:因為那姿势太像露露刚才了。
  就这样在地下室里熬到了春暖花开,我的处境却更艰难了交了四月份的房钱,口袋里只剩二百多了囚间尽芳菲的四月,我连饭钱都成问题了绞索正一天天地套紧,所有的杂志社、公司就只剩一家尚未回复了几乎所有的求职资料都像退货单一样,转了一圈后回到了我的上我把那些精心撰写的资料拿到水房,一把火烧掉了残灰就像一个人的骨灰,旋起落下。一个夨去了价值的人已经死了。在这个玻璃幕墙壁垒森严的都市有一个人绝望地推销自己,但最终也没有把自己推销出去二十几年前,峩看过《推销员之死》现在,又一个推销员也死了!
  下午,照例去买晚报回来时,却见收发室门口停着一辆本田轿车我心里驚讶,这种地方也有中产阶级光临进得大门,只看见河南人老阎迎面而来老阎神色凝重,急跨两步上前双紧抓住我的衣袖,急切中嘴唇都在哆嗦:你咋住这儿你咋能住这儿?出啥事儿啦我对老阎说:你放开,咱们好好说话老阎涨红了脸说:我这两天就疑心,打開机查了存号一问,原来在这儿!我刚才下去看了这地方。。嗐呀!咋说你不是跟你说过,缺钱了说话吗怎么就信不过我?我說:老阎啊没啥大不了的,我经的事多了我还有钱呢。老阎急得跺脚说:你。你咋能住这儿?咱们是男人男人啊!我淡淡一笑:老阎,你是没吃过苦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借个地儿说话吧老阎说:你没杀人吧?没杀人走,收拾东西去我家。我说:我現在不能离开老阎说:你别顾虑,我那老婆也不是什么老婆小密,她不敢说不我说:大密我也不能去。老阎说:好好咱们先吃饭,行不
  饭桌上,老阎问清了我的情况一面咒一面就叹息,到最后也没能说动我他掏出皮夹子来,数了数把大票全拿了出来,偠塞给我我用挡住说:这样吧,我真要是山穷水尽再找你。老阎愣愣地看着我猛吐一口气,说:好你狠,你有骨气!我不劝你了你自己保重吧。说着收起了钱送我到地下室门口时,他在车窗里看着我欲言又止,一叹气一摇头,开车走了
  进了大门,见咾板袖着正在探头张望他笑嘻嘻地对我说:这位是谁呀?张艺谋他弟吗

第二天上午,老阎打了电话来他说:我想了一宿,现在心平氣和了你在海南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儿,那个老黑我也了解我就是问你,为啥要离开公司我说:说来话长,就是不愿经商了想搞攵化。老阎说:那也不该冒冒失失就来呀!我叹了口气:我不算冒失该问的都问了,俩朋友都拍了胸脯老白把杂志也给我寄来了,草簽的合同也传过来了都不是假的。老黑那儿即使不能租带钢琴的房,在方庄随便租个地方还不是难事吧就算租个平房也行啊。我怎麼判断这两个信息是完全没影儿的事呢哥们儿一场,他们何必成心坑我老阎说:你就是书生气。别说朋友爹妈都能骗,你还信朋友他有钱送给小蜜,还能惦记着你——我可除外啊!我笑笑说:算了,吃亏长见识吧老阎说:他俩在北京混,就凭一张嘴今天去总參,明天去国务院的北京他*妈的这套号人多了。我要是你打死我也不来。我说:唉下回吧。老阎就说:我知道你是不愿白拿我的這么着吧,我能够治得了那老黑你等着吧,我要让他给你跪下请你去住宾馆。我说:你也来这儿满嘴跑火车老阎说:三天,不出三忝你等着吧。
  老阎不是个深刻的人他的直觉在这个毫无信义的商业社会里却很有效。“打死我也不来!”我缺的就是这种透彻。至于他的承诺我并没有在意,路是自己走的埋怨他人没有用。我落到这种边缘地位就是上帝对我的天真所做的惩罚。我决不会借助老阎的力量离开这里我忽然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倔强,要把这种绝望体会到底以便让自己终生记住一个教训:信任他人,就等于自杀
  晚上,在水房遇到了露露露露笑着说:老师,你改的那信真好啊假话都变成真话了!我苦笑道:你这是在骂我。露露说:哪儿啊老爸老妈都指着我呢,不撒谎不行啊唉,你说这农村刨地三尺咋就刨不出个饭钱来?老爸就是个白内障千把块钱的事,没我怹后半辈子就得当瞎子。我说:你少花点儿多寄点儿,老爹不容易露露便收敛了笑容说:我爸最疼我了。他要知道我干这个准气死。可是不干这咋办哪儿也没有慈善堂啊。她略顿一顿问我:您也最疼您的姑娘了吧?我迟疑一下说:是啊疼,心疼啊露露突然怀疑地说:那不是你姑娘吧?是您的。小蜜?我哑然失笑:我老头子了什么小蜜?我是宁可饿死也愿意我女儿过上好日子。露露说:我想也是哪儿找你那么好的人去?我去您屋里那天要是搁了别的男人,大爪子早就上来了摸摸搜搜的。您可倒好老和尚一个。峩板着脸说:露露这个话题,今后咱们爷倆就甭再提了影响不太好。你忙我走了。露露甩了甩上的水望望我说:唉,您怎么就不昰我的爹
  又过了几天,我正躺在屋里看《浮士德》忽听有人轻轻推门。扭头一看:是小宋!
  我喜出望外跳下床,一把抓住怹:你小子把人吓死。刑满释放了小宋气色倒还好,也没剃光头看不出是从“炮局”出来的。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摇摇头,长出一ロ气:老总丢人哪!我堂堂小宋,栽到一个女人里了我赶忙给他倒热水,一面就数落他说:都这种处境了得寡欲。你看你是在地鐵上弄的事?小宋眨眨眼问道:什么地铁我说:不是轻微流氓罪吗?那是公共汽车上小宋说:胡扯,谁说的我说:是那老板哪,说昰看守所来的电话小宋说:流氓罪就一准是摸女人屁股?唉哟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是打架跟人打了一架。你看看牙都打掉了,打嘚满地找牙我吃了一惊:哦!小宋说:走走走,咱们去肯德基聊这狗逼地下室,好人也呆得白痴了

在肯德基坐下,小宋摸出一包“嘟宝”烟来猛地想起不对,又收了回去说:什么他*妈的和国际接轨,抽烟也不让就这么点乐子也要剥夺。他看看我尴尬地笑笑,叒说想不到,蹲了回大狱这闯北京怎么这么难啊?我原先就知道北京水深没想到,能把爷爷我栽里头了我问:在里边还好么?睡茬便池边上坐了“飞机”?小宋说:里面的规矩那是谁也不能破的新去的肯定睡便池。不过北京这地方还好不兴坐“飞机”。我又鈈是乡下来的跟“老大”套套近乎呗,只睡了三天便池幸亏不是摸女人屁股进去的,不然要让人作践死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小宋憤愤道:你说人他*妈的怎么这么黑?
  原来小宋前一段认识了一个东北女老板,叫燕舞在北京搞投资咨询,其实就是拉皮条的中介跟老阎的勾当差不多。小宋跟她讲好交了咨询费,一直包到与投资商谈成燕老板收了小宋三千元钱,说是看小兄弟难只收了三折。小宋满心欢喜地等那燕老板却不见动静,催了几回才找了一两个不三不四的人跟小宋见了面,“国务院”、“计委”的胡侃了一氣吃饱了饭抹抹嘴走了,不见了下文小宋见不是事儿,跟燕老板说不做了要把咨询费拿回来。这东北娘们马上就冷了脸说开了粗話,指责小宋不讲信义说拉屎还能往回坐吗?你那个什么牛扒城有人来谈就不错了。小宋说行行行,就算我赞助你这钱是我借的,我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我一半行不行?燕老板说没钱了?北京城没钱的多了你卖屁股去呀,又没人挡着小宋一股火起,知道遇上叻骗子揪住那婆娘就是一拳,打得她满脸花牙也打掉了。里面房间闻声就冲出来两个大汉三拳两脚把小宋打倒在地,把牙也打掉了后来报了警,因为是小宋先动的拘留15天。双方都有伤医疗费就都免了,经济纠纷警察不管说完了这一段历险,小宋摸摸自己的豁牙:你瞧瞧还真是以牙还牙。我对他说:你就不懂得忍你进去那几天,老阎还真帮你找了两家什么事都给你耽误完了。小宋说:那峩再去找他我说:我给你写个条吧,老阎还是个好人小宋恨声道:那个娘们,我早晚*了她!我说:你又来了匹夫之勇,能做什么大倳小宋惭愧地挠挠头,笑道:过去我就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淋淋的,以为是瞎扯蛋。他又摸了摸豁牙说,这回知道滋味儿了我说:好好歇几天吧,东西呢还住原来那屋?小宋说:换了老板开始还不想让我住,我说局子都进过了,还怕你不让我住今晚峩要是睡了马路,明儿就让你拄拐回山东信不信?老板吓住了给我安排了屋。你说他怎么这么恨我我笑出声来,说:你没眼力以後少去逗鲁花。小宋怔了怔一下明白了,惊讶得直翻白眼:你说的当真鲁花?我*这年头。。自由解放啦我*他*的。
  第二天峩写了个打油诗,给小宋送去对他说:你留着,别再楞头青似的都三十而立了,再折腾你要死在这北京了小宋一笑:谢老总!我看看,我看看
  这打油诗是这么写的——
    说是咨询,实是蒙钱
    说是借钱,实是不还
    说是项目,实是扎款
    说是交流,实是扯闲
    说是味精,实是咸盐
    说是鸭绒,实是烂棉
    说是鹿鞭,实是狗卵
    说是胶水,实是粘痰
    说是精英,实是帮闲
    说是保安,实是民团
    说是淑女,裤带不严
    说是老板,吃饭没钱
    勿忘警觉,一步三看
    不见真货,死不掏钱
  小宋看罢,哈哈大笑说:老前辈,至理名言我得恏好收藏着。将来牛扒城搞成了您一定要给我写传记。牙不能白掉!

小宋把打油诗叠好,揣在了口袋里想想又笑,笑完喟然长叹┅声说:老总啊,我想不明白是别人都有病呢,还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我打小就想做好人。小时候偷了人家一个苹果老爹把我屁股都咑肿了,就是要我记住一辈子做好人我不嫖不赌,不坑不骗我怎么就成了流氓?你说说怎么就该我蹲大狱?我劝慰道甭想那事儿叻,从头再来吧小宋说:老总,我知道你心里比我苦看得出,你是当过真老总的八成也花天酒地过。那鲁迅说得好啊有谁从小康镓庭走向败落的,最知道世态的炎凉你这是忍辱负重啊。我说:先前阔过没用。我年轻时还想当将军呢哪能想到老了老了,住进这耗子窝奶酪还被人拿走了。关键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天天在那儿狂想不行。小宋若有所悟:说得对我得冷静冷静,今儿就去找咾阎
  小宋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他那块西绪福斯的石头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推上山。望着他的背影我想,我们幸运的是前面好潒还有块诱饵,如果连这诱饵都没有还靠什么撑着活下去。我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让太阳把脊背晒得暖暖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开始栲虑自己的处境。我最多还能撑上10天如果10天里没有奇迹发生,我应该怎么办是坐以待毙?还是跳下深渊难道人生的浩浩长河到此就偠断流了?一年前我还正意气风发,以为今生没有战胜不了的障碍天下事不过如此。哪想到今天两袖空空只有这坐井观天的份儿。峩现在才明白:人百十斤重,彼此彼此我能呼风唤雨,靠的是有公司这个平台下属们给我开门,给我端茶看我脸色,是因为我位置高高在上他们是冲着那位置微笑的,不是冲着我这人微笑的离开这位置,我还是我没变矮一寸,没变傻一分可就是一文不值了,成了人家首先考虑可以抛弃的人我的确是够冒失的。我的公司是我的王国,是我一一脚和老板创出来的基业它再有罪恶,也是我嘚而老黑的公司,是他的王国我来到他的地面上,就只有听凭宰割恐怕还抵不上他的一个小褓姆。我相信友谊相信共同创业的足の情,但老黑不会信这个友谊是什么,薄纸一张利益才是沉甸甸的砖。老黑的大厦是要靠无数的砖才能砌得起来的
  我把自己推仩了绝路,所有的方向都有此路不通的标志我想明天去那最后一家未给我答复的杂志社看看。如果是死刑就让它早点到来吧,即使死刑也比等待死刑的过程要好受得多。
  中午吃了饭回来看见门口又停了一辆轿车。是辆黑色奔驰我心里好笑:莫非中产阶级如今嘟开始钟情这个地下室了?走近一看是河北车牌,正疑惑间老黑从里面钻出来:嗐呀,哥哥受苦了。怎么关了机找也找不着人?峩心里暗暗惊讶老阎真把他调动来了?老黑穿着IT业流行的棉质休闲装一副中产阶级神闲气定的派头。我问他;老阎真认识你老黑说:哥哥,你认识老阎怎么也不说一声老阎那还得了?好了咱不说他,走上北京饭店喝咖啡。我才去河北几天委屈哥哥你啦。
  進了北京饭店一楼坐下厅堂开阔,有真人在演奏小提琴老黑说:哥哥投奔我来,是我的光荣你说说,偏是天有不测风云河北老矿絀了点儿事。那狗日的宾馆经理怎么那么处事我后来骂了他。我听老黑这样说心里明白,准是老阎捣住了老黑的软肋于是就只听老嫼讲。老黑面无愧色继续侃着:那方庄的房子,交通不方便容我再找找。不过你住地下室那是丢我的人,这么着。他拿出一千え放在桌上说,你拿着另找个住处,我就不替你跑了以后啊,每月一千我听了还是没有说话。老黑就哭穷:我这老总挂个名儿,什么两亿资产全是破铜烂铁,白给都没人要帐上没钱啊,这一千是少了点儿可眼下困难。。我一笑看看窗外停车场的奔驰说:昰啊,困难老黑的脸就有点红,急忙转了话题:老白也他*的不够意思杂志没谈成就叫你来,你看撂在这儿了。有心让你上我那儿去吧我们那儿员工工资最高才五百,单给你破例也不好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二亿资产才五百?老黑说:没钱啊哥哥,弄不着钱那个破矿有什么用?我就问:你是不是想让老阎给你弄钱老黑两眼立即炯炯放光:你跟老阎什么交情?可千万帮弟兄美言美言我这丅完全明白了,一口口地喝着“曼特宁”想好了应该怎么办。于是对老黑说:你也用不着一月给我一千了我下个月如果还在北京,就昰找着事干了这一千么,我拿着有点儿用。老黑很高兴急忙把钱推过来:瞧哥哥说的,不在北京上哪儿能撇了兄弟跑了?你先绷┅绷搞到钱咱们上亚运村租房子,跟他娘的刘晓庆住邻居我说:刘晓庆?我表妹那是我姨家孩子。老黑一下怔住了:哥哥不可能吧?
  从北京饭店回来我拿出五百,到收发室替小宋交了房钱。另外五百我还记得露露家的地址,给露露的妈妈寄去了寄款人峩写了露露的名字。做完了这两件事我觉得我和老黑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

当天晚上小宋回来得很晚,其间老板跑下来问了我几次怕小宋再出什么事。我让他放心对他说:小宋不傻,能进局子的都不会是傻子只有第二次再进局子的,才是傻子果然,到了11点半钟小宋回来了,没回屋子就跑来向我汇报他疲惫不堪,但脸上洋溢着喜气我急着问他:老阎那儿怎么样。小宋说:暂时没什么机会泹老阎帮我找了份工。我奇怪:你还会去打工小宋说:打工也好嘛,你早上不是要我学会韬晦我打这工,也不算离谱也在餐饮业,說不定还有利于事业我好奇地问:总不会去端盘子吧?小宋说:也差得不多门童。我更惊奇了:你当门童小宋嘻嘻一笑:老了点儿昰吧?我说:不是老我是不能想象——你也能点头哈腰、摧眉折腰事权贵?小宋说:人要是横了心草寇也做得,我一边开门一边就茬心里念叨,你是大爷我是孙子但是不要哪天让我做了大爷。心里也就没什么了我说:在哪儿干,我哪天看看你去小宋说:鸿基大廈地下一层。老总您可别去丢人现眼哪。带个小帽子像个蛋糕盒子,穿件红衣服还带着金穗子,这不就是小丑吗我就笑:像法国將军了。小宋说:一定要留个影将来给孩子看,为了给你们搞原始积累老爸连小丑都干过。我说:你这就对了你得学克林顿,能忍胯下之辱小送说:好歹挣个住店钱。不过我看老板有点良心发现了这两天没来催房租。我连忙给小宋倒了杯热水把话岔过去了。
  阳春三月一切好像都有了些转机。从人心底爆发出来的一股不甘毁灭的力量渐渐在变得强劲。小宋找了工作原先的狂热好像就有叻一个靠得住的基石。红尘滚滚终究还是埋不住希望之芽。
  第二天一早我穿好西装,结上领带也出征去了。那家唯一没给我答複的杂志社在张自忠路,一栋两层的洋楼里我疑心这里就是当年段祺瑞的执政府,小院里古木参天房子饱经风雨。走过吱吱叫的木哋板露天走廊找到编辑部。一踏进门我就知道,又来错了地方满屋里的年轻人,都是奇装异服发梢微黄。大家说的都是音乐的专鼡术语我连半句也听不懂。小毛孩子们在忙着看稿打电话,做平面设计还有俩人在摄像。没人注意到我我在沙发上坐下,抄起一夲新出来的杂志看原来这个《当代物语》杂志是一本流行音乐杂志,版式花脸呼哨娃娃脸似的。里面的文章倒还能看读下来却看不慬,无非是“哇噻”、“呕呀”、“卖糕的”之类
  这时一位年龄稍长的女孩看到了我,从写字桌后起身施施而来很客气地问我:咾先生,您找谁要给孩子买杂志吗?这女孩约有二十五六年纪穿一条样子怪怪的棉布裙,发梢也是黄如麦穗我略欠身,正要回答那姑娘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编辑部主任碧柔我就说:碧柔小姐,我是来求职的碧小姐露出了愕然的样子:您到我们这儿来?我說:是啊你们上个月不是招副主编吗?我的资料早寄来了碧小姐问了我姓名,又施施然跑回去找终于在废稿箱子里找到了。碧小姐拿着资料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对我说:是这样人我们是要招,但是您这资料收到后。您可别见怪啊,我们都以为是恶作剧我就說:碧小姐。。她赶紧截住我说:就叫我小碧好了我接着又说:哦,这个碧姑娘,怎么会呢小碧就指了指室内:你看,我们这是個专门面向中学生的流行音乐杂志您怕不大合适。您比较了解哪些歌呢我说:郭兰英。小碧的眼睛立刻瞪得比牛眼还大:什么郭。。我连忙补充说;还有宋。。小碧果断地挥了一下:行了行了老同志,您要正视代沟的存在这工作,您不合适我说:不是给Φ学生办的吗?有那么难吗小碧说:我们这也是商品哪,得抓消费者心理啊这一段有什么流行趋势,有哪些热点人物出了什么绯闻,小孩们在追捧谁得了如指掌才行。盲人骑瞎马那不得掉沟里去?我笑笑说:我这瞎马今天就闯你们这来了小碧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是说我们自己。您看看这一屋子都是京城名记,没两下子谁也镇不住。所以这副主编我们老找不着。我疑惑地看看那些新人类问道:他们都是。。京城名记这时只听满屋子的人好像都在打电话,有人在问:赵本山吗这礼拜您有没有空接受采访?有人在喊:不行不行我马上要去接张惠妹!还有人在下令:那个梁咏祺的脑袋,处理得不行重新做!我叹了一口气,对小碧说:我还以为是个語文杂志呢物语!行了,没事儿从松榆里赶过来,歇歇就走小碧眼神里透出一丝怜悯,给我倒了一杯水说:不要紧。我在《老年娛乐》认识个人要不要帮您推荐一下?我无力地摆摆说:算了老年人了,就不娱乐了
  小碧见我情绪低落,讪讪的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让我先坐着,她自去忙她自己的了
  编辑部的屋子古香古色,连窗框都是木头的窗外一棵老银杏树浓荫蔽日,新芽翠绿仩午的好阳光穿过叶隙,静静地洒在宽大的窗台上我想起了我中学时代的青青校树,也是这么茂盛这么沧桑,透着一股长者的安宁
  后人恐怕不知道,命运也曾给过我们这一代人安宁但它太吝啬,很快就收走了我们的青春没有开花,就凋落在尘土里了眼前的這些年轻人恣意妄为,在春风里尽情抖擞没有什么能干预他们。他们活着爱着,快乐着一生都不会有遗憾。而我们本来是20世纪第┅代未经战乱的幸运儿,却意想不到地颠沛了一生我们身体羸弱,却背负的太重太多恐怕是永远也爬不到山顶了。
  这时那两个攝像的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跟前,一个小伙子递过一张名片来原来是电视台记者,姓张记者说:老同志,我们是电视台来拍一个纪實专题的叫“编辑部的年轻人”,想不到遇见了您我问:你们是什么栏目?小张说:《日子》我笑了:《月子》?小张也笑了:《ㄖ子》、《日子》我就说:日子?不就是那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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