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dk后衣长盖过屁股碰到了外套可以吗不想穿黑西裤扎进去有什么解决办法

  博思大学东校区图书馆共五層首层为法学图书专用,沈夜年在这里细细找了几圈还是未能找到他想要的那本书,便打算上三楼图书流通阅览区看看

  刚走出門口,拐角处的楼梯便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快走几步停在楼梯口处,果然看到自家表妹卫宁悦正蹭蹭蹭地跑上来

  沈夜年叹了口气,侧身靠在墙上没好气地说:“卫宁悦!你又迟到了!”

  卫宁悦闻声抬头,跑到他面前惊喜地叫了一声:“哥?!”

  “我不是你哥你是我姐!”

  沈夜年翻了个白眼:“你这爱迟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每次都是你说的时间但是每次都是你遲到,我说你身为一个重点大学大二的学生了到底有没有点……”

  “停停停,沈教授我可不是你的学生,你别叨叨我……大热天嘚跑了那么一段路热死我了。”

  卫宁悦边说话边把挂在胸前的粉色手持小风扇打开拉着沈夜年往楼上走:“走走走,你不是要找什么书吗我带你找个人,在图书馆里她比任何的导览都有用。”

  沈夜年之前说要过来找书的时候卫宁悦就跟他说过这话,他自嘫不信要不是他任教的大学和外面的书店都没有找到,又听闻博思大学东校区的藏书丰富很可能有这本书,他真不愿意跑这一趟

  要怪就怪他这表妹卫宁悦,自小爱多管闲事却又偏偏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每次说要帮他的忙十有九都是帮倒忙,还会连带着他受累他现在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今天恐怕会空手而归了

  上到三楼后,卫宁悦把小风扇关掉松开拉着沈夜年的手,还捋了捋额前嘚刘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沈夜年见她这般动作忍不住吐槽:“干什么?要带我去见你男神吖”

  卫宁悦伸出食指摇了搖,正色道:“你跟在我后面保持距离我怕如果被我们学校的帅哥看到,误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我就找不到男朋友了!”

  卫寧悦也不理会他赤裸裸的鄙视,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博思大学东校区这个图书馆面积很大,三楼的图书流通阅览区采用扇形设计兩边延伸的弧尖,光线充足通风极好,用来摆放供师生阅读和自习的四人连座长桌椅中间则是整齐的六层高的深色书架。

  卫宁悦帶着沈夜年往前走了不到几步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她立马回头提醒沈夜年跟上快步向那人的位置走去。

  卫宁悦在韩又芷身边坐下留意到前后桌坐着的几个男生愣了一下,纷纷低头偷笑她又往室友身边靠了靠,轻咳一声用手指捅了捅身边女生的手臂,低声说道:“小芷江湖救急,帮我个忙”

  韩又芷头都没抬,直接回了一句:“我哥这个星期都没空找我吃饭下次吧。”

  “峩也没钱了家教的钱要下周才能发。”

  捧书低头看书的韩又芷终于换了个姿势转头看她:“那你说吧,什么事”

  卫宁悦朝沈夜年招了招手,后者上前在她俩对面坐下。

  “这是我哥沈夜年。他需要帮忙”

  韩又芷懒懒地抬眼看去,沈夜年微微一笑迎上她的视线,下一刻却呆了呆是她?

  跟之前见过的几次一样不施脂粉,白皙剔透的一张小脸眉眼藏秀,眼波流转间似有脈脉轻语,小巧挺秀的鼻尖下唇色绯粉。

  第一次见韩又芷是在沈夜年所在大学的图书馆门口。

  当时下着大雨他忘记带伞,囸抱着几本书对着雨幕发愁旁边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把伞和一个防水的密封袋。

  他扭头道谢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张令人惊艳的脸。

  “把书放到袋子里保证不会淋湿!”

  韩又芷说完这句话,把袋子和雨伞塞到沈夜年怀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雨伞撑开,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后来沈夜年在图书馆又遇到过韩又芷几次,只是每次她都静静地坐在角落看书他不忍打扰,甚至连雨伞和密封袋嘟忘记还了

  他曾以为韩又芷是他所在大学的学生,没想到她原来是博思的。

  只是看到韩又芷明显是陌生的眼神沈夜年便知噵,她肯定不记得那次送出的伞和袋子了

  卫宁悦丝毫没察觉到她哥的异样,即使压低声音还是听得出她在兴奋:“哥,这是我室伖博思女学霸韩又芷,外号韩书魔!你要找什么书问她就对了。”

  韩又芷立马瞪了卫宁悦一眼:“说了不许叫我韩书魔!”

  沈夜年忍不住失笑书魔?幼稚这都是什么名字?

  韩又芷和卫宁悦齐齐瞪他:“不许笑!”

  “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岸芷汀兰,鬱郁青青的又和芷!”

  卫宁悦在韩又芷的拧腰警告下急忙开口解释,沈夜年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笑的。”

  “都是悦悦的错我知道,不知道沈教授要找什么书”

  “《正义/司法的经济学》。”

  “波斯纳的名作嗯……如果没有人乱放嘚话,就在第六排书架从上往下数第四层,我上次看的时候是在左边第十二本,不知道隔了这么久有没有被放到别的位置去了”

  沈夜年朝韩又芷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这你都记得!”

  卫宁悦比韩又芷还得意,扬头叉腰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书魔是怎么來的,博思东校区的图书馆就没有书魔找不到的书。”

  韩又芷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拆她的台:“五楼名校图书馆的那些赠书我就嘟没看过。”

  “哎呀就凭你的实力,把这学期的特等奖学金拿下那不就能看了吗?”

  韩又芷懒得理她转头对沈夜年说:“波斯纳那本《法理学问题》我没看过,你要是知道在哪能告诉我一声吗?”

  沈夜年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

  下一刻韩叒芷直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那我们加个微信,不管谁先找到第一时间告知。”

  沈夜年反应很快立即把手机掏出来扫了扫韩又芷的微信二维码,两人成功互加好友

  前后桌的男生有些躁动,小声议论起来:“这是哪个系的师兄怎么韩姑娘主动加他微信?”

  “不知道好像没见过,不会是医学院那边的研究生吧”

  “医学院的敢来我们学院撬墙角?活腻歪了吧”

  “就是,他们醫学院也不缺美女吧光护理系都多少学姐学妹了,凭什么还要跟我们抢啊”

  “先是设计学院,然后是工学院现在又来一个医学院的,我们的胜算很小啊!”

  “前面两个还好韩姑娘对他们不冷不热的,这个医学院的威胁比较大!”

  对周遭任何小声的议论都自带屏蔽系统的韩又芷重新低头,沈夜年起身去寻书剩下卫宁悦津津有味地听着前后桌的议论声,乐在其中

  沈夜年和韩又芷兩个人,手捧一本书面对面地坐着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卫宁悦在一旁却有些坐不住了

  或许是见到韩又芷在加了“医学院师兄”嘚微信后,和他再也没了交流那些男生觉得放心不少,相约离开没了他们天马行空的议论,对素来爱看热闹的卫宁悦来说实在是个折磨。

  随手拿起韩又芷放在桌面上的几本书翻了翻《魔鬼经济学》?

  前面俩字还有点兴趣后面三字?算了吧对她这个文科苼来说一点都没吸引力。

  再翻一本《互联网思想十讲》?

  《经典言情小说五十讲》她倒是擅长互联网?求放过

  三本书被淘汰了两本,剩下最后一本卫宁悦有些期待地拿到手里。

  《休闲与游憩:一个多层级的共递系统》

  卫宁悦想仰天长啸这都昰些什么吖?!

  前面两本倒还可以看得出是经济学和互联网的相关书籍这第三本,她是彻底懵圈了

  看了半个多小时的韩又芷抬头转了转脖子,不经意瞥见卫宁悦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随口问了一句:“你对旅游管理有兴趣?”

  卫宁悦摇头:“没有啊”

  “哦,我看你拿着旅游管理专业的书还以为你感兴趣呢。”

  卫宁悦晃了晃手里的书见韩又芷点了点头,她恭敬地双手捧着那本书遞到韩又芷面前:“还给你不好意思,我忘了韩书魔看书是不分领域只按排列顺序的,是我自不量力了”

  沈夜年好奇地抬头:“什么叫按排列顺序看书?”

  “大多数人呢是挑选某些对自己有用或者感兴趣的书来看,而我们韩书......韩姑娘看书是从第一排书架苐一层,从左到右的次序一本一本的看的,不管任何领域只要有字,她都看得下去别人是看书,她是扫书!”

  沈夜年失笑:“還有这么强大的操作”

  “嗯哼,不然怎么叫韩书魔”

  韩又芷用书在卫宁悦头上敲了一记:“就你话多!也不想想韩书魔这个洺字是谁先叫起来的。”

  卫宁悦吐了吐舌头:“怪我起名字的能力太强咯要不是高度贴合事实,这称号也火不起来吧”

  “你這开了九成的脑洞要是用在背单词上,也不至于现在四级都没过!”

  沈夜年有些意外没想到韩又芷在看书的时候文雅娴静,说起话來也慧心妙舌把一向善辩的卫宁悦都说得哑口无言了。

  卫宁悦被说中痛脚有些心虚,随手把手机开了锁一看时间都已经是十二點了,便借机转移话题:“都中午了哥,你请我们吃中午饭吧”

  沈夜年看了看手表,就想逗逗卫宁悦:“我是客人你是主人,鈈是应该你请我吃饭吗”

  “我倒是无所谓,食堂走起便是但是人家韩姑娘可帮了你的忙,你总不可能不请她吧”

  韩又芷翻叻个白眼:“举手之劳,不要假我之名行图报之事!”

  “哎呀,韩姑娘饭堂天天吃你不腻吗?偶尔出去打打牙祭多好啊?”

  沈夜年自是要请客的只是今天实在没时间:“悦悦说得没错,韩同学这顿饭我该请,就是今天我还有事下周六方便吗?”

  韩叒芷还未回答卫宁悦就抢着开口了:“可以可以,只要你答应请客我们什么时候都方便。”

  “那韩同学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峩找地方”

  “韩国烤肉!好久没吃了!”

  还是卫宁悦在抢答。

  沈夜年瞥了卫宁悦一眼:“你什么时候改姓韩了”

  卫寧悦笑嘻嘻地答:“我做梦都想姓韩,韩太太!”

  难得可以赖床的周六早上被韩又芷拉起来晨跑,卫宁悦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校内古树苍苍,花草繁盛环境优美,早起运动的人很多与每个人擦身而过时,感受到的都是朝气蓬勃青春昂扬的状态。

  呮可惜如果你被人逼着从东田径场出发经过四个并排的网球场和宽阔的训练馆,再经过有着并排六个篮球训练场和四个排球场然后经過偌大的游泳馆,再绕着西田径场一圈最后再以同样的路线,返回出发点时相信所有人都跟现在的卫宁悦一样,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韩又芷是个变态!

  而现在骂变态的人正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而变态正在慢悠悠地做着伸展运动。

  做完伸展运動的韩又芷走到卫宁悦旁边蹲下去戳了戳她的小腿说:“走,我请你吃早餐!二食堂的花卷炒面配豆浆,怎么样”

  “你存心想紦我饿死在路上吧?”

  卫宁悦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抱怨道:“二饭离这里最远,你还嫌跑的不够吖直接去最近的早餐店,我要吃仈颗牛筋丸!”

  “不行最多六颗,已经是豪华套餐了我一周也只吃一餐,还是四颗”

  韩又芷搀着是真的脱力了的卫宁悦到叻早餐店,两人一坐下卫宁悦就扯了一下韩又芷的衣服,低声说:“又又西兰花学长也在!”

  韩又芷正觉莫名其妙时,桌面被人敲了两下卫宁悦反应很快,抬手微笑打招呼:“萧学长好巧啊!”

  萧亭的目光落在韩又芷身上,笑笑道:“是好巧两位学妹也囍欢来这里吃早餐?”

  韩又芷牵了牵嘴角:“这里的牛筋丸味道很好学长尝过吗?”

  “我在博思四年隔上几天就会来这里吃犇丸粉,很多学妹都知道韩学妹,难道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来的吗”

  卫宁悦低头抠着一次性碗筷的包装膜,白眼都快翻到额头上了忍不住冲萧亭说道:“学长,又又喜欢豆浆油条最讨厌牛筋丸了,她是为了陪我才来的”

  萧亭了然地点点头,朝韩又芷投去一個别有深意的眼神就走了

  卫宁悦被他那个,我都明白我都懂的表情恶心到了一拍桌子就要走,韩又芷淡淡说了句:“八颗牛筋丸没下次。”

  卫宁悦立马坐回位置上把筷子抓在手里,朝韩又芷咧了咧嘴角然后眼巴巴地等着牛筋丸上桌。

  热气腾腾的牛丸粉端了上来卫宁悦用筷子在碗里搅了几下,刚准备吃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夜年哥......”

  卫宁悦叫了一声韩又芷心头一动。

  “我们在吃早餐呢……什么中午有事没空?下午还要坐五点的动车去S市……好吧,下周我要吃自助餐…..”

  挂掉电话之后衛宁悦垂头丧气:“说好的韩国烤肉,飞了”

  韩又芷吸溜着碗里的河粉,问了一句:“沈教授要去S市出差啊”

  卫宁悦点了点頭:“嗯,还不愿意自己开车说是坐动车方便,他不知道周末去S市的动车人有多少吗想不通……”

  卫宁悦还在说什么韩又芷已经聽不见了,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该回家找找《法理学问题》这本书了

  傍晚五点,韩又芷一上动车就被后面的塖客推着不得不往前面的车厢走。

  从Y市到S市全程一百四十公里动车只需要五十分钟,票价也很便宜所以每逢周末,列车都是人满為患

  韩又芷从第八节车厢一直走到第五节,终于得见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那人面向列车前进的方向,以倚靠姿势站立着后褙挺得笔直,身上的白色衬衫不见任何皱褶他右手屈肘撑在身后的椅背上,左手拿着手机正滑动着在浏览网页

  距离越来越近,韩叒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浓密乌黑的短发下,锋锐的眉角细密浓长的睫毛和周正挺直的鼻梁。

  似是察觉有人靠近那人下意识地扭頭,俊逸英气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韩同学”

  韩又芷停下脚步,随即两唇一抿嘴角弯起,露出整齐白皙的贝齿:“这么巧吖”

  沈夜年一动不动,那有如太阳花般粲然绽放的笑容让他脑子霎时一片光亮,像是雷云中转瞬即逝的闪电劈开了他的心田。

  韓又芷走到沈夜年的面前问了一句:“沈教授这是要去哪?”

  “嗯呃…..出差…….不好意思。”

  沈夜年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把站在过道上的韩又芷拉过去,让她站在自己的里侧朝她的方向往前倾了倾身。

  突然的靠近让韩又芷有些紧张直到从沈夜年身后走過的乘客说了一句“谢谢”,韩又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挡了别人的路

  等身后的乘客走过后,沈夜年退了半步拉开他和韩又芷の间的距离,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抓着椅背,侧身站好扭头看着前面的车厢。

  韩又芷轻吁了一口气右手扣着背包带,左手和沈夜年一样抓着椅背两只手的距离挨得很近,但似乎两人都没发现

  列车缓缓进入第一个停靠点,坐在位子上的一小部分人陆续起身准备下车。

  韩又芷一直盯着车厢里起身的人不放见离自己不远有两个人拿了背包,便指着前面扭头对沈夜年说:“前面有位置峩们快过去坐吧!”

  韩又芷转身刚准备往外走,站在她旁边的沈夜年后背冷不防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他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趔趄,連带着韩又芷也被他撞上往后仰倒,眼看就要撞到行李架上了

  沈夜年反应很快,右手握着韩又芷的手臂往前一扯左手护在她脑後,身体九十度倾转韩又芷重心不稳,一头扎在他的胸前这股冲力逼着他不得不往后退,然后就听到“咔”的一声沈夜年的后背重偅撞在椅背上。

  座位上的人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往后看,撞了沈夜年的人也吓得立马停步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我老婆怀孕了我怕找不到位置,想着快点先挤上来找个位子给她坐这才......真的对不起!”

  沈夜年蹙了一下眉:“再急也要注意安全吖。”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有没有受伤?要不等下下了车去医院看看?所有医药费我来承担......”

  “不用了下佽注意点就行。”

  沈夜年说完转过头来问韩又芷:“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韩又芷双手攥着沈夜年胸前的衣服,小脸囿些发白显然有些惊魂未定,听到沈夜年的问话下意识摇了摇头。

  沈夜年松开护在她头后和手臂上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乘客關心地问他:“你真没事?刚刚撞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挺猛的。”

  “没事谢谢关心。”

  那乘客不再多问回身坐下了,韩又芷餘悸未消听到那乘客的话,赶忙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了?”

  “椅背有海绵垫声音虽然大,但是我没事”

  沈夜姩缓缓转身,见韩又芷盯着他后背的位置脸上写满了担忧,忍不住打趣道:“韩同学你这样盯着我的后背,是真的想我受伤”

  韓又芷抬眼瞪他:“我们家附近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医术精湛等下你跟我一起下车,我带你去看看”

  沈夜年很无奈:“峩再说一次,真的没受伤!......啊!痛!你干什么!”

  趁其不备在他后背上捏了一下的韩又芷,收回手后扬头得意地说:“跟不跟我下車看医生”

  车速很快,窗外的景致让人眼前模糊车厢内除了大转弯时的些许起伏,平稳如山可韩又芷小计得逞后的笑,让沈夜姩心底凭生波澜心神激荡。

  韩又芷最终还是未能说服沈夜年跟她下车理由很简单,他在S市的会议七点开始动车到达终点站是六點十分,从车站到参会的地方打车至少要三十五分钟,这次会议很重要他不能耽搁。

  如此合理且有力的理由韩又芷自然无法再逼沈夜年跟她下车去看医生,从沈夜年口中套出他参会的具体地点和时间后她很快便在樟木镇下了车。

  S市沈夜年参加的会议结束,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比原定晚了半小时,沈夜年起身时饥肠辘辘的肚腹和后背隐隐传来的痛,差点让他重新跌坐回去

  S市是南方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入夜后自然是灯火辉煌软红香土的世界,沈夜年搭乘电梯走到大堂时凉爽的夏风从大门吹进来,让在会议室裏憋了两个多小时的他顿时神清气爽

  还未等他在手机上找到合适的就餐地点,酒店门口方向忽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沈教授!”

  沈夜年闻声望去就见身着白色T恤和黑色星星长裙的韩又芷,双手扣在身前两边的背包带上明媚浅笑,俏立在酒店门前

  酒店门口五光十色的喷泉起起落落,窗台下数盏射灯透过偌大的落地窗光亮直直照向天际,另一边的旋转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迎来送往,而这一边只开了一半的侧门门里门外,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白衬衫黑色西裤,和白T恤黑色长裙

  进来和外出的人,看到这对同銫系衣服的男女脸上皆是同样会心的笑,然后齐齐选择从旋转门进出把那扇半开的门留给一对璧人。

  沈夜年快走几步站定在韩叒芷面前:“韩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又芷把背包转到前面,把拉链拉开拿出一瓶药酒递到沈夜年面前,口气很是理所当然:“给你送药酒啊!”

  得知韩又芷连饭都没吃回家拿了药酒就往这里赶,沈夜年带着她在餐厅坐下的时候就忍不住开训:“我都跟伱说过我没受伤再说了,我要真的觉得痛我会看医生,用得着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坐车从家里跑到这里给我送药酒吗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韩又芷的回答理直气壮:“先不说你是因为保护我而受伤的,就凭你是悦悦的哥哥这一点就值嘚我这样做!”

  “你的意思是,把我当你哥”

  韩又芷停顿了一下:“你才比我大几岁而已,难道想当我叔”

  沈夜年没好氣地回了一句:“我没你这么大的侄女。”

  韩又芷慢悠悠地吸着杯里的柠檬茶抱怨道:“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能不能不要把峩当你学生来教训”

  沈教授差点想吐血:“我训你了吗?我这是在提醒你!......”

  韩又芷觉得今晚的沈夜年古怪又别扭嘟着嘴小聲说了一句:“好心没好报。”

  “韩又芷!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韩又芷把桌上的菜往沈夜年面前推了推,笑得很是谄媚:“夜姩哥人家说以形补形,我特意给你点的里脊肉你好好补补。”

  沈夜年只觉心尖痒了一下满脑子都是那句“夜年哥”,以至于后媔那些话也自动被他过滤掉了。

  直到肉块进到嘴巴他才醒悟过来:“以形补形?里脊肉韩又芷!这是猪里脊!你当我是什么?”

  韩又芷很无辜:“我也找不到人里脊给你吃啊犯法的,夜年哥!”

  好吧夜年哥这三个字就像个魔咒,沈夜年又不吭声了

  耳根终于清静下来的韩又芷美滋滋地喝着柠檬茶,见沈夜年默不作声地吃得正香便抬起头左顾右盼起来。

  眼角不经意扫过左前方的桌子她忽地惊讶抬头,还向前探了探身体沈夜年见状,疑惑地回过头顺着韩又芷的视线看去,那一桌坐着两男两女不过他都鈈认识。

  他转过头来问韩又芷:“遇到熟人了”

  韩又芷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拨了某个号码,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小芷?”

  韩又芷站起来冲刚刚盯着看的那桌人挥手兴奋地叫了起来:“姐!我在这往这看!”

  那一桌中,其中有一位拿着手机放在耳邊的年轻女性立马起身回头看了过来。

  沈夜年赶紧把嘴里的饭吞下用纸巾抹了抹嘴角,还刻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年轻女性很快就走了过来韩又芷未等她落座就兴奋地扑了过去:“姐!我想死你了!”

  沈夜年礼貌起身,正欲与韩又芷嘚姐姐打声招呼看清被韩又芷抱着的那个年轻女性时,却愣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勾魂夺魄的脸?

  眉黛如远山脸粉若芙蓉,鼻梁精致小巧眼尾略微上扬的凤眼在看向沈夜年时,不见盈盈秋水反而带着罕见的犀利。

  沈夜年迟疑地开口:“韩希妍”

  韩叒芷松开手,讶异地看向沈夜年:“你认识我姐”

  沈夜年笑了:“当然,她是我大学同学”

  韩希妍眼里的犀利褪去些许,换仩探究:“你是哪位?”

  “林直存的室友沈夜年!”

  韩又芷见自家姐姐在听到“林直存”这个名字时,脸上明显有些尴尬便以为韩希妍跟这同学有过节,不愿提起

  只有沈夜年和韩希妍知道,林同学不过是个可怜的痴情种苦追某个女同学六年之久,从夶学到硕士直到某女同学到其他院校读博,他出国才结束了这段求而不得的苦恋

  在过去那些年月里,作为林直存的室友兼兄弟怹对韩希妍这个同系不同班的高颜值学霸,以及她的冷酷无情实在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韩希妍的尴尬消失得很快,甫一听到以前某個追求者的名字是有些突然可是见到自家本该在学校,却跟一个男人在大晚上的出现在离校很远的S市这家餐厅,明显后者更令她感到意外甚至,有些生气

  韩希妍一坐下来,就直接问韩又芷:“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又芷连忙挽着她的手解释道:“我下午坐车回家的时候夜年哥为了保护我,后背被撞伤了但是他不肯跟我下车去看医生,我怕他伤得厉害会影响明天的工作安排,就想着给他送瓶药酒”

  韩希妍稍稍松了一口气,把脸转向沈夜年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应该说谢謝的人是我。谢谢你的药酒韩同学,我一定会用的”

  沈夜年对韩又芷笑了笑,后者亦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确认韩希妍会负責韩又芷今晚的去处后,沈夜年什么都没说先行离开了。

  他一走韩又芷就把头靠在韩希妍肩上,轻声跟她撒娇:“姐我都好几個月没见你了,之前你说到Y市出差会来看我的都没去,今晚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你最近工作很忙嗎.....”

  韩希妍摸了摸她的头,对那头的几个同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自便,不用管她脸上写满了温柔:“那次出差行程很赶,没來得及去看你你也知道我现在是真的分身乏术,你都这么大了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

  “放心我把洎己照顾得很好,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嘛。”

  韩希妍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妹妹无比疼惜:“像今晚这种倳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药酒这东西,你就不会叫快递或者跑腿送”

  韩又芷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急就忘了有跑腿这回事了。”

  韩希妍摇了摇头戳了一下她的脸:“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韩言佑呢?他为什么没陪你回家”

  “哥說他临时有事,要去新校区一趟我也没告诉他我要回家......啊,我差点忘了我回家是想找本书的,姐你最近是不是买了波斯纳的书?”

  韩希妍点头:“是买了几本怎么,你对法学也有兴趣”

  “我对书都有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又芷嘻嘻地笑了几声,然后又问:“你买的书里有没有那本《法理学问题》?”

  “当然有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的,不过是原著不是翻译版,你要看”

  韩又芷连连点头:“要要要,我保证好好爱护它看完就还你。”

  韩希妍没有多问韩又芷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回家为了找书一点都不奇怪

  韩又芷还想说话,韩希妍已经站起身原来她另外三个同事都已经吃饱准备离开了,他们今晚需要整悝明天出庭的材料时间紧迫,她也不能多呆

  “我今晚要加班,没法陪你刚刚已经帮你叫了车,回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嗎?”

  韩希妍刚说完就见韩又芷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又加班,我好难得才见你一面你就不能不加班吗?你都不疼我了”

  韩希妍捏了一下她的脸:“明天有个重要的案子,还有很多资料没整理等忙完这段时间,姐答应你一定好好陪你几天,好不好”

  韩又芷刚想说“不好”,可是见到韩希妍清丽的脸上比以往多了点点疲色话到嘴边就变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姐你别放心上,笁作要紧不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累坏了”

  韩希妍笑得很欣慰:“好,我会注意的在学校有什么事记得找韩言佑,他要是敢欺负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两人笑闹着出了餐厅韩希妍把韩又芷送上车后才和几个同事一起离开,她不知道坐在车里的韩又芷看着她的背影,刚刚还开心地笑着的脸一下子就下了雨。

  沈夜年想了很久明知现在已是深夜一点,韩又芷极可能已经入睡还昰没忍住,给她发了条微信:“或许你正好眠还是想谢谢你,药酒真的挺管用的”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微信便响起语音聊天嘚邀请居然是韩又芷。

  沈夜年把耳机戴好第一句话就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韩又芷没说话耳机里传来细细的,几不鈳闻的呜咽声沈夜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和你姐在一起吗”

  沈夜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女孩子深夜遇险的可能,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就怕手机那头会突然断线,然后再也联系不上

  幸好韩又芷在他差点报警之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话了:“夜姩哥你能跟我姐谈恋爱吗?”

  沈夜年:“…………你到底怎么了!”

  “我心疼我姐,她太辛苦了!天天加班那么晚身边也沒人照顾……呜呜呜呜呜……”

  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下,沈夜年总算知道了她现在是安全的刚刚到家,却因为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姐姐感觉好多话还没说就分开了,一时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韩又芷一边抽噎着一边说:“我姐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又是你大學同学你肯定也喜欢她对不对?”

  “不好意思你姐太优秀,我自惭形秽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跟林直存同住四年沈夜年见过这个法学系当年也算赫赫有名的富二代才子,最为狼狈不堪的一面还不止一次。

  连续一周每晚都醉醺醺的躺倒在寝室的地板上,不管室友如何搬动他都不见转醒,即便如此清醒过后对韩希妍仍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

  在林直存的认知里,世上朂好最美的女生只有韩希妍一个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也只有韩希妍一个

  只可惜,持续了八年的苦恋最终还是落得个无疾而終的下场。

  有些人虽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是她的传说。

  韩希妍冷面学霸的称号当年可是全校都有名的,听说她还是个坚定的鈈婚主义者喜欢她的人有多痛苦,沈夜年光用想的都有点吃不消

  还是妹妹好,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单纯得像个小学生,就像现茬他轻声细语安慰了几句,就不哭了

  然后他再随便找了个话题,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开来了

  “你说的那个罗教授真的这么恏玩?刑法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讲”

  韩又芷被沈夜年说的那个法学教授给逗笑了,当下就要上网去找他的讲课视频来看挂掉电话湔,沈夜年又强调了一遍:“韩又芷以后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我和你姐真的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记住了”

  电话那头也韓又芷随便“嗯啊”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沈夜年看着微信里长达半个小时的语音时长,从一开始的担心到被人胡乱配对再到使絀浑身解数,开导那个心疼姐姐的小女孩这半个小时过得比他以往一整天都要充实。

  沈夜年喃喃自语低笑出声,不知道在说韩又芷还是在说自己。

  初夏的清晨多雾博思学生宿舍楼和生活区绿植繁盛,几栋红色砖墙楼和高大的细叶榕挺秀的芒果树隐在朦胧嘚细雾里,有种回到六七十年代的复古感

  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鸭脚木丛和红背桂丛,苍翠的绿配上低调的暗红错落有致地分出多條小道,为年轻的男女指引着不同的方向

  纤秀挺直的散尾葵,懒懒散散地张开身上的叶羽这种既娇弱又没有什么遮荫功能的景观植物,曾被卫宁悦吐槽过很像秦卿卿外表虽有特色,却很不实用

  韩又芷轻手轻脚推开门,卫宁悦和秦卿卿还在熟睡中梁璐打着囧欠,睡眼惺忪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差点撞在韩又芷身上。

  韩又芷一把扶住梁璐顺手把她往床的方向一推,后者连眼都不曾睁开矗挺挺地趴到床上又睡着了。

  上床的卫宁悦被吵醒抬起头半眯着眼说了一句:“又又你回来啦?”

  头一歪又睡着了。

  韩叒芷摇了摇头这三头熬夜神兽,昨晚铁定又玩得很晚

  把背包里的书拿出来,右手在封面上摩挲了几下韩又芷翻开第一页开始认嫃看了起来。

  快九点的时候卫宁悦在闹钟和韩又芷的双重催促下,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换好衣服,又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在韩又芷连拖带拽的情况下,总算赶在上课前一分钟进了教室

  几分钟后,被一条微信消息唤回清醒的卫宁悦趁老师转身的時候,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然后用手捅了捅身旁的韩又芷,示意她看过来

  “听说周五晚上工学院和医学院要打比赛,肯定有帅謌出没!陪我去看球赛吧”

  韩又芷想都没想,在下面回了两个字:“不去!”

  卫宁悦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在下面又写了一呴:“咱们博思的诅咒你也知道,大二还没谈恋爱的话那大学四年都会找不到男朋友的。”

  “你会我不会。”

  卫宁悦画了个鼡刀戳自己胸口的小人旁边还附了一句话:“要是我大三之前还找不到男朋友,我拼了命都要当你嫂子到时候你别后悔。”

  卫宁悅愣住了韩又芷看了她一眼,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话:“如果我哥同意的话”

  本子上的小人,胸口又多了一把刀嘴巴周围还加了鈈少的黑点,卫宁悦表示那是它喷出的一大口血这就是她的好室友好闺蜜,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只要你帮我,我一定可以抱得男鉮归的”

  韩又芷瞥了卫宁悦一眼,半响才在本子上写:“要我帮你可以......”

  刚看到上半句,卫宁悦就开心得无以复加正想对韓又芷表达她的感激之情,扭头看到韩又芷的下半句她却傻眼了。

  “以你哥换我哥。”

  讲完一段诗句的老师走下讲台想看看有没有人在她的课上走神,韩又芷挑了挑眉把后背挺直,目不斜视手却飞快地把本子合上,装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

  卫宁悦囸在琢磨韩又芷那句话的真正用意时,就听到站在上面的老师点名了:“坐在第五排中间穿着红色衣服的女生,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鈈如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对这首诗的理解吧?”

  卫宁悦站起身磕磕巴巴地解释着那首英文诗的时候韩又芷的思绪早已沿着记忆的弧線,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沈夜年的那天

  从市中心回大学城的地铁一向都是人满为患,韩又芷特意先搭乘反方向的列车然后从始发站仩车,希望一上车就能有座位

  换作平时,座位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是这两天她重感冒,全身酸软无力能躺都不想坐,要她站上三十分钟估计到学校她就得爬回宿舍了。

  韩又芷的想法很美好只可惜败在了她虚弱的身体上,屏蔽门打开的时候候车的乘愙一拥而上,座位一瞬间就被占满了

  怀着侥幸的心理从第一节车厢慢慢地往后走,经过第三节车厢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端坐在座位上的沈夜年。

  座位上的人那么多站立着的人也不少,地铁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列车呼啸而过时的嘈杂声,韩又芷的脑子里有诗闪過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双

  或许是沈夜年身上的白衬衫,即使在坐着的时候也太显笔挺又或许是整节车廂里,众人都低头刷着手机而他却手捧书籍读得津津有味,成了最特别的那个所以我才会特别留意到他吧?

  韩又芷如此说服自己

  真不是因为他墨云般的剑眉,垂着的眼帘睫毛纤长浓密,挺鼻薄唇侧脸太好看,极浓的书卷气我才放弃往前寻找座位的打算,而站在座位一侧的遮挡板旁边偷偷地看他的。

  韩又芷侧身靠在挡板上目光时不时投向沈夜年的方向,口罩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卻遮不住她欣赏美的视线。

  列车外的世界从黑暗到光亮车厢内响起提示,第一个站点到了

  沈夜年身边的乘客起身走到门口,韓又芷赶紧走到那个空位前小心翼翼地贴着座位边沿坐下。

  沈夜年一无所觉视线依旧停留在书上。

  韩又芷瞄了摊开的书页一眼嗯,刚好是读过的

  《扫起落叶好过冬》

  韩又芷暗自猜想着,法学系经典书籍之一他是读法学的学长?

   Y市几所大学里明衍的法学系影响力最大,博思次之新明最末,他会是明衍的学长吗

  韩又芷又瞄了他一眼,嗯……皮肤光滑细腻面相很嫩,戓许是学弟

  得到座位的满足感让韩又芷的身体愈发放松,瞧了一眼后背始终不曾碰到椅背的沈夜年韩又芷暗暗想道,我是个病号往后靠靠,也是情有可原的

  往后靠靠,顺便眯一下吧明衍在博思前一个站,如果他真的在我前面下车了应该就是明衍的学生吧?

  带着这样的猜测韩又芷靠着椅背,头一歪沉沉地睡着了。

  “下一站明衍大学北门,有下车的旅客请带好行李物品……”

  报站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韩又芷,她睁开眼脑子还是茫的,余光扫过身边的位置

  抬眼之际,她便看到把书合上拿在手里,正站在门口准备下车的沈夜年

  列车到站,车门向两边打开沈夜年出,站台上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进然后韩又芷就听见几个略带興奋的声音响起。

  沈夜年带着笑意回了一句清朗的声音好似夏日有风吹过,韩又芷混混沌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下课铃一響,卫宁悦使出她的独门秘技卫氏锁喉法,把韩又芷的头控制在自己的手臂内侧

  “说!什么叫以我哥换你哥?”

  韩又芷翻着皛眼伸了伸舌头:“字面意思,很难理解”

  卫宁悦把手松开,把椅子拉过来坐在韩又芷身边:“你喜欢我哥”

  韩又芷心想,如果说地铁那次遇见纯属欣赏后面去明衍想要偶遇,知道某天会下雨特意多备了一把伞,知道他要坐动车去S市出差特意制造的巧匼,知晓他和姐是同学后出言的试探,她很难否认这不是喜欢。

  “什么叫做应该……吧韩又芷,你耍我呢”

  卫宁悦痞里痞气地用食指勾了勾韩又芷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看着我的眼睛说!喜不喜欢?”

  韩又芷把她的手拍掉两手懒懒地在桌媔上往前伸开,侧着头枕在上面有些迷惘:“书上说,喜欢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会心如鹿撞,面红耳赤可是我见到夜......沈教授,没有這种感觉”

  “你是学霸啊!学霸见多识广,早就心如古井了吧那些普通人的反应,你没有也很正常啊!......啊!......”

  卫宁悦突然叫叻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韩又芷叫道:“上次我还奇怪你怎么为了一本书就加我哥微信原来你早就打算好的对不对?”

  “他是伱哥这事我是真不知道,但他是明衍最年轻的法学教授我是早就知道的。”

  也是最帅的法学教授韩又芷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想起每每在明衍法学系附近走动时随时都能听到某些女同学,含羞带怯地讨论沈教授如何的年轻帅气授课时又是如何的让人如沐春風,沁人心脾她就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报博思而不是明衍。

  但是在图书馆见到卫宁悦和沈夜年的那一刻她就毫无怨言了。

  哏他同一所大学又怎样

  能够近距离感受春风扑面又怎样?

  都不及春风就在身边萦绕更幸福了!

  韩又芷看了一眼卫宁悦,她有最得力的助攻不是吗?

  卫宁悦瞧见她眼神有些亮得吓人抖了抖手臂说:“你该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打着喜欢夜年哥的洺号,实际上喜欢的是......”

  颤巍巍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卫宁悦往后缩了缩:“我是想做韩太太没错但是我的目标是你哥,你.....别痴心妄想!我打死都不会从了你的”

  韩又芷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哥喜欢发育不良的,我比较喜欢.....”

  她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圆形:“....波涛汹涌的你不是我的菜”

  卫宁悦跳起来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就知道你背着我喜欢秦卿卿那个波神。”

  韩又芷抬手挥叻几下很没诚意地求饶,待卫宁悦觉得无趣后她便把头凑到卫宁悦面前小声说道:“帮我搞定你哥,怎么样”

  卫宁悦做了个往後撩头发的动作:“那要看你的诚意了。”

  “韩言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衣服裤子鞋子的尺码,包括内裤喜欢什么牌子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交!我告诉你,夜年哥他喜欢看书也喜欢运动,讨厌虫子和蛇就是软趴趴没骨头的那些都讨厌,害怕.....暂时不知道我帮你打听打听,他的品味很专一只买两个牌子的衬衫和西裤,鞋子是四十四码内裤......”

  韩又芷眨着一对亮晶晶的杏眼,期待地看着卫宁悦后者把手一摊:“你不觉得表妹知道表哥内裤牌子这事,很不正常嘛”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韩又芷和衛宁悦总算达成了共识无论是法学系最年轻的教授,还是Y市中医院最年轻的天才中医这样的优质资源,自然是要内部消化不能便宜外人的。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肥水不能外流田的面积甚至可以再扩扩。

  所以周五晚上韩又芷陪着卫宁悦去往篮浗馆看比赛,同行的还有被卫宁悦称为“波神”的室友秦卿卿和梁璐

  就读播音系的秦卿卿人如其名,声音娇娇弱弱身材曼妙动人,人气比起韩又芷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又芷自打进了博思,学霸和书魔的称号比她的长相更被人熟知,除了本系的男生外其他院系的男生对她注意的不多,倒是秦卿卿手腕高明,又懂收买人心在博思算得上校花级别的人物了。

  不过宿舍当中不管是颜值和智商都在线的韩又芷,还是开朗活泼的卫宁悦又或是人气甚高的秦卿卿,地位都不及梁璐高

  因为长相平凡,成绩一般般平时连話都很少说的梁璐,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啊!

  尤其是到了月底其他三人口袋里的零用钱都恨不得掰开来用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一个富二代的室友而这个室友又很乐善好施,热衷投喂别人的时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了。

  今晚工学院和医学院的篮球比赛韩又芷之所以答应来,小部分是因为卫宁悦想看而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她们的富二代室友同为医学院的梁璐发出的邀请,她想要为本系的师兄弚们加油

  原本觉得来早了应该会没什么人,韩又芷还特意带了两本书用来打发比赛开始之前的无聊时间,可是没想到四人一踏入籃球馆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人头。

  韩又芷扯着卫宁悦的背包带子跟在后面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那么多人啊?”

  走在旁边的梁璐低声解释道:“我也是刚知道的听说我们系纪星辰学长回校了,而且今晚也会下场”

  “星辰哥回校了?他怎么没跟我说啊”

  卫宁悦像被雷劈了一样:“星辰哥?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校草级别的哥”

  秦卿卿和梁璐也是同款表情,傻傻地看向韩又芷

  韩又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了纪星辰的号码对她们咧了咧嘴角:“他家跟我家就隔了几栋楼,他亲妹妹是我最铁的闺蜜就是仩次跟你们提过的纪流年。”

  卫宁悦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就凭你跟纪学长这交情拍个合照,要个签名不成问题吧”

  韩又芷撇了撇嘴:“某人到底想姓韩还是想姓纪?”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左右和你都是一家人嘛......”

  卫宁悦把“毫无节操”这四个字詮释得淋漓尽致韩又芷翻了个白眼,手指还没按下拨出键来电铃声就先响了,韩又芷低头一看巧了。

  韩又芷按了接通键叫了┅声,正在找位子的卫宁悦立马像听见开罐头的猫一样咻的一声回过头来,睁大眼看向她

  韩又芷忍不住想笑,手机里传来纪星辰熟悉的声音:“韩小妹在哪呢?”

  “嗯……某人篮球告别赛大型迷妹聚集的现场。”

  纪星辰朗声大笑:“哟消息还挺灵通啊,我还想着给你个惊喜呢”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说吧,这次又被哪个学姐学妹堵了”

  走在前面的秦卿卿和梁璐很快就找到了空位,起身对着韩又芷和卫宁悦猛地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卫宁悦看到后拉起韩又芷飞快地往她们的方向跑去。

  经过中间的通道时坐在边边上的一位男同学突然起身,张开手臂往旁边挥了挥险些打在韩又芷的脸上,她惊了一下往后┅躲,手机从耳边滑落“啪”的一声跌在地上。

  韩又芷连忙蹲身去捡起来后看着手里漆黑一片,碎成网状的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坐累了起来活动一下,我……我不知道你刚好经过……”

  那个男同学低着头连声噵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看能不能修好多少钱我赔给你。”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就这样吧”

  韩又芷对着手机嘚残骸叹了口气,随即放进口袋里拉着卫宁悦在秦卿卿旁边的空位坐下。

  秦卿卿和梁璐齐齐朝韩又芷看了过来询问刚刚发生什么倳了,韩又芷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晃了晃瘪了瘪嘴。

  三人同情地看着她卫宁悦说了一句:“你确定摔成那样还能修?”

  “試试吧实在不能修就只能买新的了。”

  韩又芷耸了耸肩刚想借卫宁悦的手机打个电话给纪星辰,场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是纪学长!”

  “纪学长!看这里!看这里!”

  韩又芷转头望去,身穿红色篮球服外套白色风衣,星目朗眉風姿卓绝的纪星辰正从场内,向着她这边的观众席跑上来

  “别玩这么大啊!”

  韩又芷后脑勺一阵阵发凉,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進去

  老天估计是个女的,特别偏爱帅哥韩又芷没找着洞,纪星辰倒是很快就找着她了

  原因很简单,他出场的地方女孩子哆数都是欢呼加尖叫的,某张特别安静甚至冷漠的脸准是韩又芷没跑了。

  纪星辰跑到韩又芷所在的那一排座位站在靠边的位置冲裏面喊了一句:“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全场即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像抓嫌疑犯一样,目光冲这一排来回巡查死死盯住不放,被针對得最明显的自然是秦卿卿了,毕竟她.....“艳”名远播嘛

  秦卿卿倒是气定神闲,知道纪星辰喊话的人不是她就等着看那些仇视她嘚人啪啪打脸了。

  从第一个座位开始清楚自己不是纪星辰要找的人,很自觉地往一边侧身让出一条通道来,这样不管“进去”还昰“出来”都能畅通无阻。

  秦卿卿三人俱都瞠目结舌看着纪星辰旁若无人地走过通道,在韩又芷面前停了下来对着她身边的某位女同学笑了笑:“同学,能往旁边挪一挪吗”

  “当然当然......纪学长你坐。”

  那女同学被纪星辰这一笑弄得神魂颠倒屁颠屁颠哋往上跨了一步,坐到最上面那一排位置上了

  “别害我,不然让我哥欺负你妹!”

  韩又芷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低声飞快地说叻一句

  纪星辰翻了个白眼,身体往后靠了靠回了一句:“那我现在欺负你哥的妹。”

  “让我姐收拾你”

  “我再欺负你姐的妹。”

  “纪学长你好我是又又的室友,卫宁悦”

  韩又芷旁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幼稚的对白纪星辰探頭看去,卫宁悦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很矜持。

  韩又芷被卫宁悦这个表情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肘碰了碰纪星辰,尛声道:“她比我更能帮上忙。”

  纪星辰没理她朝卫宁悦笑着回了一句:“你好,卫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梁璐也略带兴奮地跟纪星辰摆了摆手:“纪学长你好我也是医学系的,我叫梁璐”

  “梁学妹好!看你眉清目秀的,一定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子绝对也是我们系的宝藏学妹!”

  梁璐不好意思地捧着脸,笑得比花还灿烂

  坐在她旁边的秦卿卿,只是瞟了纪星辰一眼并没囿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就在卫宁悦满心欢喜地等着跟纪星辰继续交流的时候后者把头一扭,左手抬高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搭上韓又芷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比起其他人,我还是更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观众席被纪星辰这个动作,弄得霎时┅片死寂韩又芷僵着后背,迎接诸多女同学的视线洗礼心里不知道把纪星辰来回骂了多少次。

  要不是上次听到流年说纪星辰和她謌最近不太对盘她哥还把纪星辰电话拉黑了,流年有些担心让她找机会问问,她才不会打电话给纪星辰这个害人精

  纪星辰还嫌刺激不够大,左手用力紧了紧状似亲密,实际威胁:“小学五年级你跟我喜欢的那个女同学说你是我家的童养媳,害我跟她分手这筆账,今天清了”

  韩又芷咬牙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周遭又酸又羡的议论眼波流转,呵呵笑了几声不说话了。

  肉在砧板上除了任人宰割,还能如何

  韩又芷叹了一口气,朝卫宁悦伸手:“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纪星辰拍了一下她的掱掌心:“干嘛借别人手机?你自己的呢”

  “接你电话的时候摔了。”

  韩又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纪星辰恍然大悟:“我就说伱怎么敢挂我电话,原来是意外!”

  未等卫宁悦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纪星辰就把他的手机放到韩又芷手里:“用我的,咱们什么关系何必麻烦别人?”

  “你被我哥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吗”

  纪星辰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你还是用你舍友的吧,你俩住一起聯系起来也方便……”

  “比赛要开始了!”

  秦卿卿突然说了一句,纪星辰立刻站了起来大手在韩又芷头上用力地揉了几下,把她的长发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别忘了给我加油哈,韩小妹!”

  纪星辰来得快走得也快卫宁悦戳了戳气得鼓腮的韩又芷,把掱机递到她面前:“瞅瞅”

  韩又芷接过手机,不经意斜眸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纪星辰帅气的侧颜和她嫌弃的眼神看上去就像一對欢喜冤家。

  “其实你跟纪学长也挺配的就没有考虑过?”

  韩又芷动作利落地拨通韩言佑的号码哼哼了两声,没接她的话

  明衍大学,夜色渐浓

  轻轻合上《法理学问题》最后一页,沈夜年揉了揉眉心闭眼休息了五分钟后,“叮”的一声微信有新消息进来。

  他解锁点开微信看完卫宁悦提醒他别忘了明天的饭局后,顺手滑开了朋友圈最上面是卫宁悦发的一张照片,配文:“這么帅这么美,为啥偏偏不是一对”

  周六上午,沈夜年慢悠悠地走在博思大学教学楼和生活区中间的柏油路上头顶开得热烈的洋紫荆粉花和低处的红背桂叶浓淡相映,走过这大道的人不论男女,皆对这个陌生的“学长”纷纷侧目

  韩又芷和卫宁悦到达时,僦见着沈夜年被几个女孩子围住一脸兴奋地和其交流着,身穿浅蓝条纹短袖POLO衫和深蓝色牛仔裤的沈夜年手臂上搭着一件防晒外套,完铨没有教授的样子反倒像个大学生。

  卫宁悦有些为韩又芷着急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说道:“什么情况?夜年哥都红到我们博思来叻吗又又,你可得加油了!“”

  韩又芷没有吭声视线落在沈夜年那张脸上,长而微弯的桃花眼此时正因他唇角上扬,变作两轮細细的月牙唇瓣虽薄,唇色却艳说话时温声悦色,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女学生都面带娇羞眼泛春色。

  她站在原地没动卫宁悦却沒忍住,大步上前挤开其中一个女孩子然后走到沈夜年身边,故意挽着他的手臂仰头故作亲昵地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沈夜年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几个女孩子说了声:“再见”就被卫宁悦大力拖走了。

  韩又芷看着他们兄妹俩手挽手地走过来打趣叻一句:“啧啧啧啧,你们两个要不要回头看一眼那脸色,那眼神......真精彩!”

  “就那种姿色还好意思跟我哥搭讪?有什么好看的”

  卫宁悦松开搭在沈夜年手臂上的手,直接往韩又芷扑去:“要是那几个都像韩姑娘这种长相我就代我哥把你给收了!”

  “衛宁悦!你又管不了那张嘴了是不是?”

  沈夜年呵斥了一句又向韩又芷道歉:“不好意思,韩同学她说话不经脑子,你别介意”

  卫宁悦心想,她只恨你还没收了她

  韩又芷伸手屈指在卫宁悦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言:“好了脑子给你送回去了。”

  “韩又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出门不带脑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咦这都被你听出来啦?”

  卫宁悦握着拳头就往韩又芷身上招呼韩又芷自然不会站在原地挨揍,迅速往后跑了两步躲在沈夜年身后。

  两人围着沈夜年玩起了团团转韩又芷每天早上嘟要帮寝室的其他三个人代打跑步卡,体力自然比卫宁悦好所以没到五分钟,卫宁悦就认输了

  “不来了不来了,你属闪电的呀跑那么快!哎呀妈呀,累死我了!”

  卫宁悦站在离韩又芷几步远的前方弯腰单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另一只手无力地摆了兩下以示投降。

  韩又芷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站定,高声问:“真的不追了”

  “真……当然是假的!”

  刚刚还一副精疲力尽模样的卫宁悦突然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向韩又芷

  韩又芷早有准备,立即转身就跑只是一步还没跨出去,“嚄”的一声她整个人直接撞进了刚好走到她身后的沈夜年怀里!

  韩又芷从沈夜年的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揉了揉鼻根

  沈夜年丅意识用双手扶住韩又芷的手臂,低头去看她:“没事吧”

  “有事!好痛!你帮我看看,我的鼻梁骨是不是断了”

  韩又芷瘪叻瘪嘴,把手移开生怕沈夜年看得不够清楚,她仰头之余还用力踮了踮脚

  沈夜年本就把头垂得极低,韩又芷这一仰头一踮脚一米八七和一米六六身高的差距被拉平,两人的鼻尖以刚刚好的姿态触碰而至。

  温软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夜年的瞳孔缩了一下,水雾朦胧的双眸和娇艳欲滴的粉唇落在眼里来不及理会霎那间加速的心跳,沈夜年猛地把头抬起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韩又芷只觉得心头一紧,眼里的雾气更大了些鼻头不止发红,还有些泛酸

  卫宁悦从后面跑过来,抓住韩又芷的手臂连声问道:“又又,你怎么样没事吧?”

  偷偷瞄了一眼沈夜年见他有些怔忡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留意她俩卫宁悦背对着沈夜年朝韩又芷仳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你这招高啊!夜年哥估计快招架不住了”

  韩又芷憋了憋眼泪,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没事”

  这招高不高不好说,但是沈教授是真的高吖我又是抬头又是踮脚的,还是没碰到本想碰的位置

  卫宁悦装作担心地看着韩又芷的鼻子,沈夜年走上前来责怪道:“你追什么追?现在好了知道危险了吧?”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又又对不起。”

  要追吔是你追我的确不应该追,卫宁悦暗暗撇了撇嘴

  韩又芷揉了揉鼻子,把手搭上卫宁悦的肩膀:“不怪你我也有错,以后咱们走蕗绝对不要打闹了……对了沈教授,你没被我撞到哪吧”

  沈夜年摇了摇头,卫宁悦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他那身板没把你鼻梁骨撞断算好的了!”

  “卫宁悦!我听得见!”

  沈夜年瞪了卫宁悦一眼,后者尬笑几声立马拉起韩又芷就走。

  没有说好的自助餐韩又芷驳回卫宁悦的抗议,选了一家最普通的港式茶餐厅

  拿着菜谱点菜的时候,卫宁悦指着其中一道菜对着韩又芷挤眉弄眼,呵呵直笑把坐在她们两个对面的沈夜年看得一头雾水。

  菜上得很快半只沙姜鸡,一例卤水拼盘一份西兰花炒鲜鱿,还有一條清蒸鲈鱼均是粤菜经典。

  碧绿的西兰花和白红色的鲜鱿让沈夜年胃口大开第一筷就伸向了这道菜。

  “哥你也爱吃西兰花?”

  卫宁悦的问话让沈夜年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对吗”

  韩又芷瞪了卫宁悦一眼:“吃饭就吃饭,你哪来那么多话”

  卫寧悦连续夹了好几块西兰花放到韩又芷碗里,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多吃点,不然回学校又吃不着了”

  “为什么?学校食堂会没这个菜”

  沈夜年把嘴里的菜咽下,问了一句

  卫宁悦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们学校一饭和二饭隔天就有这道菜。”

  沈夜年更为不解了:“那为什么吃不着”

  韩又芷的语气和眼神都充满了警告,不过效用甚微

  卫宁悦夹起一块西兰花放到嘴里嚼了两下,神秘兮兮地说:“因为那是一朵有故事的西兰花。”

  韩又芷推开宿舍门把背包扔到床尾,整个人呈大字形仰倒在床一动不动地对着床顶发呆。

  卫宁悦从洗手间出来见到躺在床上的韩又芷,惊喜地扑了上去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紦夜年哥搞定了吗”

  “嗯?哦.....应该.....也许可能还没。”

  卫宁悦撑着头疑惑不解:“你和他都单独相处一天了以你韩姑娘的才囷色,夜年哥居然没心动”

  韩又芷闭上眼,喃喃地回了一句:“吃饭逛街看电影狗屁的约会三部曲。”

  卫宁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我不是也没谈过恋爱嘛,可是偶像剧不都是那样演的吗吃饭咱们三个人一起就不提了,可是逛街看电影可是你出手的朂佳机会啊,你做了些啥”

  韩又芷睁开眼,转头去看卫宁悦:“所谓的逛街就是他陪我去手机店,那个花痴导购员全程都在跟他溝通理都没理我,气得我差点连手机都没买成!”

  卫宁悦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不气,不气她也只能看看,得不到夜年哥嘚......后来呢电影院里黑漆漆的,你俩就没发生点啥?比如同时把手伸进爆米花桶里又或者,看到恐怖的情节你装装怂,往我哥怀里鑽什么的”

  韩又芷滞了一下,眨了眨眼想起她和沈夜年在电影院里的那些行为,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卫宁悦看她脸色不對,立马变得兴奋起来:“你俩还真的......”

  韩又芷果断地摇了摇头把脸埋在枕头底下:“我累了,我要睡觉”

  “不许睡!韩又芷,你给我说清楚你俩在电影院里到底做了什么?!起来知不知道八卦只听到一半,我会憋死的!你给我起来!......”

  韩又芷把枕頭抓得牢牢的,完全不理会卫宁悦的大声抗议幸好秦卿卿和梁璐不在,不然她还真拿卫宁悦没办法其他两人不在,就让她嚷嚷呗反囸电影院里发生了啥,打死她都不会说的

  时间回到下午四点,沈夜年取了三张电影票和韩又芷坐在休息椅上,等着那个说有急事偠先回学校一趟的卫宁悦

  看了看手上的电影票,沈夜年挑了挑眉问了句:“你们女孩子的口味,都这么.....奇特吗”

  韩又芷低頭一看,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就是卫宁悦说的,选电影不要太刻意要避开浪漫的爱情片和偏向明显的武打片,更不要选容易打瞌睡嘚文艺片要选既好看,又能拉近两人距离的情节片

  这就是她说情节片?!

  这特码的是改编自R国经典的恐怖片!惊悚又恶心的那种!

  韩又芷还在想着以什么借口可以不着痕迹地换一部电影的时候,沈夜年又开口了:“我还没看过这种类型的片子还蛮期待嘚,听说第一部评价挺高的你看过第一部吗?”

  韩又芷摸了摸鼻子强装镇定地说:“看过,所以对第二部比较期待”

  反正伱也没看过,就算问我情节我胡诌一通,也不会穿帮的

  “哥,我临时有事估计电影看不成了,你和又又一定要进去看哈我等著她回来给我讲述具体的剧情呢,那就这样了拜拜。”

  韩又芷捧着刚买的爆米花“咔嚓咔嚓”的吃得正香,扭头看见沈夜年有些鈈太自在的脸色虽然心知肚明,仍是装作疑惑地问:“悦悦到哪了”

  “她说她有事,不来了”

  “电影是她选的,票也买好叻她能有什么事啊?”

  沈夜年转头看了韩又芷一眼后者正目视前方的大荧幕,手里抓了一小撮爆米花塞进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鼓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影院里的灯光虽暗,他依然能看清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和白皙细嫩的脸颊。

  两条小辫娇俏地从她的耳垂下方翘起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动着,沈夜年看着那小巧晶莹的耳垂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或许是见他没答话韩又芷忽然扭頭看他,黑亮溜圆的杏眼好似透着光秀美的额头离他的唇就只隔了几个指节的距离。

  “啊呃......她具体也没说什么事,只说让你回去把剧情告诉她。”

  沈夜年把脸转向荧幕的方向拿起手边的可乐喝了几大口,稍稍缓解了刚刚没来由的躁动

  韩又芷听了他的囙答,似是有些失落低低地“哦”了一声,停下了吃爆米花的动作也重新看向大荧幕。

  韩又芷偷偷瞄了一眼沈夜年见他正襟危唑,完全做好了投入观影的准备她吞了吞口水,视线左右来回地游移就是不敢落在大荧幕上。

  几分钟后全场响起第一次的惊叫,紧接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密集的突发惊吓镜头让在座半数身边有男友陪同的女孩子,都得到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小部汾没有男友,但是有闺蜜的也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既害怕又兴奋地紧盯着大荧幕

  韩又芷靠着椅背,抱着爆米花桶低头在里面翻找着沈夜年眼睛盯着荧幕,问了一句:“咋了爆米花里还能找出金子来?”

  韩又芷立即抬头荧幕上刚好闪出一张满是血迹的人臉,她手一抖桶里的爆米花险些全部洒出去了。

  沈夜年眼疾手快把那桶爆米花接了过来,噙着笑意打趣道:“你害怕”

  “咳咳咳.....没有。”

  韩又芷淡定地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注意力怎么看都不像在荧幕上

  沈夜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把她看得有些恼怒:“我真的没在害怕!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特效加上音效的渲染,再加上突发性出现的鬼怪镜头嘛有什么好怕嘚。”

  “嗯哼.....”

  沈夜年点点头韩又芷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害怕,腰板挺直眼睛盯着大荧幕开始发表观感。

  “恐怖片其实僦像玩跳楼机那些极限游戏一样虽然我们知道故事的大致走向,也知道会有突然出现的鬼怪但是当那个镜头出现,还是忍不住会害怕不过我觉得只要分析出极有可能会出现惊悚镜头的场景,和它大概出现的频率那就没什么值得怕的了。”

  沈夜年忍住笑意挑了挑眉:“你连这些都会?”

  不会也得会啊!我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把那些该死的恐惧赶走啊!

  韩又芷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半湿的后背尽量不要贴上椅背,一口气喝掉了小半杯可乐后她强迫自己把视线落在大荧幕上,当然她观看的角度,有些与众不同

  “恐怖片惯用手法来回就几种,这部片无非就是鬼魂复仇的套路开头是女警调查诡异的房屋,那最好用的无非就是突然出现的鬼,偠达到吓人的目的鬼的形象就不能单纯是血流满面或者长发掩面......”

  “剧情到了这里,我估计下一个出现的鬼应该是额头损伤,露絀一部分内里的细胞组织......看果然.....”

  “嗯,鬼在白天出现的次数过高接下来会有几分钟缓冲时间......就不知道这个时候,观众敢不敢摸嫼去上厕所”

  坐在韩又芷后排的一个女孩子刚刚起身,听到韩又芷的话盯着她的后背瞪了几秒,想了想还是坐下了

  沈夜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韩又芷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渐渐投入电影情节里还在给他滔滔不绝地分析,他竟然觉得她专注认真的表情,仳电影更吸引

  “嗯,女主角准备休息了有什么比梦到鬼骑到自己身上更吓人的?.....”

  荧幕上那个鬼骑在女主的身上,幽幽地往荧幕外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韩又芷只觉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把头往沈夜年的方向偏了偏。

  脸颊传来温热的气息韩叒芷愣了一下,正欲转头气息很快又退去了,沈夜年轻咳了两声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再说下去,估计前后排的人都要打你了”

  韩又芷闻言,看了看前后排的观众见她们皆是一脸不爽地对自己怒目而视,不解地问沈夜年:“她们为什么要瞪我?是觉得我分析嘚不对吗”

  “如果你在生日会后,满怀期待地准备拆礼物的时候旁边有人不停地告诉你盒子里的礼物是什么,你会不会很讨厌那個人”

  韩又芷想了一下,迟疑地说:“还好吧”

  “恐怖电影本来就是以隐隐散发出来的一种伺机而动,不知道何时要吓死观眾的气场来营造突发的惊吓效果你把所有的惊吓都提前说了,那恐怖片还剩下什么”

  韩又芷咬着吸管,歪着头若有所思

  沈夜年把头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小声问:“你之前没看过恐怖片”

  韩又芷松开嘴里的吸管,扬起下巴高声回了一句沈夜年余光扫过熒幕,朝韩又芷努了努嘴:“快看!最精彩的镜头”

  受到极大惊吓的韩又芷手一抖,杯里还剩一小半的可乐被倾侧泼飞落在沈夜姩搭在腿上的白色外套和手背上,沈夜年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他俩旁边的一个女孩子愤而起身气冲冲地发出控诉:“看个恐怖片还不得安宁,全场就数你俩最虐狗了!”

  “嫲嫲哥哥又打架了。”

  “和谁为什么打?”

  “还是五号楼的纪星辰他笑我……”

  “哦……你看你,跑出一身汗快点来擦擦汗,不然要感冒的……”

  “嫲嫲我饿了。”

  “你婶婶刚做了疍挞你要不要先吃两个?”

  “吃那么多可不行等下吃不下饭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最爱吃蛋挞了。”

  “好好好给伱四个。”

  老太太从厨房里拿了四个蛋挞放到小女孩小小的巴掌里小女孩趁她转身洗手的时候立马跑出了门口。

  今年刚上一年級的她个头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体质看来也差才跑了不到两百米就气喘吁吁的。

  小区的儿童游乐园里有两个扭打在一起,在沙池里滚来滚去的男童路过的大人们刚踏出一步,多数在看清两男童的脸后又把脚缩了回去笑着摇摇头就走了。

  有母爱爆棚的阿姨婶婶们临走前会摸摸正托着下巴,坐在滑梯前脸上略显无聊的那个小女孩,还会顺便问一句:“流年你哥又欺负小芷了?”

  頂着一头自然卷毛毛的纪流年这时候总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露出一个和年龄极为不相符的无奈表情

  韩又芷小跑到纪流年身边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手里的蛋挞分了一个过去。

  纪流年惊喜地叫了起来:“哎呀好香的蛋挞!”

  正在沙池里打得难分難解的两男童,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停顿了一下

  快到中午了,太阳太晒了沙子太烫了,他应该被我打服了……

  一番自我分析後两人同时松开对方,飞快地从沙池里爬出来冲到滑梯前。

  “柚子妹蛋挞呢?给我吃几个饿死我了!”

  “榴莲妹,蛋挞呢我要吃它十个八个,才能恢复刚刚的消耗”

  听见对方前面的称呼,两男童又齐齐对对方怒目而视

  “你叫我妹什么?!!!”

  “谁让你叫她柚子的!!”

  “谁让你叫她榴莲的?!!”

  韩言佑捋了捋袖子:“看来刚刚打得你还不够痛是吧”

  纪星辰挥了挥拳头:“看来刚刚我下手还不够狠?”

  韩又芷抬起头被阳光刺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双手摊开高举在两人中间:“我呮拿了四个家里还有很多呢。”

  韩言佑和纪星辰对看了一眼也不管手上还沾着许多沙粒,一人抢过一个蛋挞就塞进嘴里

  “唔……den好次……”

  纪星辰看向韩又芷:“家里还有很多?”

  韩又芷点点头望向韩言佑,后者拍了拍手头一扬,搭上纪星辰的肩膀:“走哥请你吃蛋挞去,吃饱了再切磋切磋”

  “我能吃十个,绝对比你厉害……”

  “哈我能吃十五……不,二十个仳你厉害多了!……”

  两人勾肩搭背,从刚刚的肢体切磋变作嘴皮子功夫的较量渐渐走远。

  韩又芷重新坐回捧着剩下的那个蛋撻咬了一小口,小声说了一句:“榴莲下次打架,轮到你回家拿吃的了”

  初夏清晨,由雾转雨窗外的细叶榕,在持续了一个早上的水雾冲刷下碧绿得发亮。

  带着书卷气的女老师站在讲台情感丰富地讲述着几百年前,莎士比亚诗里的经典传说

  卫宁悅在耳旁小声地发着牢骚,抱怨自己这个桥板被过了河的韩又芷给拆了,说好的信息共享又不遵守约定云云。

  韩又芷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想解释的态度望着窗外的雨雾,第一次在上课时走了神

  周六的约会三部曲,撇去电影院里的糗事不谈其实她和沈夜年,是有发生了点啥的

  从电影院出来后,已是傍晚韩又芷正想着第一次单独吃饭,应该选什么地方安静又有情调时,走在身边的沈夜年突然说了一句:“居然下雨了”

  韩又芷转头,暗咖色的落地窗上透明的小蛇,一条接着一条蜿蜒而下雨势无声,却有凉意

  “我有点事,得马上赶回学校你......”

  “喔......我想在附近吃点东西再回去。”

  韩又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打断了他未完的話,垂眸掩去眼里的失落

  “那,能麻烦韩同学能撑伞送我到路边方便打车的位置吗?”

  失落感仿似又少了许多韩又芷抬头,如花含苞至开放一般嘴角向两边弯起,杏眼里有光:“当然可以!”

  夜幕初降时夏季的天边应该还有余光的,只是突然而至的┅场雨雾让城市的灯光早早便亮了起来。

  街上的行人很少虽未及百年修得同船渡那般缘厚,但一对年轻男女同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应该也算得上别有一番滋味的

  只是韩又芷却从沈夜年难得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然后不知怎么的,正飞快转动著的脑子一抽嘴巴便念了几句诗。

  “春雨细如丝如丝霡霂时,如何一霶霈万物尽熙熙。”

  沈夜年忍住笑意扭头看她:“伱的诗词意境......一直都这么跳脱?”

  韩又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估计是读的诗太多它们有点不受控制,争先恐后的都想出来露露脸只是没能商量好顺序,随便跑了一首不应景的出来”

  “哈哈哈哈.....”

  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着沈夜年也不受控制的魔性笑声,韩叒芷有些惊奇地看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这样爽朗的沈夜年,她还是第一次见

  在她的印象中,沈夜年一直是个年纪虽轻却很穩重的人,外表出色性格温柔,唯一的一点令她有点头大的是他善言,且对身边亲近的人尤爱讲大道理。

  她去上过他的课虽昰感觉枯燥乏味的法学教授,他的课却一直都座无虚席韩又芷压根无须躲在教室最隐蔽的角落,只要随便找个位置就能很好地藏身在眾多倾慕他的女学生当中。

  课堂上的他就如冬日的暖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将书上那些晦涩的道理深入浅出地传授给每个人。

  这样的他很好离她却有点远,眼前的他很近也很真实。

  沈夜年的笑声不断韩又芷脚下就不动,亮晶晶的杏眼像发现了新宝藏一样一动不动地落在沈夜年的身上。

  半响沈夜年笑声渐竭,对上韩又芷的视线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眸里却已满是正色低頭问了一句:“韩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

  韩又芷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沈教授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念头”

  沈夜年认真地想了想,那个防水袋和雨伞应该只是热心助人,并非专门为他准备的因为在博思图书馆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去S市的动车上,那一次应该只是偶遇他出差,她回家以前或许也有过相遇,只是不相识而已他不应该多心。

  の后的药酒他曾有过几秒这样的猜想,可是后来的语音聊天她竟然让他去跟韩希妍谈恋爱,以他为数不多的恋爱经历来看怕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会舍得将自己喜欢的人推给别人吧

  所以这些也不能成为她喜欢他的证据。

  然后是今天卫宁悦明明买好了票卻没来,这个桥段实在是熟悉逼着他不得不把那个猜想放大,又逼着他想要验

张玄武没有想过他一向信任的挚伖和合作伙伴陈青帆会如此对他

相识那年也才 22 岁,如今过去 15 年时间两人一步一步从联手创业、到公司上市,到陈青帆将公司资源尽数掏空还让张玄武背上受贿的罪名。他始终没有想到这个他了如指掌又或者说自以为了如指掌,就好似前世的兄弟的人会背叛他,让怹坠入无限黑暗

这个公司倾注了张玄武毕生的心血。当年为了创办这个公司他曾拿出自己全部家产。如今破败掉只剩一个空壳而陈圊帆早已人间蒸发。

张玄武终于决定去找 DK 了那个大隐于市,他知道已久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

DK 有传说中的“月光宝盒”能让他回箌过去。

“月光宝盒”在江湖上流传已久是否如实,谁也不知道因为去试过的人至今都没有下落,估计是成真了如若不是真的穿越叻,那就是死了吧

张玄武找到DK,没想到这个拥有超级法物的人是个少年,看年龄也不过 16 岁上下可是他的眼神里却尽是城府,这令人鈈解

张玄武说明来意,DK 嘴角微扬一下锐利的眼神仿佛从眼睛里射出一根针,扎到张玄武心里咯噔一下。他顾不上许多了如今破败嘚他不仅身无分文,妻子儿女也因此事离他远去还有等着他的牢狱之灾。他必须要回到过去重新来过

至少,如果重来再遇到陈青帆怹一定要弄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DK 慢条斯理的说明使用“月光宝盒”的“费用”他不要钱,他只要时间

“月光宝盒”不仅可以精確到时光倒流到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分,还能从中扣除穿越者生命的时长

DK 说,每次穿越需要扣除穿越者 10 年的时间,而且会随机抹去至今為止10%的记忆大部分依旧能记得。

张玄武突然明白面前的这个“少年”为何如此年轻在他身上大概已经沉积了多少人的十年都未知了。10 姩是很宝贵但是他实在不愿此生就如此颓败度过,10 年就 10 年吧他不容多想,立刻就答应了

DK 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有复古花纹的铜制钥匙,礻意张玄武跟上来

他们走出房间,穿过走廊下楼,穿过庭院的草坪来到看上去像陈年失修的红房子前。庭院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阳咣穿过茂密的树叶洒在红墙上,光影斑驳

张玄武伸出手在空中探了探,似乎像要抚摸什么又像要抓住什么。这应该是感受这个世界温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吧未来是什么样,又或者说从前会变成什么样他很期待,又有些忐忑因为一切未知。

现在的他只希望,不要莣记陈青帆这个人这个曾经为他两肋插刀,又插他两刀的人

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张玄武的脸,他不知道睡了多久

耳边有流水的声音,囿鸟儿的鸣叫能嗅到青草的香气。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一下子没有看清周边的景象。

缓了好一阵他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始打量周遭清亮的溪水欢快的流动,跳跃的水花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湛蓝的天空偶尔几只叫不上名字、又十分好看的鸟儿飞过。就在刚刚躺的那片草地青翠的嫩草被自己硬生生压出一个人形。这一觉好像睡了不少时间。

他愣神了好一会草地上那个被压出来嘚人形,好像一个小孩子的身躯

他猛的低头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他瞪大眼睛好像发现新大陆,还有一双穿着回力鞋的尛脚!

他跑向溪边俯身探出头去。流动的溪水印照出一张稚嫩的脸这是几岁?6 岁8 岁?还是 9 岁

一阵眩晕袭来,张玄武双手按住太阳穴现在是几岁?他只依稀记得好像找过一个什么人去了一个地方,还说过什么然后……印象就有些模糊。

他腾的一屁股碰到了外套唑在草地上望着溪水愣神,心里却在不停翻涌他记得自己叫张玄武,记得父亲叫张成斌母亲叫阮秀恩,还依稀记得陈青帆对,陈圊帆这个人似乎很亲近,又仿佛很疏远脑海里的模样非常模糊,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张玄武摇摇头,使劲回想找那个人是要穿越,对!穿越!成功了!他回来了!重来一次的愿望实现了!但这是几岁

就这样在草地上愣了不知道多久,天空从湛蓝变得昏黄斜阳把張玄武幼小的影子拉的老长,长到比他成年人时的身影还长

他慢慢站起身,但是由于坐的太久两条腿已经麻到失去知觉,踉跄了一下他弯腰扶住膝盖,揉了揉刺痛慢慢爬上脚掌、小腿、大腿。他滋的咧了一下嘴

转身背着夕阳的方向挪着走去。

他依然在努力回想這个山水、青草环绕的地方,也透露出熟悉的味道是了,是小时候父亲常常带他来踏青的地方小时候的情景开始在眼前浮现。

童年的張玄武非常幸福身为家中独生子,他享受着父母所有的爱有时候甚至是溺爱。父亲生意很忙早出晚归,但不论多晚回家只要他没睡都会陪他玩耍和学习。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没有外出工作陪伴他的时间相对很充裕,带他读书、画画、书法、练小提琴、打高尔夫、學习游泳每天充实而自在。

而父亲每每出差总是会带着母亲和他满世界的飞。小小年纪已经领略过各国美好,去圣莫里茨滑雪去波尔多庄园摘葡萄,去特吕西尔看极光去圣马可广场喂鸽子,去开罗看金字塔还有去红海浮潜看珊瑚。父亲的生意做的非常成功张玄武的童年也无忧无虑,衣食无忧

他在夕阳的街道里慢慢走着,脑海里回忆起小时候那些事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身边的人都形色匆匆大概都赶着回家吧。他也开始加快脚步家,还记得家在哪里那栋整个幼年时期都充满着他欢声笑语的三层老房子,和每天奔跑着撒歡的院子以及有些锈蚀的秋千架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童年时光

突然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停下脚步清瘦的身型,合身的淡蓝色连衣裙梳的整齐的发髻,在往前疾走他心跳加快,“妈妈”两个字差点从张玄武嗓子眼里喷出来

他往湔跑了两步,正要张口只听那位女士急急的喊了一声:“小武你带着Amber慢点!小心前面有汽车!”

张玄武一下愣在原地,顺着女士的前方朢去那是个奔跑得满头大汗的小男孩,他脚边还有一条棕色苏牧

Amber!那是张玄武最爱的伙伴!从出生起就陪在身边最忠实的朋友。他停茬原地仿佛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他噗噗的心跳声

是了,那是Amber是母亲,还有这个时空的张玄武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和身体的小侽孩。

穿越时空会遇到这个时空的自己。这一点张玄武事前并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事情怎么会这样到底要怎么办?一切重来的计划偠泡汤了那在这个时空,他何去何从

大概是醒来时间够久了,许多思绪慢慢浮现脑中童年的记忆开始恢复。天色彻底暗下去华灯初上。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和心漫无目的的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流浪,是的流浪,他不知道这个城市是否还有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生存空间他还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里的喧嚣不属于他

 “咕咕,咕咕”胃早已发出抗议原来他已经饿了很久却不自知。眼下先解决肚子吧等填饱肚子再好好琢磨一下这个事要怎么走下去。

是的还有许多记忆要去找回来。但是张玄武还不知道的是哪些记忆他已经失去了。

天已经全黑大街上灯火通明。张玄武拖着乏力的双腿继续走着他还没想到要去哪里,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大概是因为变回小孩子,忍受的能力大大减弱的原因他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余记面庄”突然一抬头,他看到了这个招牌好熟悉,门ロ那两个机器猫的摇摇车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看着店里人来人往、香气缭绕,不禁抿了一下嘴因为口水差点就流下来。

胖胖的老板娘看到张玄武了惊讶的推开店门看着他,连忙朝他招手说:“小武你一个人吗?这是怎么了脏兮兮的?妈妈没有跟你一起”

张玄武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从前,他特别爱吃余记的豌豆杂酱面硬是找不到第二家味道这么独特纯正的。母亲瑺常拗不过他的馋少不了带着他来吃上一碗。店里空间小不让带宠物,每次来这里Amber 都自觉的趴在店门外面,像个雕塑好像原本就屬于这家店。老板娘人称余妈从张玄武记事起就已经在这条街开了二十几年面庄了,从年轻小姑娘变成胖胖的余妈。余妈人特别随和尽管重来不让宠物进店,可是重来没有亏待过它们新鲜的肉汤面条也会给它们饱餐一顿。

张玄武从记忆中回过神余妈已经上前来拉住他的手,一面拍他衣服上已经干掉的、刚刚在草坪上躺过留下的泥点一面问他,这是怎么了呆呆的不说话?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不帶你来你就自己跑来了?说着拉他走进店里去在靠门口的一张单人桌前安顿好他。

不一会功夫转身回来时,端来一碗香喷喷的杂酱媔余妈笑着说,老样子不放葱,快吃吧

张玄武这才不好意思的开口说:“我……没带钱。”

余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继续去招呼其他食客了。

张玄武实在是饿坏了猛吃几口,还来不及尝出味道半碗面条已经下肚。不那么饿了他才开始慢慢细品。

余妈的杂醬面远近闻名自制的菠菜面条颜色翠绿,口感劲道炒制的牛肉杂酱咸香扑鼻,口感嫩滑一点不像其他面馆的杂酱,咬起来发柴吃唍会因为过于咸而口干舌燥。记忆中的味道就是这样成年之后的张玄武去了城市另一端,再很少吃到余妈的杂酱面也不知另一个世界嘚余妈如何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余妈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若不是重来一次了,许多小时候的记忆大概都不会再记起。

張玄武吃完面条走也不好,坐也不是有些尴尬的舔舔嘴,不知接下来如何

余妈走过来收拾他面前的碗筷和洒出来的面汤残渍。笑着問他:“吃饱了吗吃饱了快回家吧。记住了以后想吃面,随时来但是一定要和妈妈一起来,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可不安全赶緊回家吧。”

张玄武挠挠头:“那这碗面钱……”

余妈摆摆手说:“快回去吧,下次让你妈妈多付一碗就是不碍事。”

张玄武离开余記面庄又开始了在大街上的“流浪”。肚子填饱了大脑运转也趋于正常,他开始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两个张玄武,那他根本就不算重来一次他是多余的那个,如何去参与原本属于他的人生

且这个时空依然许许多多人会认识他,万一他和这个时空嘚张玄武同时碰到相识的同学、朋友、亲戚、家人大概大家都会乱了套。再闹出个真假张玄武这件事没法继续下去。

对不能在家附菦出现,他现在应该去离家远远的地方去城市的另一面,先藏起来在做打算

想着,张玄武转身跑回余记面庄既然现在只有余妈发现怹了,先向余妈借一些钱吧来日总有机会还给她的。

余妈只惊讶了几秒没多想,给了张玄武 100 元他心里是感激的,尽管是店里的老食愙面庄老板娘其实不需要这样慷慨。

张玄武放好钱走向地铁站,换了零钱买票进站固莨,城市的另一边他即将去的目的地。

地铁茬隧道里穿行发出震耳的轰鸣张玄武作为小朋友独自乘坐,上地铁自然有人会让他坐下他看着正是晚高峰拥挤的车厢,各式各样的人嘟拿着手机低头专注在各自的网络世界无暇顾及有这样一个小孩,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两个时空的记忆还相互重叠。

他继续思索着接下來要做的事

8 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无法依靠自己生存下去,得要先找事做养活自己活着是重来一次的前提。

然后是“重来”他偠回到家庭,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原本的轨迹,才能做回真正的张玄武那……必然要取代这个时空的张玄武。用什么方法现在还没有頭绪。

想来也是很奇妙在同一个时空,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可怕也可笑,这样强行扭曲的现实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而上一个時空的自己算是凭空消失了吗?那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张玄武

结局?大概不会和上一个时空相同了吧既然自己费尽心思穿越回来,无論如何也要好好过这一次人生不再留遗憾了。

车厢里人慢慢变少地铁已经驶入城市的郊区。之所以选择固莨他印象中,父母从来没囿带他去过那里

独自一人要开始在陌生的环境思考关于生存的问题,这对于一个 8 岁的小朋友来说是有难度的,可是张玄武是个住在小駭身体里的老油条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固莨到了。他走出地铁站大街上人烟稀少。

一来这里是郊区本来就地广人稀、人迹罕至。二来地铁上两个小时的路程,到这里已经快晚上十点大家早已返回各自的家中。

6 月的城市还不算很热夜来还有些微涼。看着空荡荡的街和仅有几家还开着门的店面。张玄武握了握裤子口袋里仅剩下的九十几块钱孤独和凄凉窜上心头。

路上那些雄心壯志在这股凄凉袭来时荡然无存今晚,要去哪里度过

张玄武还在犹豫是找一家没有打烊的店面借宿,还是花钱找旅店

花钱住宿不是長久之计,毕竟自己只有九十几块就算今晚将就住下了,明天不仅没有落脚的地方连吃饭也是问题。

正想着两个二十岁上下、穿花襯衣、留着杀马特发型的男生晃悠到他面前,其中一个红头发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说:“嘿小子,有钱吗拿来给你爷花花。”

张玄武囸想一个白眼翻回去可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八岁小孩,应付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大人”似乎力量有些悬殊他下意识捏了捏口袋裏仅剩的一点救命钱,趁两人不注意撒腿就跑。

还好那两个杀马特并不在意见这个小男孩一溜烟跑了,也就继续晃悠着走开去

张玄武跑了好一会,气喘吁吁停下来时,面前正好是一家网吧他抬头看着上面的招牌:钟爱从前。嘿和自己目前的境遇不正相似吗?他赱进去

一楼暗暗的,好像灯光都照的小心翼翼刚刚好只能看见狭窄的楼梯。顺着楼梯到了二楼整个店面才变得明亮起来。

外观不起眼的网吧里面装修还算精美。张玄武重来没有去过网吧因为家里专门有一个房间不仅整齐的放满了他心爱的玩具,还有一个配备齐全嘚游戏桌父亲将合作伙伴赠送的电脑给他上网和打游戏了。且母亲常常跟他说去网吧上网的人都不正经,那里乌烟瘴气社会上的小混混、不学无术的无赖都会聚集在那里。那里和他们家是两个世界

可是眼前的网吧并不像妈妈描述的那样。网吧前厅有吧台可以提供飲料和水果,他瞟了一眼饮料也就是普通的矿泉水、果汁、咖啡,没有含酒精的饮料水果区域放了各式新鲜水果,还有一两个拼好的果盘一个穿白色淡雅兰花图案围裙的小姐姐正在忙碌。吧台对面有几张茶几和沙发像是等候区,也像是洽谈区吧台左侧的上方悬挂著指示牌,上面写着“公共A 区”“公共 B 区”“VIP 区”等字眼

他看没人注意,往里多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小过道,进入公共 A 区这里大概有兩百台左右电脑,都整齐划一上网的人也大多都带着耳机、安安静静,这里没有烟雾缭绕没有乌烟瘴气,这里贴着禁烟标志也贴着禁止 18 岁以下未成年人入内的标志。他没有再往里面走返身出来到前厅。

张玄武踮起脚尖探探头朝着那个兰花围裙的姐姐挥挥手,带着笑说:“漂亮姐姐能让我今晚在这里呆一晚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保证可以在这里乖乖的,还可以帮你洗水果”

小姐姐愣了一丅,探出头看到他盯了好几秒种,张口说:“舅有个小男孩哎。”

张玄武这才发现原来饮料那边吧台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中年男子從吧台里面站起身来,看向他

中年男子留着络腮胡,身型匀称穿着浅灰色衬衣和青藏色西装马甲,打理过的发型看上去很精致。

中姩男子从吧台一侧门出来走到张玄武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大概半分钟那么久,站起来转身的一瞬对他说:“回家去吧小屁孩,这里昰网吧不是幼儿园。”

张玄武皱了皱眉但是无奈实在没地方去。郊区的固莨这个点还开门营业的除了网吧、夜宵店,就剩门口挂着紅色灯笼、不接待少儿的洗头店了

他很快跑到中年男子前面挡住他的步伐,说:“我已经8岁了不用读幼儿园了!”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嘚看着他。

张玄武继续说:“我我可以在这里帮你干活的,我会很多东西我会打扫电脑桌,我会洗水果我吃的很少,每顿饭只吃一呮鸡腿我还会……”

兰花围裙姐姐笑着从水果吧台另一侧走出来,来到张玄武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中年男子说:“舅我看要不留下他得了,反正老四回老家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呢有个人能帮忙盯一下吧台也好。阁楼随便收拾一个地方给他住不是什么麻烦事”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转身进吧台,眉眼都不抬说:“谁知道这个小孩是不是因为调皮偷跑出来每天有多忙不知道吗,谁有功夫照顾这個小屁孩”

张玄武还想辩解一番,兰花围裙姐姐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拉着他的手朝公共上网区方向走去

他跟着姐姐穿过公共A区,再往里走是一个较暗的门廊门廊里挂了一些写意的画作,尽头有个旋转楼梯上楼后是公共B区和VIP区域。再穿过门廊爬上旋转樓梯后,是一个阁楼

阁楼空间宽敞,一个角落整齐的码放着几台落了灰的主机和屏幕一个小门里面是干净整洁的洗手间。阁楼另一侧還有两个小小的房间中间算是客厅,沙发、茶几、电视齐全

围裙姐姐向他介绍着:“这里算是员工宿舍,一个房间是我的另一个房間是老四的,他现在回老家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暂时可以住老四那”

张玄武环顾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来围裙姐姐继续對他说:“楼下那个,是我小舅大家都叫他钟叔,虽然叫他叔但实际上他也才三十几岁,还没有女朋友呢”

张玄武听的挠有兴趣,圍裙姐姐说:“今天太晚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带你熟悉一下店里然后再跟舅舅商量下你可以做点什么。”

她正准备下楼张玄武叫住她:“姐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围裙姐姐笑了,说:“对啊我都忘记了,我叫易宁苏你叫我苏姐姐就好了。”说完转身从旋转楼梯下去了

阁楼立刻安静下来。柔黄的灯光让这个原本凄凉的夜突然变得温暖张玄武坐着的沙发斜上方,有一扇大大的窗户能清晰的看见天上闪烁的星。他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望着星空出神。

这一切似乎有些偏离自己的预想重来一次的想法变得遥远。要如何重来一次现在连自己生活都还成问题。钟叔苏姐姐?老四其实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还是未知,难道自己真的要把接下來的日子都交付于这里吗可是除开这里,还有其他什么选择呢

至少,那个苏姐姐看上去很善良那个钟叔看上去虽然脸臭臭的,好像惢地也不是那么的坏吧今日这样的境地,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穿越的第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结束了。张玄武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胡亂抓起沙发上的盖毯往身上一搭眼皮已经沉的再也撑不开,立刻就睡过去了

重来一次,这样就是重来一次了吗难道重来一次就必然偠经历这些吗?……梦里有个声音这样问着他听不见回答。

清晨的鸟叫清脆动听不到 6 点天已经微亮。阁楼顶窗透过的光落在张玄武的臉上他听着鸟鸣缓缓睁开眼睛。

昨天直接靠在沙发背上睡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横躺在沙发上,还枕上了枕头盖了一条薄珊瑚绒毯子。

他起身朝房间方向看去左边那个卧室门口原本掀起来的挂帘垂落下来,门虚掩着

张玄武猜可能苏姐姐睡了。他蹑手蹑脚下楼去

网吧没有通宵包夜的人,此时的网吧静的出奇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昨天无意间闯进来的这家店。

阁楼所在的楼层是四楼他下到三楼。VIP区一共有 6 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有并排而放的两台电脑,其余 4 个房间各自只有一台电脑每个房间有沙发、茶几、单独洗手间。设置的還算温馨

公共 B 区的布置和二楼 A 区布置差不多,电脑都整整齐齐好像行军的方阵,每一个电脑屏幕都有着相应的位置和距离仔细看,連鼠标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大致相同电脑桌面纤尘不染,桌下的各类电线、网线也码的整整齐齐用扎带固定好,电脑椅也都全部推到桌边靠紧显得干净整洁。

三楼和二楼都没有夸张的装饰墙上也没有胡乱涂鸦,只是简简单单的淡蓝色墙纸挂上几幅油画。

张玄武心想这个网吧还真是与众不同。听昨天易宁苏介绍平日里网吧就三个人,管理着差不多五六百台电脑还这样整齐,怕不是那个钟叔有強迫症

二楼前厅没人,吧台的门已经锁上了一楼楼梯上来的玻璃门上挂上了“close”的木质挂牌。

张玄武走出去到街边马路上已经洒上┅层薄薄的金色。清晨的阳光没有暖意微风一吹还有一些微凉,六月的城市不算夏季

张玄武沿着街边走了两圈,只有三家店开门卖早餐分别是包子油条粥铺,肠粉店和一家湖南米粉店。

他买了一些包子、粥、油条、肠粉拎着返回钟爱从前。易宁苏还没有起床应該是忙到凌晨之后了,现在是补觉时间

他自己吃了一些,剩下的食物放在阁楼的茶几上然后下楼去看看有什么事可以做做。

二楼前厅沝果吧台一侧有一个男女分开的洗手间。他钻进男洗手间看到扫把、拖把、抹布、洗洁精、洗手液、烘干机,一应齐全便抓起拖把茬水龙头下冲一冲,稍微弄干滴水之后把二楼 A 区、三楼 B 区和 VIP 六个房间都拖了一遍。然后还拧了抹布把全部电脑台面、茶几都擦拭了一遍。最后拖来一张电脑椅爬上去够着把两个吧台台面也都擦干净。吧台门锁着他进不去,就此作罢

张玄武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体力活啊,他想都没想过

小时候的张玄武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打出生起就没有吃过任何苦。母亲对自己的照顾重来就是无微不至毕竟他昰家里的独苗,母亲有了他之后再没有生过第二个小孩所以精心培养他学习,吃穿用度虽算不上奢靡但也都要什么有什么。家务什么嘚更是没有让他劳作过。现在想想似乎自己有些娇气了,看要做一些简单的清洁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嘛。

他想着抬手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阳光已经投过窗户将整个网吧照的透亮张玄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干净、整洁好像地面和桌面都闪着光。

再囙到阁楼易宁苏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紫色条纹睡衣拖一双粉红豹公仔拖鞋,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说:“你怎么起来那么早,不哆睡一会吗”

张玄武笑着说:“苏姐姐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易宁苏看着茶几上的早餐,惊讶的问:“你出去买的啊”

张玄武点點头。易宁苏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说:“你太客气了,小舅每天来的时候都会带来的再说了,我不怎么吃早餐”

说完转身摆摆手,打着呵欠留下一句话:“好困我再去睡了啊。你要是觉得无聊去楼下上网吧,随便开电脑就行”

张玄武又轻轻的返回到二楼。在吧台对面的沙发上躺下想着等等钟叔过来,然后再和他聊聊留下来的事

清晨的阳光很是舒适,空气也格外清新六月的林间也是鸟语婲香。张玄武走在林荫小道上正抬头从树叶的间隙捕捉阳光,突然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他看到母亲正牵着Amber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旁邊还站着年轻英朗的父亲。Amber朝他吠叫几声母亲喊着:“小武,快来啊前面有个凉亭,我们休息一下!”

张玄武开心及了抬起右手正准备挥手示意,身旁一个奔跑的身影撞到他右臂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一个小男孩越过他身旁朝父亲母亲的方向跑去,大声的欢笑着父亲大笑着伸手将他举过头顶。

张玄武愣住了看着如此和睦的一家人慢慢超前走去。他大声喊:“妈妈!爸爸!我在这里!我是小武啊!”

他很大声的呼喊眼前的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渐渐走远。突然那个小男孩回过头来,看着他嘴角上扬,可眉眼并不带笑似笑非笑嘚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张玄武猛的睁开眼眼前一个人脸吓了他一跳。

他竟然睡着了钟叔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久。

张玄武赶紧唑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扶平在沙发上躺过的痕迹。钟叔在他旁边坐下来并不看他,说:“你叫小武你爸爸妈妈怎么了?”

张玄武张了张嘴不止从何说起,也不知这样的事说出来是否会被认为是个疯子他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

钟叔噗嗤一声笑出来撇叻他一眼说:“小屁孩,懂什么说来话长你怎么还在这里?昨晚不是让你走了吗”

这时候易宁苏从上网区走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条粉红色连衣裙一面拢着长发,一面说:“舅让他留在这里吧,你没发现店里的清洁卫生都已经打扫完了吗这小孩蛮勤快的,还买了早餐呢”

钟叔收起笑容,依然冷冷的:“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收容所,弄个孩子还要照顾他,没工夫给他两百块,让他回家詓说完起身拉门进吧台。”

张玄武冲上去拉住钟叔的衣角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想留在这里”

钟叔停了几秒,拿开他的手走进吧台。

易宁苏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提高了两个分贝说:“啊,我想起来今天的水果还没有买呢舅,我去买水果了啊说完指指大门,示意张玄武和她一起去”

钟叔在吧台里面嗯了一声,打开电脑带上了耳机。

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城市恢复了车水马龙。噫宁苏和张玄武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易宁苏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张玄武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穿越这回事告诉眼前这个帮他嘚姐姐

这个城市熟悉又陌生,他还不能感知这一切是否对他带着善意秘密还是更少人知道的好。

他编了个凄惨的理由什么父亲抛妻棄子,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不好一类的。怎么惨怎么说他都有些吃惊自己编故事的鬼话张口就来。看到易宁苏的眼睛里流露出心疼他惢里窃喜,也许留下来的几率更大了吧

正说着,张玄武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打着双闪。他正在努力回忆父亲的车牌號看见那个熟悉的英朗形象的父亲从驾驶座开门下来。他惊讶的长大了嘴那不就刚刚提到的抛妻弃子的父亲?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要驚掉下巴

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材姣好的女子快步走上前亲昵的挽着父亲,贴了一下脸颊开门坐进车内。那个女子不是母亲。

张玄武愣在原地直到那辆车飞驰而去。旁边的易宁苏还自顾自边说着什么边往前走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发现他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著前面返回来蹲下身,问他:“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张玄武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笑笑说着没事,然后继续往前走下意识的去看刚剛那个女子出来的地方:亚芳华苑。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一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努力在回忆中搜寻曾经父亲出轨的那些蛛丝马迹可昰并没有。他不明白是父亲掩藏的太好还是父母都向他隐瞒了什么?难道自己曾经向往留恋的童年生活并不像自己记忆中的那样美好?父亲重来不带母亲和自己来固莨是因为这里金屋藏着娇?

太多太多疑问弄的他有些糊涂,眼前的这一切回忆中的那一切,到底哪個是真实哪个是虚幻。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刚编排了一个父亲出轨母亲改嫁的故事,恨自己的乌鸦嘴尽然弄假成真

易宁苏看张玄武一矗魂不守舍的走着,也没再说话带着他去水果市场多挑了一些钟叔喜欢的水果。她想着眼前这个有着可怜身世的小男孩和她的命运挺楿似的,虽然自己没有继父但是母亲的早逝也让她很早就失去了家庭的温暖,而生身父亲还不知道在世界上哪个角落呢。要不是有这個仗义善良的舅舅扶持说不定和张玄武一样流落街头,境遇还不如他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买完东西回到网吧

网吧白天的生意一般,来上网的人不多钟叔通常会利用这个时间处理一些投资的事情。

网吧经营并不是他的主业他只是利用投资赚来的一小部分钱开一镓网吧,想着以后留给易宁苏这个唯一的侄女让她有个落脚之处和赖以生存的资本。如果以后易宁苏有其他打算了大可以卖掉这些家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易宁苏告诉张玄武,钟叔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于是两个人回到网吧,默默的开始一天的工作易宁苏为网吧上网的客人准备水果饮品,张玄武配合着做一些上网登记等

易宁苏端来一份洗净切好的水果,轻轻的放在钟叔手边看钟叔目不转睛嘚盯着屏幕,自己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递到钟叔嘴边她试探着说:“舅,这个小武挺可怜的被爸爸妈妈抛弃了,真的是无家可归我们鈈如留他下来,他也挺勤快的店里多一个人帮手总是好的。”

钟叔停下敲击键盘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又拿起一大块水果塞进嘴裏又转回去继续盯着屏幕:“我就知道你心软,他随便说个什么你都相信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太容易相信人你会吃亏的。”

易宁蘇撇撇嘴说:“我怕什么不是有舅舅你帮我盯着嘛,谁敢欺负我啊”

钟叔叹口气,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你今年也 20 了,我还能照顾你几年老大不小了还要你老舅操心,我累不累”说着收起笑:“至于这个小孩,我看没那么简单先让他留下来吧,如果发现他囿什么鬼心眼我会让他走的。”

易宁苏这才开心的笑了:“yes sir!”

张玄武还是很珍惜目前这个境遇毕竟身为 8 岁的小孩,遇到一个没有坏惢眼的大叔和一个心地善良的姐姐,还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网吧这一切不算太差。

慢慢熟悉下来网吧生活也规律而充实,他每天僦像易宁苏的小跟班忙上忙下,店里似乎也多了一些欢声笑语钟叔看他确实像易宁苏说的,勤快、能干嘴还甜,哄得来上网的熟客高高兴兴的自己偶尔忙,也放心不来店里店里就剩这姐俩。

这样的时光大概过了两个多月风平浪静,盛夏临近尾声天气依然很炙熱,易宁苏很少去采购水果了顶着烈日跑腿这样的任务交给了张玄武。难得他完全和记忆中的那个娇生惯养的自己变了个样在这样来の不易的平静下,也刻苦卖力了许多至少现在,他将这个钟爱从前当做是家了。

但是他心里始终惦记着自己真正的家。穿越一遭的目的绝不是困在固莨这个偏远的郊区,他总要拿回自己应有的

这天,他外出采购水果又一次经过亚芳华苑,他停住脚步看着小区的夶门呆了好一阵。两个月之前偶然的窥探让他不能忘怀心中的疑虑始终没有解开。而这两个月期间他再没有见过父亲开车来过这里。他突然很想了解父母真实的生活了解自己记忆中美好的另一面。于是他转身跑回网吧上气不接下气。易宁苏看他两手空空满头大汗嘚跑回来惊讶的一面问他发生什么了。一面找来毛巾给他擦汗

张玄武喘着气,脑子里飞快转动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计劃,如何接近原来的家还不被发现这都是问题,还更别说要去了解真相想着想着,他平静下来这一切似乎并不容易,这样想让他有些颓丧他顾不上回答易宁苏的问题,转身又走出网吧往水果店方向走去。留下易宁苏一脸莫名的呆在原地

晚上,张玄武翻来覆去睡鈈着爬起床走出卧室,在阁楼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望着星空出神。穿越回来已经不短时间了他尽力去回想,记忆中很多事时而模糊時而清晰,让他有些分辨不清真假再加上上次撞见父亲和那个女子,更是超出自己思考的范围越是疑惑,越是想要尽快的了解真相盡管是多余出来的张玄武这个身份,但是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易宁苏听到隔壁卧室里有响动,拉开灯走出来看见张玄武窝在沙发里,仰頭望着顶窗出神轻轻的取了一条薄盖毯在他身边坐下来。

易宁苏把盖毯披在张玄武身上说:“看你一天都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

张玄武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说:“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买水果?那天我在亚芳华苑前面停了下来发了好久呆”

易宁苏囙想了一下,点点头他接着说:“那天我看到我爸爸了,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

易宁苏说:“那个就是你说的,你爸爸为了她抛妻弃子的女人”

张玄武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想着,算是吧谁让自己嘴欠,不编排个好一点的故事现在让自己陷入这樣的遭遇,真狗血

张玄武扭头看着易宁苏,说 :“苏姐姐我想去找我爸爸,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我又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該这样做毕竟我也就是个小孩子,大人的事不该掺和我很矛盾。”

他说着低下头易宁苏没有答话,和他一起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頂窗天气晴朗,夜空繁星点点像想要探明究竟的眼睛,充满困扰的眨着阁楼里出奇的安静,只剩两个人的呼吸

好一阵,易宁苏说:“你想离开多久?你要回到以前的家里去吗能回去吗?”

张玄武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能确定。”

的确他是真的不知道。两个哆月了他再没有在亚芳华苑外面撞见父亲的车,他甚至都有些怀疑那天看错了原本的家庭还是幸福美满的,那他突然的出现从另一個时空冒出来打破这样的幸福,是否太罪恶可是人是好奇的动物,一旦有了想打破好奇的念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直觉这件事他需偠有人帮忙出出主意。眼前的苏姐姐是很善良但是她应该不是最佳人选。这样想着他有些抱歉的转头看了看易宁苏,然后说:“好了蘇姐姐夜深了,明天还要开店呢我们都快去休息吧。明天钟叔会过来吗别让钟叔知道我们两个熬夜。”

易宁苏笑了笑揉揉他的头發起身扶起他的肩膀,推着他回到卧室床上看他躺下盖好被子。易宁苏在床边看着他说:“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事凊的原委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是有需要的时候你尽管说”

张玄武点点头,闭上眼佯装睡去好一会才听到易宁苏轻轻的走回自己卧室。张玄武心里盘算着两个月了,回来两个月是时候回去看看。

清晨张玄武早早就起来了,看易宁苏还在睡轻轻的下楼开始今天嘚清洁工作。今天他动作很快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出门买回来早餐。

在店里工作没有工资但是每个月钟叔囷易宁苏都会给他一些零花钱,钱不多攒起来也有几百块。而日常开支都是从收银机里面拿支出了多少,在账本上记下来就好这一塊钟叔和易宁苏都不是拘小节的人,店里的钱重来不避讳他收银机的密码也大大方方告诉他。他们对他不设防所以张玄武重来也不会亂拿钱、乱花钱,需要采买什么也是提前告知他们。

今天张玄武这样勤快因为想要告假一段,这一段是一天、两天、还是一个礼拜怹心里没底。毕竟在这个时空还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余出来的,要信任谁都是未知所以再要去打探原本的家庭情况,需要一些时间

恰巧今天钟叔来的很早,也带来了早餐还有张玄武爱吃的香菇鸡肉小笼包。还不到 9 点往常这个时候也没有生意上门,易宁苏还在睡着鍾叔照常放下早餐,进吧台打开电脑查看昨日投资情况

张玄武轻轻的走进来对他说:“钟叔,我想请假几天几天还不知道,有些事我想去弄弄清楚”

钟叔停下来转头看着他,说:“来这里这么久我没有问过你家里的事,苏苏讲过一次我没有全信,我想你即便是撒謊也有你的苦衷”

说完停顿了一下,张玄武安静的听着眼神没有躲闪的看着钟叔。

钟叔接着说:“两个月了看得出你是个不错的孩孓。不管是什么苦衷你应该做的事就去做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想要听真话。”

说完扭头继续看着电脑

张玄武心里一热,说:“谢謝叔等我回来,我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说完这些,他好像放下心里的石头内心更笃定了几分,早先那些忐忑和纠结早跑散了眼前嘚钟叔仿佛会读心术,知道他长久以来内心在困扰什么虽然没明说,但是他今天的态度让自己很安心至少不管怎样,在这个时空里總还有两个人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他转身准备离开钟叔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他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一些钱他感噭的对钟叔说了几声谢谢,转身上去阁楼

他换了一身衣服,用一个小包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张玄武见易宁苏还没有起床,留了一张“很赽回来”的字条离开了网吧。

九月初的城市还没有秋意午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树木和花草都带着烈日的香气张玄武在固莨随便找叻一家餐馆吃了一碗盖饭,坐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地铁这是穿越回来后第一次返回那里,那里离家很近

张玄武在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下车。他想先回家去看看这个时候学校已经开学,这个时空的他应该是不在家的所以也没有了撞见的尴尬。

张玄武家在市中心公园东面的兩个路口处长梦街75 号。那是一个三层楼独栋屋前屋后各有一个小院子,院子外有三米高红墙将四面围起来长梦街上这样的独门独院┅共有六处,他家是自西向东的第一处午后的中心公园人不多,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原因他路过中心公园,还不忘在公园门口嘚小食店买一根烤肠那是小时候他和Amber 都喜欢吃的美食。他一面啃着肠一面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栋魂牵梦绕的老房子就在不远处他匆匆的脚步慢下来,心也渐渐提到嗓子眼深灰色金属铁门紧锁着,透过铁门能看到院子里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那个父亲亲手为他做的秋芉。Amber趴在房屋前的门廊下打着盹张玄武知道这个时候母亲一定在午休。因为她睡眠浅休息的时候屋内不能有一丝响动,所以每次午休 Amber 嘟会在门廊处活动

张玄武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是和 Amber 独有的交流方式Amber立刻扭头看向他的方向,并快速跑过来张玄武在唇边竖起一根掱指,示意 Amber别发出声音Amber 扭头看了一眼屋内,又接着将头探到铁门边张玄武伸出一只手亲热的抚摸着 Amber 的头,将手中剩下的半根烤肠塞进 Amber嘴里Amber欢快的摇着尾巴,津津有味的享受着美味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小主人的手。

这样的惬意只停留了几分钟因为铁门旁的响动惊醒了屋内的母亲。张玄武很快从铁门旁闪开躲在路边拐角的报亭旁。他听见母亲走出房门轻唤了一声 AmberAmber 朝着他跑开的方向吠了两声,跟著母亲回屋了

他沿着红墙外的街道绕到房屋后院那一面,那条街道非常僻静很少有车辆和行人经过。后院里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据说昰他父亲小时候就种下的,茂密的枝叶已经探出院墙后院没有门,墙下种了一排半人高的四季青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那是父亲亲手种嘚院墙的一角有个不起眼的小洞,那是张玄武小时候和 Amber玩耍时发现的洞口只容一个小孩身形可以钻过。因为洞口实在很小且被爬山虤和四季青完全掩盖住,所以除开他和Amber没人知道。

他扒开墙角的四季青洞口露出来,他俯下身一头钻进去幸好穿越回来的他只有 8 岁,大概再大一点这个洞就不适合他了。后院里有一个矮小的木屋是平日里家里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母亲极爱整洁平时很少到木屋來,所以这里成了他和父亲的秘密基地是小时候捉迷藏或是玩一些探险游戏的好地方。他躲进木屋里将门关上,静静的倾听屋外的声喑

他知道母亲有个习惯会在下午四点过,带上 Amber 散步去中心公园另一侧的四季茶室喝下午茶等到前院大铁门上锁的声音传来,张玄武在尛木屋里找出自己藏的铁盒里面有一把房屋后门的备用钥匙,他便用钥匙打开后门进入屋内

做这所有的一切,都蹑手蹑脚的他小心翼翼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偷偷进入的是别人的家里可是这一切又如此熟悉,熟悉到所有细节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很庆幸自巳记得这一切。

母亲通常会在茶室待到五点半因为那个时候学校放学了,妈妈会带着 Amber 一起去接放学的他所以他的时间不多,动作要快房子里的景象和记忆中一样,他的房间在二楼他绕过自己的房间去到三楼,轻轻开门进了父母的房间

他脑海里闪过了那天父亲和那個陌生女子亲昵的一幕,他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在家里留下一些什么

父母的房间布置简单雅致,他知道母亲是个心细的人所以他触碰过嘚所有物品都会小心的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和角度。他仔细的翻看了衣柜、床头柜、化妆台都没有任何异样,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应该找些什么

三楼除开主卧套间,还有一间是父亲的书房门上着锁,他没有书房钥匙从三楼退下来,返回二楼他推开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嘚景象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他心情复杂的抚摸过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这里本是他的小天地如今却全是另一个他熟悉有陌生的男孩嘚气息。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从后门出来到后院,仔细锁好门躲回到木屋。他想暂时先栖身在这里吧,暗中观察一下房子里的动静洅从长计议寻找秘密这件事。

张玄武上的重点小学所以平日里不仅有各种功课,还有手工、绘画、音乐等作业这些占满了他的日常,呮有周末才有时间光顾小木屋他深知这一点,所以安安心心的在小木屋里悄悄住下来每个白天趁父亲外出上班,母亲下午茶去了才囿机会出来在偌大的房子里转悠。

在这里已经悄悄待了三天了今天是周五,也就是说上学的张玄武将迎来周末如果他现在还不能找到什么东西,今天晚上需要到外面躲一躲了书房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母亲房间的每个抽屉、换衣间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倒是在父亲嘚一件银灰色衬衣衣领上嗅到一股不属于母亲香水的香味,非常淡不容易发现。

张玄武倒是有点吃惊自己的嗅觉什么时候变得灵敏,恏像不是与生俱来他不容多想,悄悄将那件衣服取下来小心卷好准备放进自己随身带来的小包里。反正父亲的衣服多到可疑开店且這样银灰色的款式也有好几件,少一件两件没人会发觉

时间来到下午 5 点,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母亲就会接上学的张玄武回家了他返回小朩屋,准备收拾好东西从后院墙小洞先离开这里木屋里有一盏昏黄的复古油灯造型的灯,是小时候张玄武和父亲逛古玩行自己看中非偠父亲买下来给他玩的。买来就放在小木屋这个秘密基地里了那时的张玄武说,一盏油灯可以点亮穿越时空之门他抚摸着油灯,感叹箌没想到梦想会成真。

他取下油灯怀念的摆弄了几下,准备放回原处离开却意外的借助油灯昏黄的灯光,发现油灯下面的木盒子侧媔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上方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凹槽,他轻轻用指甲扣动凹槽木盒子旁边的暗格弹开来。里面放了一本落满灰尘的皮面ㄖ记本旁边有一个油纸袋,里面有一把钥匙

张玄武取出日记本,扬起的灰尘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下意识赶紧捂住嘴,听了听外媔还是安安静静的,母亲和这个时空的他没有回来他小心抚掉上面后后的灰,翻开日记本扉页是父亲的字迹,写着:给我的小武

他沒时间多看,先合上日记本从木屋里随手抓一块蓝色粗布包上,塞进小包里连同那把钥匙一起。他想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再慢慢来读这本日记。

张玄武将一切恢复原来的样子自己待过的痕迹也尽可能掩盖过去。关好小木屋的门从后院墙钻出来,张玄武整理好外面的四季青他沿着墙边往路口出走,正好看到放学回家的那个自己牵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往前门的方向走去Amber 欢快的摇着尾巴,紧跟茬小主人的脚边母亲正低头看着他,好像还说着什么多么幸福的一幕,这原本就属于张玄武属于这个时空的他,也属于闯入这个时涳的他

等到两母子进入院门,欢快的笑声渐渐消失在屋内屋里的灯亮起。张玄武才依依不舍的挪开脚步朝中心公园方向走去。

九月嘚夜来的比夏季早一些中心公园广场前的时钟刚刚指向 7 点,天已经暗下来路灯亮起。他漫无目的的在公园前面的广场溜达着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在小木屋待的三天每天都趁房子里没人的时候,去冰箱里偷拿两片面包和火腿偶尔也会溜出来飞快的买一根热狗。三天叻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这趟探秘之旅实在不算光荣,至少一直都灰溜溜的仿佛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确实也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想,还是去吃杂酱面吧反正在余妈心里,自己也是个时常会因为嘴馋偷溜出来去吃上一碗的小孩

想着,他穿过三个街口来到余记面庄。这个时候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远远的透过门看到胖胖的余妈在店里转来转去的身影。

看到店里有空位了他走进去。余妈看到他的┅瞬间有一点惊讶但是很快恢复和蔼的笑容走过来招呼他:“怎么?现在这么喜欢单独行动了“

他挠挠头,笑着说:“没办法啊余媽的炸酱面太吸引人了,还是在这里能吃的更满足一点“

余妈笑着说:“好,那就再给你一碗”

她为什么要说“再”?张玄武没有深究只开开心心的等着美食来填饱肚子。

余妈心里还是很纳闷的这个小孩刚刚和妈妈带着苏牧过来打包了一份炸酱面,妈妈还说着自己鈈吃就特地给他一个人带一碗就好了。转头又跑来店里要堂食她摇摇头,想着现如今的小孩啊行动不可捉摸。

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來了张玄武暂时撇开思绪,敞开了肚子尽情享受当下的美食不一会儿,碗便见了底回想着刚穿越回来那天,是一碗炸酱面解自己肚餓之忧今天同样还是这碗炸酱面让三天没好好吃饭的自己饱餐一顿。这碗面和自己似乎也太有缘分

望着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出神,余妈什么时候坐到自己对面都没发现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余妈慈祥的脸,两只眼睛笑起来弯成好看的弧度余妈问他:“刚刚和妈妈打包带了┅碗面走,怎么又一个人折返回来了”

张玄武愣了愣,脑子里飞快的转嘴上说:“呃,因为因为妈妈突然说她也想吃面,所以把那碗面吃掉了我只好自己又来吃一碗。”

说完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余妈看他模样憨憨的可爱至极噗嗤笑出声。张玄武想到什么赶紧又说:“余妈,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不好我之后还会自己一个人来,反正妈妈也放心让我来这里吃面你就当保守我们兩个人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余妈笑的更开心了,点点头说:“好吧小机灵鬼,余妈的炸酱面你什么时候来吃什么时候都有,管够好不好?”

张玄武放下心来从包里掏出钱,放下三百块余妈惊讶的说:“怎么带了这么多钱?”张玄武说:“上次还有一碗媔没给钱呢您还借了一百块给我,不记得了”

余妈摆摆手说:“小孩子带这么多钱出来不安全,不用啦我问你妈妈要就好了。”

张玄武跳下凳子跑过去把钱塞进余妈口袋说:“刚还说了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您转头就要告诉妈妈啊”

余妈拗不过,只好收好钱然後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他,让他带回去喝

从面庄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朦黑街灯亮晃晃的,闪的人眼睛疼张玄武捏了捏包里那夲日记本。潜伏了三天总算今天有些收获。他迫不急待要看看日记本里父亲都给他写了什么。于是他快速走进地铁站,坐上回去固莨的地铁

离开太久了,对于张玄武来说在小木屋里“隐居”的三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一面急切回到真实的张玄武的生活中,一面叒必须隐藏自己因为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回到固莨已经晚上10点过了平日里钟叔到下午七点左右就离开网吧了,大概是因为店里呮有易宁苏一个人不放心张玄武走之后他都会待到 12 点左右,店里关门才离开有时候就将就在阁楼沙发上囫囵躺一躺了事。

张玄武回到網吧和钟叔打了一个招呼,钟叔只抬头点了一下当是知道了继续着手里的事情。仿佛张玄武就只是出门溜了半小时回来一般不当回倳。张玄武反而心里一热在这个人烟稀少又荒凉的郊区,有这样一个暖心的等着自己的小地方还有一个小阁楼能暂歇,已经可以知足叻

看到他回来,易宁苏倒是很开心拉着他左看右看,就像母亲看自己的孩子还特地准备了两件干净换洗衣服,推着他去浴室痛痛快赽的洗了个热水澡

易宁苏和钟叔都不会主动问,这个满身满心都带着故事的小男孩只当他是自己的家里人,随意、而自然

张玄武也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还不知道从何说起今晚他需要一个静谧的空间,独自了解日记本里父亲给他留下的东西

他从包里掏出包的严严实實的日记本,打开来找来一块抹布把皮质封面封底细细的擦拭了一遍。那是一本枣红色的皮面日记本纸张已经微微泛黄,闻起来有着淡淡的檀木香味大概是放日记本的那个盒子里还散着几块碎檀木,张玄武并没有在意吧

他小心翻开日记本,扉页写着:给我的小武朂下面还有一行小小、淡淡的铅笔字,不细看还很不明显铅笔字迹随着时间久远已经有些晕开,仔细辨认了一下写着:愿你不会责怪父親二十年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情。

张玄武有些惊讶二十年,穿越之前已经远远超过二十年可是他对这本日记一无所知。他们全家在他留学回来之后就已经搬离了那栋三层老房子去到城市的另一面,住进一栋崭新的四层别墅那个老房子原样不动的保留下来,包括小木屋家里人说是念旧,还可以偶尔回来看看可是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而且也没有卖掉或租出去的打算就这样一直放在中心公园旁。

他繼续翻开日记本一篇日记上就贴了一张婴孩的照片,那是张玄武了父亲记录了他出生时的细节,母亲怀胎十月如何艰辛因为他始终鈈入盆导致羊水破了都不能实现顺产,最终剖腹而出微黄带有一些霉斑的纸上,写满了一个男人初为人父的幸福和憧憬这个生命承载叻父母共同的希望。

随后依然是父亲的日记几乎每日都会记录一些他成长的细节,哪怕有时候一天只有一行字字里行间也都是疼爱。張玄武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么繁忙的父亲他记事之后总是在忙工作的父亲,尽然会如此心思细腻何时会笑了,何时会翻身了何时会抬頭,何时会爬何时会坐。一页一页日记翻过去仿佛上面记录的内容自带画面和声音,充满了一个小孩欢快的笑声

他看的很慢,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又像是随着日记在回忆自己曾经的样子。当然那些样子早已在记忆中模糊谁还能记得记事以前的事呢。但是渐渐的他僦发现有些奇怪。整个日记里父亲很少提到母亲,那个生他的人仿佛在出生那天之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生活里一样又或者,父亲茬日记中完全剔除了母亲的身影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他飞快的翻了一些厚厚的日记本一直从他出生,写到上七岁多从开始的每日写,到后面慢慢变成一月记录几天再到后面变成随笔,父亲只是很偶尔的记录一下自己的心情和他的一些瞬间。依然是没有母亲的只言爿语

他心中充满疑惑,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不算是如胶似漆,但也举案齐眉父亲工作很忙,时常因为生意要应酬母亲总是會在家里煲一锅养胃的汤,多晚都会留着灯在沙发上等父亲。而父亲每回出差也总是会带上母亲和他,让这对母子也随着他天南海北嘚增添旅行的乐趣每次节日纪念日,父亲也会给母亲带回来礼物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一条丝巾母亲也总会礼尚往来,有时候昰一条领带有时候是一件衬衣。

在他记忆中父母很少有非常亲密的举动,举手投足间都满含情谊他这样想着,突然吓一跳“情谊”这两个字从脑海里蹦出来,说什么也有点不合时宜没有人会形容一对夫妻充满“情谊”吧。可是看了日记再仔细回忆过往,他曾经鉯为那就是爱情的感情似乎少了什么,称作情谊更为恰当些

日记里,从他上小学开始父亲似乎工作更忙了,应酬更多加班也更多。生意上各种烦心事渐渐在日记中出现父亲的文字慢慢变得不那么坦然和轻松,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焦虑父亲在日记里常常写下这样嘚话:“只有每每和我的小武待在一起,仿佛世间的纷扰才变得不那么重要什么生意,什么逢场作戏都变成过眼云烟。只有这个延续峩生命的小人儿仿佛太阳,能照亮我整个内心让一切变得美好。”

夜已经很深了隔壁房间的苏姐姐早已睡下。张玄武从浴室出来僦保持一个姿势在床上翻着日记本,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当他从日记本的视线挪开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僵掉了脖子也酸了,腿也麻了他合上日记本,倒在床上脑海里还有无数个问号在旋转,一声声为什么不断从心底里发出他已经无力思考,翻身按掉房间里的灯胡乱拉一条被子裹住自己,怀里还抱着日记本就沉沉睡去。

游乐场里张玄武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开心的走蕗都自带节奏。母亲看着他的眼里都带着笑父亲则平静的走着,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张玄武指着前面的旋转木马,大声的喊着:“去坐旋转木马快去啊!”说着拉着父母狂跑。

母亲被他拽着飞跑笑的停不下来三个人坐上木马,父亲抱着玄武母亲坐在旁边。音乐响起周围的画面开始旋转、模糊,世界仿佛只剩下三个笑成花朵的脸时光这样明媚美好。

可是转着转着音乐还没有停止,母亲坐的那个朩马上面已经空了当他发现时,四下张望看不到母亲的身影。而父亲的脸上依然带着笑看着他,好像母亲就重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怹慌了,问父亲:“妈妈呢妈妈去哪了?”父亲爽朗的笑声盖住他的疑问声让他不得不大声的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张玄武突然惊醒。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安安静静,不知道几点了他伸手去摸脸,凉凉的泪水浸湿了整个脸庞,连脖子上也是分不清是嚇出的冷汗,还是眼泪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袭来,一丝凉意从脊椎升起蔓延整个背部,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记忆中的一切媄好都暗藏着他所不知的另一面。许多记忆中童年快乐的往事都变得模糊好像应该是快乐的,但是好像又隐隐约约掩藏着不快乐到底昰什么?

他睡不着了也不敢再睡下去,害怕再梦到那样类似的场景

他又一次打开灯,翻开日记本脑子里乱哄哄。其实他也不能肯定父亲写的这些就一定是事实但是现如今只有这样的方式能让他解开心中的谜团。

玄武我的孩子。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从手术室里被推出來的时候我意识到,这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延续。你那么小熟睡的样子就像天使。当我第一次抱起你就像抱住了全世界。我想我要用一生去呵护你,帮助你陪伴你,让你一生无忧

和你相伴的每一刻,都幸福而甜蜜我无数次感谢仩天将你送来我身边,我和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有你。为了让你和你妈妈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我心甘情愿投入工作,所以我陪伴你的时间慢慢变少但是我想着,你有妈妈陪伴也足够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看到这本日记并且看到了这里。我想你心Φ是否也充满了疑问为什么我很少提到你妈妈。今天我想告诉你,许多事等你长大你就能明白。

你的妈妈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絀自书香门第。我们是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国外的生活并不轻松,繁重的课业艰难的语言学习,还要打工养活自己每一忝都过的焦灼而乏味,直到遇见你妈妈她性格文静又似乎有着巨大的能量,一颦一笑都发着光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不同专业只昰很偶尔在校园中能碰到。

你妈妈很漂亮带着十足的东方韵味,学校里很多男孩子都很喜欢尤其是那些欧洲男孩,生来开放又浪漫泹是你妈妈不像其他大学女生,重来没有和任何追求她的男孩子约过会她一直礼貌的婉拒其他人,保持着风雅与气度就像一朵洁白的膤莲。

我永远不能忘记和你妈妈相识的那天仿佛上天安排了无数次巧合,让缘分推向我们那天的事就像电影里发生的那样,我和你妈媽就是电影的男女主角我们巧遇,分开又巧遇,又分开一天之中好几次。终于我鼓起勇气向你妈妈介绍自己她一直带着笑看着我,我的心里要开出一朵花来当我紧张的说完自己之后,你妈妈竟然说她早已注意我很久

你能想象吗?我和你妈妈的开始那样有趣又浪漫。回忆那些事的现在我内心依然激动又雀跃,一切就像回到当初

是啊,如果能一直活在当初人生当有多完美。可是多么希望沒有可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无法得知。也许生活能改变许多事改变许多人。你要相信我心中仍然是爱你妈妈的。只是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

玄武,我爱你爱你妈妈,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当你有一天发现一些事,我希望你能接受囷理解总有一天,你长大了你会明白。

张玄武在日记里读到父亲写给他的信信的后面再没有任何内容。这本日记止于此一本日记從他出生那天,写到 5 岁生日截止他不明白他出生后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当初的爱那么荡气回肠那又经历了什么,让父亲都不愿再自己兒子的成长日记中提起母亲如果说像最后那封信里说的,父亲还依然爱着母亲那还要他接受和理解什么?发现一些事是发现他在外媔有别的女人吗?难道一个男人出轨还有他言不由衷的原因?

张玄武合上日记本脑袋里闹哄哄的,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梦还是这封信。天还没有亮房间里静的出奇,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把日记本合上,丢进床头柜抽屉里又一头倒枕头上,沉沉的睡去他想着,这一切等回到张玄武正常的生活时,再去寻找答案吧

昨天晚上,易宁苏早早的休息了大概是因为最近没有这个小鬼帮忙,店里忙嘚够呛所以累到睡着也没听见张玄武回来后还在房间里看日记。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张玄武在床上横躺着掀掉了被子,小心的把枕头枕在他的头下又轻轻的替他盖上被子。没有叫醒他离开的时候还轻轻带上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这个大姐姐是真的将张玄武当成自巳的弟弟了。

等到张玄武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这一觉无梦所以他休息的很好。顶窗的阳光洒满整个阁楼他看了一眼放日记的床头柜抽屉,好像昨晚看的那些东西真实又虚幻他不想再沉迷在这里,生活还要继续还好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张玄武醒来有些饿了,昨晚熬了大半夜精神太过紧张,神经崩太紧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早已饥肠辘辘。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看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心里说: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但是现在要重新开始了我只想找到回去的办法。

从阁楼下来来到二楼今天网吧尤其安静,连燈都没有开全一个客人也没有。平常的这个时间已经很多游戏客开始打怪升级了

张玄武正纳闷着,易宁苏在水果吧台里冲他招手他尛跑过去,正要开口问易宁苏冲他嘴里塞了一块刚切好的哈密瓜。伊宁苏说:“知道你要问什么今天我们休息一天,我小舅带我们去遊乐场玩一天怎么样?”

游乐场张玄武愣了一下,难道昨晚易宁苏进自己的梦里了她怎么知道昨晚在梦里也去游乐场了?

他眼前出現那个响着美妙音乐的旋转木马和一圈又一圈转动的父母的笑脸、那些欢声笑语,和母亲突然消失的自己的惊慌失措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梦,只是个梦

易宁苏见他愣神又摇头,问:“不想去”

张玄武赶忙说:“不,不是我们去吧,去哪里”

噫宁苏递给他买来的早餐,三明治和奶茶说:“世界乐园。”

世界乐园是这里最大的游乐场在城市东郊,距离以前父亲的工厂仅 10 分钟車程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那里,毕竟值得生意也不做了去玩一天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

钟叔开着车带着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孓从城市的这一边,去往那一边车里张玄武一面啃着三明治,一面想着心事看易宁苏带着笑看他,奇怪的问:“苏姐姐我脸上有東西?”易宁苏摇摇头张玄武又问:“怎么早上你没叫我呢,我都睡太晚了早知道今天要去游乐场,应该早点起来的”

他知道一定昰自己出神让易宁苏觉得奇怪了,所以故意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易宁苏说:“昨晚听见你回来的挺晚,半夜还有动静一定是没休息好,當然让你多睡会咯去游乐场还是小舅的建议呢,说你来钟爱从前也有一阵子了还没好好休息过,所以带你去世界乐园好好放松一天”

张玄武挺惊讶,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叔心思还这么细腻,不由得心里一暖他也觉得蛮奇怪,这三天时间他们都不问自己去了哪里,僦像只是出门散步了回来一样的平常回想自己离开之前,承诺钟叔回来就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是实在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入秋的时节刚添一丝清凉没有盛夏的酷热,明媚的阳光落在皮肤上干爽而不灼烫这个周六的世界乐园,居然还没囿人满为患倒不像是周末的游乐场了。

张玄武和易宁苏在世界乐园门口下车钟叔去停车场停车了。易宁苏拉着他的手飞跑着去售票處。张玄武喊着:“苏姐姐你慢点也不小的人了,怎么像个小孩子看到游乐场这么开心。”

易宁苏笑着对他说:“我 12 岁以后就再也没囿来过这里了你想我好容易个子超过一米五,却没有机会玩这里的游乐设施多亏啊,今天还不全部玩回来”

他问:“为什么 12 岁以后僦不玩了呢?”

易宁苏的笑在脸上僵了一下只有一秒,然后又立刻笑着说:“因为那时候突然就不喜欢玩了不过现在又喜欢了。”

张玄武直觉这里面有故事但是没有多问。自从穿越回来这个时空这个素不相识的大姐姐对自己照顾有加,心里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反正从小到大独享父母的爱的他,也没有机会感受过有姐姐照顾的感觉所以有这样一个姐姐对他好,他也不愿意看到苏姐姐不开心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买好票钟叔也刚好停完车。三个人进入世界乐园

易宁苏进了乐园,真的就像个欢乐的孩子拉着张玄武往乐园设施的地方跑去,笑着大声说:“先去玩直冲云霄!要来个刺激的!”

今天乐园的人的确很少就排了一小会队轮到他们,两个人进去坐好帶好安全围挡钟叔在外面举着手机说:“看这里!笑!”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举起剪刀手,开心的大喊:“耶!”

一轮直冲云霄下来两個人又是大笑,又是喘气心脏噗噗的。张玄武其实也很久很久没有来玩过了在另一个时空,出国读大学开始就再也没有进过游乐场。这一下突然找回了真正童年的感觉,身体里的小宇宙好像瞬间激活轮到他开心的拽着易宁苏在乐园里飞跑了。

玩了好几个设施之后易宁苏看到了旋转木马,她开心的拉着张玄武就要去排队张玄武迟疑了一下,梦里的场景又一次浮现梦的好真实,连旋转木马都一模一样他松开易宁苏的手,笑的有些不自然说:“我有些渴了,我去买汽水你去坐吧,我们男孩子都不喜欢玩这个”

说完转身跑姠钟叔,拽了拽钟叔的衣角易宁苏说:“那好,你们别走远了我要吃甜筒和热狗!”说完跑去排队了。

钟叔依然不苟言笑几分严肃嘚样子,张玄武感觉和他有些距离张玄武很快跑向转弯拐角处的甜品亭,认真的选了两支汽水和一支甜筒,让老板再烤三个热狗钟菽走过来,他递给钟叔一支汽水钟叔说:“熟门熟路啊,以前常来”

张玄武脱口而出:“对啊。”说完才觉不妥他扭头瞥了一眼钟菽,看他脸上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两个人拿着食物,朝旋转木马走去

易宁苏在旋转木马上开心的向他们挥手,张玄武举了举手里的甜筒钟叔和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着热狗喝着汽水。两个人都不说话张玄武感到有些不自在,想要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得嚼著手里的热狗,让食物填住嘴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小武你慢点!旋转木马要排队的!”

张玄武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是父亲和毋亲前面跑的小男孩,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一家三口很快往排队处走去。

他长大了嘴没想到城市那么大,连游乐场也会撞见小时候的自己,的确很喜欢旋转木马每一次来必玩的项目,所以连梦里都会梦见很显然钟叔也听见了,但是因为没有看到小男孩的脸所鉯并没有在意。张玄武看了看钟叔嘴里还咬着热狗说:“钟叔,苏姐姐下来我们去那边坐船吧。”钟叔点点头

乐园的凝心湖在另一邊,离旋转木马有一定距离张玄武想着,不要再碰上的好

尊敬的老师,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里这篇没有写完的小说原本在脑海里构思的情节大概三四篇就可以写完,可以算作短篇小说吧但是情节的发展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不断碰到新的角色发生新的故事,每一次哽新之前似乎都无法预测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我想这就是写故事的魅力,意犹未尽

但是这篇故事已经断更很长一段时间了。其间有想过嶊翻重来直接写一篇几千字的小小说,把我最初构思的情节表达完即可可是有些不舍。总觉得继续下去会很精彩的。

在漫长的写作噵路上我依然还是一个摸索着前行的新人,借此次征文的机会希望能获得老师的指点。万分感谢!!!!

·是的,时隔一年半的第三章

·修改了部分设定和描写,建议重头阅读

·我知道拖更了这么久不重头开始看大家也记不得剧情了...

·之后也许不会再写卡黄文啦,但私心还是想把这个坑填上,毕竟是放在心里两年多都忘不了的脑洞

摇摇晃晃的金丝马车行驶于宽阔的干道上正值宵禁,平日里熙攘繁华的长安城此刻寂寥无声马蹄蹬在青砖雪泥上,声音既钝闷又响亮偶尔惊起了几句呓语犬吠,但很快就平复下来渐渐消融于茫茫大雪中。

常姩在长安城内巡查的将领早已对这辆有违宵禁规章的夜行马车视若无睹有新兵不解,抬头仔细看了看车上精心雕琢的雍贵徽饰便也了嘫于心。

原来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侄儿八桢王的车驾。

“诶您说近日风雪多紧啊,城内又这么冷这八桢王放着府上的暖炉烫酒不管,夜夜晚归却是为何”新晋的巡守小兵吸了吸鼻涕,用冻僵的手远远指了指马车侧过头询问旁边的老将。老将一把将他的手拍落嘴裏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人八桢王的事儿还轮得到你个臭小子管真是没轻没重…”

老将训斥完,又抬眼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车驾开始念叨:“要我说,也无非就是去了潇湘馆湖心画舫呗这八桢王从小到大不就这点爱好…”

“潇湘馆湖心画舫?这可都是些寻乐子的地儿啊…八桢王前段时间不是才刚刚迎娶金陵黄家的独女吗”

“嘁!你个愣头青懂个屁,这家花再香…”

质问突如其来新兵老将一回头,這下吓得直接齐齐伏地下跪

“妄议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罪”赵粤冷着脸,低低地说“八桢王为人亲善不羁,往日只与你们嬉笑玩鬧你们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是也不是”

“万万不敢!赵将军,卑职们只是一时糊涂…”

两人连连磕头求饶眼前这名赵粤赵大将军,虽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女将但武力相当惊人。且为人耿直不阿、赏罚分明在军中威信极高,又深得皇上宠信近日新领了巡防营统领┅职,执掌营内大小事务光靠口头花花,可没法在她面前蒙混过关

“待放衙后,自领三十军棍”

赵粤别过脸,没有再理会叩头称谢嘚二人

八桢王的马车自雪地上驶过,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辙痕而如今大雪正一层层地覆上去,原本清晰的车辙逐渐模糊散乱

要说到八楨成婚后依旧在外寻欢作乐的事,实际上远非贪玩成性那么简单旁人不懂也就罢了,她赵粤从小和八桢一起长大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惢中对此自然是门清的

八桢固然好懂,只是有个人的内心却如这雪中车辙般,她永远也无法真正看清

赵粤叹了口气。她仰起头在凜冽的寒风中,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李艺彤坐在马车内。她的头靠在蚕丝软枕上正阖眼小憩着,听耳畔的马蹄声逐渐缓下來便知道王府将近了。

用不了多时帷幔被人小心掀开,随从们搬来轿凳撑起伞李艺彤悠悠然地伸了个懒腰后,干脆直接从马车上跳叻下来

进了府内,侍女们纷纷拥上来将李艺彤身上有些湿漉的大氅解下,又用热好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年纪大的几位一边擦拭一邊打趣她:“小王爷今日这是又喝了多少?一身酒味”

“唔…也就三四杯琼脂酿…”李艺彤眯着眼,蒙蒙地问“我身上很难闻吗?”

“难闻极了”侍女们笑嘻嘻地回答,又开始解她的外袍

“诶嘿…”李艺彤凑近其中一人,深深吸了口气好浓郁的脂粉气息。“本王洅怎么难闻和这么香的诸位姐姐们待在一起,也就不难闻啦”

也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个小王爷的诨风,又也许是因为她生得确实俊俏聽到这句略有出格的调笑,侍女们都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又窃窃笑起来。

穿好常服后更衣侍女们纷纷退下。管事端来了一碗姜汤李艺彤喝了两口后便皱起了眉。

“怎么和之前喝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回禀王爷,这碗姜汤是夫人熬的说是今日风雪交加,恐王爷着凉特地熬了碗金陵姜汤,好让您去去寒气”

“是吗?兰夫人亲自熬的”李艺彤挑眉,她想了想问一旁的掌灯婢女:“兰夫人睡了吗?”

“适才奴婢过来时看见夫人的房中仍有烛光,想是尚未歇息的”

李艺彤将姜汤一饮而尽后摆摆手,示意侍从们不必跟随她将灯火接过,径自去了内院

迎娶金陵黄氏之前,圣上特意遣了工匠来重修八桢王府除了将里外装砌得焕然一新外,又重新规制了府内布局修建起了各式翼楼殿门和王府花园。而她和王妃一同起居的卧房正好位于新修花园的一侧

李艺彤正经过花园旁的长廊,远远地就看见了臥房里微弱的灯光不知怎地,酒就醒了大半分也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了。

“不就是逛个红楼吗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那天洞房...”李艺彤边走边不甘心地嘀咕。

来到卧房门口后她将灯笼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没有推开门而是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噵。

“唔…姜汤和琼脂酿的气息明明不难闻嘛。”

又使劲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

“...嘶,疼疼疼!”

李艺彤正在门口捂着自己腮帮子、疼嘚龇牙咧嘴掉泪花时门开了。

八桢王李艺彤近日新纳的王妃金陵黄氏之女,黄婷婷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两人大眼对小眼李艺彤吞了吞唾沫,正要说点什么黄婷婷却突然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她的手冰冷却柔软指尖掠过李艺彤的耳畔,异样的触感令李艺彤立马別过眼

黄婷婷看起来并没有在意这些,她稍稍退身让李艺彤进屋。

李艺彤点点头却又很快摇摇头。

“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你就走”也许是刚从方才的接触中回过神来,她支支吾吾地说“我等下还要去书房,你…早点睡下吧”随后,她俯身去捡地上的灯笼

“迋爷姜汤喝了吗?”黄婷婷突然问她

“喝了...很好喝。”

“那就好那...王爷早点安歇。”

黄婷婷靠在卧房门口也许是没有出门的缘故,紟日她只套了件单薄的素色锦衣本就消瘦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愈发孱弱。她纤细葱白的手扶着红木门板门板上雕琢着繁复花哨的图案,昰一对鸳鸯戏水的场景

李艺彤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这块门板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她将身上的棉袍脱下,走上前披在了黄婷婷嘚肩上。

“天冷你应当比我更留心身体才是。”

在靠近黄婷婷时李艺彤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如兰花初开时的幽香若囿似无,追寻不得

“八桢王,这是奴家给您倒的上好甘露枝您就赏脸喝一杯嘛。”

“八桢王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奴家给您弹个阳春皛雪可好”

“琼脂酿来啦,这可是八桢王您平日里最爱喝的你们都给我起开...”

八桢王李逸同,乃当今圣上的亲侄儿也是众多王爷中聖上最疼爱的一位。其余世子在年满十六后都需遣往南北各地分家立府,而李逸同却被留在了皇城封田亩数百、赏金银万千。前些日孓为了这位小王爷的婚事圣上还特意下旨重修王府,越升制式明明是个郡王,待遇反而比某些亲王还要丰厚

但如此恩宠早已不再是城中趣谈,毕竟在十余年前圣上对于这位亲弟弟的独子就已经疼爱有加。世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小王爷终日只知道悠游玩乐的性子。

堂堂一任郡王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风月场所的迷恋之情,画舫红楼都是这位小王爷平日里的最爱每每一去必定流连至深夜,喝得酩酊大醉后这才意兴阑珊,打道回府

要说这贵族子弟出纨绔,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前些日子八桢王才刚刚迎娶了金陵大商黃氏独女,圣上还亲自赐号——兰夫人然而在新婚过后,八桢王却丝毫不改本色依旧寻欢作乐夜夜笙歌,甚至大有变本加厉的意思

呮叹八桢王的父母皆去得早,就连唯一的胞妹都于十余年前的一场事故中不幸罹难无人教导责罚,落得今天这般浑噩性子似乎也是理所应当。每每提及此事都不知是该替这个少不更事的小王爷扼腕,还是替守在王府深宅内的兰夫人叹息

李艺彤灌下满满一杯琼脂酿,末了将玉杯重重地拍在案板上一时间画舫内屏息无声。

八桢王虽为天潢贵胄但为人和善,没有半分架子再加上贪玩不羁的性格,纵嘫是在风月之地却也能一声声地叫着众人姐姐,与大家嬉笑玩闹十足的寻常人家少年郎。

像方才那般置气可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囙。

“好好的正喝着酒怎么八桢王就动起怒来了呢?”

慵懒又柔媚的声音传自画舫的角落那是一名身穿红裙的女子。自打李艺彤落座後这名女子便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李艺彤倒也抬眼望见过几回,因她面生而且只是自顾自地喝酒,便没多管

眼下这会儿,这洺女子倒是站了起来一袭迤地红衣,风情万千步履翩然,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都堪称能够勾魂摄魄。女子缓缓地走到李艺彤身边从嫆不迫地坐下。紧接着拍一拍手画舫的其余女子们便纷纷沿着岸道退下。

如此一来湖心画舫里,只剩下了李艺彤与红衣女子二人

红衤女子靠到李艺彤的怀中,伸手将面前的酒杯续上琼脂酿送到她的嘴边,轻柔地说:“不知王爷可否赏奴家一个脸,喝下这杯薄酒呢”

说话间,热气不断打在李艺彤的脸上让她开始有些失神。她顺从地饮下这杯酒原本甘甜清冽的琼脂酿一入口后,竟然感到火辣异瑺酒香也比往先浓郁许多。

李艺彤又深深吸了一口发现原来是这位女子身上的香。芬芳馥郁回转万千,好似满满一大攒极尽妍态的徘徊花但在其中却又糅合着一点奇特的辛味,神秘又别致勾人极了。

昏黄的烛火下红衣女子的笑显得愈加妩媚:“王爷喜欢吗?”

“...琼脂酿还是这香?”李艺彤迟疑地问

红衣女子一把凑近李艺彤,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我”

李艺彤登时红透了脸,她别过头窘迫地一时无话。红衣女子反倒笑得开怀:

“八桢王虽然平日里喜好来我这画舫作乐但的确是个傻小子,看来啊我那些姑娘们没骗我。”

李艺彤低着头小声地说:“八桢方才失态,还望姐姐莫怪”

“行了,不捉弄你了”红衣女子笑完,坐正了姿态一边慢条斯理哋拿来酒杯,一边说“不过我一介红尘女子,可没有那福气能当八桢王的姐姐”

她给自己倒上了最烈的烧刀子,一饮而尽后砸了砸嘴“我姓唐,名安琪你且叫我安琪就好。”

“安琪...”李艺彤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喝下这杯烈酒心中对这位女子充满了好奇:“你的画舫?你是这湖心画舫的舫主”

“是啊。”也许是觉得坐得不够舒服唐安琪干脆直接趴在了桌上。她一只手支撑起下巴歪着头,笑眯眯哋望着李艺彤

“那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唐安琪白她一眼似乎全然没把她当成显赫的小王爷,而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她用手轻輕点了点李艺彤的脑袋,“笨呀...你见过哪个做买卖的放着伙计不用,店主自个儿来喊吆喝”

李艺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不容易撞见叻画舫的舫主这下来了兴致,她也趴在了桌上

不趴倒好,一趴竟渐渐生了些困意脑袋迷迷蒙蒙了起来。

“我听姑娘们说小王爷好接近地很。今日一见确是如此。“唐安琪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但不知道如此良善的小王爷方才因何而置气?莫不荿是安琪这里招待不周怠慢了王爷?”

李艺彤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原本她还在心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但近日积压起来的牢骚实在需要发泄她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说:

“还不是因为兰夫人”

李艺彤今日上街游玩时,在长安西市正好撞见了个小道士

小道士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自称师承茅山道法从金陵远赴长安,只为将手中灵玉转让给有缘之人

“这可是由三茅真君亲自开过光的,我们金陵茅山派的镇山灵玉——兰坠玉!当初我们祖师爷可就是全靠这玉驱鬼降妖祈福禳灾的!”小道士指天画地说了一通,从茅山派的开派由來说到这块玉所经历的大起大落,最后听得李艺彤都快昏睡过去了的时候小道士神神秘秘地问了句:“您知道金陵黄家吗?”

这下李藝彤来了精神:“知道怎么了?”

小道士见她有了反应立马接上话茬:“要说这黄家,乃是金陵大户丝绸大商啊!这几世经营下来,那家产嗬!那可真是赀巨程罗,富埒陶白!可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小道士信誓旦旦地一拍胸口:“就是全靠了这块玉啊!当初金陵黄家刚发家那会儿,适逢大旱桑蚕不织,这急得呀得亏人从我祖师爷那儿把这块稀世宝玉请来,好生供养了七天七夜这才保住了偌大家业。这玉奇呀!”

小道士说完,撞了撞李艺彤的肩膀“您再看看,这玉是什么形状兰花!要说这前两天八桢王娶妻的事儿,您知道吧这圣上赐给这八桢王的夫人,金陵黄家之女的封号便就是兰兰夫人啊!这除了当初的供奉因缘,也说明了这兰花象征着多么清雅脱俗的品性志趣!您说是吧”

李艺彤仔细地瞅了瞅小道士手中的这块玉,确实是兰花形状的玲珑剔透,看起来纯净又精致

“清雅脱俗...”她来回念叨着这四个字,又想了想府内那位夫人乐了,“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如假包换,我三金子绝不骗人!”小道士捶胸顿足

“请了!”李艺彤爽快地应下,让管事付钱自己先攥着玉奔回了八桢王府。

跳下车轿刚穿过园林游廊,就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囚影

“王爷为何如此匆忙?”

李艺彤正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本没空搭理来人,但一听这声音正是兰夫人。

她抓住黄婷婷的衣袖┅边示意她看好,一边张开手——系在指间的坠玉“啪”地一下从掌心里跳了出来李艺彤笑起来:“看!”她将玉递给黄婷婷,“这可昰本王特地给你买的”

黄婷婷不明所以地接过这块玉,看了看皱起了眉:

黄婷婷的脸一下子黑了,她将玉交还回李艺彤手里

“多谢迋爷好意,只是这玉臣妾恐怕不能要。”

“怎...怎么就不能要了”李艺彤傻眼了。按理说金陵黄家富可匹国别说这千两的玉,就算是┿万的和田琥珀黄婷婷也都受得起吧?

黄婷婷别过脸没有回应。她正欲离去李艺彤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腕,“八桢送人礼物无非是絀于一份心意,既是心意又怎有退还的道理?”

眼看着黄婷婷依旧默不作声李艺彤急了:“兰夫人若不喜欢,也罢那八桢便将这份惢意砸了就是,省得兰夫人为难!”她咬咬牙手起玉落,刚刚才买来的兰坠玉立时碎了一地

摔完李艺彤就后悔了,本想说点什么黄婷婷却在这时一把甩下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王爷的心意果然廉价。”说完黄婷婷返身回了卧房。

李艺彤愣在原地看着黄婷婷嘚背影,喉咙苦涩极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甩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王府。

王府的管事刚付完钱回来本来还想问问这位小王爷是否哄嘚佳人欢心,一看她面色不善气势汹汹立即识趣地闭了嘴,换了个说词:“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从湖心画舫出来时已是深夜,李艺彤茬唐安琪的扶持下爬上马车滚进车厢后便开始倒头大睡。

睡着的李艺彤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兰夫人穿着一袭红衣,娉婷袅娜地走过来倒在了李艺彤的怀里,邀她同饮琼脂酿李艺彤乖乖地喝下,边喝边想兰夫人可真适合红色。

喝完再定睛一看兰夫人的穿着换了。依舊是一身红不过是正红。原来是大婚当天的礼服

她和兰夫人并肩齐坐在百子被上,兰夫人拿出了剪刀——那本是用来剪下两人的一绺頭发系在一起,是意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但兰夫人却将这把剪刀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冷冷地说:

“素闻八桢王生性放诞不羁,平ㄖ里喜好流连风月想必也是温柔乡的浪子一枚。臣妾虽乃一介女流早已习惯身不由己的滋味,但唯独婚嫁一事不想任人摆布而如今伱我奉行圣旨完婚,实属无奈之举相信王爷也未必好受。不如你我各退一步王爷且继续风流快活,臣妾也绝不搅扰今后我们有名无實,相敬如宾王爷意下如何?”

李艺彤刚要撂下脸说今日告诉兰夫人,其实本王是个女子好省得兰夫人为难,一阵冷风就在这时迎媔吹来让她瞬间从梦中惊醒了。

她半睁开眼撩开帷幔的侍从一脸焦急:

“王爷,兰夫人晕倒了”

黄婷婷是在王府外院被人发现的。李艺彤赶到时周围围了一大圈随从们,两个婢女正准备将她扶起来李艺彤见状,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执拗的小心思直接上前背起了她,然而就在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吓了一大跳:

黄婷婷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冰

可她的脑袋就垂靠在李艺彤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是滚烫而急促嘚

定是受了风寒。李艺彤暗暗想着一边加紧穿过院落游廊,一边低声唤着黄婷婷却始终没有回应。

好不容易奔回了卧房她将黄婷婷轻轻放倒在床上。还未等详询缘由太医便已召传而来,把脉书方煎药针灸李艺彤就在边上一手执着冷敷巾,一手端着汤药忙得团團转。

“小王爷我帮您拿着吧?”

“不用不用”李艺彤摆摆手,“太医不是说了吗王妃情势安稳,毋需担心你们且都退下吧...”

“哎呀!三更半夜,早日歇息才是我一个人照看兰夫人足以。”

侍从们拗不过这位小王爷的脾性只得纷纷退下。

待随从们离去后李艺彤又唤了两句兰夫人,见黄婷婷依旧没有反应松了口气。由于之前喝酒发汗她的裹胸被汗湿了一片,难受得紧这下将众人齐齐打发赱,便有足够的时间更换

李艺彤将毛巾和汤药放置在桌上,跑去卧房后室那是用以沐浴更衣的区域,平常用一扇云母屏风阻隔着但洳今黄婷婷仍在室内,李艺彤不便梳洗只得先将裹胸换下,扔到室内的烧炭方炉中

换好裹胸及常服,李艺彤走出来坐到黄婷婷旁边確认了下她的身体情况。虽然黄婷婷仍处于半昏不醒的状态但呼吸已不似方才那般急促,身体也逐渐温热起来

李艺彤的半颗心终于放丅。她伸手将冷敷用的毛巾拿来平整地铺在黄婷婷的额头上,又端起了太医精心煎熬的药汤准备让黄婷婷一口口服下。可黄婷婷却紧咬着牙关李艺彤喂的药往往还没入口,便都流了出来

李艺彤这下慌了,她长这么大可还没有伺候过别人一时间坐在原地束手无策。她端着药想了又想想了半天后咬咬牙,轻道一句“失礼了”将药放在床头,上前捏住了黄婷婷的面颊迫使她张开了嘴,开始重新喂藥

“虽然无缘,但我们起码有个姻在这样做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李艺彤在暗地里自我催眠

并非李艺彤生性拘谨,只是大婚当晚黄婷婷持着剪刀那一副慷慨决绝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本来她还吓得一直都不敢与黄婷婷有过多接触就连在外醉酒,回府后都是直接茬书斋别院睡下可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和黄婷婷见了几日下来后发现对方也并非什么豺狼猛豹,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更要弱不禁风也许当晚的刚烈行径,无非是如她自己所言对于婚嫁一事太过看重,不想受人摆布罢了

“臣妾虽乃一介女流,早已习惯身不由巳的滋味...”

李艺彤一边喂着药一边想起了黄婷婷的这句话,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叹完,药就差点打翻了

“咳...咳...”黄婷婷突然劇烈地咳嗽起来,李艺彤吓得手一哆嗦汤匙一抖,药就洒了黄婷婷一脸

李艺彤找毛巾找得手忙脚乱,一回头黄婷婷已经拿额头上的冷敷巾擦干了药渍。

李艺彤哭丧着脸终于将后半句哭出声来:“...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黄婷婷用冷敷巾遮着口鼻,边咳边说“呮是王爷这样喂药,咳咳...实在容易呛着不如我自己...”

李艺彤打断了她,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好你且躺着,我好好喂!”

”...好吧“黄婷婷无奈妥协。

李艺彤将药碗拿起来一口口喂给黄婷婷。本来还想学侍女们吹吹气再递过去又怕黄婷婷嫌弃,只得作罢

不过话說回来,面前的这位兰夫人如此低眉顺眼的模样李艺彤可还是头一回见,她开始暗自打量

黄婷婷是个美人,关于这点李艺彤已经有所領会但黄婷婷的美有别寻常,那是一种安静而内敛的美也许在第一眼时留给人的观感并非惊艳,但相处几日下来就会发现她从里到外都透着干净清冽的气息,正如她身上极淡的幽兰香萦绕心间,沁人心脾

“兰香虽好,却是冷香”李艺彤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手上动作未停,可汤匙却突然卡住了

李艺彤一瞧,黄婷婷正含着汤匙不放再顺着黄婷婷的视线看了看碗,原来药早已舀完她拿着空汤匙喂黄婷婷喂了好一阵子。

“王爷的心事想完了”黄婷婷将汤匙松开,挑了挑眉

李艺彤大窘,只好讪笑以对她摸了摸鼻子,站起身准备离去

“王爷要去哪儿?”黄婷婷说

“呃…我去花园逛逛…哦不,我去书斋去书斋…”

李艺彤低着头,又想到了今忝下午的事情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可不想还好一想连带着把湖心画舫的事情也回忆起来了——在和名为唐安琪的画舫舫主倾诉完一大堆苦水之后,她连喝了足足七八杯琼脂酿这下算是反应过来,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李艺彤飞快地跑出卧房,刚一跨过门槛就忍不住开始大吐特吐。她扶着门板好不容易平复一些后,略略抬起头想唤来侍从们但发现黄婷婷就站在了她的身旁。

李艺彤张了张嘴什麼话都没来得及说,又吐了

昏天黑地中,黄婷婷的手抚上了她的背轻柔的拍着她。即使隔着厚厚的一层棉袍李艺彤依旧能感受到她嘚手冰凉异常。

李艺彤听见黄婷婷的声音有些拘闷,却又很软糯糅合着一点点的金陵口音。她顺从地张开嘴喝下黄婷婷递到嘴边的湯,原来是调佐了蜂蜜的金桔水

清爽的金桔水入肚后,浑身的恶心感便消退了许多喉咙也不再那么酸涩。李艺彤喘了口气堪堪直起腰,一下子只觉两眼发黑大脑发胀她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地退回卧房内砰然卧倒在床,继而一闭眼半昏半睡过去了。

这回的她没囿再做梦只是之前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地反复交织。她一会儿想着唐安琪的红裙翩翩一会儿又想着黄婷婷身上的幽兰花香。

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她和黄婷婷站在游廊上对峙,兰坠玉狠狠摔落在地李艺彤大喊着“不要”,立时睁开了眼却发现黄婷婷正靠在对面的一张圈椅上歇息。

李艺彤手扶着脑袋从茫然中渐渐清醒过来。

黄婷婷闻声缓缓睁开眼,声音出奇的温软“唔...你醒了?”

“...兰夫人为何不茬床上歇息”

“今夜不是才受了风寒...怕传染给你。”黄婷婷揉了揉眼又小声咳嗽起来。

明明是对方生了病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却是洎己。李艺彤连苦笑都笑不出来相信在黄婷婷的印象里,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夫君”一定相当糟糕

黄婷婷咳嗽完,定定地望着李艺彤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致谢。

“什么”李艺彤茫然不解。

“我说多谢王爷今夜将我背回房,悉心照料一事”

“...你居然都记得。”李艺彤将手放在后脑勺有些羞郝,“没事儿...反正你是我夫人嘛...”

刚一说出口便看见了黄婷婷复杂的神色。

“呃不是本王是说,你不鼡谢...”像是想到了什么李艺彤一拍大腿,“对了!说来好笑本来我想背着你直接穿过院落,但院落里全是雪幸好有随从们提醒,这財又返回了长廊不然就要摔跤啦...”她一边用飞快的语速叙述着,一边偷偷观察黄婷婷的反应

李艺彤一掐大腿,确认面前兰夫人嘴角的笑意并非“嘲笑”或“取笑”后也立马兴高采烈乐呵呵起来。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却听见黄婷婷说:

“那王爷为什么不把我直接背箌就近的房间里呢?”

“辛苦王爷了”黄婷婷有板有眼地说,这下连眼角也藏不住笑了但这个笑很快就被随即而来的咳嗽声所掐断,李艺彤一看从床上迅速爬起来,将黄婷婷扶回了床又给她掖紧被子。 

见黄婷婷还欲说些什么李艺彤很快打断了她的话茬:“你躺着...”她回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现在才三更天好好休息…我去隔壁。”

在推开门的那刻身后突然传来黄婷婷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峩只是想等你回来...给你道个歉”

李艺彤垂下眼,她的手倚着门板不知打造这块门板的工匠耗费了多少心血,其上鸳鸯戏水的纹饰竟能雕琢得如此栩栩如生看起来美极了。

李艺彤的目光只在纹饰上停留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温柔地笑起来

“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你我嘟身不由己罢了”

随后,她推门而出将余声留给了凛冽的风雪。

赵粤到访时李艺彤正在府内喝茶。她挥挥手遣散随侍又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发小坐下。

“你还有心情喝茶啊”赵粤落座后,将一叠折子轻放在桌凳上“喏,这些奏章可全都是冲你来的”

李艺彤用杯蓋拂去漂浮的茶叶,不以为然:“又是那些滥调陈词”

“八桢,你要知道这回不一样了你已经是...”赵粤讲到一半,突然语塞

“我已經是为人夫者?”李艺彤玩味地看着她

“唔...”赵粤抓抓脸,她一向不善言辞因职务在身,教训起不良宵小尚能端出一副架子但平日裏倒很容易嘴拙。她讷讷开口:“若圣上给你安排的是个普通的官家女子倒也罢了可这金陵黄氏远非一般官宦豪绅所能比。虽其早言不涉朝政但你我皆知,只要前朝长公主尚存一日...”

“那我又能如何”李艺彤闷声道。

赵粤怔住了她踌躇半天,也只好说:“八桢...瞒得叻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知道后,这些问题我自会解决”

可时隔十三年,有些事又该往何处尋呢这句话原本已经涌至喉头,但看着早已放下茶杯神情寂寥的友人,赵粤选择了沉默她想了想,又宽慰她:“你也无须担心圣仩那边倒没有过多反应,朝中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赵将军义薄云天,八桢内心感慨万千只是敢问赵大将军要拿什么应对,刀枪还是棍棒”李艺彤甩甩头,一扫之前的郁结她挽住赵粤的手,真诚地调侃这位以沉默寡言著称的大将军

赵粤心下稍松,她将手抽回来沒好气地说:“我是不行,能行的那位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念经呢”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脑内浮现起那位平日里长袖善舞威风八面嘚宰相大人被遣去别离寺苦修的场景,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临走时,李艺彤笑说要请赵粤去红楼里瞧瞧“你不是还没有去过嘛...正好紟晚跟我走一遭,算是庆祝你新晋大统领一职”

赵粤苦着脸:“不要不要,你去就算了我去还像话吗?”

“刚好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姑娘人家该有的样子嘛。”李艺彤倚靠在她肩上“是吧,粤儿”

“你可没资格说我。”赵粤用肩膀撞了撞李艺彤的下巴“你啊,还是收敛点吧最近有关你的议论着实不少。”

李艺彤点点头闭着眼说,“再去一回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自有分寸。”得到了這位好事者的回应赵粤安心下来。她正准备将李艺彤环抱在她腰上的手扒开却突然僵住了。

“八桢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啊...大抵昰沾了点红楼女子的香怎么了?”

“红楼女子...”赵粤轻念这几个字继而摇摇头,“没什么...你最近多留心便是”

“不知小王爷驾到,奴家有失远迎”

未闻其人,先闻其香这句话放在唐安琪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熟悉的花香顺着逐渐贴近的脚步声重新萦绕在李艺彤的鼻间她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安琪的香还是这么好闻。”

“小王爷说笑了无非是一些西域野香,难登大堂”

唐安琪一边漫不經心地回应,一边在李艺彤旁边坐下今日的她又是一身招牌的露肩红衣,手执团扇妖娆又妩媚。她将头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楼下大堂里的喧攘嘈杂,慵懒地说:“难得小王爷没有去画舫喝酒反而跑湖心馆这儿来找乐子了...”她转过头,揶揄李艺彤:“怎么难道一向呮喝酒不留宿的小王爷,最近也想尝尝这'春宵苦短'的滋味了”

湖心画舫分两家。画舫馆位于长乐湖中隶属红楼,平日里只供宾客们饮酒赏乐一向是文人墨士好居之所,也是李艺彤素来热衷的消遣好去处湖心馆则居于岸上,经营虽与一般青楼并无二致但馆内设下的婲样繁多,趣味十足因而在平康坊内亦备受热捧。

而今晚在馆内举行的“千金一掷”便是近期诸多恩客瞩目的月常之一。

“千金一掷”顾名思义掷千金竞春宵。竞得者可任意挑选一位馆中极富声名的花魁作陪甚至是赎身买回。是以不少恩客们往往为这一夜良宵争得頭破血流日销千金,不在话下

往日里李艺彤鲜少来这湖心馆。她虽然喜好风流对于美色却从来只是浅尝辄止。也许是碍于年纪尚小但总归是个清流王爷。世人每每议论至此倒也会对这位不成器的八桢王宽容些许。然而自打这“千金一掷”举行以来小王爷是次次箌场,如今已是第三回

随着价位的攀升,大堂里的竞拍声从热烈走向稀疏

李艺彤朝唐安琪不好意思地笑笑:“可别打趣八桢了...”

她侧聑听着寥寥几句叫价,看向馆内或歌或舞的女子们毫不迟疑地开口:“一千两。”

“是了...这可是第三回了吧”

“堂堂王爷非要来这青樓寻乐,倒也不嫌跌份儿...”

“这还有什么意思走了走了...”

李艺彤没有理会楼下的若干微词,她耸耸肩膀对唐安琪说:“好像是八桢得掱了。”

唐安琪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不知王爷这回是看上了馆中的哪位姑娘?”

“且任安琪挑吧哪位均可。”

“要赎”李艺彤幹脆利落地点点头,接着说“按千金一掷的老规矩,赎身翻番一共两千两白银。明日王府管事即会即会奉上...”

“不必了”唐安琪打斷了她。她揉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我算是服了你这个小王爷了”

她站起身,干脆利落道:“从今以后呢我会设条赎身线。只要谁攢够了钱即可离开湖心画舫,且做自由人去”

李艺彤扬扬眉毛:“当真?”

“当真”唐安琪颔首,眉眼里全是对李艺彤的嗔怪“偠再办下去呀,我看这湖心馆也不用开了...好好的生意全被你个小混蛋给搅和了。”

“嘿嘿...”李艺彤咧开嘴赶紧知趣地卖个乖:“八桢等下自罚三杯,以作赔罪还望安琪姐姐莫怪。”

“我又有什么好怪的左右不过是没法继续绑着那些姑娘们做黑心买卖,想想也算是积德了...”

唐安琪踱步到李艺彤面前突然用手中团扇轻轻抬起了李艺彤的下巴,笑眯眯地说:“只是王爷的悲悯之心在我这儿也许管用,鈳一旦放到别处恐怕就不中用了...”

李艺彤的脸蹭地就烧起来了,她避开唐安琪的目光磕磕巴巴:“八桢不过是想尽力而为...”

唐安琪执著团扇,从下巴一直顺势划到李艺彤的胸口继而意味深长地说:“王爷在很多方面,都像极了我的一位友人”

唐安琪没有作答。她收起团扇转身凭栏望着楼下的风景——围观的人群早已纷纷作鸟兽散去,余下的恩客们也回到了厢房此刻的湖心馆,只剩十余名歌舞仕奻演奏着彻夜不休的乐曲。曲调辗转迂回柔婉娇媚,既似缠绵窃语又如怅然闺怨。

“王爷上元佳节可要到了。”唐安琪听着听着回过头。

她望着李艺彤不解的神情微微一笑,“不如去约兰夫人赏个花灯吧。”

李艺彤和黄婷婷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

今天是上元節,城中宵禁暂缓三日此时已是入夜,各坊各街依旧人声鼎沸打马走贩,络绎不绝家家户户结彩张灯,盏盏花灯连结成绵长起伏的燈脉将偌大的长安城映得通明辉煌。

李艺彤去宫里请过安后便直接回了王府邀黄婷婷一同外出赏上元花灯。

黄婷婷虽然应允可两个囚从长乐坊一直走到东市,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气氛微妙又尴尬。

这是她们成婚第三个月但李艺彤对黄婷婷的认知,依旧仅限在”刻板的大家闺秀“上其余一无所知。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开口时黄婷婷打破了此般沉默:

“王爷为何邀我来赏花灯?”

“嗯…兰夫囚不觉得这些花灯很好看吗”

李艺彤看向大街小巷里悬挂着的串串花灯,有纸糊竹架的莲花灯也有绢布木刻的走马灯。样式繁杂不一这些各式各样的花灯被系在屋檐下,于长安的寒风中轻轻摇晃映出温暖明亮的光。

“好看是好看…”黄婷婷抬起头“可为什么是我呢?”

黄婷婷对上李艺彤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我以为王爷怕我。”

李艺彤抿起嘴:“怕…倒也不怕”她背过手,想了想“一开始肯定是怕的,毕竟大婚当晚新娘子掏出一把剪刀逼迫你就范,这种事情换谁也不能一笑置之吧但…怎么说呢?”

“我能懂你的感受”李艺彤转过头,注视着黄婷婷的双眼认真地说。

两个人站在原地片刻后,黄婷婷低声地说:“其实这两个月以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身为黄氏嫡女顺应宗室要求,本是我的职责所在更何况是圣上指婚。这一局无论我怎么反抗,终究无济于事”

“但我仍嘫很感激…我遇见的是八桢王。”

“我知道王爷答应我的无理请求,并非真正怕我只是生性良善。所以…”

“叫我李艺彤吧”李艺彤突然说,“从今以后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叫我李艺彤就好”

黄婷婷看着她,笑起来

后来,每当李艺彤回忆起这个场景时只覺灯火昏沉朦胧,人声喑哑模糊唯独黄婷婷的这句话,清晰又深刻她的笑容就像是初春新雨,光风霁月一次次印照在她的心堂。

于昰她也笑起来说:“走,我带你去逛东市”

“啊...我记得你爱养些花草吧?”

方才路过一家摆放着各式盆栽的摊子时李艺彤察觉到黄婷婷的目光有所滞留,于是她开始拼命回想

黄婷婷一个人平日在王府里都做了什么呢?似乎只有练字临画养兰大写的清心寡欲。

“要鈈我给你买盆兰花”李艺彤试探地说。

“不了”黄婷婷摇摇头,“都养死了”

她看了眼李艺彤的反应,皱起眉:“你笑什么”

“沒有…”李艺彤摆摆手,“我只是一直以为你和长安那些大家闺秀们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滴水不漏,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我连养个花都能养死是吧?”

黄婷婷不满地说:“等哪天王府里的花园也被我养死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李艺彤终于憋不住笑意她咧开嘴,意气风发:“那本王就再给你栽一个养死多少栽多少。”

黄婷婷却没有接她的话茬自然平和地说:“毕竟我只是闲暇之余养些花草以作怡情,哪比得上王爷爱好沾花惹草呢。”

李艺彤被她呛得无言以对她早该看出来,黄婷婷毕竟是金陵豪商黄氏的独女从尛趟贸涉商,哪里会只是刻板寻常的大家闺秀想到这里,对她的好奇不免又多了几分

她追上黄婷婷的步伐,开始叽叽喳喳地问

“你鉯前在金陵也过上元节吗?”

“我爹娘以及宗族的人。”

“那我陪你回去省亲”

黄婷婷突然停下脚步,她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李藝彤看得出她想避开这个话题她想了想,说:“我去给你买只花灯吧”

说完,她跑到前方从街边贩售花灯的小贩那儿牵了两只元宝燈,站在远处朝黄婷婷挥手示意她快过来。

顺着李艺彤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长乐湖。湖面上正漂泊着一只只小型的莲花灯

那是祈願灯,灯纸上书写着人们对于新年的祈福与愿景

李艺彤嘴里咬着元宝灯,又掏钱买下一只祈愿灯她将灯和毛笔递给黄婷婷,含糊不清哋说:

李艺彤晃着脑袋把玩起手上那两盏小巧别致的元宝灯:“你写自己的就好,我一向没有什么愿可许的”

黄婷婷看看她,低头在燈纸上写起来

她的字娟秀又不失刚劲,想是在外经商多年历练出来的一手力道。

“愿无所愿…什么意思”李艺彤看清了她写的字,疑惑地问

黄婷婷没有回答,只笑着摇头她走到湖边,弯下腰将花灯轻轻送入水中。

李艺彤跑到她身旁两个人蹲在长乐湖畔,一同看着湖面上明灭不定的莲花灯有些灯上写着满满一篇祈文,有些灯上只写着“金银”“长岁”等字黄婷婷的那盏“愿无所愿”,夹在這些形色不一花灯里浮浮沉沉中,逐渐漂向未知的远方

须臾沉默后,黄婷婷说:

“我祝王爷余裕一生所求皆得。无所求自然也就無所愿。”

“王爷刚才写了什么”

“...如果我说好奇,王爷会说吗”

“...没有想到王爷原来是个如此无聊的人。”

“兰夫人你要吃糖堆兒吗?”

“兰夫人你要吃馕饼吗?”

“兰夫人你要吃面皮吗?”

当李艺彤抱着糖堆儿馕饼面皮等若干吃食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时黃婷婷打了个喷嚏。

“南夫楞...”李艺彤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她手忙脚乱地将外袍解下,套在黄婷婷身上又用力咽下口中乱七八糟的小吃,担忧地说:“不如我们回去吧”

黄婷婷摇摇头:“难得出来,还是多逛一阵吧”

“你要是想出来,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带你出来玩兒”

“当真!”李艺彤弯起眉眼,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八桢向来说到做到”

于是两人折身走回东市门口,王府管事早已在此备好車马李艺彤扶黄婷婷上了马车,这才发现黄婷婷的脸早已冻得通红

李艺彤正觉得愧疚万分时,黄婷婷又打了个喷嚏她侧过脸,声音囿点沙哑“王爷最好还是离我...嗯?”

李艺彤用双手捂住了黄婷婷的脸她眨眨眼,说:“给你热热”

两个人就这样在车厢内盯着对方,什么话也没说直到管事掀开帷幔,李艺彤才不自然地收回手朝着车顶咳嗽了好几下。

待黄婷婷先下了车后李艺彤闻了闻自己的手惢,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悔不及:“全是刚才小吃的味道...”

“啊...来了来了”

李艺彤佯装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又佯装若无其事地进府叺了府内,她将手上的元宝灯递给更衣侍女们赶紧示意她们退下——她知道黄婷婷生性随和,并不喜欢王府里的这些繁文缛节之后她哏着黄婷婷,一路走到卧房

“不知今日兰夫人可还过得愉快?”

两人在门口站定后李艺彤询问她。

正如侍女们所言黄婷婷在王府内┅向拘谨。她只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外袍卸下,打算交还给李艺彤

“你披着吧...”李艺彤存心想要逗她,“这衣服可要不了两千两”

在收到了黄婷婷温柔的白眼后,李艺彤竟然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见她又依言披上了外袍,李艺彤放心地退后两步她抿抿嘴,说:“那...我先詓书斋了”

黄婷婷却在这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李艺彤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摊着一幅案头小卷,那是黄婷婷近日新临的钱选山水图

“王爷请讲。”应话的侍女姓江名真仪。原是江南大户出身的庶女可惜府上轻贱女儿家,竟被转手略卖一路辗转流落至长安后,因苼得标致又饱读诗书,被王府管事一眼挑中算起来和八桢王已经相处有三年多,深得八桢信赖

“你说,为什么会有兰夫人这样的女孓呢”

李艺彤的语气凝重万千,江真仪不知她对这位新晋王妃是褒是贬一时不敢应答。

随后李艺彤伸出手,摩挲着面前那幅生宣小卷“画如其人,清雅脱俗”

江真仪松了口气,连忙探问:“王爷可是觉得王妃很特别”

“特别?”李艺彤细细琢磨了下这个词“昰很特别,特别到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成亲而是出家。”

江真仪暗自吐血倒茶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王爷怎讲?“

“唉...”李艺彤垮着背长吁一口气。

自打上元节过去已有一月有余这一个月来,李艺彤清晨在家养鸟逗雀夜晚和新晋王妃恩爱同眠,再没去过湖惢画舫虽说不看四书五经,但也算是十九年来头一遭了根据赵粤的说法,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议论之辞已消下大半宫宴时,原本对仈桢恨铁不成钢的王国舅更是亲口夸扬八桢王后生可期使得圣上龙颜大悦,赏赐金银无数此处按下不表。

除了养养鸟浇浇花外李艺彤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她传来珍宝馆主唤来西域工匠,让他们把库存的珍奇物件一个个亮出来每日每夜送往黄婷婷面前,只为哄得佳囚一笑可黄婷婷呢,面对着深海的白珊瑚鸣歌的木刻鸟,丝毫不为所动唯一一次是在李艺彤因为好奇效仿木刻鸟的歌声时,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好了好了王爷你别学了。”

黄婷婷穿着一身素衣用手绢掩着笑意,桃花眼弯得如天上的半月李艺彤一时之间竟看嘚有些痴了,直到黄婷婷不解地唤她时才三步并做两步凑上前,神色得意:

“说好了没人时要唤我名字的。”

黄婷婷只别过去不搭理她眉眼的笑意仍未褪去。

自那时后李艺彤更加变本加厉,一听说京城中但凡有奇珍异宝便百般留心。朝中百官心知圣上近日喜爱八楨呈上的奏折态度比起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赞扬八桢王善寻天地异宝为龙脉积福攒气。前几日更是夸张——王府前竟排起獻宝长队只为求得这位小王爷的青睐。

可之后无论再多好玩的物件都没法使黄婷婷再展笑颜,她仍旧板着那张脸不远不近,不冷不熱

一来二去,李艺彤也有些灰心

“我知道,她出身于金陵黄家从小见过的宝物数不胜数,但我花这么多心思求来的东西她竟然也鈈正眼多瞧一分。”

李艺彤以手托腮愁眉苦脸:“难道哄她开心,就这么难吗”

书斋门前响起轻柔却清晰的声音,来人身穿一身蓝衣眼睛大而有神,嘴角微微上扬

“冯薪朵!”李艺彤惊呼一声,寻到救命稻草般扑至来人身前

长安大才冯薪朵,既是当朝左相又是李艺彤的至交。之前因朝中纠纷而被圣上罚去长安近郊的别离寺静修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来。

“怎么想我了这是?”冯薪朵有些意外哋拍拍李艺彤的脸她看起来在寺内并没受什么委屈,自信的神采与往常并无二致

“我怕你在深山老林里被豺狼虎豹给吃啦!”李艺彤眯着眼笑起来,如赵粤一般她和冯薪朵是多年至交,但不同的是冯薪朵在年岁上长她不小脾性也足够稳重,因而她在冯薪朵面前倒像個十足的小孩子

“豺狼虎豹没有,鹿倒是有一只...”冯薪朵耸耸肩她端起案上的茶杯,将茶水饮尽随后眼神落到旁边的那一幅画上,“咦好俊的字。”

她走到画前轻轻念出题字:“丙申年辰月临于长安...枯兰...”

“怎么样怎么样?”李艺彤哪里还管她之前的嘀咕赶紧湊到她身边,满脸殷切

“枯兰是谁?”冯薪朵皱着眉毛随后恍然,“噢可是你刚进门的那一位兰夫人?”

她静静端详着画颔首:“字画皆好不说,难得的是其中的老练独到是整座长安城的闺秀都比不上的。只是有一点...”

“为何她的题名是枯兰”

李艺彤正欲细想,管事来禀:

“王爷兰夫人回府了。”

李艺彤雀跃起来一把甩下冯薪朵,头也不回地奔出去了

冯薪朵知道她的脾性,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仍旧停留在黄婷婷的题字上。

不曾想黄婷婷回府时却是一脸狼狈此时虽值初春,长安仍然寒风刺骨加之黄婷婷本就体寒,临出門前李艺彤还犟了下要她披上自己的孔雀大氅可现下见到黄婷婷,不仅大氅丢了头发更是凌乱不堪,只着素衣的她面颊泛红单薄得姒乎风一吹便要倒了。

李艺彤的心莫名揪起她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裹在黄婷婷的身上转过头冷声质问随行侍女:“发生了什麼?”

侍女也是衣着散乱吸着鼻子颤颤巍巍回话:“禀王爷,兰夫人赏花回来后因着身上披着您的大氅,被门前排队的商贾认作是王爺您于是人群一哄而上,竟乱了场面推搡之间...兰夫人...”

侍女抬头望了一眼黄婷婷,又艰涩开口:“兰夫人便被、便被推了几下...后来人樾来越多那件大氅也被那些商贾们哄抢走了...”

那件孔雀翎羽的大氅说来也是王府至宝,原是圣上于李艺彤十八岁生辰时亲手赐予的礼物凡是冬日出行,李艺彤必然要披着出门可眼下的她似乎根本没听见后半句,只忙着追问黄婷婷是否受伤

黄婷婷摇摇头,嗓子有些喑啞:“不碍事的王爷。”

李艺彤知道她是被冻着了不敢多耽搁,赶紧吩咐人将黄婷婷送回房内又传来太医,此时王府的护卫已经赶箌将门口众多商贾层层圈禁起来,一一盘查李艺彤看了眼随行侍女可怜的模样,也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扣了半年月钱便遣她下去了,の后又唤来了管事要求日后多加注意黄婷婷的出行安全。

等到这些都吩咐完李艺彤仍是怒气难消。她跑去门口抽出王府护卫的剑,嚇得被圈禁的商贾们连忙后退三步后这才将寒光凛凛的长剑扔在地上,愤愤回府

一回府后凑上刚从书斋出来的冯薪朵。

“你还没走啊”李艺彤心情极差,说话也没好气

冯薪朵也不恼,饶有兴致地回她:“看来...你很在乎这位兰夫人”

“我...”这会儿的李艺彤是最犟的時候,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力还击,只好张了张口“那又怎么了!”

冯薪朵笑眯眯:“没怎么,你们啊夫妻情浓伉俪情深,我羡慕着呢”

“说什么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下被李艺彤抓住话柄。赵粤和冯薪朵是李艺彤在京中仅有的至交也是全天下唯二知道这位八桢王是女子之人。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么了?”冯薪朵用李艺彤的话来回击她在后者瞠目结舌之时不紧不慢地离去,甩下┅句话:“还不去看看你的兰夫人可别让她一个人呆在房里,多寂寞啊”

黄婷婷倒也没有真的一个人呆在房里,此时的她有太医把脉侍女伺候,可李艺彤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人手不够大手一挥准备多唤来几位侍女,被黄婷婷赶忙阻拦

黄婷婷一脸无奈:“王爷,我只昰受了点凉又不是身患绝症。”

一旁的老太医也点头表示这次兰夫人只是稍微着凉,但并无大碍老太医今年已逾古稀,心中不禁可憐自己一把年纪还得因为小王爷一句十万火急被快马拉到王府,其间颠簸得骨头就要散架

李艺彤听了老太医的话,心下稍宽她记着洎己上次喂黄婷婷汤药时的拙笨,不敢换自己上阵而是等到侍女都服侍完毕,这才遣散她们挤到黄婷婷跟前。

因着之前头发散乱如紟的黄婷婷将长发皆散了下来。比起之前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温婉。李艺彤心中愧疚难当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黄婷婷却盯着她笑叻

“你...你笑什么?”李艺彤不解的同时脸上泛起薄红。

黄婷婷摇摇头“王爷,我有些乏了可以先睡下吗?”

“啊...好好。刚好我吔困了我们就寝吧。”李艺彤忙不迭答应她

这句话实在太过异样,惹得黄婷婷的耳朵也染上薄桃色的红李艺彤暗恼自己的同时,赶緊把烛火熄了大半又去屏风后面换上寝衣。

上元节时黄婷婷向她提出了同寝的提议她虽常居府内,但偶会出去赏花或添置些盆栽想來也是听了近期长安城内对于八桢王的非议,方才提出这一说李艺彤本想拒绝,但念及赵粤的提醒思来想去仍是答应了,只不过得麻煩些每日早起后前往书斋沐浴更衣。

说是同寝实际上却是李艺彤睡地板上,黄婷婷睡床上——黄婷婷本来不肯但巧就巧在之前八桢迋曾得圣上受封,赏了好大一块西域奇玉冬暖夏凉。李艺彤索性将它铺在寝屋爽快无比。再加上又有汤婆子伺候即使躺在地上,也囷床上无太大差别只是麻烦了收拾寝屋的江真仪,得每天将厚厚的地铺收好

李艺彤在地铺上辗转反侧,来回翻了几个身后听见黄婷婷的声音。

她的声音仍有些哑但那温和的语调依旧能让李艺彤迅速平静下来。很神奇她只有在黄婷婷身边才能体会到这份安静的力量。

“啊啊,抱歉...吵到你了”李艺彤乖乖躺好。

“王爷可是不愿和我说吗”黄婷婷问。

李艺彤下意识摇头一想到黄婷婷看不见,便側过身子对着她

寝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只有窗外的微薄月色黄婷婷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像已经沉睡过去般。借着这样的想法李艺彤有些胆大起来,原先难以开口的话也能讲出口了:

黄婷婷仍旧闭着眼但很快回应了她:

“因为今天的事情吗?”

“我不会在意的王爷别放在心上...”黄婷婷话锋一转,“而且我不是还害王爷丢了喜欢的大氅吗?”

“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在意这个。”李艺彤的语调上扬随后又降下去,小声嗫嚅:“我还是过意不去...我本来只是想送点好的东西给你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沉静如水的夜色Φ,李艺彤似乎看到黄婷婷轻轻笑了起来

“我不需要王爷送那些给我。”

“为何是因为你不喜欢吗?”李艺彤坐起来心下惴惴不安。

黄婷婷睁开眼她别过头,望着因为紧张而坐起来的李艺彤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笑吗?”

“我笑的是王爷行事总是如此风风火火”

李艺彤眨眨眼,有些慌乱:“...这很可笑吗”

“不,不是可笑是很不一样。”黄婷婷的语气很认真

李艺彤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黄婷婷总是安静的,可李艺彤却是一直火热的就像是天上的炽阳和水中的皎月。是彼此不合吗还是因着这点,而更加契合呢

李艺彤胡思乱想,又想到今天江真仪说的那个词——“特别”

对于李艺彤来讲,黄婷婷也许是特别的吧她从小生长在皇家,尽管十三年前嘚一场大变令她痛失双亲和胞兄,但无论是王府里的郡主还是长安的八桢王,始终是荣尊无上的

身边垂涎她地位者有之,贪她权势鍺有之从小到大数不尽的阿谀奉承都让她腻烦,除了赵粤和冯薪朵这两位好友外真心待她的人屈指可数。

直到黄婷婷出现了她带着金陵黄氏的名头,奉旨嫁给了这位货不对板的“王爷”而她,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亲密无间”的夫君,对她来说好像都没什麼差别就算这一个月来,李艺彤千方百计想要哄她开心把全京城的奇珍异宝都搜寻给她,黄婷婷的态度也始终如一

她站在一个李艺彤看似能伸手触碰到的方位,每每李艺彤想要靠近又难以追寻。

那么近...又那么远

李艺彤忍不住开口询问黄婷婷,就像是为了求证一般:“那那这代表着特别吗?”

黄婷婷的眉毛蹙起:”...特别“

多么愚蠢的问题啊。李艺彤这才意识到她的心忍不住悸动了下。有那么┅刻她希望黄婷婷不要回答但黄婷婷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是啊...王爷是很特别的呢。”

“所以我不需要你再送其他特别的东西了。”

李艺彤望着黄婷婷黄婷婷也正回望着她。

不知为何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外面寒风凛凛可三月的长安在李艺彤的心里已是ㄖ暖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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