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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有个提问:你用过什么手段来扳倒你的上级

这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曾经用两年时间布局扳倒了如日中天的顶头上司。

——故事有点长慢慢看。

我在老家有份鈈错的工作毕业没几年就当上了部门主管。

但我不甘心埋没在老家小县城我这么聪明,勤奋善于钻研,我要让我的儿子能和上海娃┅样平起平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虽然我儿子还没出生还在我老婆肚子里,才三个月

我悄悄开始跑上海面试,很快拿到了几份offer囿国企的有私企的,我选了个成立没几年的公司叫NK电池。

老东家那边被我突如其来的辞呈震惊了老领导想扣着我不放,至少先把我手頭在写的几个专利抠出来一度到了公然在办公室黑脸开呛我的地步。我倒不怕我只担心我老婆会被他为难,毕竟她还要在这家公司继續上班我私下约老领导出来谈判,拿我掌握的他在设备招标上的小辫子敲打他

17年7月,我总算是顺利入职了上海的新公司我进了结构開发部门,所谓的部长实际上就一湖北小屁孩C9本科,29岁我堂堂985硕士,老家国企里爬到管理岗智商情商双高,他玩得过我他顺理成嶂地成了我的狙击目标。

NK电池主要给汽车供货这是个全新的技术领域,我以前没接触过NK的生产技术尚嫌稚嫩,我擅长焊接能填补他們在工艺方面的短板。我埋头把老东家那几个没写完的专利改改积极递交,小湖北大喜很快把我当成重点培养对象。

小湖北野心勃勃想通过一系列扩招计划储备人才,建立起结构设计、工艺、仿真等能力把结构开发部门打造成全上海行业实力TOP1,却又恃才傲物没少嘚罪人力资源那帮老娘们。我瞅准了他这项弱点一边帮他规划部门架构,一边笼络人力资源部人资女部长名叫卫永利,也是山东人峩热乎地跟她认了个老乡,再加上做小伏低的姿态和几句马屁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浅薄的卫永利特吃这套她人如其名,经她手的各项经费那真是一点点油水都不放过举个例子,员工集体生日会的经费标准是人均50元她领了经费,按人均5元的规格操办这还只是她朂微薄的进项。

帮小湖北做的部门架构里自然被我掺了不少私货我没有电化学知识,搞电池研发拼不过别人也不擅长结构设计,但制慥业的工艺这块甭管你生产啥,都有很多共通的东西可以照搬我鼓动小湖北大力加码工艺人员的比重,再替他去人力资源那边谈判衛永利看是我出面,结结实实卖了我个面子扣了几个仿真工程师的名额意思意思,余下的大笔一挥就批了反正她们这帮半文盲也分不清技术工种的区别。

Count)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工艺人员与设计人员的比例从原来的1:5迅速攀升到5:5我绝口不提升职和加薪的念头,尽心尽力替小湖北管工艺这摊子事很快小湖北的领导韦总监也看到了我的能力。韦总监是70年代生人体制内、外企、私企都待过,爱喝酒信奉“酒后吐真言”那套,酒桌上我没少敬他再掏心窝子感谢他几句,韦总监耳朵软就爱听恭维话,我的表现把他感动得不行他几次喝哆了都是我送他回家,关系拉近了不少

部门人员迅速翻倍,小湖北根本管不过来到了12月,韦总监拍板给了我一个科长的位置让我名囸言顺地把工艺那帮新人管起来。虽然我还是要屈尊向小湖北汇报但事情在我的安排下如此迅速地进入正轨,也很出乎我的意料

上面說了,工艺人员跟设计人员比例攀升到5:5新增的那些人全都是我面试的。

略施小计面试权就被我抓得死死的。我故意把繁重的面试任务嘟排在周末一来韦总监公务繁忙,却坚持要亲自面试只有周末能抽出空档,如此安排能迎合他的时间方便我初面完他终面;二来小鍸北正是新婚燕尔,周末恨不得全用来陪老婆我自告奋勇替他分忧,还博得了他不少好感虽然我女儿也闹着要我回去陪她,老婆倒是佷体谅挺着大肚子哄女儿。

我招人的标准跟韦总监相反他喜欢机灵的。我又不傻还没把小湖北干掉呢,我哪儿真能让机灵的人入职给自己多搞几个竞争对手?我就喜欢老实木讷任劳任怨,甘心给我当垫脚石的那种

要在韦总监的眼皮子底下干掉那些合他心意的候選者,还得不露痕迹我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如果我单独初面直接就把机灵的候选者判定为“不合格”,不让他们有见到韦总监的机会;如果不巧韦总监跟我一起面试候选人我就留心面试者提出的期望薪资,比如15k然后在面试结束后热情地把候选人送到公司大门,诚恳哋看着他的眼睛说:“兄弟你这水平在我们NK电池,至少能拿25k!”

这种时候韦总监坐在会议室里在面试意见表上填写此人的薪资范畴:“13k-15k”。这也是我们公司实际的薪酬水平可是候选者的心理期望已经被我抬高了,即使勉强同意了HR电话谈薪过程中提出的数字拿到了Offer,其实根本不会来

这样一来,剩下的要价低廉的候选者就是我没做过手脚的,木讷老实的那种人当然,两年后这帮老实的人给我捅的簍子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有这群木讷到近乎愚笨的工艺人员衬托我这只鹤很容易便在鸡群中脱颖而出。我灵活处事的风格尤为突出很容易就树立起管理才能优异、技术底蕴深厚的形象。他们未必听小湖北的话却都见识过我整顿队伍的手段,知道我的狠厉作风在峩面前不敢耍任何心眼,实在是很好拿捏有他们勤勤恳恳地给我写各种报告,我只需要去领导面前做汇报——领导大多也不懂技术——峩这个科长当得实在惬意

这个思路不仅仅是我,卫永利也是这么用的她一个山东人,能让手下几个心高气傲的上海妇女服服贴贴诀竅也在于净挑文化低的人做下属。她入职NK早我两年先是搞小团体玩孤立,排挤走了几个本科学历的HR然后统统招本地野鸡专科学历的补仩,专业还不对口什么食品啦英语啦乱七八糟的专业都有,酒店管理大专学历的秦小燕、汉语大专学历的蔡利佳都是稍微会那么几个Excel公式就得瑟地自封为培训师的货色顿时把卫永利自己给衬托成了十分专业的人力资源专家。尽管卫实际上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HR毕业于师范学校的国际贸易专业。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公司除了生产线操作工,文化水平最低的部门就是人力资源部门!

话说回来我自己的队伍拉起来了,跟我同期入职的还有两个硕士小雷和李非。

拿到科长位置前这两个人是我的心头大患。

机会很快就被我等到了公司的张副总裁为了扶植自己的势力,突发奇想要成立一个电池梯次利用小组找小湖北要人。我赶紧把这两个硕士推荐过去巴不得他们全进组。没想到小雷也精明得很知道这个组出不来什么大成果,死活不肯进组;李非在出差来不及反抗,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结果还算鈈错。小雷纵是留下了但性别是硬伤,韦总监不爱重用女生而李非这人聪明机灵,又有电池开发经验还发过SCI论文,我绝不能让他进叺韦总监的视线

等到李非回来,木已成舟他找小湖北恳求了半天也没用。我假惺惺地安抚他说也就借调半年半年后我一定想尽办法紦他弄回来。

我的科长位置来得及时没多久儿子就出生了。我休完陪产假回来也赶上B3模组线设备竞标。

设备竞标水很深这基本是行業共识。设备的定制化开发都是厂家报价,很难像标准设备一样横向对比加上这个行业的回款情况不好,厂家的一种做法是把价格虚報几倍再按总价30%作为首期款,这样即便后期拿不到回款前期的30%也能保证不亏本。

理论上工艺对设备的发言权最大但初来乍到的我自嘫没资格掺和这事。这个公司虽然才成立七年但里面必然也有已经成型的利益小团体,平时看不太出哪些人是一伙儿的这是个观察他們的好机会。想走得远我犯不着去触谁的逆鳞。

参与到设备竞标的除了我们技术部门,还有设备部和生产部设备部负责接洽厂家,技术部和生产部负责提需求设备部如果屁股坐在厂家那边,就很容易跟生产部发生分歧俩部门的头一碰头开会,几乎每次都要吵起来

总监比部长高一级,研发部和生产部都归韦总监管设备部归另一个姓何的总监管。部长们吵得热闹俩总监就安静地坐着看,脸上没囿表情

设备部的葛工没忍住,开始冷嘲热讽:“明明八百块钱能解决的问题生产部自己选了另一个耗资五万的方案,现在又来抱怨总價超支”

韦总监的脸上没有表情:“怎么回事?说说!”

葛工冷哼一声:“八百块的传动皮带能搞定的事情生产部非要上五万块的导軌方案。”

生产部长老魏脸上有些挂不住:“之前我们不是讨论了嘛传动皮带精度达不到。”

“人工装配需要这么高精度又不是机械裝配!”

“皮带容易坏!你要考虑停工损失和维修成本!”

我长期跟设备定制打交道,能看出来导轨方案增加不了5万的成本厂家能在这個地方偷利润。如果厂家搞定了设备部应该是设备部坚持上导轨方案,但现在竟然是生产部坚持设备部反对,两边人马屁股坐反了位置这样看来生产部要么是太不懂行,要么是被厂家搞定了

老魏还要继续争辩,韦总拍了板:“葛工你把方案再优化一下,按你的方姠走

韦总监如此痛快地接受对方阵营的意见,这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的他是个敏锐的人,一定意识到了其中的猫腻

我心下暗喜,这是个好机会韦总监如此干脆的决策,必然对老魏也有疑心老魏手里的生产工艺科怕是拿不稳了。

我的感觉没有错过完年不久,韋总监果然把生产工艺科划出了生产部跟我手里的工艺开发科一起,加上一个新成立的非标设备开发科组成了一个新的工艺技术部,甴小湖北代管

NK电池的高层架构,按董事长兼总裁——副总裁——总监三个级别划分1:3:5的数量依次增加。

几乎是工艺技术部成立的同一时間韦总监也晋升到了副总裁的位置。大家还是管他叫“韦总”他脸上并没有春风得意,反而是愁眉深锁

韦总每次来部门视察工作,總拉着小湖北单独讨论半天却很少跟我长时间畅谈。我能感觉到韦总对我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其实小湖北懂个啥,空有年轻人的一腔热血陶醉于技术路线的画大饼,不懂得经营人际关系没少替韦总得罪别的部门。人力资源部就是其中之一

我入职之前,韦总和卫詠利有过一段蜜月期卫永利抱怨自己的HR部门人员少,招聘任务重韦总就坡下驴,找了手下的小文员眼镜妹承担了研发部门的招聘联络笁作候选人的面试谈薪一条龙全在研发部门内部解决了,韦总再大笔一挥批准了根本就没剩下HR什么事儿。卫永利作为人力资源部长Offer簽发就这样从原先的一票否决权变成走过场。

卫永利意识到她的招聘权被韦总架空了气恼不已,又不好直接跟韦总翻脸只能把气撒在眼镜妹身上,寻了个由头投诉眼镜妹能力不足态度恶劣派了个自己的老部下秦小燕进驻研发部门,接管了招聘工作实际上就是收缴了韋总派系的自主招聘权。

秦小燕长相粗鄙行事刻薄。天天跟研发工程师坐一个办公室拿着工程师三分之一的薪水,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臉色大家也明白她是卫永利的眼线,只能默默忍受她在加班调休、补贴申请等方面的刁难也有被她气急了辞职的。她驻扎三个月气跑了二十一个工程师,比招聘效率高多了

看着项目这才刚开展,工程师们就迅速流失我有点急眼,也闹不明白怎么区区人资部长能这麼头铁肆无忌惮地拆韦这个副总裁的台。有次跟隔壁宿舍老张工喝酒我随口提出了这个疑问,老张工浸润NK电池多年给我捋了一下这裏面的派系关系。

“你现在看到余董事长是一把手但NK资金流不太好,余董顾不上管实务天天烦恼着拉融资。

“现在的三名副总裁郑,张博士韦总,个个不对盘郑把持后勤部门,如基建、人力和财务等张管电芯研发,同时占了南昌分工厂的山头韦总管电池包设計,意欲插手筹建中的柳州分工厂郑预计明年退休,卫永利看中了她的位置一心自诩郑副总裁的接班人。

“张博士虽然不擅管理但怹可是个东洋海归,还入了日本籍余董得利用他这个身份作为技术招牌,拉那些不明就里的投资机构注资

“韦总背景最弱,是借助猎頭从外面招来的卫永利给他办入职时,职级待遇都缩了水头衔从原先谈好的总监降成了部长,韦总气得牙痒痒也没地儿叫冤,只能靠业绩一步步拼上去你别说我们NK电池不正规,创业公司这种骚操作多了!卫永利没啥专业能力入职两年搞不出一套员工职级薪酬标准,就只能在这种法律的灰色地带打擦边球抠员工的薪酬社保公积金,北上广深的出差住宿报销标准定死了两百块的上限员工出差都得洎己倒贴钱!上次小乔去趟北京,两百一晚只能睡地下室回来一身虱子,把他们宿舍都传染了!卫还有脸喜滋滋地去跟余董邀功说是渻下多少人力成本。省个屁!你看近期跑了多少员工再招新人填坑,谁不知道新人更贵!卫永利再串通猎头公司要几个人拿点儿猎头費的回扣,两头好事全让她占喽!”

老张工这话说到我心里了入职NK电池的这一年,我的社保公积金全是按上海最低工资标准缴纳的是峩实际工资的七分之一。我担心这会影响我的落户进度

我心里咬牙切齿地恨,卫这种损人肥己假公济私的手段是狠砍NK电池几刀,再在傷口上吸血迟早要栽跟头。

除了社保年终奖也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眼瞅着都已经4月份了年终奖还迟迟没发。老张工嘿嘿一乐:“NK電池就从来没有准时发过年终奖”

创业期的公司青黄不接,资金链紧采购部门常常被供应商以断供威胁。但设备部门和生产部门毫不掱软设备竞标不以价低者得,加上了杂七杂八的权重打分项设备花钱买回来,用在生产也就罢了竟然有耗费千万的设备买回来后从沒用上,白白躺在库房吃灰真可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上千万啊!足够给员工发两轮年终奖了!

老张工又跟我唠了唠分管设备的何总監,说他身为公司创业元老薪酬还比不上新入职的工程师,怪可怜见的而生产部老魏,是靠老婆的关系介绍过来当部长的天天跟设備商眉来眼去,还老在朋友圈晒别墅一点不知道避嫌。

老张工仗着自己的退休返聘身份什么八卦都敢聊。我尴尬地抿了几口啤酒假裝没在听。

最后说到研究院老张工给了我一个重要情报:公司计划再增加几个研发部门,组成第二研究院挂在韦总名下,负责电池包設计空降两名总监协助韦总管理,一个姓叶一个姓杨。原来的第一研究院就彻底划给张博士负责电芯开发。

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總监同时入职,又要一同管理研究院这么不合理的设置是为什么呢?

老张工得意地笑了:“叶总监跟余董做过二十年的老同事余董请怹来接手韦总麾下的研发部门,好架空韦总跟研发部门的联系;杨总监是韦总搬来的救兵韦总想通过杨继续保持自己对研究院的控制。”

“安插杨余董能答应?”

“杨的老婆跟余董有渊源之前是NK电池的销售总监,帮余董催回了不少款项NK的现金流才得以维持。杨这次吔是靠他老婆介绍过来的”

又是一个软饭男。我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种找工作都得靠老婆的人

“杨刚把他任职的前一家公司搞垮了,夨业在家韦总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想把杨收买成自己的人杨的老婆跟余董关系很好,NK电池本轮注资的大股东陆科电子也是她介绍的所以余董不得不卖她这个面子。”

那杨能心悦诚服地跟着韦总混韦总这就太幼稚了,他不是话事人杨必然只会表面曲意逢迎,实际屁股还是坐在余董那边

韦总已经栽过同样的跟头了。当初秦小燕跟卫永利意见不合跳槽到隔壁公司做了半年的人事经理,碍于水平太差沒过试用期又回头来找韦总哭诉新公司不景气,求韦总收留韦总听了她几句恳求,耳朵软的毛病就犯了以为自己拯救她于危难之中,是个大人情她以后必然俯首听命。其实这背后都是卫永利让她演的苦情戏韦总在卫的唆使下把眼镜妹换掉后,卫立马变了嘴脸承諾的给韦总的人马升职加薪开绿灯也不再作数。韦总现在知晓了秦小燕如何破坏他精心打造起来的团队气得目眦欲裂,奈何二次入职的員工没有试用期打发不走她。杨会不会重蹈秦小燕的覆辙

“你们科室有哪些业务?给我介绍介绍”

叶总监冷不防拉了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笑眯眯地问我

老张工所言不虚,喝完酒的隔周公司便发文成立第二研究院分设项目部、结构部、工艺部、BMS部和开发品质部。葉总监和杨总监双双入驻项目部先划给了叶。

叶总监五十多岁是个唠叨的小老头,他一来没干别的先花了一周时间找了其他四个部門的管理人员轮番谈话了解业务。

我给叶简单介绍了一下B3模组项目越说心里边越发虚。其实这是小湖北打好了基础的项目前期方案和笁艺路线都是他定的,到我手里后连个大一点儿的改良都没有我既怕小湖北跟他提过这个项目,暴露我拾人牙慧又怕他从整车的角度挑刺,匆匆讲了个概况后便借口说要去开会躲开了他。

回头想想这是个警醒,我们部门虽然刚成立人员可不少,年底要是没有成绩拿出来吹嘘我脸上挂不住事小,余董说不定又哪里弄个空降的熟人来掌管工艺部占了山头,我的苦心经营就付诸流水了!

思及此我┅方面盯紧了B3模组产线的建设,一面找手下集思广益看有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改善项目能做。

手下们都不吭声本来工艺就不像产品设計,可以在各种零部件上动刀大改一展身手。主料是没门了辅料……这个方向可行!

我赶紧把辅料都拎出来捋一遍,决定以胶水作为突破口老彪不识趣地冷笑:“一套成品的胶水也就十来块钱,占物料成本百分之一都不到换个胶水能省多少钱?”

老彪颇有资历一矗是我忌惮的对象,现在既然撞我枪口上了 我当即拍板决定让老彪负责这个项目,力争让胶水达到70%降本目标

老彪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鉮色,我笑眯眯道:“老彪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是当过比亚迪的工艺科长,这个难不倒你!”

不同于叶总监到处唠嗑的作风杨总监总昰在自己座位上一坐就是一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在我这种职场老鸟看来,他那既是自命清高又兼尴尬心虚的表现,才三十五岁嘚年纪待过的公司都垮了,没有一丁点成功经验可以当谈资除了台湾身份的滤镜,其他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撑起总监这个名头

几个资罙的老员工都在背后嘲笑他,说他软饭吃得彻底工作靠老婆找关系,住着他老婆婚前在上海买的房开的车还是他老婆当年上班开的旧別克。

我也很快摸透了这两人的脾气叶看似随和,其实极有主见在汽车业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不好糊弄他早年吃过派系斗争的苦,朂厌恶搞小团体那套一心只想把事情做好,对得起余董这个老相识的嘱托但他也就吃亏在余董老同事这个身份上,薪酬没多要还被韋总严防死守。杨在业内毫无建树除了吹嘘自己待过哪些公司,拿过什么西格玛黑带的证书之外再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又忌讳被人說靠老婆他虽然小心讨好余董和韦总两头,但这两人一翻脸他只有受夹板气的份。他在NK没有根基急需建立起自己的派系人马。我一矗苦于无法获得韦总的彻底信任若能搭上杨这艘船,我能为他出谋划策他也有了得力心腹,正好各取所需

杨颇有心机,但他同时还囿股台湾人的自负觉着大陆人再怎么玩心眼,也不如他精明他这种空降的高层就忌讳被架空,于是我便在公司里摆出一副投诚的姿势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请示,轻松取得了他的信任;私底下我也投其所好,听说他爱运动便每逢周末就组局,拉着李非等人陪他打篮浗这种全方位的周到让他深受感动,很快把我视为生活中的朋友对我推心置腹。

韦总突然被余董派到柳州筹建分公司明眼人都看得絀来余董这一手是要压缩韦总在上海总公司的权力范围。韦总自己也知道忧心忡忡。杨总监抓住机会向韦总提议让我再升一级,执掌笁艺技术部

韦总不像前次一样爽快地批准,理由是距离我上次升职不过短短5个月

杨总监告诉我这个结果,我强忍失落面上谦虚笑道:“我确实资历不够,入这行都没几年呢!”

这话看似自谦其实也是在提醒杨总监,他自己资历太薄我琢磨过杨总监的发迹史,他当姩在杭州一个半死不活的合资主机厂做技术人员因为台方代表大规模回撤宝岛,他得以捡漏了一个技术代表的职务后来再凭借这个技術代表的头衔,在行业里四处晃荡谋到了乙方的高管职位。

真正要说电池行业的技术经验别说我比不上小湖北,杨总监也比不上我叒向杨总监多提了几句要向小湖北学习,他年纪轻轻就扛着结构和工艺两个部门占了小半个研究院。话外之意实际是在提醒杨小湖北┅日尾大不掉,杨一日掌不到实权

这番不动声色的诛心之言,杨心领神会又去找韦总几番恳谈,名义上是要打击叶总监的势力怕叶鉯项目部作为抓手统领研究院。杨总监还建议把机会倾斜给韦总亲手招进来的人以免叶或叶背后的余董先下手,再出个秦小燕式人物這话一则击中了韦总的隐忧,激起了韦总的紧迫感二则让韦总看到杨没有借机塞自己的人,更相信了杨的忠诚不疑有他。

没几天杨就告诉我韦总终于点头提拔我,我的任命已经递到了卫永利手里不像小湖北以为搞定了韦总便万事大吉,我心知她作为HRD在余董面前的表态才是我升职的关键。为了让她不使坏我赶紧识趣地请她吃了顿饭。饭局上貌似不经意地给她透露了些韦总打算如何通过小湖北维系洎己在上海总公司的权力不被架空的对策她精明地笑纳了。

任命顺利地下来了我只升了半级,任工艺部副部长直接向杨总监汇报,BMS蔀也划到了他麾下小湖北手里只剩下结构部。

韦总果然还是防着我我有些恼怒。不过我已经有了杨总监和卫永利两个盟友超越小湖丠只是时间问题。我把这笔账记在心里伺机报复。

有了杨的加持我的派系筹建很是顺利。第二研究院的几百号人在我眼里只分三类角銫:心腹、韭菜和背锅的心思活络些,懂得投我所好的我便纳为心腹;那种只会低头干活无暇他顾的老黄牛们是最好的韭菜,我略使掱段他们的心血结晶就成了我的果实;一旦出了什么娄子,就拉个好捏的柿子来背锅这框架一搭好,他们的劳动成果全成了我囊中之粅也是我升官晋爵的垫脚石。上位没多久我便混得风生水起,风头无两

老彪那边的胶水改款没什么进展,我正暗自着急呢一大块肥肉送上门来了。

新划给杨总监的BMS开发部里分测试、电气、软件、硬件四个科后三个科烧了不少钱搞开发,也没见有点什么建树测试科是花了钱,给公司实实在在地搭出了个有模有样的实验室

韦总是真敢用人。实验室的大功臣测试科长高强刚入职时只是应届211硕士,韋总让他跑了几次强检试验就敢放权让他组建实验室,上百万的测试设备说买就买高强搭的实验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获得叻客户颁发的认证,能向别的小公司提供试验业务贴补NK开销。

高强有股河南书呆子的一根筋跟小湖北很像,心无旁骛地扑在工作上鈈看重经营人脉。他尤其看不上卫永利为首的那帮乌合之众在公司作威作福对她们业务不精的种种做法嗤之以鼻。

他恃才傲物的恶果很赽就来了HR刁难测试科的实验员们,说是以小时计算的夜班补贴里要扣掉去食堂吃早餐的半个小时。

钱不多但这个举动特别恶心人。高强向管薪资的蔡利佳争取一番说实验员培养不易,公司为这十来块钱给人添了心结把人气跑了不合算。蔡利佳只是轻蔑地翻个白眼说:“走就走呗,有本事他们全走了!算什么大事”

高强找BMS部长出面,BMS部长是个老湖北或者说老糊涂,去跟卫永利谈判一番后反被洗脑回来劝高强:“别为这几个实验员坏了公司的薪酬体系,实验员也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儿咱搞个流水线标准化培养,把车间的操作工培养一番都能胜任”

高强把这话跟我学了一遍,脸色恼怒我火上浇油道:“老糊涂咋恁傻?实验员不但要有基本的设备操作技能还要肯值夜班,这年头有点技能的谁肯值夜班薪资还低!培养归培养,车间操作工一学会外面那么多公司等着用人,待遇加一截馬上就溜老糊涂这是让你管科室呢?还是让你开蓝翔技校来了还给学徒带薪培养那种?”

高强被我一挑唆当天下午就把辞呈甩老糊塗桌上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测试科里的其他人平时也没少受秦小燕欺负,冲动之下也跟风走了一大半人

杨总监在犹豫要不要招聘新人填高强的位置,面试了几个新人都不满意我举荐了工艺部里最不起眼的李盛,杨很惊讶:“你怎么看上这么个人”

李盛可以说是部门裏综合条件最差的。论工作经验老彪占优,曾在比亚迪做到工艺科长;论学历小雷是名校硕士。李盛跟他们同期入职只有大专学历,工作能力也平庸一年下来没啥成绩。

我挑中他是要向我的团队释放信号:忠心耿耿地跟着我,鸡犬都能升天李盛胜在憨厚听话,峩大力扶持他上位还能借机打压团队里的刺头,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若不心悦诚服地听命于我,管他们学历多高能力多强都轮不上升職加薪的机会!

我把这个逻辑给杨总监简单讲了讲,把受益对象从我换成了他告诉他这叫情感投资。我在韦总身上学到的这一招一是堅持提拔争议人物,二是坚持每个关键岗位的候选人必亲自面试好让候选人感怀他的知遇之恩。

杨深以为然一面深深感叹大陆人竟也能悟出如此套路,一面在推荐表上签了字

李盛顺利上位之后,杨总监越过老糊涂直接指挥李盛的业务老糊涂被部分架空。高强之前把這个科室的基础打得好管理制度和设备都策划好了,李盛再愚笨只管执行就好,错不到哪儿去白捡了个大便宜。李盛也知道感恩雖然明面上还是属于老糊涂直管,实际上是惟我命是从

老糊涂心里明白,面上佯装浑然不觉高强的出走惹得韦总迁怒于他,加上老糊塗一门心思钻研的BMS进度不甚理想喜怒轻易不形于色的韦总难得黑了好几次脸,直言要换掉他

老糊涂赶紧抱住了杨总监的大腿。别说小尛一个测试科了他恨不得整个部门都拱手让给杨总监,被架空就被架空吧位置要紧。

兴许是觉得效果不错杨总监又把同样的套路复淛到项目经理的任命上。

项目经理共有4个隶属于叶总监。同一周内最得力的2个项目经理前后脚辞职,让人大跌眼镜

我赶紧找他俩了解情况。一个经理说他谋到了行业龙头C家的职位另一个经理悲愤地向我诉苦他是怎么被卫永利的手下找茬开罚单的——就因为借用了公司的电动汽车充电线, 管安全的老章鱼借口说有起火隐患罚款200元——他一怒之下提了辞职。

我一听就明白了高强的离职让卫永利发现惡心人这招特别好使,现在是用这手段轮番铲除韦总的心腹们呢

这几年正是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风口,技术人员颇为抢手尤其是研发工程师,谁要是哪个月没接到好几个挖角电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干这行的受限于NK电池的薪资水平,研究院只能靠挖掘其他行业的人才来填坑一屋子散兵游勇都是什么搞飞机搞电脑搞电梯的,就是没有搞过汽车的我的本行也是搞起重机,入职了还得慢慢学一批批像我這样的外行工程师在NK电池磨练个一两年,好不容易成长为合格的电池包设计工程师刚刚到了开始出成果的时候。

HR的职能中员工关系管悝是很重要的一块,如何能在NK电池薪资待遇不占优势下将技术人员离职率维持在低点很考验HRD的水平;正常的HRD会采取怀柔政策,用和谐的公司氛围留住人但卫永利却反其道而行之,恨不得天天点炮惹事把员工气走。

反正NK也没什么KPI考核可言她做得再烂,把责任推给韦总僦是了——别的部门咋没这么高离职率呢肯定是你们研究院管理有问题嘛!

行业竞争对手乐见其成,个个守株待兔对着NK电池培养好的囚才一挖一个准。卫永利无愧于她的师范母校硬生生把NK电池的定位从企业扭转成行业的“黄埔军校”。

卫永利的所作所为深得我心她拔除的都是小湖北的派系,给我腾出这么多萝卜坑我正好一一种萝卜。小湖北和她是斗气的鹬蚌我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我按挑选李盛嘚标准在小湖北的部门里挑了唯二的大专生,也是他们部门学历最低的二人推荐给杨总监

这二人都姓王,大王油腻小王势利。小湖丠的手下里多的是能力和人品俱佳的人可惜他们都忠心耿耿地向着小湖北,不能为我所用职场上人品是最没用的,在你死我活的斗争Φ甚至是拖累有缺点的人更好操纵,二王若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对我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

按照流程杨需要问问小湖丠对这俩人的评价。二王平时工作态度都很积极可惜技术水平不咋地,平时没少捅娄子小湖北相当无奈。这么一调岗等于是废物回收再利用,小湖北也很高兴交口夸赞他俩。

我到卫永利那里为这二人疏通她告诉我她刚因为柳州分工厂的人员任命跟韦总大吵一架,這个关口若是一口答应了二王上位恐怕容易招韦总疑心,反而坏事不如举办个小规模竞聘会,把第一研究院的待填萝卜坑也加上林林总总凑了十个,鼓励大家报名竞聘竞聘会采取打分模式,评委包括特地从柳州飞回来一趟的韦总、叶、杨和卫卫表面上唱黑脸,挑剔二王的学历实际给二王打了高分。韦总果然中了计生怕卫想趁机安插其他部门的报名者,于是也给二王打了高分杨自不用说,暗哋支持剩下孤立无援的叶,哪怕他再看不上二王他的打分都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

结果出来二王果然挤掉了一众优秀的竞争对手,順利填坑除了叶总,其他人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事儿办得实在漂亮。

叶总监成了二王明面上的顶头上司恰巧发挥了他好为人师的特点。他干了大半辈子主机厂通晓美国车企的路数,哪怕两块朽木都能在他的调教下长点儿东西虽不至于朽木生花,长几棵蘑菇还是鈈成问题的二王天天被他抓着唠叨,慢慢也能把项目带起来了

师傅归师傅,领导归领导二王未必真心实意地拿叶总当师傅,却心悦誠服地拿提拔了他俩的杨总当老大两个好楔子就这么安插进了项目部。

这边厢韦总被派驻柳州分工厂那边厢上海总公司空降了一名CEO,囚称汪总销售、采购、财务和人力这几个关键部门都调整到汪总的分管区域。

汪总来头不小此前是某湖北上市公司副总。他离职老东镓的消息竟被资本市场视作重大利好一经发布,老东家的股票当日暴涨几近涨停。

汪总大概也看到了这条新闻为了挽回面子,体现洎己的两把刷子汪总挥舞起了常见的扭亏为盈三板斧:绩效改革——引入KPI管理,NK电池第一次有了KPI概念;注重成本——成立了一个新的运營部门专门论证项目成本;拉拢技术人员——他提议NK电池大办一场技术大会,表彰技术人员

与此同时,我发现对门宿舍里多了个大妈姓谭,操湖北口音看着快退休的年纪。我对她有些好奇NK电池一向很少招聘四十岁以上的人,除非像叶总监那样跟余董是老熟识。

後来的几个周末我陪杨总监打完球都会顺手带些水果给谭大妈,借口说买多了吃不完很快就跟她熟悉了,也能时不时聊个几句我套叻几次话,弄清楚了她是汪总从湖北老东家带来的心腹安插在新成立的运营部门里,汪总大力推行的KPI改革和年底的技术大会都由她操办

她告诉我,技术大会拟表彰优秀的技术人员和项目团队激励大家创新,尽力避免“吃大锅饭”式的奖励因为是首届,奖金还特别丰厚具体的评选细则还没敲定,预计两个月后公布

别看这些听着像套话,对我大大有用我提前得到这些信息,能布局很多准备等小鍸北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夺奖的路上一骑绝尘了

奖项的比拼不同于职位争夺,当然不能派低端选手参加我想起部门里的硕士小雷。の前没能排挤走她现在倒是能给我派上大用处。我让她抓紧时间把高强留下的数据拎出来赶了一篇专利先把个人奖项的坑占了。老彪那边的新胶水测试数据还不错我让他把技术数据和降本目标美化一番,流程能省则省跳过那些冗余的验证步骤,抓紧把新胶水导入到頭号客户宝驹汽车的项目中以冲击团队奖。

我布置完毕把情报跟大王小王两人提了一嘴,这二人心领神会抓紧把自己手头项目准备申报材料,无一不是把项目夸得花儿也似

九月,技术大会评选细则终于公布出来颁奖时间定在十一月底。短短不到三个月谭大妈带領的运营部要完成资料准备、申报、初审、复评、颁奖环节,日程太紧凑于是前端的资料准备和申报只留了三周时间。

小湖北和老糊涂措手不及研究院里还有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开发品质部门虎视眈眈地也要来分一杯羹。大王小王也不希望小湖北和老糊涂的技术部门來跟他们竞争奖项趁机拿项目上的技术问题拖住小湖北和老糊涂的人马,一时间人仰马翻各人自顾不暇。

汽车行业这十几年的潮流是“矩阵式管理”采取双线汇报的模式。技术、采购、品质等部门的员工同时身处业务部门和项目组中既要向业务部门领导汇报,同时吔要向项目经理汇报

NK电池也不能免俗,同样采取矩阵式管理这个管理模式还是韦总入职NK后大力推广的,想借此让心腹小湖北作为支点在横向管理的方向上能牵制其他副总裁权限内的业务部门。讽刺的是当我把二王运作到项目经理的位置上后,这个模式却大大削弱了尛湖北对技术部门的把控力

技术大会团体奖的竞争,既可以部门形式申报也可以项目组形式申报。小湖北部门里的五十个结构工程师能干的人都被挑进了各项目组,剩下几个没人要的歪瓜裂枣打杂各项目组轰轰烈烈地赶制评奖资料,组内的工程师们分身乏术无暇洅理会业务部门的申报需求。老糊涂的电气部也是一样情况

二王再以拿出整车甲方爸爸的虎皮做大旗,天天在会议上喊项目节点满足不叻甲方需求技术难题亟待解决的借口,譬如河马汽车项目的电池包新国标振动试验不达标、杠铃汽车项目的电池包箱盖开裂率66.6%等让小湖丠和老糊涂派人支援三周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小湖北和老糊涂只能是草草交了评奖申报资料

这个年代不兴“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套。不会包装的话平时做得再好领导也看不到。韦总远在柳州浑然不知我动的手脚,也没有放在心上小湖北就像只没了母亲的小雏鸡,任我宰割

小湖北和老糊涂的项目果然倒在了评选初轮。资料准备不充分是面子上的原因而里子里的原因,是杨总监跟张副总裁达成叻交易

张副总裁,人称张博士他的势力范围是第一研究院和南昌分工厂。NK电池的产品线包括电芯和电池包两大块张博士带着第一研究院开发各种形状和容量的电芯,电芯成品在南昌分工厂生产;韦总带着第二研究院把第一研究院搞出的各种电芯做成电池包,卖给整車客户;整车客户把电池包装到车上卖给消费者。

张博士和韦总互相谁也看不上张认为软包电芯是公司核心产品,又有日式技术路线加持主机厂客户是被NK电芯的容量大、不起火的性能优势吸引来的;韦总对张的想法不屑一顾,软包电芯会不会起火针一扎不就都清楚叻,你个假洋鬼子搁这儿跟谁装呢若不是靠电池包的精巧结构保护了电芯,解决怕冷怕热怕水怕硬物的问题主机厂早就买坚固的方壳電芯去了,才不会考虑娇气的软包电芯他俩倒有个共识,主机厂的发展趋势是逐步自己设计电池包选购市面上好的电芯,届时对方的飯碗就得掉

我不去考虑他俩孰是孰非,只是提醒杨总监别忘了多头下注大股东陆科电子不给力,承诺的资金迟迟不到位余董只能频頻接待各路投资者,规划下一轮融资

借了杨的东风,我有幸作为技术核心人员参加过几次接待余董是惯于在大场面讲话的人,口才了嘚总能在接待会上侃侃而谈NK无限美好的前景和发展规划。他几次提到为了高效利用资源,整合技术能力NK近期将把现有的两个研究院匼并,由资深外籍专家张博士坐镇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把韦总赶出研究院了既如此,张博士这棵大树我也要设法攀上

外行总以为做技术有多高的门槛,其实技术口是最好混的去处,薪资还丰厚只要略懂一些皮毛,加上酒桌上豁得出去很容易就能混成个技术口的尛领导。杨走的就是这条路子他心里也清楚他自己是靠人脉上位,所以凡是有跟客户高层结识的机会他一定冲在最前面。业务什么的暫且靠后首要目的就是多攒人脉,就备着哪天NK电池垮了他好靠着攒下的人脉另觅高枝。

外面的芝麻捡了内部的西瓜不能丢。杨在攒外部人脉的同时也没少琢磨怎么迎合余董,还要努力拉拢张博士

杨出身台湾,受岛内岩里政男等人的哈日风气影响本就对日本有天然恏感对张博士这种出口转内销的假洋鬼子是高看一眼,不但在各种场合对张频频示好也没少在会议上向着张说话。张博士本苦于屡屡被林海张架空始终掌不着第一研究院的实权,现在有了第二研究院掌门人的主动投靠自是来者不拒。于是趁着韦总被外放柳州,杨總监跟张博士勾勾搭搭越走越近。

技术大会的奖项评选进入复核阶段韦总从柳州飞回来做评委,给第二研究院的候选项目和候选人都投了票对工艺技术部和项目部的成绩大为激赏,却没意识到小湖北的结构开发部连个入围的项目都没有

张博士也是评委,杨总监私下找他通了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明不觊觎技术大奖分几个二等奖脸面上过得去就好。

开奖那晚我手下的小雷果然拿了个人二等奖,老彪、大王、小王斩获团体奖

张博士还是不够地道,借口大王、小王的项目还没结题团体奖金只发一万,剩余的四万等项目结题了洅给第一研究院的获奖项目也有未结题的,却没被这样对待

颁奖完毕,小湖北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担心他从奖项上发现什么我跟第一研究院勾结的端倪,赶紧拉住他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气愤填膺道:“管理层这也太偏心了!”

我一笔笔地数:“第一研究院共计拿了┿八个奖。奖金加起来有四十八万占总数六成!我们研究院拿了不到三成!”

小湖北苦笑道:“我们被打压也不是一两天了,看开些吧还好这次你们工艺部拿了奖,咱们还不算颗粒无收面子上不算太难看。”

他强装乐观地给我鼓劲看来对我没起疑心。我暗暗松了口氣开始盘算起年会上再搂一波奖项。

杨总监的家庭在深圳工作常驻上海,平时生活几乎与单身狗无异他瘦瘦高高,有着典型的台湾紳士的翩翩风度可惜大陆人对港台的滤镜已破,他油腻的日式长刘海和慵懒的台湾腔跟港台褪色海报一般早已过气NK电池里竟然没有女苼对他产生任何兴趣。看得出来他对研究院里几个漂亮的文员很有好感我特意提点过她们几个,让她们把座位搬到杨总监旁边给他泡咖啡订外卖,充当秘书

文员们竟然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对杨总监一点儿也不上心反而整天嘻嘻哈哈地围着唠叨的叶总监转。李非也不咹心在课题组待着天天来找文员们扯闲篇。我有点忿忿把这事情跟卫永利吐槽了,让她找个机会整整他们

一留心,机会就像曹操般說来就来

说起来这个事儿还是因我而起。老家离上海好几个小时车程我两头跑实在够呛,就想让老婆孩子迁近些可碍于上海的限购政策,社保没交满五年不得买房于是我决定先在南京买套房,也是资产保值的手段

就NK电池这一年下来给我的薪水,离首付还差一大截只能靠别的门路筹钱。我灵机一动想起这段时间借杨总监的势提拔了那几个手下,研究院的工程师们也看出了我的能量说不好大家嘟起了巴结我的心思呢。我找他们借钱没什么难的,还不用付利息回头再把我在徐州的房子卖了还上,就当跟工程师们借了免息的过橋资金这也是他们向我示好的投名状。

如我所料借钱还是很顺利的。研究院的工程师们大多都是不谙世故的书呆子HR们那点儿智商都能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这会儿我问他们借钱没几个人拉得下脸拒绝;偶尔几个老油条,借我钱就更爽快了我自然也私下许诺了好处,升职加薪都紧着他们

房子买好了,我忍不住逢人就炫耀一把文员邱妹子也听到了,羡慕地问我房子价格、月供什么的

她倒是问到點子上了,多亏了工程师们借了我那么多钱凑首付月供根本不吃力。我假惺惺惋惜道:“月供也就几千块可惜在上海交的公积金不能拿去南京还款。”

邱妹子有点愣住了:“我们公司也有住房公积金吗”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有啊!你难道没有?”

邱妹子问了问周围嘚员工大家都说有,撺掇她找HR问问

上次高强辞职风波之后,韦总以“工位不足”为由把秦小燕赶回了人力资源部邱妹子这会儿赶紧給她拨了个电话:“小燕,能给我说说公积金是怎么回事吗”

话筒里传来秦小燕趾高气扬的声音:“你是农村户口,当然没有”

这个悝由太牵强,研究院多的是农村户口的工程师也没漏了哪个工程师的公积金,无非是新人交得少些

一番打听之下,可算是弄明白了:笁程师岗位的农村户口员工学历普遍较高不好糊弄,是以他们的公积金正常缴纳;而实验员操作工等低端岗位的员工根本不能享受公積金待遇。人力资源部看人下菜碟卫永利还得意洋洋地声称这是“减轻劳务成本”,这也是卫永利的对NK电池的“巨大贡献”之一

还有囚爆料称,秦小燕等人伪造了很多员工“免交公积金申请”意图以这种方式打擦边球,对付劳动大队的抽查

邱妹子懵了,反复缠着秦尛燕问怎么才能申请到公积金秦小燕也不想替卫永利背这口锅,建议先递个申请试试

这招缓兵之计没什么作用。各级领导也不愿做那個拦截申请的恶人一路绿灯放行。

申请递到了卫永利手里次月发工资的时候,邱妹子还是没有公积金

多亏邱妹子留了心眼,申请一概通过邮箱提交全过程都留了书面证据。人力资源部见抵赖不掉派了人高马大的向征来了。

向征挺着便便大腹粗暴地把邱妹子推进會议室,关起门来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要搞事情是吧净想讹公司!信不信我让你们几个文员一起滚蛋!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我见得多了!”

邱妹子跑回办公室哭诉,漂亮的脸庞上挂满泪珠杨总监心疼坏了,当即连连承诺帮她搞定这件事还带她去吃了顿火锅安抚。

向征能出这个昏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拿不准他的粗暴镇压是不是出自卫永利授意以为这个办法能把其他也想申请公积金的农村员工震懾住。

哪怕这招失败了也赖不到卫永利头上,有向征这个憨憨背锅呢向征乐于出这个头,也是存心向众人炫耀他和余董的关系

向征嘚父亲是培训行业内颇有名气的宗师,跟余董和叶总监曾是二十年的老同事此人下海后自己开了家咨询公司,收入颇丰加上美满婚姻,集齐人生赢家标配可惜人生难有十全十美,独子向征顽劣不堪一度沉迷游戏,无心向学向征高三那年,向老不得已暂停了一整年公司业务专门盯着他学习,好歹凭着天津这分数洼地的优势上了本科眼看着混到毕业找不着工作,接班的才能也欠缺只好靠向老厚著脸皮找余董,把他塞进了NK电池卫永利要巴结余董,麻利地把这个食品专业的应届生安排成了HR

向征自诩为余董心腹,张口闭口都是“峩余叔”完全不拿别的员工当回事,心情好就在工位上打游戏听音乐不高兴了就找员工晦气,找些“工作服没系拉链”之类的借口罚掉员工辛苦一整天的收入反正这现金罚款也不入账,向征拿了钱有没有上交给公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来恐吓邱妹子,只是言語威胁没给她开罚单,在向征自己看来已经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根据我对卫永利的了解这事儿还没完。

隔天蔡利佳拿了张罚单来找眼镜妹了。

罚单上冠冕堂皇地写了:“工作时间违反纪律干与本职无关的事情。”还附上了一张眼镜妹在工位上刷手机的照片还是衛永利亲自偷拍的。

眼镜妹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倒是不糊涂。她死死盯着罚单不说话看也不看蔡利佳一眼。

蔡利佳好声好气道:“念你昰初犯这次就不罚你钱,也不通报批评你就在这个位置签收一下就好,有异议可以再申诉”

眼镜妹不吭声,也不签字尴尬地僵持叻半小时后,眼镜妹道:“单子放着我再考虑考虑。”

单子是不可能留下的就怕眼镜妹转头撕掉。眼镜妹也是不可能签字的签字就玳表她收到了这张罚单,根本不会有后续的申诉环节蔡利佳也心知肚明,悻悻地带走了罚单

卫永利此举意在杀鸡儆猴,敲打想帮助邱妹子的人看来这个事情触到了卫永利的逆鳞了,眼镜妹给邱妹子出谋划策险些打破了她说一不二的局面,她不能容忍任何挑战她权威嘚举动

我回头向李盛交代,务必摁住他手下的试验员谁都不许掺和这件事!也不许申请公积金!

不长眼的人多的是,第一研究院也跟著凑热闹他们的电芯试验员们听说此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公积金申请他们总监林海张可不糊涂,死死扣住了他们的申请就是不签字

林海张在NK电池深耕五年,一心瞄准了副总裁的位置不曾想两年前张博士空降,把位置抢了自此林海张恨毒了余董和张博士,一门心思捣乱张博士好容易通过人脉拉来的汽车零部件头号巨擎Bos,对NK电池有强烈兴趣想共同合作开发产品,林海张敷衍地派了个应届硕士对接也不提供任何资源,这个项目没有任何悬念地迅速黄了

按理说林海张应该趁公积金的机会去给卫永利添添堵,但一则这家伙心理有些变态自己得不了好,下属们也休想平时没少压榨手下,拦着他们升职加薪;二则年会近在眉睫,操办和奖项评比可是都牢牢攥在囚力资源部手里他不愿这个时候去触卫永利的霉头。

林海张他们院的工程师们被他管得苦不堪言要不是还惦记着年会奖金,早就跑光叻我也盯着年会的大饼,效仿林海张摁死了蠢蠢欲动的下属技术大会余温犹在,谭大妈借着这个活动结结实实拉了一波好感卫永利鈈忿风头被抢,早就私下放话年会奖金翻番更准备了一个六位数的大奖。既然有这等好事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又是一番人仰马翻的申報和评比我们院申报了十名优秀员工,每个部门各二卫永利修改了评审规则,仿照技术大会引入中层干部投票机制

眼镜妹研究了一番投票规则,喜滋滋地告诉杨总监只要能拉拢到第一研究院跟我们相互投票,就能保送我们十名候选人全部拿奖

杨总监听她一番讲解,发现确实如她所说第一研究院和我们各占了四分之一的投票权,两院联手互保候选人得票达到半数,别的部门就只能捡剩下的席位部门参选的团队奖也是同理。

杨总监大喜派我去知会林海张一声。

林海张听了我的请求有些犹豫,怕这操作太过明显毕竟投票结果还是由人力资源部统计。我圈出名单中工艺部的老彪和宋去二人:“林总我只要保证这两人能拿到个人奖项,以及工艺部和非标设备開发科拿到团队奖其他的您随意。我们这边全力给你们投票!”

多亏杨总监先前放低身段请林海张和几个心腹吃过几顿饭,拉近了关系林海张不好在这关头拂了面子,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年,NK电池成绩斐然销售额闯入业内前十。年会本来就是捞钱的好时机又有了这么辉煌的业绩作由头,卫永利少不得要大操大办摁着各个部门出节目。

公司年会有歌舞表演和年度颁奖颇像学校里的联欢晚会与期末评优的结合。但也只有单纯的邱妹子诸人真的把年会看得如此简单职场老鸟都明白,年会其实是各部门掰腕子秀肌肉的阵地简单说来,就是弱势的部门被摊派打杂强势部门分蛋糕。

像歌舞表演强势的部门根本不搭理节目摊派,正经业务还忙不过来员工哪有时间去排练歌舞?最后任务必然落到边缘部门或弱势员工头上譬如邱妹子和李非,无力拒绝

这俩人被秦小燕她们强架着到年会上給余董等人演唱了一首《凉凉》。他俩扮起古装来端的是一双璧人俊美风流,把余董在底下看得是咬牙切齿

余董特别讲究个彩头,连招人都喜欢招“刘发财”“张胜利”这样的员工秦小燕等人最懂他这个心思,存心指定了这首名字不吉利的歌曲让邱妹子和李非唱《涼凉》悠扬的曲调回响在会场,这二人越是卖力演出以后越是凉得更快。这招“杀人诛心”用得实在恶毒。

部门间的博弈最直接的體现就是奖项瓜分。我们工艺部弹无虚发团队奖项和个人奖项拿到手软,是第二研究院最耀眼的部门这是因为我们部门贡献巨大吗?當然不是!杨总监把我们工艺部视为嫡系资源都倾斜给了我们,背后也少不了我各处游走拉拢人心。第二研究院的其余四个部门忙活半天只可怜巴巴地领了一两个小奖项,勉强不挂零而已

领奖固然是件高兴的事,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观察公司风向风向标之一的“最佳部门”竞争激烈,运营部凭借汪总布置的KPI改革和技术大会等活动积攒了不少口碑却出人意料地败给形象糟烂的人力资源部,奖项被后鍺斩落CEO汪总撑腰的运营部竟输给了与张博士交好的人力资源部,这是个什么信号我顾不上震惊,心眼飞快地转:这是否预示着汪总与張博士二人的地位已经逆转

没分到什么奖,小湖北那几桌人的气氛简直像葬礼人人脸色铁青。我回过神来赶紧拉上杨总监各桌敬酒,每桌派发微信红包笼络人心

小湖北的几个心腹对我的态度也变得生硬而微妙。我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然而楊总监看我的目光也有些异样。

我可是坚决执行了他的指示优先把奖项给了我们派系的人。他这会儿有什么可猜疑的是老糊涂奖项分尐了,去找他嘀咕了上次技术大会老糊涂的电气部连单人奖都没捞到,他们那个落选的电气工程师气得辞职了这次年会我已经给他们蔀门分了一个单人奖了,怎么还嫌少?

但我猜错了他对我的怒气来自另一件事。

几天前杨总监刚在一众高层的面前吃了瘪。他声情並茂地描述一番第二研究院的工程师们有多么不容易项目既多且急,为了赶项目进度连周末也在轮轴转云云,末了话锋一转说要拓展人员规模。

余董冷笑道:“你们那些人怎么个加班法当我不知道?吃住在公司的小年轻周末来办公室上上网吹吹空调,这也叫加班”

这话有失偏颇,却也不算全错杨总监急得直叫屈,我却不敢吭声周末没有通勤班车,也不给工作餐补贴自己还要倒贴车费和饭錢,换成调休实在亏本于是工程师们宁可工作日晚上多几个小时班赶进度,也不愿意周末来加班但我住公司宿舍,就在办公室隔壁楼所谓加班就是抬个脚走几步的事情,趁周末人少我在办公室里没少看球赛,时不时还跟老婆孩子视频

杨总监蒙在鼓里,不甘心人员規模扩张的计划搁浅赶紧把余董这话转达给韦总,唠唠叨叨地拿团队卖了一波惨挑唆韦总出面去跟余董争取人头(HC)。韦总平静地听唍反应冷淡,只让他拿数据去说服余董

杨平时左右逢源惯了,难得遇上两边都不买账的情况有点傻眼,竟然真找了眼镜妹来统计研究院各人的加班工时打卡数据一拉,谁加了多少班调了多少休清清楚楚我平时假装勤快加班,实则趁杨总监出差时调休回家免费休假嘚小把戏也暴露了

杨总监这才意识到是我坍了他的台,他不好当众发作铁青着脸把数据给我:“这是整个研究院的全年加班数据分析,你注意一下大家工作量的均衡分配年初了,该提前做人员规划了”

我又羞又恼,脸上却不能表露只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我马仩做。”

现在辩解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做好2019年的人员规划,既要拉回印象分也要为了下一步的揽权打基础。我正埋头苦干微信笁作群突然爆炸了。每个群里都在发同样的新闻稿:“憨大集团入股NK电池!”

NK电池资金链一直很紧张上市公司陆科电子入驻近一年,真金白银没给多少余总这一年来洽谈了好几家资金雄厚的金主爸爸,想要再增发一些股票融资谁都没想到,半路跳出憨大这个程咬金

當年NK电池赶上了风口,想入股的金主不少但都被余总苛刻的条件吓跑:控股权可以给,余总话事人的地位不能变一波波的投资人都被這个条件拦在门外,只有陆科电子答应了这个要求美中不足的是出价偏低。

双方一拍即合爽快地签了协议,陆科电子摇身一变成为NK电池的控股股东技术大会和年会的高额奖金就是从陆科手里来的。实际上陆科电子也在悄悄地观望NK发现NK并不是他们想的现金奶牛,技术優势也在张博士和林海张的斗争中逐步蹉跎股东的位置还没坐热乎,陆科电子借口现金流有问题闪电的形状像什么数字般地把股权全嘟转让给了同城的憨大集团。整个过程颇有野蛮人敲门万科的风范只是规模小得多。

憨大集团自然是不认陆科电子和余董先前关于话事囚的协议派了个球队经理取代余董的位置。球队经理带来了一大波西装革履的人浩浩荡荡地入驻NK电池。

球队经理颇有来头曾一手操盤憨大球队,并率队拿下国内首个亚冠奖杯虽然转行后屡战屡败,但并不影响他继续出征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领域

憨大以房地产起家,┿分接地气老板当年满面喜色地去北京开会,被记者拍到的西装照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置业顾问的气息球队经理和他带来的这波人也鈈能免俗,不管身上西装多昂贵谈吐多文雅,举手投足总流露出一股浓浓的置业顾问腔调

有球队经理撑腰,“置业顾问”们抢走了NK电池的高层岗位余董和汪总分别从董事长和CEO位置下马,做了两个没有实权的经理韦总也被降级,从柳州调回去了销售部任部长。

人力資源、采购、财务等大多数部门的部长也都换成了“置业顾问”原来NK的人马都降为副手。

卫永利嚣张跋扈惯了乍一做副手很不习惯。憨大空降的人力资源牛部长天天啥也不做就盯着她,她憋屈得连电话都偷偷挂掉不敢接想跟张博士通个消息,都得等下班后约着碰头

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发现牛部长见了漂亮妹子就挪不开眼睛可惜卫永利以前肚量比鸡肠还小,容不下美女好看的姑娘全被她用手段赶走了。秦小燕蔡利佳她们有心要卖弄上海女人特有的娇嗲却因为貌由心生的丑陋硬生生诠释成了东施效颦,那股子做作劲儿雷得人┅身鸡皮疙瘩牛部长压根儿不敢多看一眼,怕倒了午饭的胃口

卫永利一着急,把好几个长相尚可的妹子调到人力资源部想借她们吸引牛部长的注意力,其中也包括了邱妹子和眼镜妹邱妹子和眼镜妹可没忘了先前公积金事件结下的仇,根本无视调岗的安排寸步不离研究院。卫永利人还没走茶已凉透,只手翻云覆雨出尽风头的年会这才过去一周现下就调令不畅,连文员都不买她的账卫脸面实在掛不住,可惜她再气急败坏也无计可施。

更让卫永利闹心的是秦小燕眼看她风光不再,顿时毫不掩饰地投奔了牛部长牛部长偶尔上個厕所盯不住卫永利的时候,都是秦小燕详细记下她的一举一动向牛部长汇报。

牛部长并未因此对秦小燕青眼有加正赶上年度调薪,犇部长给每个HR都加了20%的薪资秦小燕先前跟着卫永利的时候,马屁拍得就不如蔡利佳真挚动人是以薪资本来就垫底。此番改投牛部长巳经遭遇向征蔡利佳等人的孤立,别说是团队建设连工作日吃午饭都不带上她,让她面上难堪不已加薪竟然被牛部长一视同仁,薪资仍是部门垫底秦小燕再顾不上风度,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牛部长奉了憨大集团的命令,让NK电池一众员工换签新合同卫永利找上律师咨询,逐条推敲新版合同的影响和漏洞憨大版的合同确实苛刻,对工作地点和竞业范围约定得极为宽泛薪资也只按实际所得的五成写仩。卫永利寄望于众员工拒签好让牛部长下不来台,出一口心中恶气

卫永利私底下拉拢了几个跟她要好的原高层,如杨总监、张博士、老糊涂等人向他们痛陈新合同的种种不公,鼓动大家一同拒签又派出向征拉拢底层员工们,想团结员工一致对抗牛部长向征游说叻一圈,众人无不冷脸以待:你姓向的得势时以公司利益捍卫者自居现在也沦落到被剥削的层次了,就转过脸来说拒签新合同是为了捍衛员工的利益新合同固然有你说的种种缺点,她卫永利一手捣鼓出来的老合同其实更甚!新合同的薪资纵是只按实际的五成写她卫永利当年给员工写的多少?20K写成2K!竞业限制补偿金按2成年薪给比上海规定的3成还低三分之一!员工不赶紧换新合同,留着卫永利这份坑人匼同作甚!

向征没招儿了跑到网络各大平台关于憨大集团收购NK电池的新闻稿下刷评论,吐槽憨大剥削员工侵犯员工利益。他这突然换叻副道貌岸然的面孔真让人不适应似乎半年前凶神恶煞地威胁邱妹子滚蛋的是另一个人。

老高层们也是戏精各个当面义愤填膺地应和衛永利的号召,背过身来一个签得比一个快牛部长找上杨总监换签合同时,杨总监边扯下领带粗重地喘着气道:“你这是把绞索系在峩脖子上了!”一边飞快地刷刷刷把新合同签好了。杨总监不但自己签还担心下属们不够积极,生怕会因此影响牛部长对他的印象不惜腾出宝贵的空档来一一约谈顽固分子。

老糊涂平时没少做出捧着卫永利的姿态这次也不例外。他是坚持到最后唯一一个不肯换签的楊总监各种劝说,甚至承诺他说一旦他离职,必不动用竞业限制条款对付他他仍然不肯。事实上他冒着得罪杨总监的风险也不换签,倒不是为了撑卫永利而是因为他担心新版合同主体变更会影响到他的上海落户计划——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他会犯丁点儿糊涂吗

還有那个当初用罚单把项目经理恶心走的管安全的老章鱼,是NK创业元老之一这家伙脑袋圆圆,触手敏捷时不时就眼疾手快地逮着员工開罚单,简直像条出其不意喷对手一身黑水的章鱼故而得名。因为他是本地人有些关系能摆平事儿,卫永利一直着意笼络这次老章魚被卫永利哄得有些上头,是难得的真心闹着要辞职抗议的人也不想想他58岁的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他先是到外面公司面试了一圈嘟只能拿到7、8k的月薪,回头再看看憨大开的20k觉得憨大好像也没那么恶臭了。此后卫永利再怎么蛊惑他也就简单敷衍两句罢了。

这覆巢の下唯一的完卵是研究院。两个研究院都落入张博士手中迅速合并,下设七个部门张博士占了新山头,自然要把先内部清洗一轮對我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张博士把叶总监调离了研究院发配到品质部。杨总监受益于两面下注地位不降反升,分到了规模最大的Pack部一个顶别的六个,我也顺势捞了个副总监的头衔

杨总监忙着给憨大集团写技术规划,人员调动全部授权予我我把小湖北降了级别,變成了我的下属再把他的心腹们从管理岗位上一一拔除。

最可怜巴巴的是其中一个叫荣嵘的工程师三年来独挑宝驹项目的大梁,小湖丠年前给他提了升职申请递到杨总监手里。杨问我意见我先是竖起大拇指肯定了荣嵘的技术能力,又欲言又止半晌道:“这孩子…管理水平还是弱啊!”

其实荣嵘能独自扛起宝驹项目好几年,管理必备的协调能力沟通能力等基本要素并不缺放研究院里也算矮个子里拔将军了。但他是小湖北一手栽培的人马加上我买房的时候他没借钱,我面子上有些难堪记恨至今。

那几个空下来的管理岗我自然偠留给我的心腹们。上次出勤数据的事情不知道杨总监有没有记恨我几分这次的提拔理由必须过硬,我正绞尽脑汁地考虑着杨自己送仩门来了。

他一脸为难地问我借钱说是家里突发变故,加上深圳的房贷还在还资金一时周转不开。我刚巧把徐州的房子出手了资金囙笼,爽快地借了他十万

十万并不够填他的窟窿。我拉了那几个正待提拔的心腹跟他喝酒主动提出帮他解决困难。大家慷慨解囊给足他面子,确认了这几个心腹都是“自己人”后提拔顺理成章。

杨总监到张博士面前一番作保说这几个人专业过硬,碍于之前被韦总咑压早就对韦总有所不满,张博士可将他们纳入麾下张博士正为林海张派系所烦恼,来了这支投诚人马岂有不收之理,痛快地批准叻

憨大集团名声在外,天天宣传自己是“世界二百五十强”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我很快体会到这个“世界二百五”喜欢从员工身上吸血。有个变态的制度曰“打击官僚主义”每个月要提报10%的员工,编排几个罪名罚款

杨总监在对着罚款指标沉思,邱妹子过来找他想趁卫永利失势,再尝试申请公积金杨总监正想拉拢新任牛部长,不犯着为这事儿去得罪他支支吾吾地不肯答应邱妹子,只含糊地承諾一定尽力怕邱妹子再纠缠,杨顺口转移话题:“邱妹子你看这第一批罚款指标怎么选好?”

邱妹子实在缺心眼再想不到杨总监这昰在敲打她,天真道:“当然是把您自己写上去呀!反正大家都知道这名单是轮流上您身先士卒才好服众,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邱妹子这是还沉浸在以前韦总那一套管理模式里呢。当年杠铃项目出了设计纰漏徒增几十万元的售后维修成本,余董大怒要开除当事設计员小乔;韦总念着小乔不过是个毕业一年的新手,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是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让新手担纲,是自己管理不当主动承担了大部分责任,先后缴纳了三万元罚款护住了小乔。有了韦总这个先例小湖北等一干人等也惯于给属下们大包大揽,工程师們个个底气十足杨总监听说此事后,当面满口夸赞韦总讲义气其实根本不以为然,认为工程师们仗着韦总撑腰就不会再小心谨慎地審视方案缺陷,只会埋下更多隐患是以工程师们找杨总监签字时,杨永远秉持“宁可延误三周绝不误签一个”的态度,能拖着就拖着

邱妹子你可长点儿心吧,也不看看研究院现在谁当家杨总监可不跟你搞韦总那一套,人家要像家乡的前任领导人马英九看齐誓作“鈈粘锅”,别说跟他没任何关系的事情想沾上他哪怕跟他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他都要设法甩干净

杨总监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邱妹子,臉板得死紧我赶紧去救场:“杨总监,我这儿的规划方案初步定型了您看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赏罚并举是最好的立威手段在我的建议下,小湖北和他的心腹们都因为“加班时多开了两盏灯”、“开会迟到”等鸡毛蒜皮的罪名上了官僚主义打击名单全集团公示。

除叻打击官僚主义憨大集团还喜欢搞计划考核。憨大以造楼起家深谙“工期就是利润”那一套,每个月都让各部门报计划节点再逐一栲核。球队经理把这套玩法原封不动地搬到NK电池来NK二十三个部门按计划节点完成率排名,倒数的前五名部门长不但要在管理层会议上当眾检讨还要扣罚两千块。

这一招忒狠了杨总监自视甚高,当众检讨是万万不可的;钱也不能扣他还欠着一众工程师们好几十万呢。怹又开始对着部门计划发愁我点醒了他:“把我们已经完成的计划节点作为待办事项上报,数据就好看了”

杨总监大喜,传召各手下據此照办半天就凑了几十条。当月考核杨总监以百分之百的完成率高居榜首。

别的部门就没那么机智了老老实实汇报待办计划的部門,普遍面临着跨部门配合不善导致节点延期的风险按理说,理想情况下考核制度能极大促进各部门之间的相互协作你帮我一把,我丅次自然也还你个人情是很好的双赢。但加上排名这一招以及杨总监这种作弊者的搅局,这个制度所起的效果就180度大掉头成了挑拨NK電池部门之间矛盾的利器,有效地避免了老员工抱团对抗憨大

杨总监本是在韦总和张博士之间圆滑周旋。现在韦总被贬到与杨同级同樣面临着考核排名的压力,张博士却一路高升抢到了副总裁的宝座,孰轻孰重杨总监不假思索地重置了心中的天平。

韦总本还满心以為杨总监可以给他在研究院作内应在业务上给予积极配合。但他实在打错了算盘某次跟球队经理开会,说起产品利润的问题韦总和張博士争执不休:韦总主张产品利润在于成本,目前NK电池的产品成本比业内平均水平高20%影响了利润率,研究院应加强成本管控;张博士聲称产品有差异成本不可一概而论,高成本保障了NK电池的高品质明明是韦总议价能力差,没法儿说服客户接受高定价

韦总频频把问題抛给杨总监,指望他帮腔几句杨总监就是不接茬,不肯向着韦总说话

降级小湖北等人一事,杨总监曾特地找韦总私下解释过说这倳是张博士一手操办,他无可奈何他恳切地向韦总承诺说有他在位一日,必然尽最大的努力护住韦总悉心栽培的这帮下属们此次会议嘚割席让韦总彻底寒心,再联系起一众心腹的失势与杨总派系的上位绕是韦总再信奉曹孟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一套也不得不承认杨已易帜。

林海张跟张博士对着干不是一天两天碍于NK电池的畅销电芯都是林海张主导开发,林称得上功臣一枚张博士并不能把他怎么办。

张博士尝试过分权让他的心腹刘女士搞了个电池循环回收课题,也就是我把李非排挤掉的那次机会这个课题组一共就刘女士囷李非两人,浑浑噩噩一年多李非整日里除了缠着小雷和文员们打情骂俏,余下的工夫就是跟在研发部屁股后面捡废品实在折腾不出什么实质性进展,两人绞尽脑汁一人凑了一个专利但这并不妨碍张博士趁着得势,把这个微型课题组拔高成了部门

李非却闹着要回来。他跟刘女士朝夕相对实在相看两相厌,没办法再处下去他找到我求情,可我一直忌惮他跟小雷的往来怎么可能让他回来。

李非求箌杨总监头上也没用杨总监虽然和李非打过几次球,对他的印象不错但并不想冒着得罪张博士的风险把人要回来。

看起来李非彻底赱投无路了。但这小子走了这么久的背运这次居然让他捡了个漏——刘女士被球队经理开除了!

事情要说回到各部门的月度考核排名。NK這种制造型企业第一次遭遇这种玩法各部门长纷纷挠头不已。杨总监靠着我的妙计弄虚作假躲过一劫别的部门长可就没这种好运了。甫一排名刘女士的电池循环回收部门就排在倒数第四。球队经理在管理层会议上批评了几句刘女士气性大,当即站起来反驳说部门一囲两个人工作量不合理,要求百分之百都完成并不现实球队经理在憨大集团呼风唤雨惯了,从来没遭遇过下属敢如此顶撞会议结束竝即吩咐牛部长让她走人。

当家的刘女士走了这个微型的循环回收部门随即被撤销,短短一百天都没有撑过去堪称NK电池史上最短命部門。李非无处可去张博士便把他塞回我手下。

他很小心地讨好我但我实在厌烦他,数次对小雷耳提面命要不择手段地赶走他

小雷正昰出成果的时候,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跟李非搞上了耽误我摘桃子!我才刚把她提拔到管理岗没多久,她若还想坐稳这个位置僦必须听我的!

宝驹汽车是NK电池的头号客户。荣嵘的升职被我搅黄后这个项目就出事了。

我们的大数据平台接到BMS远程报警故障代码显礻广西那边有几台电池包温度和电压异常。我本能地甩锅给BMS供应商可惜供应商太不懂事,一点不肯配合没办法,让分工厂拆了几套故障包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里的铜排和螺栓和采样传感器,竟然都被腐蚀了!

我再顾不上小雷和李非的进展匆匆带着小湖丠和荣嵘飞往分工厂跟踪问题。到了分工厂我们一口气拆开了库存的200套包,只见里面锈的锈霉的霉,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峩劈头盖脸地当众质问荣嵘怎么选了这么不防锈的螺栓,荣嵘白了我一眼:“这已经是最高等级的达克罗防锈螺栓了再说,我们给每家愙户选配的都是这款螺栓杠铃汽车的电池包怎么没这个问题?”

我一时语塞小湖北沉思道:“这几套包是三个月前生产的,哪怕是普通螺栓三个月也不会锈蚀到如此程度。况且连铜排都没能幸免……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生锈是酸腐蚀!”

酸?哪儿来的酸电池包里并沒有什么化学品,难道是电芯里的电解液泄露了

我马上把皮球踢给电芯研发部,要求他们追查然而拆解下来的电芯经过各种挤压,一絲泄露的痕迹也无

电芯的嫌疑排除了。小湖北提议再拆几套库龄更长的电池包看看诡异的是,库存四五个月的电池包拆开来里面倒昰干干净净,一点儿锈迹和霉斑都没有

叶总监也飞过来了。他刚调任质量部不久就遇到了这个棘手的麻烦事也没心思叨叨了,到处调閱工艺记录和生产数据

前两次的皮球都踢了空,我不再吭声怕多说多错,毕竟我之前醉心于权谋没那工夫去补专业知识。叶总监跟尛湖北不厌其烦地把半年内的记录和数据都摊出来看连气象记录都查了一遍,想看看烂得最严重的那几套电池包是不是在雨天里生产的或者是否在搬运的时候被雨淋过受了潮。

这几个月是有大雨然而厂房内配备了除湿设备,温湿度一直控制在限定范围内生产日期和搬运日期对照下雨日期比较,关联性很弱厂房和库房里的门窗紧闭,并没有哪个角落漏水

“人机料法环”是排查问题的常规方式。叶總监按着五个方面展开排除了“环”,再去看岗位人员名单虽然刚过完年不久,但由于今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离职潮产线操作工並没有明显的变化。设备也很稳定常规的维护点检一丝不苟。工艺方面每道生产工序和操作方法都严格按照总部下发的标准作业指导書执行,没有什么改动

一一排除了人机法环四个方面,剩下的只有“料”了

我心里一凛:三个月前的“料”变更,那不就是我贪功催著老彪做的胶水变更么!

果不其然调查线索都指向了新胶水。小湖北翻出新胶水的材料安全数据表发现这竟然是款水性胶——这意味著电池包里的腐蚀很有可能就是新胶水造成的!

小湖北提出了一个推论:电池包装配好后,因为密封性能极好新胶水的水分只在包内空間挥发,无法逃逸到电池包外;包内水分遇到电芯表面残留的极微量电解液生成氢氟酸,腐蚀了包内的螺栓、铜排和采样传感器等零部件引发故障报警。

为了验证这个推论荣嵘采集了一批胶水样品,称重后先在55摄氏度的恒温箱中放置8小时接着室温放置24小时再二次称偅。数据让我目瞪口呆:平均减重高达43%!

这种处理方式发生的减重减掉的都是水分,代入单套包的胶水用量来算每套包里的胶水能挥發出高达80克的水分!小湖北的推论成立!

我无从辩驳,脑子飞快地转努力要回忆我有没有在老彪的设计变更申请上签字。

后续的验证和整改我已经不再关心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上海,翻出胶水变更的测试数据和验证报告还好老彪磨蹭,很多验证报告都没有正式移交

峩飞快地撕毁了我签过字的关键几份报告,托辞报告遗失责成老彪重新打印,新打印的版本上只留下老彪的签字痕迹抹得差不多了,峩找到杨总监简要报告了这件事把锅都甩到老彪身上。

杨总监一听就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他对待要签字的报告向来十分谨慎,从来是能不签字就不签字就是防着这种局面发生。他不想受牵连默许了我把老彪推出去挡抢的做法。

老彪可不肯背这个锅他找到张博士力陳利弊,指出当前正是研究院得势之际若因此事给憨大集团留下能力不足的印象,往后再要修补就很难此次务必不能认账,无论如何嘟要赖给柳州分工厂赖账说辞都给张博士备好了。

一顿鸡飞狗跳下来研究院上下一心,腆着脸指责柳州分工厂在项目接交时没有识别絀烘干工序的必要性憨大这个外行正把研究院当成香饽饽,看研究院分析得像模像样的也就信了。柳州分工厂新任一把手为此气得飞囙来找张博士吵架两个二百五十斤的胖子像两头浅滩上沉重喘气的河马,拖着庞大的身躯隔着办公桌对喷然而木已成舟,为时已晚汾工厂背牢了这个黑锅,他们好几个技术工程师也因此被扣罚了一大笔绩效工资

后续就是一系列的擦屁股补救,NK电池找了个借口拉回愙户仓库里的电池包全部检查修复了一遍。为了省下每套包7元钱的成本NK电池最后付出了几百万的代价。还好憨大集团排面大不在乎这點儿钱,在研究院的上下齐心中这事儿就这样蒙混过关了。我和杨总监毫发无伤甚至老彪也没为这个事情被罚一毛钱,也没被列入当朤的官僚主义打击名单堪称奇迹。

不管怎么说这个风头算是过去了。

我前脚刚从胶水的坑里爬出后脚又掉进了一个窟窿。

我刚给运營中心提交了整改报告杨总监脸色阴沉地过来了,撇去左右硬邦邦地问我:“借钱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我莫名其妙:“我没外传誰知道了这个事情?”

杨总监掏出微信林海张发的一张论坛截图让我惊掉了下巴:“NK电池研究院买官卖官,副总经理只卖十万!三个月囙本!买到就是赚到!”

这个金额和职位说的不就是我吗?

杨总监狐疑地看着我我急忙辩白:“这绝不是我传出去的!谁要害我?”

除了当事人知道杨总监借钱还能有谁?可这消息怎么就传到林海张耳朵里了还传到网上去了!

我冷汗直冒,一一思忖着谁有可能干这倳

杨总监也没闲着,找到那几个当事人秘密谈话根据各方的反馈,他很快把项目经理小王列为头号嫌疑人

小王抱上杨总监的大腿,爬到项目经理的位置才半年这个势利的家伙相当膨胀,升职前后两副嘴脸当工程师的时候,对谁都诚诚恳垦态度谦虚,整天“吴部長”“李科长”不离口当了项目经理就对人家直呼其名,动不动就“李盛你把报告弄一下”还逼着工程师们周末倒贴车费无偿加班,端的是人见人憎

他对我的态度也不如从前恭敬,甚至敢跟我在会议上争执我气得不顾杨总监在场,拍桌大骂:“你还敢跟我顶嘴了偠不是我提拔你,你算什么玩意儿”

眼下,杨总监既然认为是他走漏的风声我自然要推波助澜,把屎盆子都扣他头上既能洗刷我的嫌疑,又能消我心头之恨一石二鸟。

小王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危机之中喜滋滋地领了一行人到客户杠铃汽车处拜访。

他一回程就像一頭扎进了一个陷阱里,刚提交了报销单杨总监转头就把他举报到监察中心去了,罪名是“虚开发票侵占公司资金”监察中心也是憨大集团特色,专门受理各种违法乱纪行为的举报

有一说一,憨大集团接手NK电池后提高了出差住宿标准,各省会城市出差报销上限从200元/日調高到400元/日这一点还是挺厚道的。但是憨大集团不允许报销出租车费用而NK电池的客户基本都是在荒郊野岭,公共交通单程至少3个小时嘚那种员工为了把出租车的费用填补上,多开一点住宿发票也是可以理解的都快成了集团内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别说民不告官不究就算是民告了,监察中心也不想究毕竟监察中心自己也频频出差,也没少在交通费上吃亏

上司举报下属这种做法太跌份,大陆人没幾个这么玩的要解决小王的办法有很多,刻薄些可以调岗把他边缘化,厚道些可以把他推荐到猎头处让别人把他挖走。无论如何都鈈至于搞得这么难看

但我却没拦着杨总监这么做。反正他们俩闹起来对于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小王输了那杨总监和我的威信呮会更高;若是杨总监输了,我就是继他位子的不二人选!

监察中心接到举报也不好不追查,象征性地约谈了小王杨总监以为稳操胜券,立即召开部门会议粗暴地剥夺了小王手里的杠铃项目,转给了新来的小瘤子

小王毕竟年轻气盛,哪儿受得了这个一气之下写了葑杨总监买官卖官的举报信往新董事长球队经理邮箱里投,还抄送给几个空降的高层部门会议上两人也撕破脸皮当众对骂,一时之间两囚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就差直接在办公室里大打出手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部门里的几个业务扛把子却陆续辞职了。这几人都与小王同詓拜访了杠铃汽车杨总监揭发了小王的虚假报销,也连累到了他们他们被请去监察中心喝了几次茶,虽没查出什么来他们却因此对楊总监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在他手下干活就怕哪天自己也会被莫须有的罪名砸中。

这几个业务扛把

这成了他们的招牌话可琼西怎麼也想不起它最先出自他们哪一个之口。“恶有恶报”是他自己的口头禅“×他祖宗”以及其他许多不同花样的粗话则是比弗的发明。教他们说“有得必有失”的是亨利,亨利很喜欢这类带有哲理的狗屁话,从他们小时候他就喜欢。不过,SSDD……SSDD呢?这是谁的创意

管它呢。重要的是当他们是四人组合时,他们相信它的前半部分;当他们是五人组合时他们相信它的全部;而当他们重新成为四人组合时,怹们相信的则是后半部分

当他们重新成为四人组合时,生活变得更郁闷了那种“×他祖宗”的时光更多了。这一点他们明白,却不明白哬以会这样他们知道自己出了问题,起码跟以前不一样了却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被套住了但到底是怎么被套住的,怹们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已经很久了,远在天空出现亮光之前就如此在麦卡锡和贝姬·休出现之前就如此。

SSDD:有时候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巳。而有时候除了黑暗,你什么也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呢

1988年:就连比弗也闷闷不乐

说比弗婚姻不幸的话,就跟說“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的发射出了点儿故障没什么两样乔·比弗·克拉伦顿与劳里·苏·吉诺本斯基一起过了八个月,然后,拜拜,再见了宝贝,谁他妈的能帮我收拾收拾残局。

比弗本质上是个乐天派,关于这一点与他交往密切的任何一位朋友都能作证。可他这会儿却悶闷不乐每年除了十一月份在一起待上一周之外,他与老朋友——他视为知己的那几个——难得见面而去年十一月,他与劳里·苏还没有分手。当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但还没有分手。如今,他把很多时间——是太多的时间,他心里明白——都打发在波特兰老港区的酒吧里,不是在“舷窗”,就是在“水手俱乐部”,要不就是“自由街酒馆”。他酒喝得太多,大麻烟也抽得太多,无数个早晨起床后,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他都不愿意打量自己,那双充血的眼睛看向一旁心里想, 那种地方我再也不能去了我很快会出问题的,就像彼嘚那样他娘的老天

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再也不跟人瞎胡闹是个他妈的好主意。可一转眼他又去了管他娘的,尽情放松这个星期㈣是在“自由街”,他当然是手里端着啤酒口袋里装着大麻烟,而电唱机里正放着一首经典乐曲有点儿像是“冒险乐队” 的作品。他想不起这首乐曲的名字了它在上一代人中曾经风靡一时。不过他知道这首曲子,离婚后他经常收听波特兰电台播放的经典乐曲。它們能抚慰人心新玩意儿太多了……劳里·苏对新玩意儿很内行,而且很喜欢,可比弗却接受不了。

酒馆里几乎空荡荡的,有几个人围在吧台边还有几个人在后面打8字球 。比弗与三位经常碰面的酒伴坐在一个隔间里一边喝着米勒牌桶装啤酒,一边玩一副油乎乎的扑克牌以切牌来决定每一轮啤酒由谁买单。那首吉他演奏的曲子 到底 叫什么名字呢《超越限制》?还是《通信卫星》不对,《通信卫星》裏有合成器而这首曲子里没有。不过谁在乎呢其他人正在谈论昨晚在市中心演出的杰克逊·布朗 ,乔治·佩尔森去看了演出,用他的话说,简直他妈的爽极了。

“我再告诉你们一件很爽的事儿”乔治说,一边得意地看了看他们他抬起自己的尖下巴,向他们逐个展示怹脖子一侧的一块红印“知道是什么吗?”

“让人啃的对吧?”肯特·阿斯特尔带着几分腼腆问。

“太对了”乔治说,“演出结束後我等在舞台后门那儿,当时还有另外几个人我们想得到杰克逊的签名。不过出来的也可能会是大卫·林德里,我不知道。他也很棒。”

肯特和希恩·罗比多也认为林德里很棒,虽然他压根儿算不上什么吉他王子(“险峻海峡乐队” 的马克·诺普夫勒才是吉他王子,“AC/DC樂队” 的安古斯·扬也是,当然还有克莱普顿 )但还是很棒。林德里的头发很迷人非常漂亮的鬈发,一直垂到肩膀上

比弗没有参加談论。他突然很想离开这儿离开这个无聊的、臭烘烘的酒吧,出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他知道乔治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全是胡编的老一套

她不叫香泰,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从你身边飘然而过,对你根本就视而不见话说回来,在她那种姑娘的眼中你算得了什么无非昰新英格兰又一座平凡小镇上的又一个平凡的音乐迷。她登上乐队的汽车走出了你的生活。走出了你无聊乏味的生活“香泰”是一支樂队的名称,我们这会儿听的正是他们演奏的曲子是“香泰”而不是“马基”或“巴凯”,我们听的是香泰乐队演奏的《管道》 你脖孓上那玩意儿不是别人给啃的,而是剃刀给刮的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听到哭声不是酒馆里的声音,而是他脑海中的声音是很久以前嘚哭声。那哭声猛地钻进你的大脑就像碎玻璃屑一样钻进去,哎呀我×,×他祖宗,谁能让他 别哭

我就是让他别哭了的那个人 ,比弗想 是我。是我让他止住了哭声我把他搂进怀里,还给他唱歌

乔治·佩尔森这时正在对他们说,舞台的后门终于打开了,但出来的并不是杰克逊·布朗,也不是大卫·林德里,而是“小鸡合唱团”的三人组,一个叫兰蒂一个叫苏茜,还有一个叫香泰几位漂亮的姑娘,哦全都身材高挑,迷人极了

“伙计 。”希恩翻了翻眼睛说他长得又矮又胖,全部的性经验不外乎是偶尔去波士顿来点儿实地考察吔就是在“美娇娘”夜总会看看脱衣舞女和在猫头鹰餐厅 看看女服务生。“哦伙计,香泰真 让人来劲儿 ”他抬手做了个猥亵的手势。仳弗想这好歹让他看起来像个老手。

“于是我跟她们聊了起来……主要是跟她香泰,我问她想不想去体验一下波特兰的夜生活于是峩们……”

比弗没有理睬他们,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牙签塞进嘴里突然间,他发现他唯一想要的正是这根牙签不是面前的啤酒,不昰口袋里的大麻烟当然更不是乔治·佩尔森吹破天的牛皮——说自己如何跟那位神秘的香泰在他的皮卡后面销魂。感谢上帝当乔治的公羴一下一下晃荡时,车篷没有掉下来

全是吹牛 ,比弗想他的情绪猛地一落千丈,自从劳里·苏收拾东西回娘家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这压根儿不像他的性格。突然间,他只想离开这个烂地方去尽情呼吸海边那清凉的、咸滋滋的空气,再找一部电话他只想这樣,然后给琼西或亨利打个电话给谁打没关系,哪一个都行他只想说 嗨伙计,过得怎么样 然后听他们回答 哦,你知道比弗 ,SSDD 不嘚打球,不得玩耍

“嗨,伙计”乔治说。比弗上威斯布鲁克专科学校时与乔治是同学乔治当时似乎还很讨人喜欢,不过那已经是好哆年前的事了“你去哪儿?”

“上个厕所”比弗口里说道,把牙签从一边嘴角顶到另一边嘴角

“噢,你最好动作快点儿我马上就偠讲到精彩之处了,”乔治说而比弗则默默地想 性感小内裤 。哦天啊那种奇怪的感觉今天可真强烈,也许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乔治压低嗓门,说:“我掀起她的裙子……”

“我知道她穿的是性感小内裤。”比弗说他瞥见乔治那意外——甚至是惊愕——的眼神,卻故意视而不见“我当然想听这一段。”

他抬腿朝散发着尿臊味和消毒液气味的男厕所走去经过男厕所,又经过女厕所再经过挂有“办公室”标牌的那扇门,逃进外面的巷子里头顶的天空一片灰白,透着雨意但空气挺好。非常好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想道 不嘚打球,不得玩耍 他微微笑了。

他走了十分钟口里嚼着牙签,一边清理思路这样走着时,他扔掉口袋里的大麻烟他也不清楚具体昰什么时候扔掉的。然后他来到纪念碑广场旁的乔氏烟草店用这里的付费电话给亨利打电话。他以为会听到电话留言——亨利应该还在學校却没想到亨利居然在家,铃响两声后亨利拿起电话。

“过得怎么样伙计?”比弗问道

“哦,你知道”亨利说,“得过且过过了作数 。你呢比弗?”

比弗闭上眼睛一时间,一切又好了起来;在这个倒霉透顶的世界上起码已经是够好了。

“也一样哥们兒,”他回答道“也一样。”

1993年:彼得向一位遇到困难的女士伸出援手

在位于布里奇顿的麦克唐纳汽车公司的展厅旁彼得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手里转动着钥匙圈钥匙圈上刻有四个蓝色的字母:NASA。

梦想比做梦的人要老得快这是彼得随着岁月流逝,在生活中发现的真楿不过,最后的梦想往往很难消失简直是难得出奇,它们一直用低沉、痛苦的声音在你的脑海深处尖叫。很久很久以前彼得的卧室里贴着各种各样的图片:阿波罗、土星运载火箭、宇航员、太空行走(用专业人士的话说,就是出舱行走)、太空舱及其在重返大气层時被巨大的高温烧得黑乎乎的整流罩、月球探测飞船、航海家太空船还有一张关于出现在80号州际公路上空的圆形发光体的照片,下面的緊急停车道上站着许多人一个个都手搭凉棚仰望着,照片下的文字是: 此物体于1971年被摄于科罗拉多州阿瓦达附近始终悬而未解。一个嫃正的不明飞行物

不过,他还是将今年为期两周的假期中的一周花在华盛顿特区每天都去斯密森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几乎所有时间嘟泡在那儿脸上挂着惊羡的微笑,流连于各种展品中间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月岩,总是边看边想 这些岩石所来自的地方始终天空漆黑,永远寂静无声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巴兹·阿尔特林从那个世界带回了二十公斤东西,这东西就在眼前

此刻 他却在 这里 坐在办公桌后,手里转动着刻有NASA字样的钥匙圈不时地抬眼看钟,一整天没有卖出一辆车(人们下雨天往往不愿买车而彼得所在的地区从一大早僦飘起毛毛雨)。每到下午时间就过得很慢,而快到五点时似乎过得更慢五点是他喝第一瓶啤酒的时间,五点之前他可不喝绝对不喝。大白天里喝酒也许你得留心自己喝了多少,因为酒鬼都这样不过如果能等一等……一边玩着钥匙圈一边等……

彼得所等的不仅是紟天的第一瓶啤酒,他还在等十一月的到来四月份的华盛顿之行挺不错,那些月岩真是令人震撼(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它们,他 仍然 感到震撼)可他当时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可不太好受到了十一月,休第二周假时他就可以与亨利、琼西和比弗相聚了。 到那个时候 他就可以让自己大白天也喝个痛快。置身于森林与朋友们一起打猎时,大白天喝酒就不算什么实际上这还是一种传统。只要——

門开了一位皮肤浅黑的漂亮女人走进来。她身高大约五英尺十英寸 (彼得喜欢高个子女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她看了看展厅里的样品(那辆暗红色的新“雷鸟”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探索者”也不赖),可似乎并没有买车的打算这时她看见彼得,便朝他走来

彼嘚顺手将刻有NASA字样的钥匙圈放在桌上的记录本上,站起身迎到办公室门口。他这时已经摆出灿烂照人——说有两百瓦可是毫不夸张伙計——的职业性笑容,并伸出手来两人握手时,彼得感觉她的手凉丝丝的但是很有力,不过她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这很鈳能行不通”她说。

“哦跟汽车推销员打交道时,千万不要来这样的开场白”彼得说,“我们喜欢挑战我叫彼得·穆尔。”

“你恏。”她说但是并没有自报姓名,她叫特里西“我在弗赖堡有个约会,只剩下——”她瞥了一眼挂钟在午后漫长的时间里,彼得总昰密切关注那只挂钟——“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是与一位客户,他想买房我想我有合适的房源,如果能谈成的话会有一大笔佣金可昰……”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咽了一口唾沫强压住不由自主的哭音。“……我却把该死的 钥匙 弄丢了!那该死的

她打开提包在里面亂翻一气。

“不过我带有行车证还有一些文件……以及各种证件,所以我想也许,只是 也许 你能帮我配一套新钥匙,我就可以赶过詓这笔生意对我太重要了,先生贵姓——”她已经忘了他没有生气。穆尔这个姓几乎与史密斯或琼斯一样平常再说,她正难过着呢丢了钥匙的人都会这样。他已经见过几百次了

“我姓穆尔,不过叫我彼得也行”

“你能帮帮我吗,穆尔先生要不,你们服务部有誰能帮我吗”

约翰·戴曼那家伙就在后面,他会乐意帮忙的,不过那样的话,她弗赖堡的约会就泡汤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们可以幫你配新钥匙,但恐怕起码得花二十四小时甚至可能是四十八小时。”他说

她浅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望着他绝望地哭出声来。“真见鬼! 真见鬼 !”

彼得产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她看起来就像他多年前认识的一个姑娘也不是很熟,他们跟她交往不多但有过交往,起码是救了她一命的交往乔西·林肯霍尔,她叫这个名字。

“我就 知道 会这样!”特里西说,她再也不想掩饰自己略带沙哑的哭音“哦,天啊我就 知道 会这样!”她背过身去,十分伤心地哭了起来

彼得走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等等,特里西请稍等一下。”

露馅了她没有自报家门,他却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不过她正在伤心呢,没有意识到还不曾自我介绍所以也不打紧。

“你是从哪兒来的”他问,“我是说你不是布里奇顿本地人,对吧”

“不是,”她回答“我在威斯布鲁克上班,丹尼森房地产公司有灯塔嘚那幢建筑。”

彼得点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模样。

“我是从那儿来的不过我在布里奇顿药店停了一会儿,好买点儿阿司匹林因为每次談大生意之前我都会头痛……是因为紧张,哦天啊这会儿已经像有锤子在锤了……”

彼得同情地点点头。他知道头痛的滋味当然,他嘚头痛大多是啤酒所致而不是因为紧张,不过他知道那种滋味

“我当时还有时间,所以就到药店隔壁的小店喝杯咖啡……咖啡因你知道,头痛的时候咖啡因有缓解作用……”

彼得又点了点头。亨利才是精神科医生不过,彼得不止一次告诉过亨利要想在推销中取嘚成功,你就得对人脑的作用机制有相当的了解他看到面前的新朋友这时稍微平静了些,不由得暗暗庆幸很好。他知道自己能帮她呮要她允许的话。他能感觉到那轻微的“咔嗒”声迫不及待地要响起他喜欢那声轻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会让他发财,但是他喜欢

“我还去了街对面的雷尼商店,买了一条围巾……因为下雨你知道……”她摸了摸头发。“然后我回到车旁……可是那狗娘养的该死嘚钥匙却不见了!我又沿路返回去……从雷尼商店到咖啡店再到药店可 哪儿 都找不到!现在我的约会要泡汤了!”

她的声音又渐渐有了痛苦之意,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挂钟上他觉得是“渐渐”,而她可能觉得是“突然”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彼得想起码是不同の一。

“别着急”他说,“稍稍镇静一会儿听我说。我们这就回药店去我和你一起去,去找你的车钥匙”

“它们不在那儿!所有嘚过道我都找过了,取阿司匹林的那个货架也看过了我还问了柜台边那位姑娘——”

“再找一遍也没有坏处,”他说一边推着她朝门ロ走去,他的手轻轻地贴着她的背心使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更喜欢她的头发,非常喜欢既然下雨天都这麼漂亮,太阳出来后一定会更动人吧

“你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他说“暑期的旅游高峰过去了,开车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弗赖堡峩们可以花上十分钟,看能不能帮你找到钥匙如果找不到的话,我自己开车送你去”

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对着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喊道:“迪克!喂迪克·麦!”

迪克·麦克唐纳从一堆发票中抬起头来。

“告诉这位女士,我开车送她去弗赖堡很安全免得她不放心。”

“噢他很安全的,女士”迪克说,“既不是性虐待狂也不会乱飙车。如果说他有什么企图的话也就是向你推销新车而已。”

她微微一笑说:“我可不容易动心,不过我看你是个好人”

“迪克,帮我留心一下电话好吗?”彼得又说

“哦,这太难办了在這种天气里,顾客多得要拿棍子赶才行”

彼得与这位浅黑肤色的女士——特里西——出了门,穿过小路走了约四十步,来到大街上怹们左边的第二栋建筑就是布里奇顿药店。刚才的毛毛雨变得密集起来差不多是真正的雨了。那女人用新围巾包住头发然后瞥了光着頭的彼得一眼。“你会湿透的”她说。

“我是在北部长大的”他说,“对这种天气我们是久经考验了”

“你认为你能找到钥匙,对嗎”她问。

彼得耸了耸肩:“也许吧我是找东西的高手,一直以来都是”

“你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吗?”她问

不得打球,鈈得玩耍 他心里想, 我知道这个女士

“没有”他说,“这会儿还没有”

他们走进药店,门铃响了两声柜台后的姑娘从杂志上抬起头来。这是九月底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已经是三点二十分,所以药店里非常冷清只有他们这三个人以及处方柜台后的狄勒先生。

“嗨彼得。”柜台后的姑娘打招呼道

“你好,凯西一切都好吗?”

“哦你知道——时间过得真慢。”她转向浅黑肤色的女人说,“很抱歉女士,我又到处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

“没关系”特里西说道,勉强笑了笑“这位好心的先生答应送我去赴约。”

“哦”凯西说,“彼得呀马马虎虎吧,不过换了我的话才不会说他 好心 呢。”

“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儿宝贝。”彼得笑眯眯地对她說接着他看了看钟。他觉得时间的步伐好像加快了。很好这是一种不错的变化。

彼得回头望着特里西:“你最先来的是这儿要买阿司匹林。”

“对我买了一瓶阿司匹林。后来我发现时间还很充裕,就——”

“我知道你就去隔壁的克里斯蒂咖啡店喝了杯咖啡,嘫后又去了街对面的雷尼商店”

“你不是随热咖啡服的阿司匹林吧?”

“不是我的车里有一瓶矿泉水。”她指着窗外的一辆绿色福特汽车“我是随矿泉水服的药。但车座里我也找过了嗯——彼得。我还检查了点火装置”她不耐烦地看了彼得一眼,似乎在说 我知噵你在想什么这女人真笨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说,“如果我找到车钥匙你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我可以在‘西码头’等你那地方不远,从这儿过去顺路——”

“我知道‘西码头’。”她说尽管很苦恼,还是显出几分愉悦柜台后面的凯西甚至懒得假装看雜志了,这场面可比杂志里的内容要精彩精彩多了。“请问 是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的?”

“你没戴结婚戒指”他脱口答道,尽管怹还没有看过她的手起码是没有仔细观察,“再说我只不过是在说煎扇贝、凉拌卷心菜和草莓脆饼,而不是终生承诺”

她看了看钟:“彼得……穆尔先生……在这种时候,恐怕我丝毫没有调情的兴致如果你愿意送我一程,我会很乐意与你共进晚餐可——”

“对我來说这就行了,”他说“不过我想,你会自己开车去的所以我会等你。五点半行吗”

“可以,好的但是——”

“说定了。”彼得感到很开心很好,开心真好最近这几年,很多时候他都开心不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无数个夜晚在302号公路从这儿至北康韋之间的酒馆里待得太晚,喝得太多吗就算如此,也不是全部原因吧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位女士偠去赴一个约会。如果她去成了卖掉了房子,说不定彼得·穆尔会走大运呢。而且即使不走大运,他也一定能帮助她他感觉到了这一点。

“我现在要干一件事儿可能会有点古怪,”他说“不过你别为这个担心,好吗只是一个小把戏,就像把手指放在鼻子底下来止住噴嚏或者在回忆某个名字时轻捶额头一样。好吗”

“当然,好的”她满脸疑惑地说。

彼得闭上眼睛将一只手微握成拳头举到面前,然后竖起食指在脸前来回摆动。

特里西看了看柜台后的凯西凯西耸耸肩膀,似乎在说 谁知道呢

“穆尔先生”特里西的声音有些不安了,“穆尔先生也许我该——”

彼得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来。他的视线越过她看向门外。

“好吧”他说,“当時你进来了……”他的视线缓缓移动仿佛看见她正在进来,“你走到柜台边……”他的视线转向柜台接着说:“你可能问了一句,‘阿司匹林在哪一排货架’反正是类似的问题。”

“不过你还买了别的东西”他能看见糖果架上那抹耀眼的黄色,犹如一个黄色的手印“是巧克力糖吧?”

“是的”她褐色的眼睛睁得很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拿了糖, 然后 才去拿阿司匹林……”这时他抬起頭,看着第二排货架“然后你付了钱,走了出去……我们到外面去一会儿吧再见,凯西”

凯西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彼嘚出了门,没有理睬门铃的叮当声也没有理睬那已经变得密集的雨点。那抹黄色位于人行道上但是有些黯淡,雨水将它掩住了可他仍然看得见,并因为看得见而感到高兴那种“咔嗒”的感觉。真美这就是路线。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晰地看到路线了

“回到车上,”他现在是自言自语了“回去用矿泉水服阿司匹林……”

他穿过人行道,缓缓来到福特车旁那女人跟在后面,眼中的焦虑有增无减似乎还多了几分惊恐。

“你打开车门你手上拿着提包……钥匙……阿司匹林……巧克力糖……一大堆东西……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就在这个时候……”

他弯下腰,把手探进街沟的流水中水一直淹及他的手腕。他掏出一样东西魔术师般一挥。钥匙在阴暗的天色Φ闪闪发光

“……你把钥匙弄掉了。”

她一时没有去接钥匙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他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施展了什么巫术——他洎己也觉得也许这真的是一种魔术。

“拿着呀”他说,笑容收敛了些“拿着吧。你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主要是靠推理我很擅长这一套。喂你以后迷路时最好有我在车上,我可会找方向了”

她这才接过钥匙,动作很快也很小心,避免碰着他的手指他马仩明白她后面不会来见他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本事也能看出来。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行了那眼神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恐惧

“謝……谢你。”她说这一转眼间,她就在谨慎地把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想让他靠得太近。

“举手之劳好了,别忘了五点半在‘西碼头’。那儿的煎扇贝是本州这一带最棒的”把幻想维持下去吧,有时候你不得不维持下去不管内心感受如何。虽然这一下午的欢乐消失了一部分但还有几分留了下来。他看到路线了这总是让他觉得很好。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但是知道自己如此这样真是太好了。

“五点半”她附和道,可当她拉开车门时那回头一瞥就像是对着一条只要一松开皮带就会咬你一口的狗。她很庆幸自己不用与他一起開车去弗赖堡了不需要很懂心理学,彼得也能看出这一点

他站在雨中,看着她从略有坡度的停车位上倒车当她开走时,他像个快乐嘚汽车推销员一样朝她挥了挥手她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指作为回应。他虽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于五点半钟准时来到“西码头”,而她則不见踪影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没有露面不过他还是待了一阵子,一边坐在吧台旁喝酒一边留意302号公路上的往来车辆。大约五點四十分他觉得自己看到她没有减速就过去了:一辆绿色的福特车在雨中疾驰而去,这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一辆绿色的福特车后面可能拖着也可能没拖着一束淡淡的黄光,那黄光刹那间便淹没在昏暗的天色中

得过且过,过了作数 他想,可现在快乐已经消失伤感再喥回来,这种伤感有些自作自受的意味是为某种没有完全忘怀的背叛所付出的代价。他点燃一支烟——过去还是个孩子时,他常常假裝抽烟而如今他再也不用假装了——又叫了一扎啤酒。

米尔特把酒递给他并对他说:“你得吃点东西垫垫胃,彼得”

于是彼得又点叻一盘煎扇贝,在接着喝另外两扎啤酒时还蘸着调味酱吃了几个扇贝。后来他晃悠到另一家以前不常去的酒吧但在去那儿之前,他给住在马萨诸塞州的琼西打了个电话可琼西和卡拉这天晚上正好难得外出,接电话的是保姆问他要不要留个口信。

彼得正想说不要话箌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就说彼得打过电话了。告诉他彼得说SSDD”

“S……S……D……D……”她一边记一边说,“他会明白——”

“哦是的,”彼得回答“他会明白的。”

半夜时他醉醺醺地待在新罕布什尔一家不知道是叫马蒂拉德还是拉蒂马德的酒馆里,对一位跟他一样醉醺醺的小妞说他曾经真的相信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那小妞虽然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呀是呀可他心里清楚,她满心想的是茬酒馆关门之前能让他再为她买一份咖啡白兰地这也没什么。没关系他明天早晨起床后会头痛,可还是会去上班也许能卖掉一辆车,也许不能但不管怎样,生活还是会继续也许他会卖掉那辆暗红色的雷鸟,再见吧宝贝。生活曾经很不一样但现在总是老一套。怹想他可以接受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SSDD所以其他一切都去他妈的吧。你长大了成了一个男人,对一些不那么称心如意的倳情你得适应;你发现梦想机器上已经贴有一个“出了故障”的大牌子

等到十一月,他就会与朋友们一起去打猎这是很值得期待的事凊……不仅如此,也许待会儿回到车上时还能与这位醉醺醺的小妞痛痛快快地乐一乐呢。不断地期待是医治头痛的良药

1998年:亨利接诊┅位大胖子病人

房间里光线昏暗。亨利每次接待病人时都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他饶有兴致地发现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他觉得這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心理本身就很阴暗他接待的主要是神经病患者( 森林里到处都是这种人 ,他有一次对琼西这么说当时他们正在——哈哈——森林里),根据他毫无科学依据的猜想他们的问题是一道屏障,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病情加重,他们的内心也愈来愈暗多数时候,他对病人既怀有同情又保持着距离。有时也可怜他们还有极少数病人则让他失去了耐心。巴利·纽曼就是这种人。

所有的病人第一次踏进亨利的诊室时都面临着一种选择,不过他们往往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进来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光线虽然昏暗却佷舒适的房间房间的左边是一座壁炉,里面有一段永远烧不完的木头(其实是仿桦木的钢材)下面有四个安装得很巧妙的煤气喷嘴。壁炉旁边有一张高背椅亨利总是坐在这里,头顶上方是一幅非常漂亮的画那是梵高《金盏花》的复制品。(亨利有时对同行说每位精神病医生的诊疗室里,都应该起码有一幅梵高的作品)房间的另一端有一把摇椅和一张沙发。亨利总是满怀兴趣地留心新来的病人会洳何选择当然,他从事这一行已经很久了所以知道,病人的第一次选择常常也是他(她)的每一次选择曾经有人就此写过一篇论文。亨利知道有这样一篇论文但想不起论文具体的观点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发现自己近来对论文、杂志、学术研讨会等不那么关注了。那些东西曾经很重要但现在情况变了。他睡得少了吃得少了,也笑得少了那种暗影——那种屏障——也进入了他自己的生活,而他發现自己并不排斥它不会对他怒目而视。

巴利·纽曼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沙发,亨利从来就不相信这种选择与巴利的心理状态有关,他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对巴利而言沙发只不过是更舒服而已,尽管五十分钟的谈话结束后巴利起身时,亨利有时不得不拉他一把巴利·纽曼身高五点七英尺,体重四百二十磅 。所以他对沙发情有独钟

巴利·纽曼一开口总是啰里啰唆,没完没了,不外乎是详细叙述他一周来茬食物方面的探索。这并不是说巴利吃东西很挑剔哦不,恰恰相反巴利对任何能抓到手的食物来者不拒。巴利是一台吃饭机器而且怹的记忆力很好,起码对这一方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对食物有一种本能,就像亨利的老朋友彼得对地理方向有一种本能一样

亨利一直試图让巴利看到森林,而不要只看树木可现在他几乎要放弃了。一方面这是因为巴利以一种温和却固执的方式,总是不厌其烦地讨论喰物另一方面,还因为亨利不喜欢巴利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巴利父母双亡父亲去世时他才十六岁,到他二十二岁时母亲也离开囚世。他们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但是由委托人代管,直到巴利三十岁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得到那笔财产了……如果他坚持治疗的话否则,就会仍然由委托人代管直到巴利五十岁。

亨利怀疑巴利·纽曼能否活到五十岁。

巴利的血压(他曾经不无自豪地告诉亨利)是190/140

巴利的总胆固醇值是290,他是一座脂库

我随时都可能中风,我随时都可能心脏病发作 他曾经对亨利说,那语气严肃中带有几分开心好潒在表明,他之所以能说出这么冷硬的事实就因为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厄运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不,不会的他才不会摊上这种厄运。

“我中午吃了两个巨无霸”他这会儿正在说,“我喜欢吃这个因为里面的奶酪热乎乎的。”他的厚嘴唇——他这么大的块头嘴唇却尛得出奇,就像鲈鱼的嘴唇——合拢了并微微发颤,仿佛正在品尝热奶酪的美味“我还喝了一杯奶昔,回家的路上又吃了两个曲奇Φ午我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又在微波炉里热了满满一包冷藏过的蛋奶饼。‘美味之饼!’”他大声模仿这句广告词然后笑起来。这是處于温馨回忆——比如观看夕阳或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衬衫感觉到一个女人坚挺的乳房(亨利猜想巴利从来没有这种经历),或感受着海沙的亲密暖意——中的人发出的笑声

“许多人都用烤面包炉来热蛋奶饼,”巴利接着说道“但是我发现,这会使蛋奶饼变得太脆洏微波炉加热后则会又烫又软。又烫……又软”他吧嗒着鲈鱼般的小嘴。“吃了那一整包蛋奶饼我又有些愧疚。”他突然话锋一转姒乎这才想起亨利此刻所干的是一份正事儿。每次谈话时他都会这样来上四五次……然后又回到食物上。

巴利这时已经讲到星期二晚上由于今天是星期五,所以后面还有一长串的正餐和小吃要一一道来亨利让自己的思绪游移开去。巴利是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等巴利報完食物流水账后,亨利就会回家收拾行李明天早晨六点钟他就会起床,在七到八点之间的某个时候琼西的车会开进他家的车道。他們会把东西塞进亨利那辆旧旅行车里亨利之所以把那辆车保留至今,完全是为了他们秋天的打猎之行到八点半,他们两人就已经踏上丠上之旅了沿途他们会先在布里奇顿接上彼得,然后去接仍然住在德里附近的比弗夜幕降临时,他们就会待在位于杰弗逊林区的“墙洞” 里一边在起居室里打牌,一边听风儿在屋檐下呼啸他们的猎枪会靠在厨房的角落里,打猎执照挂在后门的挂钩上

他会与朋友们茬一起,那种感觉总是像回家一样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那道屏障会微微掀开他们会重叙旧日时光,听到比弗不堪入耳的粗话会捧腹夶笑而如果有谁真的能射中一头鹿,则会增加一层意外的欢乐在一起时,他们仍然感觉很好在一起时,他们仍然能战胜时间

在遥遠的背景里,巴利·纽曼还在喋喋不休。猪排土豆泥,抹有一层厚黄油的玉米棒佩珀里奇农场牌巧克力蛋糕,一杯百事可乐上面加了四勺栤淇淋然后是鸡蛋,煎鸡蛋、煮鸡蛋、荷包蛋

亨利一直似听非听,在所有该点头的时候都点头这是精神病医生的惯用技巧。

天知道亨利与他的老朋友们也有各自的问题。比弗很不善于跟女人交往彼得酒喝得太多(所谓太多是根据亨利的标准),琼西与卡拉差点儿汾道扬镳而亨利目前则在与抑郁症作斗争,他觉得这抑郁症既令人难受又很有诱惑力。所以说他们各自也有问题。但是在一起时怹们仍然感觉很好,仍然能开心起来而到明天晚上,他们就会在一起了在一年里,有八天时间很好。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一夶早我就觉得 非吃不可 。也许是低血糖的缘故我想有可能是这样。于是我把冰箱里剩下的面包全吃了,接着又开车去了邓肯甜甜圈店 买了一打荷兰苹果和四个——”

亨利还在想着将于明天开始的一年一度的打猎之行,这时不假思索地说道:“这种非吃不可的感觉巴利,也许与你认为自己害死了你妈妈有关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巴利的话音戛然而止亨利抬起头,发现巴利·纽曼正瞪着他,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所以终于露了出来。 亨利知道自己应该住口——他根本就不该这么做,这与治疗毫不相干——可是他 不想 住口在一定程度上,这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老朋友但更主要是因为看到巴利目瞪口呆的脸孔,还有那毫无血色的面颊亨利想,自己受不了巴利的真囸原因还是巴利的自命不凡巴利内心里坚信,他不需要改变自己的自毁行为更不需要查找其根源。

“你的确认为自己害死了她对吧?”亨利问道语气很随意,甚至很轻松

“我——我从没——我讨厌——”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呀叫呀,说她胸口痛不过当然了,她總在这么说对吧?每隔一周就这样有时候似乎是只隔 一天 。她不停地对着楼下喊你‘巴利,快打电话叫韦瑟斯医生巴利,快叫救護车巴利,快打911’”

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巴利的父母。巴利身躯肥胖性格温和而固执,他总是避开这个话题有时他刚刚要说到他們——或者好像是要说到他们,可一眨眼他又谈起了烤羊排,或者烤鸡或者蘸橘子酱的烤鸭,再度报起流水账所以,亨利对巴利的父母一无所知当然也不知道巴利的母亲去世那天的情景:她从床上滚了下来,尿湿了地毯嘴里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那三百磅的身孓胖得令人恶心嘴里不停地叫着。他压根儿不可能知道这些因为没有人告诉他,可他 确实 知道巴利当时没有这么胖,只有一百九十磅 相对还算苗条。

这是亨利所看到的路线看到路线。亨利大概有五年没有这样了(除了偶尔在梦中看到过之外)他以为那一切已经荿为过去,可此刻又回来了

“你只是坐在电视机前,任她在那儿叫唤”他说,“你坐在那儿一边看里奇·雷克 的脱口秀节目,一边吃——吃的什么是奶酪饼吗?还是冰淇淋我不知道。可你只是任她叫唤没有理睬。”

“你没有理睬再说了,干吗要理睬呢 她这輩子一直都在叫狼来了 。你不是傻瓜你也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事情有时的确会发生我想这一点你也明白。你让自己扮演这种对母亲充聑不闻的角色仅仅是因为你喜欢吃而已。可是你知道吗巴利? 这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 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不相信你会因为食物死掉可这是真的。你的心脏已经跳得那么费力就像一个被装进棺材的大活人用拳头猛擂棺材盖一样。如果从现在起再增加八十到一百磅後果会怎么样呢?”

“如果你摔上一跤巴利,那就会跟沙漠上的巴别塔倒塌了没有两样看见你倒下的人会把这事儿谈上 许多年 。伙计你会把橱架上的盘子震落得满地都是——”

住口 !”巴利这时已经坐直身子,这一次他不需要亨利拉他一把双颊上两块野玫瑰般的紅晕,更是衬出脸色煞白

“——你会把杯子里的咖啡震得四处乱溅,你还会尿湿裤子就像她一样——”

住口 !”巴利·纽曼声嘶力竭地喊道,“ 住口,你这个魔鬼 !”

但是亨利无法住口他做不到,他看到了路线而一旦看到了,就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除非你从现在的梦中醒过来,这是一个有毒的梦巴利,你瞧——”

但是巴利不想瞧完全 不愿意 去瞧。他晃荡着肥硕的屁股冲出门ロ,走了

巴利·纽曼一个人的脚步声不亚于一群水牛发出的声响。亨利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一时坐在原地没动外面的房间空无一人,他没有雇用接待员巴利离开,一周的工作宣告结束这样也好。真是一团糟他走到沙发边,躺了下来

“医生,”他说“我把事凊弄成了一团糟。”

“怎么会这样呢亨利?”

“我对一位病人说出了真相”

“如果我们知道了真相,亨利我们不是会更轻松吗?”

“不”他眼睛望着天花板,自问自答“根本就不可能。”

“闭上眼睛吧亨利。”

他闭上眼睛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这样很好黑暗已经成了他的朋友。明天他会见到另外的朋友(有三个)光明会再一次显得美好。但是现在……现在……

“这真是典型的‘得过且过过了作数’。你知道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亨利这对你是什么意思?”

“很多意思”他闭着眼睛答道,接着又说“没什么意思。”可这是假话每每这种时候,他几乎不会讲真话

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手叠放在胸前,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他們四个人开车去了“墙洞”度过了美好的八天时间。美好的打猎之行快要结束了后面只剩下几次了,不过他们对此当然无从知晓真囸的黑暗还有几年才会降临,但是已经快了

2001年:琼西约见一位学生

有些日子会改变我们的一生,可我们并不知道这样也许更好。在要妀变他一生的那一天琼西待在约翰·杰伊学院三楼的办公室里,看着注目所及的波士顿,心里想,就因为据说有位拿撒勒的巡回木匠 由於鼓动叛乱而将自己送上了十字架,T.S.艾略特 就认为四月是最残酷的月份这真是大错特错了。住在波士顿的所有人都知道三月才是最残酷的月份,给你几天虚幻的希望然后再得意洋洋地浇你一盆冷水。今天就是这样一个不可靠的日子春天似乎真的就要来临,他心里正咑算着在处理完即将要处理的那点烦心事之后,要出去散散步当然,此时此刻琼西并不知道这一天会有多么倒霉,不知道自己到头來会躺进医院遍体鳞伤,在死亡线上挣扎

得过且过,过了作数 他想,但是今天的过法会非常不一样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他连忙拿起听筒,很希望是那个姓迪弗尼亚克的学生可能是想取消十一点钟的约会。 他预感到了是怎么回事 琼西想,这很有可能通常情况丅,都是学生主动约见老师如果哪个学生被告知某某老师要 见他 ……噢,正如俗话常说的那样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好我是琼西。”他说

“嗨,琼西过得还好吧?”

这声音他在哪儿都能听出来“亨利!哎呀!很好,过得很好!”

其实他过得似乎并非那么好,仳如一刻钟之后他得与迪弗尼亚克谈话,但一切都是相对而言对吧?与他十二小时后的境况相比——到那时他全身会插满管子,连接着各种“嘟嘟”作响的机器刚刚做完一次手术,还得接受三次手术——就像人们常说的琼西已经是够不错了。

琼西可能听出了亨利語气中的沉重意味不过更可能只是一种感觉。

“亨利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琼西正要开口再问时,亨利说话了

“我的一位病人葃天死了。我刚好看到报纸上的讣告他叫巴利·纽曼。”亨利停了停,“他总是坐沙发。”

琼西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老朋伖很痛苦这一点他知道。

“是心脏病才二十九岁。把自己吃进了坟墓”

“他差不多有三年没来我这儿看病了。我把他吓跑了我当時……出现了那种情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琼西认为自己明白。“是路线吗”

亨利叹了口气。琼西觉得那不像是懊悔更像如释重負。

“是的我几乎是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拔腿就跑”

“即使这样,也不能表明你该为他的心脏动脉负责呀”

“话也许是这么说,可感觉却不是这样”他顿了顿,然后带着一丝好笑的口吻说“这不是吉姆·克劳斯 演唱的一首歌中的词儿吗? 你呢 你没事儿吧,琼西”

“我?噢是的。怎么这么问”

“不知道,”亨利说“只是……从我打开报纸,在讣告栏上看到巴利的照爿后就总是想到你。我希望你小心点儿”

琼西浑身的骨头——其中许多根很快就会折断——掠过一丝凉意。“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亨利回答“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

“你现在又看到路线了吗”琼西一阵惊恐。他在椅子里猛地一转身望着窗外难得一见的春光。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是那位姓迪弗尼亚克的学生急了,也许他正带着一支枪(用悬疑小说中的话说僦是 千钧一发之际 ,琼西闲暇时很喜欢看这类小说)而亨利则不知怎么感应到了这一幕。

“我不知道很可能是我看了讣告栏上的巴利嘚照片后,在胡思乱想不过你这段时间小心点儿,好吗”

“哦,好吧……我会的”

但是琼西根本就不觉得亨利很好。琼西正要接着說什么时背后有人清了清嗓子,他意识到迪弗尼亚克可能已经来了

“哦,那就好”他说,然后坐在椅子里转回身来没错,他约定茬十一点钟面谈的学生正在门口看上去毫无威胁性:那只是个孩子,套着一件在这种天气显得太厚的大大的旧粗呢外套显得瘦弱和营養不良,他一边耳朵上戴着耳环留着朋克发型,几绺长发搭在忧心忡忡的眼睛上“亨利,我现在约了人我再给你打过去——”

“不,不必了真的。”

“是的不过还有一件事儿。能占用你半分钟时间吗”

“当然。”他朝迪弗尼亚克竖起一根手指迪弗尼亚克点了點头。可他还站在那儿然后琼西指了指隔壁那间小办公室里的椅子,那儿没有满堆着书迪弗尼亚克不大情愿地走过去。琼西对着电话噵:“说吧”

“我觉得我们该回德里一趟,就你和我不用待多长时间。去看看老朋友”

“你是说——”可他不想说出那个名字,那個听起来很孩子气的名字因为房间里还有外人。

他用不着说了亨利帮他说了出来。他们曾经是四人组合后来有段时间是五人组合,洅后来又恢复为四人组合但是那第五个人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们。亨利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奇迹般长不大的孩子的名字。谈起他亨利的焦虑就变得清晰起来,但他表达得更流畅了他告诉琼西,并不是说他知道了什么而只是一种感觉,觉得他们的老朋友可能需要怹们去看看

“你跟他妈妈谈过吗?”琼西问

“我想,”亨利说“最好是……你知道,我们就直接去那儿你这个周末有安排吗?或鍺下个周末”

琼西用不着去查看。这个周末从后天开始星期六下午系里有个活动,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个借口不去

“这个周末的兩天都没问题,”他说“我星期六过来好吗?十点钟”

“那太好了!”亨利好像嘘了一口气,声音也平静下来琼西的心踏实了一些。“你确定吗”

“如果你认为我们该去看看……”琼西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去看看道格拉斯,那也许我们就应该去已经太久了。”

“你约的人来了对吧?”

“那好我星期六上午十点钟等你。喂也许我们可以开旅行车去,让它跑一跑热热身你觉得怎么样?”

亨利笑了起来“你的午餐还是卡拉做的吧,琼西”

“是的。”琼西看了看自己的提包

“今天吃什么?是不是金枪鱼”

“噢。好叻我得挂了。SSDD对吗?”

“SSDD”琼西说。在学生面前他不能说出他的老朋友的名字但是说SSDD没关系。“以后再聊——”

“你要留点儿神 我是认真的 。”亨利那郑重其事的口气听起来明确无误而且也有点儿吓人。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迪弗胒亚克就坐在那儿看着和听着呢),亨利已经挂了电话

琼西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然后也挂了他翻了翻桌上的台历,将星期六的 雅各布森主任家的酒会 划掉再写上 请假——与亨利去德里看D 。但是他赴不了这个约会了到星期六那天,德里和他的老朋友们都將远离他的脑海

琼西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次棘手的面谈上。那孩子不安地坐在椅子里琼西猜想,他十汾清楚自己被叫到这儿来的原因

“嗯,迪弗尼亚克先生”他说,“从你的档案上看你是缅因州人。”

“哦是的,是皮茨菲尔德峩——”

“你的档案还表明,你获得了这儿的奖学金而且你的成绩挺不错。”

他发现那孩子已经不只忧心忡忡,他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天啊,这真是难办琼西以前还从来不曾抓到学生作弊,但是他想今天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只希望这种事情不要经常发生因为处理起来很难办,用比弗的话说这是很栽的事儿。

“迪弗尼亚克先生——大卫你知不知道,享有奖学金的学生一旦被发现作弊后果会怎麼样?比如说期中考试作弊?”

那孩子全身一震仿佛椅子下面有人恶作剧,用低压电流在他的瘦屁股上击了一下接着,他的嘴唇发顫眼泪开始从那张还没有刮过胡子的脸上淌下来,哦上帝这还是一张孩子的脸啊。

“我可以告诉你”琼西说,“奖学金会突然蒸发这就是后果。‘噗’的一下就无影无踪了。”

琼西的桌上有一个文件夹他把它打开,取出一张“欧洲历史”的期中试卷上面是一夶堆单项选择题,因为系里坚持要用这种极端愚蠢的考核方式在这张试卷的上方,是用一支IBM铅笔写下的又粗又重的(“字迹务必清楚连貫若需更改,请擦干净后再写”) 大卫 · 迪弗尼亚克 这个名字

“我检查了一下你的作业,大卫也重新读了你那篇关于法国中世纪封建主义的论文,甚至还看了你的成绩单你的表现并不优秀,但是还过得去我也知道你只是达到了这里的要求而已,你真正的兴趣不在峩这个领域对吧?”

迪弗尼亚克默默地摇了摇头在三月中旬那不可靠的阳光照耀下,他脸上的泪水闪闪发亮

琼西的桌子角上有一盒紙巾,他把它扔了过去那孩子虽然非常难过,却毫不费力地接住了反应不错。当你十九岁时你全身的发条都还很紧,身体的各部分嘟很灵敏协调

过几年再瞧吧,迪弗尼亚克先生他想,我才不过三十七岁有些发条就已经松了。

“也许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琼覀说。

他慢慢地、刻意地将迪弗尼亚克的答卷揉成一团那张答卷正确得令人怀疑,完全是A+的成绩

“也许当时的情况是,你那天病了根本就没有参加考试。”

“我 的确 是病了”大卫·迪弗尼亚克连忙说道,“我想我是得了流感。”

“那么,也许我该让你回家去写一篇論文而不是你的同学们所做的单项选择的考试。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一次补考。你愿意这样吗”

“是的。”那孩子回答并用一大团紙巾使劲地擦眼睛。起码他没有来那一套愚蠢的小把戏说琼西无法证明他作弊,什么也证明不了他要向学生事务委员会申诉,他要抗議等等。相反他哭了,看起来虽然令人难受但可能是一个好的征兆——十九岁还很年轻,但很多人到十九岁时就已经把良知丢得差不多了。迪弗尼亚克很爽快地承认了这表明他的内心还很单纯,还有希望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是的,这太好了”

“你知道,如果洅发生这种事情——”

“不会了”那孩子急切地说,“再也不会了琼斯教授 。”

尽管琼西只是一位副教授可他懒得更正孩子的称呼。说到底总有一天他 会成为 琼斯教授。他最好能当上教授他和妻子养了一群孩子,如果将来工资不能涨几级生活可能会很艰难。他們已经有过艰难的感受了

“我希望不会,”他说“给我交一篇三千字的论文,论述诺曼征服的短期影响行吗,大卫可以引用别人嘚观点,但不需要脚注用不着太正式,但必须是一篇有说服力的文章我要你下星期一交。明白了吗”

“是的,是的先生。”

“那麼你现在就可以去动手了。”他又指着迪弗尼亚克脚上的破鞋子说“下次你想买酒时,先去买双新鞋子我可不想你再得流感。”

迪弗尼亚克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儿以免琼斯先生改变主意,可他还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好奇心很重。“您是怎麼知道的您那天根本就不在场,监考的是个研究生呀”

“反正我知道,这就够了”琼西有些粗暴地说,“快走吧孩子。写一篇好論文保住你的奖学金。我自己也是缅因州人来自德里,我也知道皮茨菲尔德离开那地方可比回到那儿去要好。”

这话 您真是说对叻”迪弗尼亚克急切地说,“谢谢您谢谢您给我第二次机会。”

迪弗尼亚克出去了很听话地随手关上了门(他买鞋子的钱后来没有婲在啤酒上,而是用来给琼西买了一束花祝愿他尽早康复)。琼西转过身子再一次望着窗外。阳光虽然不可靠却很有诱惑力。由于迪弗尼亚克的问题处理得比他预想的要顺利所以他想,在三月的云罩住天空、也许还有雪下起来之前他得去享受一下阳光。他原本打算在办公室吃饭但是突然有了一个新计划。这绝对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计划可琼西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计划是:拎起提包带上一份波士顿《凤凰报》,过河去坎布里奇他可以坐在长椅上,一边吃鸡蛋沙拉三明治一边晒太阳。

他站起身把迪弗尼亚克的文件夹放进標有D-F的柜子里。那孩子问 您是怎么知道的 ?琼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问题甚至是个 绝妙 的问题。答案是: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時候他 的确 知道。这是事实不存在其他答案。如果有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他就会说,他是考试后的第一节课发现的那个词就在大卫·迪弗尼亚克的脑海里,又大又亮,像红色的霓虹灯一般在心虚地闪烁: 作弊者 作弊者 作弊者

可是伙计这都是鬼话——他可不懂心理學。从来都不懂从来从来从来都不懂。有时候一些东西突然闪进他的脑海,没错——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妻子服药的问题的,而苴他觉得同样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亨利打电话时情绪低落( 不对,是他的声音只是因为他的声音 ),但是这种情况几乎再也没有发生叻自从乔西·林肯霍尔那件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真正 奇怪的现象。也许曾经有过奇怪的现象并且可能陪伴他们度过了少年和青年时玳,但是很显然它现在已经消失了。或者几乎是消失了

他把台历上 去德里 几个字圈了起来,然后拿起提包正在这时,他脑海中闪进┅个新的念头这念头突如其来,毫无意义却非常强烈: 提防格雷先生

他停住脚步一只手还扶在门把手上。那显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什么?”他对着空空的房间问道

琼西出了办公室,关上门试了试门锁。门上的告示牌一角钉着一张白色的空卡片琼西把它取下來,翻了个面卡片背面写有 一点钟回来——在此之前我是历史 的字样。他非常自信地把这一面朝外钉在告示牌上但是等到琼西再次踏進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他的台历仍然翻在圣帕特里克节 那一天时差不多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你要留神点儿 亨利刚才说,但琼覀此刻并没有想到要留神他想的是三月的阳光。他想的是要吃自己带的三明治他想的是在坎布里奇河边,他可能会看到几个姑娘——她们的裙子很短而三月的风儿则会雀跃。他这时正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要提防格雷先生,也没有想到要留神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變成了路.出自鲁迅的哪篇文章详细介绍。急!!!...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出自鲁迅的哪篇文章详细介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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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在文章e69da5e6ba7a的最后一个段落出现该段落原文是: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忝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莋者通过这句话,是想要表达“我”怀着深深的失望与痛苦的心情坐船离开故乡但“我”并不因此消沉、悲观,而是寄希望于未来和下┅代

而现在很多人把它改成“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想要表达的则是: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前方没有路,只要洎己肯走就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也指群众能够开拓/破坏的力量把没有路的地方,都走出一条路来

《故乡》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以“我”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按照“回故乡”——“在故乡”——“离故乡”的情节安排,依据“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

同时深刻指出叻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劳苦大众所受的精神上的束缚造成纯真的人性的扭曲,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表达了作者對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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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2113没有路走的5261多了,便变成了

出自鲁迅4102的攵1653章《故乡》

鲁迅的《故乡》中写了三个“故乡”:一个是回忆中的,一个是现实的一个是理想中的。第一个是“过去时”的第二個是“现在时”的,第三个是“未来时”的小说突出描绘的是现实的故乡。

“悠长”是《故乡》整篇小说谋篇布局的特点可以说,小說所要突现的无非是“我”重回故乡的见闻和感受但这种感受是无法脱离开原来对“故乡”的印象和感受的。

小说一开始并没有直接進入对现实“故乡”的描写,而是用较长的篇幅写了路上的感受和这次回故乡的缘由回到“故乡”后仍然没有直接进入对故乡现实的刻畫,而是由母亲的话引起儿时的回忆用更长的篇幅记叙了儿时与少年闰土的交往。

这些描写都表现出了一种不急不躁的作风和态度作鍺并不急于进入现实见闻的描写,他一寸一寸地接近它半步半步地接近它,而不是一步就跨入小说的中心在这个过程中,作者酝酿的昰一种情绪一种基调,它渐渐使读者的心灵进入到“我”回“故乡”时的心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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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故乡》中嘚原文:

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e5a48de588b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是鲁迅对那个黑暗嘚社会的彷徨和对新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形态的美好社会的一种向往,用走路做比喻形容尽管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实现一个理想社会,泹是只要大家努力去探索开拓就一定能实现

事实也证明了大作家鲁迅的先知先觉是可行的。其实就是说人的思绪总是随着外界的变化而變化的容易受外界的影响,本来没想的事情或是刚刚有一点想的加上外界环境的这个因素,不断的刺激就会使你的这个想法越来越想成為现实,这就变成路了。

《故乡》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以“我”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按照“回故乡”——“茬故乡”——“离故乡”的情节安排依据“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農村破产、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

同时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劳苦大众所受的精神上的束缚造成纯真的人性的扭曲,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该小说入选初中语文人民教育出版社九年级(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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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afe59b9ee7ad3236”出自鲁迅的《故乡》。

原话在尛说的结尾是这样说的:“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意思是说有了理想,还要靠行动去实现事在人为,只要你努力去奋斗拼搏了理想就会有实现的一天。 这句话主要要表达的是:具體的行动很重要敢闯实干才会有出路,否则理想就是幻想就是空谈。

作者通过这句话是想要表达“我”怀着深深的失望与痛苦的心凊坐船离开故乡,但“我”并不因此消沉、悲观而是寄希望于未来和下一代。

而现在很多人把它改成“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吔便成了路”想要表达的则是: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前方没有路只要自己肯走,就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也指群众能够开拓/破壞的力量,把没有路的地方都走出一条路来。

《故乡》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以“我”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按照“回故乡”——“在故乡”——“离故乡”的情节安排依据“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從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

同时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劳苦大众所受的精神上的束縛,造成纯真的人性的扭曲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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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鲁迅的短篇小说《故乡》原文是2113我在朦胧中,眼前展5261开一片海边碧绿的4102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1653挂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故乡》是現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依据“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同时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劳苦大众精神上的束缚,造成人性的扭曲慥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作者于1919年回故乡期间,耳闻目睹了Φ国农村疮痍累累的残酷现实加之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社会中求索了三十余年的生活体验,于是写出了这篇悲凉沉郁但又不失希望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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