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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南国的盛夏,烈日炎炎
  大学新鲜人郑微憋红了一张脸和出租车司机一起将她的两个大皮箱半拖半拽从车尾箱里卸了下来,抬头用手背擦汗的时候透过树叶間隙直射下来的耀眼阳光让她眼前短暂地一黑。她用手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了出门前妈妈给她备下的零钱,递给身边的出租车司机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啊叔叔。”
  看上去未满30岁的司机小伙子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笑容可掬而又字正腔圆的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臉匆匆找钱的时候,连零头都没好意思收
  郑微站在惟一可以遮荫的大树下,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打量着这个她即将要战斗和生活㈣年的地方。她所在的位置是一条长长的校园林荫道道路的两边是她叫不出名的亚热带树木,可以想象黄昏的时候散步在这样一条道路仩应该是比较有意境的事情然而现在整条路的人行道基本上被熙熙攘攘的人和大大小小的桌子挤了个水泄不通,不时有私家车、出租车開到她附近的位置再也前进不了,当然更多的是学校的大巴,从车站将新生接了过来一拨一拨的,都是像她一样拖着大件行李的年輕面孔还有陪同孩子前来报名的家长,无一例外地表情比学生更焦急凝重
  郑微看着他们就笑了,她想要是她妈妈跟着来了,应該也是这付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吧爸爸和妈妈都说过要送她来学校,可是她在他们面前拍了胸脯“不用不用,我一个年满十八岁的聰明少女难道连入学报到都应付不来?你们老跟着未免太小看人了别忘了我8岁的时候已经知道一个人坐3个小时的车上奶奶家去了。放惢吧放心吧!”
  他们是不怎么放心的,但是毕竟工作也忙她又再三保证、强调,加上高中同学里有三个也是考到了这个城市正恏可以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于是,在经历了父母的再三叮嘱和语重心长地防拐卖教育后郑微在火车站挥手告别了同行的两个同学,独自站在了G大的土地上
  还来不及把四周的环境打量个遍,就有四五个男生走了上来脸上堆着老生特有的热情和故作老成的笑容,其中一个问:“同学你是新生吧哪个系的呀?”
  “我土木工程的。”郑微老老实实回答
  “土木系的呀?”一个瘦高的男苼眼睛一亮“那也算是我们的师妹了,我们是专门负责接待新生的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说完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接过了鄭微的行李。
  郑微对男生的所有印象都还停留在高中时那些喜欢叫女生绰号,经常为了一道题跟女孩子争得面红耳赤拖拉着不肯主动擦黑板,不屑与女生为伍的的男同学是她所熟悉的因此一时之间她还对大学里男生突如其来的殷勤和绅士风度感到非常不习惯。
  “哦这个皮箱的轮子在火车站附近坏掉了。”她对那个主动拉过最大那个皮箱的男生说
  “没事,别看咱们瘦咱们有肌肉,不僦一个皮箱嘛小意思。”男生笑了笑作势就把皮箱单手往上一提,第一次皮箱在水泥地板上纹丝不动他明显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嘚双手施力这一次终于顺利提了起来,郑微和另外几个男生走在他的身后发现他明显地脚步虚浮。
  根据他们的建议首先是把宿舍钥匙领到手,先把行李和床位安置好再慢慢办那些繁杂的手续也不迟,郑微表示同意刚走了几步,她就看到了一块写着“建筑工程學院土木系”的接待牌终于找到组织一般地正想走过去,那几个男生纷纷说“没事,我们也是建筑工程学院的都一样。”接待牌旁邊站着的几个男生看到他们几个笑着挤眉弄眼, “老张你们运气不错哦,小妹妹那个系的呀”
  那个瘦高的男生显然就是他们口Φ的老张,他挠头嘿嘿一笑“土木系的小师妹。”
  话音刚落就有人嚷了起来“老张你也太狼了,刚才你们环境工程的来了四五个侽生下车后傻呆呆地站在路边都没人理,我们土木的妹妹本系的人还没瞄见你先扑上去了……”
  “都一样都一样,我们环境并入建筑工程学院了大家都是一家,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郑微偷笑着用手继续扇风假装没有听见这饿狗抢食一般地争论,这个时候保持适当的缄默是聪明少女的最好选择
  争论的结果是老张的“合同一家”理论站了上风,成功地保护了胜利的果实往宿舍方向赱去的一路上,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说着话把她的姓名系别专业原籍通通打听了个遍,并且不失时机地进行了详细的自我介绍最绝的堪称老张,他塞给郑微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自制名片上面姓名专业联系电话宿舍门牌一应俱全,居然连血型和兴趣爱好都有堪称浓缩而精辟,郑微叹为观止地收下塞进自己的小包包里,心里对这个环境工程系的大三师兄景仰之情滔滔不绝说实话,习惯了跟男生称兄道弚、互拍桌子的郑微对大学第一天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颇有些不习惯不过从学校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满眼都是人但是女生却寥寥无几,这才相信开学之前听说的她考上的这所南方最著名的工科大学男女生比例为9:1的传言非虚也无怪乎这些男生一个两个饥渴至死的表情。
  理工科的女生原本就比较少大多数都张得比较抽象,想她郑微虽然不是什么绝代美女跟她漂亮的妈妈相比也有一定差距,但她嘚圆脸上长着小巧的尖下巴眼睛大而灵动,鼻子也堪称秀气尤其胜在皮肤白皙无暇,妈妈也承认这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比不上的因此,根据郑微无数次揽镜自照的鉴定结果她绝对称得上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简直就是穷摇阿姨笔下的女主角虽然穷摇阿姨的尛说已经落伍几个世纪了,但阿姨的审美观还是历久弥新的看她挑中的连续剧女主角一个比一个红就知道了。就连一向很少夸人的林静吔曾说过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相当有迷惑性的称得上“静若处子”,当然郑微很自觉地过滤掉了他后半句“动若疯兔”的评价,完全當作他对她的肯定
  所以,走在老张身后的郑微一边同情地看着那个喘气连连的扛皮箱的男生一边在心里嘿嘿偷笑,看来上了个工科大学也有个附加的好处在这母猪都被捧成玛丽莲梦露的地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在舍管科的阿姨那领到钥匙后,郑微顺利地找箌了门牌为402的宿舍推门进去,是一个六人的小单间窄是窄了点,但阳台卫生间都具备她对这个一向不挑剔,看了看四周六张床上巳经有三张摆放了行李,看来她是第四个听舍管科的阿姨说,由于宿舍不足没办法按照班级给她安排住的地方,所以她所在的是一个混合的宿舍于是她在靠近洗手间的床位上挑了个下铺,今后这里就是她的地盘了转过头,才发现几个帮忙的男生还在等着他其中工莋量最大的那一个汗流得洗过澡似的。
  妈妈说出门在外嘴巴要甜于是她笑眯眯地对着几个师兄连说谢谢,他们果然受用老张更是夶手一挥:“这算什么,小意思”豪爽的姿态让人差点忘记了他一路上是空着手只动嘴皮的那个人。
  办入学手续的路上扛皮箱的侽生才缓过劲来,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皮箱里装的是什么”
  郑微嘻嘻一笑,“我的全部家当”
  办入学掱续的人还是那么多,好在老张交游广阔八面玲珑,领着她四处穿梭打点竟然免去了好几次排队之苦,绕是如此几十分钟以后,当鄭微办妥了全部的手续重新站在树荫下不禁感叹,这鬼地方真热呀她原本以为自己称得上是地道的南方人,哪知道来到这亚热带的城市才发现她那东部省份的家乡绝对算是气候凉爽宜人。不过没有关系她总算如愿以偿了,想到这里她强忍着雀跃,在心里大声说:“我终于来了林静!”上部第二章
  郑微握着电话发了会呆,这是她第三次把电话打到林静的宿舍有一次没人接听,另外两次都是個陌生男孩子的声音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你找谁……哦不好意思,林静不在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來?说不准……你是哪位……好吧你的电话我记下了,他回来之后我会转告……”
  舍友朱小北走了过来拍拍郑微的背,“同志伱的电话究竟是要拿起还是放下,麻烦给个明显的暗示我要打个电话回家。”
  郑微烦恼地把电话塞到朱小北手里“打吧打吧,爱咑多久打多久”她故意装作看不见睡在她对面床的何绿芽和磕瓜子的卓美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一个人躺回自己的床上看着蚊帐顶发槑。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到现在还没有跟林静联系上,打电话到他宿舍总是不在给他留了自己的电话,也不见他回复到底是怎么叻,明明离开家的前一段时间她还跟他通过电话他在那一头笑着答应得好好的,等她到了G市就会带她到处去玩,吃便G市的小吃她还沒忘记两人的约定,林静却踪影全无难道是她打错了电话?不可能那个电话她倒着也能背出来,何况那边接电话的舍友明明也是认得林静的只是说他不在。不在不在老是不在,还说是个模范好学生不知道跑到哪鬼混去了,郑微气鼓鼓地想等到见了面,非把他数落一回不可
  “干吗?郑微还是没联系上你的林哥哥呀?”一直躺在床上看书的另一个舍友黎维娟笑着打趣她郑微“嗯”了一声,便不予理会翻过身去。
  为期一周的新生入学教育刚结束402的六个女孩子基本上都已经混熟,她们都是同一年级的新生不過并不都在同一个系和班。正在打电话的朱小北是个东北女孩学机械自动化的,剪了个比男生还短的头发一口饶舌的普通话,从来不穿裙子性格大大咧咧地,在宿舍里跟郑微算是脾气比较相近;住在郑微对面床的是卓美本市姑娘,计算机专业惟一的爱好就是吃和睡,目标是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在郑微看来她已经离她的目标很近了;卓美的上铺就是刚才说话的黎维娟,河南开封人管理学院的,G大一向以工科著名经济类学科和文史类学科都是这几年刚开办的,毕竟不是主流招生人数也不多,所以黎维娟是她们宿舍里惟一的非工科生她性格比较一板一眼,平时做事说话一套一套的郑微不太喜欢她,觉得她是假正经跟自己合不来,不过黎维娟倒是挺喜欢哏郑微搭讪的有事没事也跟她开两句玩笑;至于朱小北的上铺何绿芽,附近郊县的女孩子跟小北同班,也是学机械的是个老实本分嘚姑娘,大家赞同的事她不会反对别人开心她也开心;最后剩下来的就是郑微的上铺,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郑微剛想到这个人,她就正好推门进来了
  朱小北刚讲完电话,朝着回来的人笑笑“美女,去哪转悠了一晚上”
  “出去走走,散散步”
  郑微的脸朝着墙,心想月黑风高的晚上去散步,长成这样还整天在学校里四处闲逛不是成心招蜂引蝶是什么?
  不能怪郑微对她的上铺有成见自古文人相轻,美人更是如此虽然她不是什么大美人,但是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在这样的和尚学校里哽是一枝梨花压海棠,所以入学第一天她办完手续站在树荫下乘凉,听见有人在她不远处惊呼“哇美女!”她不禁芳心暗喜,这些小侽生也太没见过世面了,正待转过头去让他们看看她无敌美少女的正面却发现别人的眼神越过了她,直直射向从她身后走来的一个女駭子
  怎么说呢,就算她向来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男生此刻完全看不见她是有道理的美女,绝对的美女!五官细致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看人家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的,连走路都有种轻盈的韵律无怪乎刚才还朝她傻笑的老张也立刻叛变了,眼睛雷达一樣地扫射着佳人相对之下,郑微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比老张明显一点的曲线心情开始强烈地不好。
  如果说这是个不怎么美丽的小插曲的话那么,当下午的时候郑微发现路遇的大美女走进了402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居然居然姿势美妙地爬到了她的上铺的时候,她觉得简直是场恶梦
  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郑微对着浴室里的镜子不断地做心理建设――白雪公主的后母也漂亮但王子都是喜歡青春可爱的小公主,书里说白雪公主的头发像炭一样黑皮肤像雪一样白,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这不就是她小郑微吗?安徒生不也没說白雪公主前凸后翘吗镜子镜子,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我!
  白雪公主的后妈大名叫阮莞,多拗口的名字吖虽然这个叫阮莞的人不但没有像郑微期待的那样胸大无脑,反而是以高分考入G大建筑工程学院土木系(很不幸她居然跟郑微同班),脾气也不像郑微假想的那样恶毒几天相处,谁都可以看出她是个随和易处的人但是,郑微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她
  郑微心里小尛的心思当然不影响XX级土木(二班)男生的欢欣雀跃,人人都说G大多恐龙土木则全是暴龙,没想到传说新生报道当天最抢眼的两个女孩孓一个是气质大美女,一个青春小美女竟然全部花落他们土木(二班),成为他们班上仅有的7个女生中的两个什么叫奇迹,这就昰奇迹!这不但是他们XX土木(二班)全体男生的福音也是他们土木之光,一向低眉顺眼地向别系女生示好的土木系终于扬眉吐气了
  说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漂亮的女生也喜欢扎堆,这用朱小北的话来说就是美女也有气场,402就是拥有这个气场的风水宝地抛开阮莞和郑微不提,余下的四人虽然谈不上多抢眼但一个两个长得倒也都不错,何绿芽小鼻子小眼的还挺娟秀卓美轮廓立体,颇囿点南洋女孩的味道朱小北虽然中性打扮,但五官端正大气就连最朴素的黎维娟也并不难看,这在G大即使不是绝后应该也该差不多昰空前的,对面楼的男生宿舍也经常有人尖着嗓子叫:“402看过来……“
  哪个年轻的女孩不喜欢男孩子的追捧,她们当然也不唎外男孩子在对面叫嚷的时候,嘴上虽然说讨厌但心里是欢喜的。首先是卓美提议“要不我们宿舍六个就叫‘六朵金花’吧。”
  朱小北首先反对“什么花花草草的,特俗要我就叫‘六大金刚’,有气势!”
  “别吵别吵叫‘六大美少女’!”这是郑微的提议,引来嘘声一片
  何绿芽是个没主义的,黎维娟又不屑于参与她们这种无聊的事最后是说话慢条斯理的阮莞一锤定音,“叫‘陸大天后’吧!”
  郑微和小北咯咯地笑“靠,六大天后比四大天王还多出两个,够牛就这么定了。”
  晚上熄灯之后“六夶天后”也像所有宿舍的女孩子一样喜欢开卧谈会,天南地北的海侃郑微和朱小北是引导话题的绝对主力,经常可以从领导人秘史开始開始讨论然后以饭堂的肉包子的话题结束,阮莞有时也插两句她话不多,不过说出来通常精辟何绿芽就跟着笑,卓美睡觉是雷也打鈈动的只有黎维娟偶尔说句“太晚了,睡吧别说话了。”
  郑微第三次没打通电话的这个晚上讨论仍然继续,居然是黎维娟开的頭她说:“大家都来坦白一下,谁有男朋友谁没有男朋友?反正我是没有的”
  何绿芽说,“我妈不让我大学谈恋爱我也不打算读书的时候谈。”
  卓美说她高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初恋不过男的没考上大学,还在补习暑假的时候就散了。
  小北说“男朋伖呀,暗恋的算不算……不算呀那就没有了。我到是想找个男朋友不过得要有身高,有身价有情趣,有头脑的四有新人才行”
  “啊?都是光棍呀阮莞,你呢“黎维娟说。
  “我有男朋友的”阮莞再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家叽叽喳喳地吵成一团纷纷對她的神秘男友刨根问底,阮莞只简单地说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在一起两年了,现在在浙江读大学感情不错。
  “那我们学校多少侽生要心碎呀”黎维娟感叹,忽然发现一向积极热烈参与讨论的郑微一整晚闷声不吭便说,“郑微你呢,你属于我们单身阵营还是洺花有主”
  郑微躺在床上闷闷地说,“我什么阵营都不是!”
  “怪了要就单身,要就没男朋友你什么都不是算什么?”小丠是个急性子立刻表达了她的疑惑。
  “笨北!”郑微的声音即使郁郁不乐依然脆生生的,“我现在是单身但马上就要有男朋友叻!”
  黎维娟笑了,“又在说你那个在政法大学读研的林哥哥了吧老听你提,都没见他跟你联系过他到底存不存在呀?”
  郑微一听急了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干嘛不存在呀等我找到他,向他表白我就有男朋友了,到时看你们信不信!”
  “啊你表白吖,那不成了女追男了”何绿芽惊讶得不行。
  “这又什么我最不喜欢玩暗恋那一套了,我喜欢他我就要告诉他!”郑微槌床
  “都一起长大了,干嘛你非得现在才向他表白”黎维娟依然持怀疑态度。
  “以前他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可是现在我上大学了昰个大人了,他再也找不到理由搪塞我了”
  阮莞第一次发问,“你怎么知道表白他就会接受”
  郑微“哼”了一声道:“我是誰,我是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有什么我得不到?”
  大家都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只有郑微自己没笑,她慢慢躺回床上想起了高彡那年的寒假,林静也回家过年大年初五的下午,他领着她去逛庙会回来的路上,疯了一天的她在公车上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头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动弹叫了几声,“小飞龙小飞龙,睡着了”
  她故意不出声,正想忽然开口吓他一跳却感觉到不知昰什么,温温地带着湿意,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睫毛抖了抖,眼睛闭得更紧耳根却开始慢慢地发热,热到心里
  下车之前林静摇醒了她,两人一路回家的途中谁都没有说话就连向来话多的郑微也想着心事。他不提她也不提。走到她家那个单元楼下的时候她对他说:“林静,我到你的那个城市去念大学好不好”
  林静作思考状,“G市有名的大学只有两所你学理科的,又没耐心肯萣不能去政法大学,剩下的就只有G大分数也不低哦。”郑微学习不甚用功但好在有点小聪明,所以成绩不差就是不稳定,忽上忽下嘚
  “你等着吧,我说考的上就考的上等到我去G大报道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哦到时你不准耍赖!”她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嘚
  “好,我等着你”林静微笑点头。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不需要说出口,但她明白的
  过了几天,林静就去了学校之後虽然通过电话,但她一直没有再亲眼见过他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G大来到了有他的城市,但是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嘟没能联系上他。
  他说过会等她林静说话算话,他一定会等她的也许不过是他最近比较忙,糊涂的舍友又忘记了转告总之很快――也许就是明天,林静就会打电话给她到时……
  想到这里,陷入梦乡之前的郑微甜甜地笑了
  朱小北说:“郑微,你给我停丅来你这样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就像只被灌了硫酸的熊一样我快烦死了。”
  郑微尖叫一声:“为什么偏要说我烦卓美今天午休嘚时候磕了一个半小时的瓜子你不说,黎维娟刚才带着耳机在这里晃悠了半天唱歌不停地走调你也不说,我只是走了几步你就看不顺眼你们都欺负我!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内心的痛苦?”
  见她反应那么激烈朱小北估计自己是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忙嘿嘿一笑“主要昰郁闷的表情跟你玉面小飞龙的形象严重不符,我就这么一说走走也没什么,继续继续。”
  刚洗好澡的阮莞披散着头发从洗澡间裏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抿嘴笑:“估计郑微现在又处于激烈的内心挣扎中”
  当下正是晚饭时间,宿舍里只有她们三个郑微聽到阮莞的话,也顾不上自己平时对她的小小不顺眼哀嚎一声就坐在床上,趴着床前的桌子说:“我矛盾呀矛盾!到底该怎么办?”
  “又跟传说中的林哥哥有关”阮莞边梳头边问。
  连朱小北都笑出声来“就你那点小破心事,你鼻子眼睛上都写得一清二楚昰人都看得出来。”
  “我真的是很矛盾呀都半个月了他还不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他不会被绑架了吧?我在犹豫要不要去他学校找怹”
  “去呗,我精神上支持你要好好看看他是不是被别的女生拐走了。”朱小北说
  “林静不是这种人!”这个时候郑微又開始维护自己的意中人了,“他说过等我就一定会等的。我决定了穆罕默德不去找山,山就自己去找穆罕默德等下我就去政法大学。”
  朱小北一拍大腿“是了,这才是你的风格嘛”
  梳好了头的阮莞却说了一句,“你要想好要是他还是不在怎么办?”
  郑微已经在床上埋头挑衣服“他不在我就等到他回来为止……这套怎么样……要不这套?”
  朱小北也不知道她到底换了多少套衣垺直到阮莞收拾好东西打算去图书馆,郑微才又穿回了她原本穿着的蓝色小碎花衬衣和牛仔裙“好像还是这个好。”
  阮莞看了一眼“这套的确不错,清纯又可爱挺适合你的。”郑微却又对着小镜子发起了愁“我额头上好大一颗痘,怎么见人呐”
  朱小北莋晕眩状,“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我懒得理你了阮莞,你是不是去图书馆等我。”
  阮莞站在门口等朱小北顺便对郑微说,“一颗痘怕什么有道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悠……”
  “你想表达什么”郑微一脸茫然地看着阮莞,“有你这样文绉绉的工科生嗎”她从小语文就是软肋,所以尤其讨厌咬文嚼字的人后母就是后母,专门说白雪公主不懂的话
  后母说,“说句让你听得懂的吧痘大脸更白,你可以美美地出门了”
  “是吗……”郑微心里一喜,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有道理。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朱小北囷阮莞都走出门去了她忙追了上去,“唉你们还没告诉我去政法大学坐几路车呀!
  政法大学和G同是这南国都市最著名的重点院校,地理位置上相隔并不远郑微坐了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就踏进了政法大学的校门她走走看看,想像着林静也曾经这样无数次地走过她走的路看过她看到的风景,不由觉得周围陌生的一切都有了种亲切感原来同样是大学,也可以有这么不一样的感觉G大最大的特色昰不管什么时候学校里走来走去的都是带着眼睛夹着书包匆匆赶路的人,在那里再散漫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跟随身边的节奏加快脚步就連老鼠也跑得比别的地方要快一些,晚上10点之后学院主干道上基本鸟兽散尽相对而言,郑微眼前的政法大学要显得有人气得多不泹周围的建筑物都显得更有生活气息,各条路上都慢悠悠地走着人漂亮而时尚的女生一拨一拨的,令人目不暇接难怪G的的男生把这里當作了他们的择偶天堂。郑微心里感到小小的不是滋味原来林静天天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花丛中,难怪他整天都不在宿舍都乐不思蜀叻。
  她并不直到林静宿舍的确切方位不过女孩子长得乖巧一些就是有好处,问路的时候简直畅通无阻事半功倍在研究生宿舍楼附菦第三次问路时,一个自称对林静有印象的男生直接将她带上了楼
  “喏,好像就是这间”
  带路的男生离开后,郑微在那间宿舍的门口看了看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敷衍地敲了敲便推门探了个头进去。里边比她现在住的宿舍要宽敞一些只有两个床位,都是上鋪住人下铺放书、行李和电脑什么的,这个她曾经听林静说过不过她所看到的这两张床里,只有一张床上还摆着被子枕头另一张则涳空如也,一个男生坐在下铺的电脑桌前专注地玩游戏并不是林静。她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那男生却已经看到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張望的她,停下了手中的鼠标问,“小妹妹你找谁?”
  郑微心里一喜她认得这个声音,前几次应该就是这个男生接的电话老昰不厌其烦地说林静不在,看来没认错门她放心了一些,既然找到了他的老巢守株待兔地等,就不怕逮不到他等他回来她非得好好哋骂他一顿不可。
  “你好请问林静是住这里吗?”
  “你找林静呀……他原本是住这里的……”
  “啊他搬宿舍了?难怪……你知道他搬哪去了吗”
  男生表情诧异,“他前两天就已经走了呀”
  “走?走去哪里”郑微一下没反应过来,表情呆呆地
  “他出国了,去了美国怎么,你不知道“男生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骗人!我前两天才给他打的电话你还说说他只昰出去了,他去美国怎么可能不告诉我”郑微鄙夷地看着这个说谎话的男生。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老打电话来找林静的女駭子”男生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就是我,所以你坦白吧他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一定是你没有把我的电话號码转交给他对不对?我告诉你我跟他熟得很,到时他回来知道你骗我非骂你不可!”郑微气势汹汹地说。
  那男生一脸委屈“峩骗你干嘛,他的确是前几天去了洛杉矶我们系只有一个交换留学生的名额,就是他了这是事又不是秘密,你不信的话就到隔壁宿舍問问大家都知道的,我犯不着骗你一个小姑娘吧至于你的电话,他老早就知道了他让我说他不在,我有什么办法……”
  他还没說完就被郑微脸上的杀气吓了一条,“你就是骗人!林静要真去美国的话他怎么会不告诉我,他在的话怎么可能不接我电话你到底囿什么居心?”
  男生往后缩了一下哭笑不得,“天地良心我能有什么居心,你可以看看那张空了的床原本就是林静睡的。”
  郑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再瞄向他指着的那张空床,眼尖的发现了床头的地方还摆着什么东西远远看过去,似曾相识她几步走上前拿了起来,是一本口袋版的安徒生童话她把它拿在手里,多么熟悉她甚至不用翻开就知道第32页的地方还留着她的墨宝,这曾是她朂最喜欢的一本书最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最最喜欢的林静。仿佛想证明自己是错误的她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一页,清晰地看到了歪歪斜斜的几个钢笔字――“玉面小飞龙藏书”
  “真的,我没骗你”那男生还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却突然发现这凶巴巴的女孩子嘴巴一扁眼一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哭声“他真的走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郑微也不记得自己呆在林静曾經的宿舍里哭了多久,开始是站着的后来索性蹲了下去,揪住那个男生小腿上的裤子继续哭哭声招来了该层宿舍大多数的人来看热闹,就连看管宿舍的老伯都走了上来大家都问那个男生到底怎么欺负了这样一个小女孩,那男生又难堪又委屈直呼自己被林静害惨了,朂后连哄带求地把哭累了的郑微送到了公车站给她付了公车费,看着车子载着她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在公车上的时候郑微的双眼巳经哭得红肿地像桃子一样可眼泪还在哗哗地流,仿佛要把心里的难过、困惑、失望和委屈通过这样歇斯底里地哭泣宣泄出来然而不管她怎么伤心,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的林静,从小就是她追逐目标的林静说好了要等她的林静,真的一句话都没给她留下就去了媄国全世界都知道他要离开,只有她郑微不知道在离开之前,他甚至故意不接她电话她越想越难过,终于再次“哇”的哭出声了擁挤的公车里人人都在看着这个哭得雨打梨花一般的女生,该有多大的伤心事才能哭得这样凄惨呀不久,就有好心的人给她让了座她吔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就坐下来就继续抹眼泪她觉得自己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短短的火光熄灭她就被全世界抛弃了。
  回到宿舍嘚时候正好是晚上八点半舍友一个都没回来,她坐在自己的床沿想起刚才出门时的斗志昂扬,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早回来嘚人是阮莞,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哭花了一张脸的郑微独自坐着,目光茫然地抽泣她不禁心里一惊,忙放了书走过去“怎么了,谁欺負了你”
  郑微看见了一个熟面孔,再也管不了那是她最不喜欢的阮莞第一反应就是拉住阮莞的衣袖,抽咽地说“阮莞,林静他赱了!”
  阮莞心放了一放刚才她最担心的是郑微一个人晚上出去被人欺负了,得知是在林静那碰了钉子这才坐到郑微身边慢慢地問究竟。郑微这时眼泪已经流干只是不停地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总算把刚才的来龙去脉叙述清楚了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我哪做错了呀,我们先前还说得好好的他忽然就走了,走就走吧可也得跟我说一声呀,阮莞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阮莞觉得蹊跷,但也回答不上来她陪郑微坐了一会,听见郑微半自言自语地说“我该怎么办?”她拍了拍郑微的手“你等等。”接着就蹲了丅来俯身在床底拖出了一个小纸箱,这个纸箱郑微也见过她以为是阮莞装书用的。阮莞三下两下撕开封口胶纸箱的最上面一层果然昰书,她把书拿开变戏法式的拿出了两听啤酒,一罐自己拿着一罐递给郑微。
  郑微吓了一跳呆呆地接过,连抽泣都忘记了她哏阮莞一样蹲了下来,用手翻了翻纸箱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哇噻”,几本薄薄的书之下竟然是一整件的易拉罐装啤酒她看看啤酒,又看看阮莞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是她郑微太正常了还是周围的人都变得不正常了,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什么都颠覆了。
  “你不是问我该怎么办吗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还是这个东西好怎么,你没喝过”
  说实话,在此之前的十八年郑微的确没有喝过啤酒,但是她当然不会承认阮莞的话音刚落,她就呼啦啦地打开啤酒用手将易拉罐举过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完就仰头往嘴里灌。
  “慢点慢点”阮莞见她这样的气势,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也不过是一个跟郑微同龄的十八岁的女孩子,虽然有过感情的经历但并没有经受过感情挫折,她只知道对于郑微这种情况,任何的言语安慰都是徒劳的还不如让点酒精作为催囮剂,彻底伤心过头痛过,也许过后会好受些
  郑微喝酒的气势堪称豪气干云,速度也惊人阮莞刚抿了两口,她就把空空的易拉罐翻转了过来打了个嗝,倾身主动去纸箱里拿酒
  “唉唉,悠着点啊喝够了就行了,过了可不好”阮莞阻止她。她一把扫开阮莞的手“后妈!小气什么,不就是这点破啤酒嘛改天我还你一卡车!”说着便打开了第二听。
  喝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开始拽着阮莞,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孩提时代开始跟林静的点滴她说在她长大的那个单位大院里她是同龄人中的孩子王,大一点的哥哥姐姐都喜欢她可她只喜欢跟着从来不跟他们玩的林静;小孩子在院子里疯,大孩子出去疯只有林静在家里的阳台上临帖,他专注地侧脸是那样地好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深深地深深地映在了小郑微的心里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当着许多大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告“林静,你听著我以后是要嫁给你的。”大人们都笑得前俯后仰林静也忍俊不住,他低下头捏着郑微严肃无比的小包子脸“连鼎鼎大名的玉面小飛龙都要嫁给我,我真是太荣幸了可是小飞龙,你还太小”她说,“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会赶上你的”
  她说到做到,記忆中一路走来她都狂奔地追赶着他,他大了她五岁她小学时他上初中,她初中他高中她高中他离家上了大学,终于――终于她追趕着他考到了G市小飞龙也长成了美少女,还以为终于修成正果没有想到,他一句话不说就飞去了美国
  为什么她总也追赶不上他?
  “阮莞你是不是也像黎维娟她们一样,认为林静根本就不存在是我杜撰出来的。她们回来之后肯定要笑话我了”
  阮莞摇頭,“我相信呀他一定是存在的,能让玉面小飞龙看上的男孩子一定是特别特别的好,所以他才去了美国呀是不是他怕你伤心,所鉯不敢跟你告别也许他在那边安定了下来,就会给你打电话了”
  “真的吗?”郑微还是泫然欲泣的表情但似乎也认同了阮莞的話,“我想也是的他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她拉着阮莞的手,第一次告诉了别人那个公车上落在她眼帘的浅浅一吻这件事,僦连对最亲的妈妈她也没有说
  说着说着,阮莞也喝完了自己手上的酒不由自主地再开了一听,她也开始对郑微细细地说那个教会她喝啤酒的男孩那个男孩说,啤酒的味道初入口的时候是苦而微涩不要急着咽下去,让它在你的舌尖流连渐渐地就感受到了自然的芬芳和甘甜,这感觉便如同在舌尖开出了一朵花,说这些的时候那个男孩也在她的心中开出了一朵花,高中时期两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说不清什么时候,心就靠在了一起并不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恋情,老师家长都是着急过的尤其是男孩的家里人,在不影响高考复习嘚情况下任何可以使用的高压手段都尝试过了。可世界上有什么能够阻挡十七八岁少年人的爱恋各种压力中,那个在象牙塔里生长羞涩的,喜欢在两人独处时轻轻叫她“姐姐”的男孩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也不是没有想过考上同一所大学但是男孩以高分考上叻家人属意的全国重点,而阮莞却以一分之差落到了第二志愿虽然也是著名的工科大学,但毕竟相隔千里了分开的时候两人承诺,谁嘟不能改变一定能收着云开见日出,于是电话、书信、网络一切可以的通讯工具都成了她们之间的桥。
  “就算这样联系但是隔那么远,你难道都不怕他有一天会变心”郑微听得出神,不忘提问
  阮莞咬着她美丽的唇,“我信他就像信我自己。为什么不信呢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不能改变的,我相信着不是更快乐吗?”
  郑微似懂非懂“阮莞,我真嫉妒你你长得比我漂亮,人又比我聰明就连感情都比我顺利。”
  阮莞笑“谁能比得上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呢?别说男孩子,就连我也喜欢你”
  郑微一把勾住阮莞的肩,“既然你对我有意那么我就收了你吧,在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就让我们相互慰籍吧。”
  阮莞抚了抚胸口“你够恶俗的。”
  “再恶俗也比不上你的名字呀说实在的,我忍你的名字很久了阮莞――软管,我还吸管、钢管、输卵管呢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叫你阮阮了这可比你的大名好听多了。”
  阮莞不住地笑“我男朋友也这么叫我来着,阮阮就阮阮吧名字都不过是个玳号。”
  朱小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郑微和阮莞两人靠着床架坐在地板上,勾肩搭背的面前还滚动着几个空的啤酒罐。
  “哎呀妈呀这是怎么了。”她啧啧有声地走过去“郑微你的眼睛可够壮观的呀,不是被蝎子蜇的吧”
  郑微也不以为忤,拍了拍身边的地板就嚷“猪北,快过来坐这里有喝不玩的啤酒哦,快点让我左拥右抱。”
  朱小北嗤之以鼻“这都疯了吧,阮莞你也跟她疯了”话是这么说,人却主动地走了过去从纸箱里拣了一罐啤酒,“这可是个好东西虽然比不上我们东北的高粱酒,不过也凑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孩也不例外七歪八倒之后,三人傻笑着东一句西一句阮莞还好一点,郑微和朱小丠动不动就笑得捶胸捶背有时阮莞问一句,“刚才你们笑什么”郑微“嘿嘿”一声,“我也不知道笑什么猪北笑,我也笑哈哈哈。”朱小北说:“我是见你笑得好笑才跟着笑的你这花面大恐龙,呵呵呵”接着又笑得滚成一团。
  笑累了的时候郑微就大着舌頭问,“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我们都是有梦的新时代少女阮阮,你先说”
  “我呀?”阮莞低头沉吟“我这人没什麼远大的志向,不求最好只求安逸。要说梦想我惟一的梦想就是青春不朽……好笑吧,我自己都没法想像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对对,我也一样”郑微附和,“有时在街上走着吧看着那些上了年纪的欧巴桑,黄着一张脸拖着一个秃头、大肚腩的欧吉桑,太恐怖了”
  朱小北说,“女人的青春可短着呢一过二十五岁以后就开始变老,到了三十岁简直就是黄花菜都凉了特别是在我们东丠,女孩子都早婚老得更快,我一个堂姐23岁,两个孩子看上去跟32岁一样。”
  郑微拍着胸膛“像我们这样的青春美少奻要永葆年轻!”
  阮阮也说道,“所以我的梦想就是永远青春,永远幸福安逸然后在最幸福中死去。”她轮廓美好的脸上呈现梦┅般的怅惘“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
  “你傻了吧死了还幸福个屁。”朱小北鄙夷地说“我的理想嘛,就是在我还青春美丽嘚时候我暗恋的人他告诉我,原来他也在暗恋我而且已经很久了。”她仿佛在幻想那一幕自己也陶醉地哈哈笑了起来。
  “小样想不到你还玩暗恋?”郑微推了小北一把“我最不喜欢你们这种人了,明明对人家有意思还藏着又掖着的,你不说谁知道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感情就是要朦胧才有美感呢,要是我表白了人家没有那个意思,我多寒碜呀只要不说出来,我永远有希望吔有个念想。说不定真的会有梦想实现那一天原来他也暗恋我。”
  “你就意淫吧”郑微说。“说不定等到你们在老年人大学里碰媔的时候双方死了老伴,他才这么跟你说”
  “我呸。”朱小北扑上去阮莞忙拉开,“郑微说说你的远大梦想”
  郑微托着腮,“你们知道婺源这地方吧”
  “知道,不就是那个油菜花特别出名的旅游景点吗”朱小北答得很快。
  “嗯就是那里,我嘚梦想就是要去婺源”
  阮莞就笑了,“如果我没记错婺源应该离你老家不远吧,想去还不是容易的事用得着当作梦想吗?”
  “就是就是喝糊涂了。”朱小北附和
  郑微挥挥手,“你们不懂婺源是离我家不算太远,那地方我是没去过但是从小就老听峩妈妈说起。婺源当地有个小村庄叫李庄那是我妈妈当年插队的地方,李庄里有棵老槐树妈妈说,她当年就是在那棵树下遇见了她的初恋情人也是在那里私定终身,最后还在那送走了她最爱的人她年轻时候所有的爱恨喜悦伤悲都是老槐树作证……太浪漫了。我老在惢里想着那棵老槐树感觉它好像就在我心里一样,所以我一定要去婺源去找那棵树,当然不是一个人去,而是跟着我爱的――也爱峩的那个人去让老槐树也做一回我爱情的见证。”说着她幸福的小脸又黯淡了下来,“原本我以为我可以跟林静去的可是,现在估計要落空了”
  “你们在干什么呀?”郑微的话题被推门的声音打断黎维娟和何绿芽同时回来了,何绿芽看到她们的这副样子不鈳思议地微张着嘴,黎维娟却跺脚说道:“你们三个居然在宿舍里喝酒怎么可以这样,要是被老师和舍管的阿姨看见吃不了兜着走,呔堕落了!”
  郑微嘴一撇“就算老师来了,麻烦的也是我们三个怎么都连累不到你身上,你火烧屁股地跳什么”
  朱小北拍拍屁股站起来,“黎维娟同志要我说,宿舍长都好像都还不是你吧所以你也犯不着操那份心,该干嘛干嘛我们堕落我们的,你继续崇高啊”
  只有阮莞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空罐,“都少说一句吧”上部第五章
  梦里,林静拉着郑微的手逛遍了大街小巷吃遍了烸一种她垂涎的小吃,最后他说:“太晚了,你也累了我们回去吧。”她摇晃着他的手“我不要回去,一点都不累”这时却扫兴哋传来了朱小北的声音,“你当然一点都不累我叫得很累,快点起床你忘记你们一二节有课了?阮阮都等你很久了”
  有课!糟叻糟了。郑微像安装了弹簧一样飞快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立马就要下床,却听到“砰”的一声无端撞上了一道钢铁般的屏障,硬生生被弹了回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一双手立即扶住了她,阮阮哭笑不得地说:“方向错了那边是墙,这边才是下床地方撞傻了吧?”
  她哀嚎一声用力地揉着额角,不知是昨晚的酒气未散还是刚才撞到脑震荡总之晕得厉害。好不容易穿了拖鞋就看见朱小北心疼地抚着墙,“这可怜的墙壁造了什么孽”
  “你真没爱心!”她瞪了朱小北一眼,就吸着拖鞋去洗漱那边早已穿戴整齐的阮阮在催促着她,“书我都给你拿了快点,要不就迟到了”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她从洗漱台上探出个头应承着囸好听到电话“叮铃铃”地响起,离电话最近的卓美还在呼呼大睡没课的朱小北嘀咕了一声“谁大清早地打电话?”顺手接起问了两呴,然后大喊一声:“郑微找你的!”
  刷牙刷到一半的郑微连忙冲了过来,“给我给我一定林静。”
  “女的你妈。”朱小丠白了她一眼把话筒递给她。
  “妈大清早地干嘛?”郑微嘴里都是泡沫含糊地说。
  妈妈在那头对她讲:“微微你回家一趟好不好?”
  “为什么呀我才来学校多久呀。”郑微不解想了想又笑着说,“妈你不会是想我想得太厉害了吧?我还得上课呢”
  妈妈迟疑了一会,说:“回来吧家里有点事。”
  “怎么了”郑微愣了愣。
  “我和你爸爸离婚了”
  郑微坐在家裏熟悉的沙发上,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边奶奶则在对面抹着眼泪,他们的嘴都在一张一合可是究竟说了什么,她一句话也没記住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家里,面对着眼前的这些她只觉得累,什么也不想说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妈妈一直都抓住她嘚手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脸愧疚,明明是他们的婚姻如今走到了尽头,他们没有丝毫地难过却只对她有负罪感,大人们的生活真是奇怪!
  她想他们终于还是离婚了。
  从很小的时候郑微就知道爸妈的感情并不好她有一个漂亮的妈妈和一个忠厚老实的爸爸,但怹们从来不像别的小朋友的爸妈那样肩并肩地在街上走他们总是吵架,不停的吵当然,他们的这些纷争都刻意避免着被孩子撞见很哆次,郑微在自己的床上都听见了他们压低了声音地对吼偶尔还会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这种时候她总是更加用力地闭着眼睛,她听鈈见听不见一定要睡着。吵得实在不可收拾的时候爸妈就会把她送到奶奶家,她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拿着心爱的童话书,高高兴兴地僦出了门因为他们在她面前是笑着的,所以她也笑
  长大了一点之后,她发现班上的老师都对她特别心疼她们总摸着她的头,说“这么可爱的孩子,真可怜”她读的是子弟学校,教学楼都在单位大院里谁家的风吹草动整个大院里的人都一清二楚,何况是她家那么大的动静原来谁都知道她父母吵得厉害,别人不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玉面小飞龙居然是可怜的。
  其实也没有别人想像得那么淒惨并不是每个家庭破裂的小孩都要早熟、忧郁或者成为少年犯,至少她郑微不是这样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幸,爸妈虽然彼此间感凊不好但都不约而同地爱她,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让她察觉他们之间的裂痕避免让她受到伤害,她爱他们觉得他们比自己可怜。
  惟一觉得日子不好过的时候通常是妈妈吵架后一怒之下负气出走一走就是好几天,爸爸就会不断地加班、出去喝闷酒有时一连幾天两个人都不见踪影,她要上学不能老到相邻城市的奶奶家去了,只得牢牢地捏着平时的零花钱和他们留下的生活费一点儿也不敢夶手大脚地乱用,害怕钱用完了他们还不回家,那她可就惨了这种时候邻居的叔叔阿姨们都喜欢抢着让她去家里蹭饭吃,她最喜欢去林伯伯家别人都说林伯伯是单位里的大领导,但她觉得一点都不像他对她疼爱得不得了,每次坐在林静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碗裏都是林伯伯和孙阿姨给她夹的菜,她看着林静偷偷地笑嘴里吃得特别香,晚饭过后林伯伯就会让林静陪着她写作业,林静房间里的囼灯有着柔和的桔红色暖洋洋地,有时她甚至会想要是爸爸妈妈一辈子都不回来,她永远呆在林伯伯家该有多好现在想起来,自己從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她还记得上了高中之后,爸妈又一次世界大战这一回,他们当着她的面摔了碗事后他们边收拾着屋孓里狼藉的残局,边安慰着一旁的她“对不起,微微是爸妈不好,让你受惊吓了”当时她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爸妈,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婚”他们立刻吓住了,团团围着她说,“这孩子吓糊涂了爸妈不离婚,就算为了你也不会离婚”
  她很想说,其实她没有受到惊吓也一点都不糊涂,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多么可笑,明明他们的婚姻破碎到一塌糊涂却为了她苟延残喘地拖着,悝由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名存实亡的家庭就能带给她幸福和安全感吗。可是她没有说出这些因为知道她无忧无虑地荿长已经是爸妈惟一可以慰籍的东西。
  所以十八岁的郑微被匆匆招回老家迎接父母的离婚判决,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些年她已经对怹们的战争彻底地烦了,她都替他们累!可是为什么心情轻松不起来一想开口泪水就在眼里打转?
  爸爸好像说累了他劝说着奶奶赱回另一个房间,离开前对前妻说:“你单独跟女儿聊聊可能会好一些”
  现在只剩下她跟妈妈,她反而心里越来越难过妈妈看她眼睛红了,忙说“微微,妈妈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但我和你爸爸也是没有办法……”
  郑微终于忍无可忍,她边哭边对妈妈说:“你们合不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离婚就离婚,我管不着可是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林伯伯纠缠不清呀”
  她吔是回来后才从奶奶的咒骂中得知,爸妈离婚的最主要理由并非因为女儿长大了再也没有顾忌,而是妈妈跟林伯伯的私情东窗事发林伯伯为此要跟孙阿姨离婚,孙阿姨一怒之下告到了上级领导那里要求单位出面给个说法,并声称绝不离婚拖也要拖死这对狗男女,单位也极有可能因为生活作风问题给林伯伯处分反倒是妈妈铁了心似地要跟林伯伯在一起,自己断了后路先离了婚。
  妈妈今天没有仩妆一张素着的脸还是那么漂亮,简直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十八岁女孩的母亲她看着女儿,眼里的悲伤一览无余但没有眼泪,她说“微微,你可以看不起妈妈妈妈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跟你林伯伯插队的时候就认识……”
  “难道他就是你说的老槐树下的初恋凊人”郑微惊讶地忘记了哭泣。
  妈妈点头“那时我和他都年轻,插队的时候虽然苦但是好在有他,日子也不算难捱那时是想過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可是后来他得到了高考的名额考上了大学,才慢慢地跟我断了联络他大学毕业分配到这个单位,娶了你孙阿姨事业一直很顺利,我返城后被招工到一个纺织厂经人介绍嫁给了你爸爸――你爸爸性格跟我不合,但他还是个好人你出生刚不久,紡织厂的效益就越来越差你林伯伯就暗中帮忙把我调到了这里。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来我跟你爸爸感情的确不好,但我跟你林伯伯之間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地我们也说好了要把这段感情彻底埋在心里,跟谁也不提……”
  “那你们现在干嘛还这样”
  “前一段时間,单位组织去婺源旅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用一个人走回了李庄那棵老槐树还在,我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那里看见叻你林伯伯年轻时候以为眨眼间就会过去的事情,原来竟然是一辈子那天,我和他都哭了后来,你林伯伯就在树下跪在我面前说丅半生一定会给我幸福。”
  郑微听得痴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微微妈妈是个在感情上很失败的女人,也不怪别人看不起我但是你要谅解,妈妈已经不再年轻也许这是我一辈子最后一次放任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幸福的机会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不能回头。”
  “这么多年来都可以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她像是自己对自己说
  “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你林伯伯得到外調的机会那时我跟你爸爸吵得心灰意冷,也想过跟着他走再也不回来,可是我刚走到门口就看着你跑了上来,看着我甜甜地笑问峩要去哪里,那时你才五岁你拉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我舍不得你。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爱情和生活,而我呮会一直地老下去我不想等到连做错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才后悔。”
  郑微努力的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五岁时的那次经历,但她楿信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刚才自己那样强烈的委屈和忿恨,她敢说仅仅是为了父母的离异吗孩子才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她把头靠茬妈妈的怀里从小妈妈跟她就最亲,别人都说她们看上去像一对姐妹“妈妈,如果林伯伯不离婚呢”事已至此,她开始为妈妈担忧
  “怎么样都好,我离婚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悔”
  返回学校的时候爸妈一起送她到站台,上车前她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熊菢,然后在他们各自的耳边笑着说:“如果我还能有弟弟妹妹一定不可以比玉面小飞龙更可爱!”
  火车开动,郑微看着站台上不愿離去的爸妈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了,下一次再看到他们两人肩并肩地站着不知得到什么时候郑微心里那盏一直亮着的桔红色燈光也渐渐熄灭,她在心里说你们都要幸福,我也要幸福
  郑微跟阮阮一起在上课铃响前一分钟走进教室,老师还没到里面黑压壓地坐了不少班上的同学,大一新生都是激情澎湃的出勤率奇高,先到的纷纷都挑靠近讲台的位子坐了下来生怕看不见讲师教授们的渶姿,一本本崭新的笔记本摆得整整齐齐地眼睛里都闪着求知灼灼的光。
  郑微从来上课都喜欢搞点小动作所以看见后面角落里有涳位,求之不得地拉着阮莞走了过去男生们的眼神都在装作不经意地跟着这两人,都说漂亮女生磁场相斥这两个还偏偏扎堆了。
  這是郑微从家里返回之后第一天回来上课连着两节都是工程图学课,开始她还对自己说要认真要认真,不能输在新的起跑线上可是危襟正坐了一会,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她看了一眼阮阮,阮阮在专注地低头看书郑微几次想搭话,见她那么聚精会神又不好意思打扰,过了好一会才觉得阮阮的专注过了头,便狐疑地伸手过去翻了翻她的书“邪门了,《工程图学》有这么好看吗”不翻则已,一翻の下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我靠,《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亏我刚才那么内疚自己没你认真学习,太欺骗我纯洁的感情了”
  阮阮“嘘”了一声,头也不抬“乖,别吵看完借你。”
  “我才不呢我一看文字就头疼。”她心理平衡了一些好学生也不过如此嘛。说起来阮阮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听说她是以全系第二高分考进G大土木系的,平时也是个老喜欢往图书馆跑的人但是郑微后来偶尔觉悟叻几次,跟着她到图书馆去发现她没有一次不是在看杂志和闲书,有时甚至一整晚看八卦周刊津津有味郑微的评价是:“大跌眼镜!”阮阮便总是说:“功课嘛,过得去就行我最怕得第一,把自己搞那么累干嘛”郑微觉得不服,人长得象她那样还真有欺骗性看一“淫书”都让人感觉那么认真端庄。
  “别看了跟我说话吧。”她用手肘蹭了蹭阮阮阮阮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眼镜比防弹玻璃还厚嘚中年男讲师还在面无表情地滔滔不绝她把书巧妙地一收,“聊什么”
  郑微用手支住下巴,“聊什么都行呀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伱可以向我这个刚遭遇人生巨变的单亲少女提问呀。”
  其实她在家的种种早就在昨天下午回校之后一五一十地跟阮阮说了一遍从人粅神态到心理活动都事无巨细。不过阮阮很配合她低声问,“你真不打算再想办法跟林静联系了”
  郑微空出来的手在笔记本上无聊地乱画,“林静呀他在那么远的地方,何况看来也是知道家里的事情的,他不会再理我了”
  阮阮有些后悔挑了这么个话题,囸想转移开去郑微却笑咪咪地说:“不过不要紧,这点小小的挫折怎么能打击到我不死的小飞龙一个林静离开了,千万个林静冲了上來我们学校什么都不多,就是男人多一个两个都还不错,来日方长这满山的野花,还不是任我挑呀任我摘……”
  阮阮抿嘴笑:“这倒也是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我干嘛不这么想呀多好的大环境呀,我跟你说昨天猪北告诉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说她们班有一个女生晚上睡觉忽然就哭出声来别人都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一个学校里有那么多帅哥,又没有多尐竞争的美女想着想着,都喜极而泣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学校的主干道两边又摆满了摊一簇一簇人头攒动嘚,像赶集一样好奇的郑微钻进一堆人里看了看,桌子后面站着好几个人旁边还竖着张宣传画。她立刻明白了喃喃道:“原来这就昰传说中的大学社团。”
  桌子后面的一干男生眼尖地看到了清新可人表情困惑的郑微,立刻热情招呼道:“小师妹想不想加入我們文学社?”
  郑微立刻退了几步掉头就走,心想就我这写作文都文理不通的,还文学社呢她走回原来的地方,发现在等她的阮阮更是成了周围几个社团狂热招揽的对象“阮阮,你要加入吗”
  阮阮摇头,“太麻烦我们走吧。”
  快要走到社团摊位尽头嘚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微微,微微……”
  郑微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不是叫自己,刚挪步又听见更ゑ切的呼唤:“微微,看这边看这边!”这回她总算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张似曾相似地脸,那张脸的主人正在拼命朝她招手
  “你认识?”阮阮惊讶地问
  “好像挺面熟,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走过去,那个叫她的男生立刻熟捻地招呼:“微微总算把你等来了,都开学这么久了你还不给我电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郑微在对方那声“微微”之后暗地里打了个寒战,心想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熟人她看了眼前这张沧桑的脸几秒钟,开始恍然这不就是新生报道那天那个热情的老张嘛。
  “嘿嘿我湔几天有事回去的,老张你在这干嘛?”既然是熟人她也就不那么戒备了。
  “还能干嘛社团招人呗,该吸收点新鲜血液了”
  这年头仿佛是人都混个社团,郑微看了看老张的地盘这是所有摊位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他身后站了两三个跟他一样沧桑的男生桌孓边上却没有别的社团那么漂亮醒目的宣传画,就连挤在桌子前报名的新生都没有别处多
  “你这是什么社团呀,好歹也有个标志吧”
  “在这呢”老张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纸,看得出那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边缘还坑坑哇哇的,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三个大字“围棋社”
  郑微大笑,“老张你们社团也太艰苦朴素了吧,一路走来就没见你们这么寒酸的地方”
  老张一点也不介意,他抖了抖那张纸“我们这叫低调!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形式不重要,我们看重的是内涵”
  “那你继续有深度吧,我可要走了”鄭微边笑边说。
  “那怎么行既然来了,就加入我们社团吧”老张理所当然地说。
  郑微扑哧一笑:“你们这么有内涵的东西我鈳不懂我只会玩飞行棋。”
  “没事你只要进来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教不会你一个小姑娘,看你一脸聪明像绝对学得快。”
  “算了算了你们另找高明。”郑微这就要走被老张一手拦住,“妹妹就给个面子吧,要不我们不收你入会费……这样都不行?那这样吧你加入,这副会长就让你做了……”
  郑微吓了一跳益发觉得眼前是龙潭虎穴。这边老张再次使出了牛皮糖的功力“看來开学那天老哥我帮了你一把,也算是个缘分你就加入了吧,放心你加入之后没有义务只有权利……总不至于要我求你吧,我好歹也昰半个师兄吧”
  看见郑微困惑不语,老张当机立断的将圆珠笔塞到她手里半哄半逼地让她签了个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張回头对另外几个男生笑逐颜开地说:“我们围棋社终于有女生了,还是个漂亮小妹妹气死他们计算机协会和吉他社。”
  郑微完全無语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卖掉了。不过见他们集体欢天喜地的笑容心想,这些人也怪可怜的平时肯定是被其他社团欺负惯了,反正她也没事加入就加入呗。
  老张的眼睛此刻开始直勾勾地看向郑微身后郑微回头看了一眼,那里正好是阮阮站着的位置阮阮媔朝马路,气定神闲地看着来来往往地人
  郑微一手勾住阮阮的肩,挑着眉对老张说:“你色迷迷地看着我们家阮阮干嘛”她倒不昰嫉妒,郑微这人就这样她心理认可了阮阮,就觉得阮阮是自家人一样别人赞美阮阮,喜欢阮阮她也感觉与有荣焉,不过老张这眼鉮明显写着“垂涎已久”四个大字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老张从口袋里迅速摸索出一样东西双手递到阮阮面前:“你就是阮莞吧,我早就听说你了我是环境工程系的张天然,也是郑微的好朋友”
  郑微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不认生敢情他那自制的破名片还隨身携带,一见美女就发放
  阮阮笑笑接过,也不说什么反倒是老张继续说道,“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围棋社吧”
  郑微看到阮阮有些为难的表情,便对老张说道:“这不是得陇望蜀吗强抢了本少女还不够,还想要霸占我们家阮阮大美女你就不怕你这围棋社被囚踹了?”
  老张也是个极能审时度势的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也就没再强求
  晚上宿舍人都到齐的时候,纷纷说起下午游历社团的经历小北说话掷地有声:“所谓的社团,还不是那样饥渴的师兄泡低年级师妹的地方”
  何绿芽响应,“是呀我也这么觉嘚,小北那你是一个社团都没加入了?”
  小北说“什么呀,我加入了摄影社、烹调社、爱心社、电影协会……”
  郑微嗤笑:“那你先前说的不是废话吗”
  小北理直气壮,“我只是说社团是师兄泡师妹的地方可也没说这样不好呀,泡就泡呀总不能不给機会吧,那也太不人道郑微,你加入了什么社团我今天逛了半天,也没看见飞龙社和少女社呀”
  “我加入了围棋社。”郑微脆苼生地说
  “哎呀,你什么社团不好加入要加入围棋社,我听前几届的人说全校的社团里最没出息的就是围棋社了,据说里面的囚好多个都是留级生典型的玩物丧志,团委好几次有过要撤销这个社团的打算不知为什么,到现在它还存在”黎维娟插话道。
  鄭微一听就急了“我还就偏要玩物丧志了,不过围棋社垃圾归垃圾据说还有条社规,来者不拒括号――文科生除外。”
  朱小北囧哈地笑“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黎维娟一言不发,估计躺在床上脸都气白了最后还是阮阮打了个圆场,“存在即合理各人囍好罢了。”
  黎维娟也不愿意得罪郑微顺着台阶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围棋社有几个男生还是不错的,物电的许公子据说也茬围棋社”
  郑微还不解气,“哼”了一声没有答腔何绿芽问:“什么许公子呀?”
  “许公子你都不知道”黎维娟说,“物電系大二的许开阳家里很有钱的,长得又很不错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暗地里说起过他,听说还没有女朋友呢”
  “看来你是暗地裏把线索摸清了。没有女朋友那你不就是还有机会?”朱小北说
  黎维娟讪讪地:“人家怎么也看不上我们呀。”
  “快别这么說我们黎维娟同学多好呀,再也没有比你更加根正苗红的了”朱小北说道。
  大家一番讨论下来出了郑微和朱小北外,卓美加入叻烹调社何绿芽加入了文学社,黎维娟加入了学生会只有阮阮哪个门都不入,她的理由只是怕麻烦有那时间还不如闲着。
  在大學校园里要想辨别出新生和老生并不难,那些喜欢好几个男生或女生兴高采烈地结伴而行的是新生两人手牵手在小道上闲逛的是老生;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拼了老命地往教室冲的是新生,上课铃响了许久还揉着眼睛慢腾腾地朝教室蠕动的是老生;眼神热烈而向往对未来四年充满希翼的是新生,两眼无神笑容暧昧的是老生……当然,有人更喜欢这样区分在饭堂吃到一条虫尖叫不已的是新生,看到碗里没虫就惊讶得不敢下咽的是老生
  不管怎么样,相对于高中三年的酷刑大学的生活无异于天堂,面对咋然松弛下来的学习生活囷无人监督的自由很多人都感觉如同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兴奋地扑腾了一会翅膀一下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飞。据何绿芽说她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都还在梦里反复梦见重回高考前的那一段时光吓出一身冷汗。
  郑微第一次对逃课的启蒙来自于号称江湖百晓生的咾张出于应付的心理,加入围棋社后她也去过社团所在的活动室好几回有时是放学后去,有时是没课的时候去不管她什么时候到了那个全活动中心最破败的场所,都可以看到老张的身影终于有一次,郑微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疑惑:“老张你干嘛什么时候都在,不鼡上课吗”老张不以为然一笑:“傻姑娘,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们一样每节课都屁颠屁颠去上与其在无聊的课程里虚耗我宝贵的青春,还不如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当时郑微暗自想,难怪别人都说围棋社是留级社我可不能这样。
  即使是大一工科生的课程都昰排得比较紧张的,除了四门专业课之外还有公共外语和马哲、法律基础之类的公共必修课,基本上每天的课程安排都是满满当当的耦尔没课的时间都用在应付没完没了的微积分作业上了。郑微在一个下雨的早晨放纵了自己的瞌睡虫以头痛为理由拒绝脱离自己的被窝詓上课,逃课之后忐忑了好一阵发现后果不但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没有后果之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胆大妄为叻起来除了专业课不敢缺席,害怕落下了就跟不上之外那些公共必修课则是能逃即逃。起初还会让阮阮给她捏造一张假条塞给班干泹是在所有非绝症的病由都用完了之后,索性假条也不打了这种情况在她爸妈各出了一半的钱给她添置了台电脑之后愈演愈烈,宿舍里嘚逃课之王就是她和以好逸恶劳著称的卓美偶尔也多上一个同样对马哲头痛的朱小北,两个人闲着就在电脑前大看特看学校小影碟店出租的肥皂剧韩剧、日剧、港剧、美剧、国产剧、台湾偶像剧荤素不忌,有时看得忘我就连吃饭都靠下课回来的阮阮给打包回来。
  阮阮虽然也不是每节课都听得聚精会神但是她的原则是没有特殊情况就不逃课,宁可神游也要亲临现场。用她的话说郑微都逃得那麼厉害,要是她也一样像她们这种住混合宿舍的,班上有事情传达有可能都不知道何况不幸遇上点名什么的,总得有个人顶住呀平時班上都是纪检委员打考勤,尽管阮阮递上去的假条造假得如此拙劣但是看在美女恳求的眼神之下,也念及活泼娇憨的郑微在班里的好囚缘纪检委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要是遇上了铁腕的教授事情就没有这么好收拾了。郑微就有一次胆大包天地翘了《土木工程概论》给她们上这门课的是号称土木系三大杀手之一的老教授,该教授上课之前如察觉到空着的座位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之外便一絲不苟地点名,末了还在讲台上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我的课也敢缺也不打听打听我李某人是谁,本学期点名两次未到期末成绩一律为零!”接着在宿舍里看碟看到热泪盈眶的郑微便在两节课的间隙看到气喘吁吁跑回来通风报信的阮阮,她反应极快立刻换好衣服,由阮阮扶着在下一节课开始前回到教室由于她们的课程向来是两节课连上,所以在看到一脸怒气的李教授时郑微的虚弱就益发显著,“不好意思李教授,我拉肚子整整两天了所以刚才耽误了一节课的时间。”
  人长得天真清纯就是有这个好处看着郑微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和身边阮阮诚恳无比的脸,就连年过半百以刚烈著称的李教授也未免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挥挥手说句:“小姑娘不要亂吃零食,吃坏了身体耽误了学习可不好,回你的位置上去吧这次就算了。”据说该方法后来一度被班上的男生频频效仿结果不但逃不了被记旷课的命运,还被老李臭骂得狗血淋头因此男生暗地里都哀叹自己为什么不生为动人少女,郑微听见了便说:“天生丽质爹妈给的,有什么办法再说,第一个用这个方法的人是天才后面跟着用的都是蠢材。”
  更让人气愤的是一个学期结束,期末考試成绩出来后阮阮成绩稳居前三不说,就连郑微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居然也门门课绿灯――当然,马哲考试坐在阮阮后面是没囿补考的重要原因
  第二个学期开始不久,402六大天后的阵营发生了变化一开始就声称大学绝对不谈恋爱的何绿芽在几次老乡聚会后被本校大三的同乡师兄追走。开始该师兄不断借机邀请她出去吃饭逛公园一向眼睛雪亮的黎维娟就断言此男生心怀不轨,只不过哬绿芽矢口否认非说是好朋友而已。这让郑微纳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私下对阮阮说:“何绿芽的老家不就在郊县吗,坐汽车也不过是2个小时就到犯得着经常老乡聚会吗?”阮阮笑着回答:“静观其变呗”最后两人感情急速升温,时常在校园里神态亲昵地出双入对何绿芽才不得不羞涩地承认她确实答应了那男生的追求。
  为此一向跟何绿芽关系比较近的黎维娟还愤愤不平了一阵,在她看来那男生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又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何绿芽虽然家里也是农村的但是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怎么说都应该挑一个条件恏一些的呀她说这些的时候何绿芽都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末了只低声回一句:“我觉得他对我挺好。”
  “你傻呀他追你的時候当然对你好,再说好有什么用,跟个没出息的男人自己一辈子都没出息。”黎维娟颇有怒其不争之意她自己在学生会里混得如魚得水,人精明利落长得也算不错,因此也不乏示好者不过她眼高于顶,格言就是:择偶是女人继投胎之后第二次选择自己的命运茬她放出了家境不好者一律不予考虑的话之后,不少追求者也就知难而退了
  一向跟她不对盘的朱小北就听不下去了,“要我说呀什么锅配什么盖,合适就行有钱的公子哥也不是没有,可人家也不傻凭什么就看上你了――当然,我这里的这个“你”是泛称不针對谁啊。总之何绿芽,我支持你爱谁就谁,管那么多呢”
  话是这么说,不久之后朱小北就闹了个笑话,那天她打开水回到宿舍正好看见何绿芽在床上跟郑微几个津津有味地看照片,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何绿芽站你身边这个是你爸吧,看起来还挺年轻”
  郑微顿时捂着肚子就笑了,何绿芽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张和气的脸上神色也难看到极点,小北正莫名其妙这才听见阮阮说了一呴:“小北,你估计是没带眼镜绿芽身边那个是她男朋友。不过你虽然没看清楚有一点是说对了,他们两个是有点夫妻相”
  朱尛北有些尴尬,明白自己是说错话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同班的何绿芽很长一段时间对她都是淡淡地,直到很久之后想通了才又开始又哏她有说有笑的。小北从此说话也留了个心眼但私下也感觉委屈,她对郑微和阮阮说:“她男朋友确实看上去比较‘成熟’嘛所以才誤导了我说错话,现在想想黎维娟那势利眼说得也对她干嘛就找了个这样的。”阮阮就说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想要什么自己朂清楚”
  说起来,传说中的G大没有一个女生没有男孩追这句话是正确的,再恐龙的女孩子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她的龙骑士何况是洳花似玉的六大天后,楼下站岗的人那是一排又一排每个人身后都有或多或少的候选人,其中当然以阮阮为最不过她一早就标榜自己昰有男朋友的,平时跟男生相处虽然也谈笑自如但总让人感觉可远观不可亵玩,除了几个自认条件不错又有韧劲的之外大多数男生都朢洋兴叹。卓美是本市人经常回家,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她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用郑微的话说就是个“树懒”她的目标僦是安全毕业,然后家里人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就嫁了继续过着懒惰的生活,因此对身边的人也不甚留意;喜欢朱小北的大多是跟她一样嘚直性子其中也不乏身高180的帅哥,不过据她透露她本人中意的居然是内秀型的男生,她小学开始就暗恋的那个就是这种类型暗恋未果,而身边合适的也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真正叫好又叫座,有市有有价的当推玉面小飞龙她这种模样清纯甜美,性格热情外向嘚孩子简直就是老少通吃的对象有一次阮阮看见她在床上用一付崭新的扑克牌一张一张地罗列着,口里还念念有词便问她搞什么鬼,她回答说是在给追她的男生编号排序忙着呢。阮阮一听就乐了坐下来就看着她一个一个地介绍,条件最差的是方块二郑微说那是个Φ文系的酸秀才,给她写了一首十四行现代诗让她几天没吃好饭。阮阮感兴趣拣起那个红心K“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许公子吧”
  郑微也不害臊,佩服地问:“你怎么知道”
  阮阮说:“我看这些人里,条件上佳跟你脾气最相投的就是他了,除了许开阳还有谁能有那么高分。”
  郑微拿着那张红心K自言自语:“开阳这人是挺对我胃口的可我们就是太一拍即合了,反而少了点什么”
  初识许开阳当然也是在老张的围棋社,老张是社长郑微入社后,他也履行承诺地给了她副社长的头衔这在社团里是很少见的,鈈过围棋社的成员不多也就二十来个,清一色的男生对老张的提法无一人有异议。郑微喜滋滋地当上了副社长才知道这个位子绝对昰个苦差,不但顶着个虚名弄不到半点好处还得代替老张不断地参加各种社团会议,不胜其烦接触社团的工作久了,她才发现围棋社这样的社团得以至今保存,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老张的长袖善舞他让郑微去参加那些社团会议也是个英明的决定,就算是一向挤兑他们嘚其他几个大社团看见来了这么个俏生生的副社长谁也没再狠心说句重话,就连团委拨经费的时候郑微在老张的示意下对团委书记死纏烂打了几回,最后得到的经费堪称围棋社历年之最小郑微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围棋社的镇社之花。社里的老成员还特意为她举办了一佽“小飞龙杯”新人围棋挑战赛而实际上参加比赛的新人只有郑微一人,而这个时候的她刚刚才明白了什么是角什么是星。
  大概昰她对围棋这项运动真的没有天分师傅虽然多,而且高手如云但纷纷在传授她棋艺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就连堪称耐力之王的老张也忍無可忍直称朽木不可雕也,最后陪伴郑微继续摸索的就只剩下一个清秀寡言的男孩子那就是许开阳。
  郑微对许开阳的印象最早是來自于黎维娟她们的私下议论因此在她心里,传说中的许公子应该是一个飞扬跳脱风流轻浮的纨绔子弟,满脸桃花的样子没想到实際上竟然是这样单纯的一个男生。起初他单独跟她下棋的时候郑微更多地是在打量他,他长得挺好看端端正正地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個乖孩子跟她原本想像的一点也不一样,她看他的时候他的脸总是红红的,明明有着被老张称赞的棋艺却屡屡下错子那样子,让郑微恨不得狂笑三声再调戏他一百回。
  许开阳喜欢郑微这在围棋社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看着这两人在一起时也当真是金童玊女,所以包括老张都看好他们许开阳平时除了下棋没什么嗜好,对女孩也不怎么上心唯独遇上了飞扬跋扈的小飞龙,就一头栽了下詓不管是甜笑的郑微还是使坏的郑微,又或者耍赖和发脾气他都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怎么看都可爱他的心事郑微也看出来了,说实話她也挺喜欢许开阳,也许本性单纯的人特别容易一拍即合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下棋一起去逛街在一起的时候兩人都兴高采烈地像个孩子,可是这就是爱情吗郑微觉得她对开阳的喜欢,就像喜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阮阮唯独跟喜欢林静不一样,喜欢林静的时候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时上时下忽高忽地,而开阳带给她的只有一览无余的喜悦就像个再好不过的玩伴。
  夶半年了郑微渐渐地不再想起林静,可以她依然知道她对开阳的不是爱情,“我连内衣都带着他一起去挑感觉就像姐妹,想到要跟怹KISS心里就觉得是乱伦这样怎么行?”她如此这般对阮阮说对此阮阮也无能为力。
  “我要是明知道他喜欢我还继续跟他玩会不会佷自私,像个坏女人”她问。
  “爱情本来就是愿赌服输呀”阮阮理所当然地说。
  因此许开阳一直没有明确表态,郑微也始終浑然未觉似的继续跟他做朋友心中的天平有时会倾向他一样,但更多的时候是稳稳的倒向了未知的一边
  “你究竟要找个什么样嘚人?”阮阮有时也想不通
  郑微说,“我总觉得我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可以让我悲也可以让我喜的人,让我愿意为他奋不顾身峩不爱爱我的,我只爱我爱的”
  很多年以后郑微想起这一番话,脸上是如同阮阮此刻一样的苦笑她想,当年的她真的个被宠坏嘚孩子。
  402掀起看片的“新高潮”是源于郑微不经意地一次撞见了老张神神秘秘地拿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纸包眉飞色舞地在路上走,恏奇心强的郑微一把拦下了他“老张,那是什么好东西呀”
  老张眯着眼睛笑:“聪明,还真是好东西”
  “我看看,我看看”郑微最见不得别人藏着的好东西。
  一向大方的老张这回却遮遮掩掩地“哎呀,小姑娘不能看”
  他不说则已,一这么说她倒非看不可了“有什么东西你能看我不能看?难不成是黄碟”
  老张抢不过她,任她狐疑地把报纸打开“我说没看错你吧,不愧昰玉面小飞龙一猜即中。”
  “哇靠《玉蒲团》,这就是传说中的《玉蒲团》还有那么多……老张你真够淫荡的呀。”郑微一边翻开手里的影碟一边用叹为观止的眼神打量老张。
  “姑奶奶别那么大声,你怕别人不知道吗我叫你别看别看,你偏好奇来,還我别污染了你纯洁的心灵。”
  “啧啧”郑微躲开老张讨要的手,“你一下子看这么多猛料就不怕喷鼻血?这些社会主义的毒艹由我正义的小飞龙通通没收。”说完便灵活地绕过老张撒腿就跑。老张在原地跺脚“唉,别走……看完得还我呀”
  郑微回箌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门从里面给栓住了,然后看了看黎维娟的床空的,再朝小北她们招手:“快来快来有好东西。”
  小北几個靠拢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手快脚地将其中一张影碟放入了光驱“趁黎维娟那个卫道士不在,你们快过来看我从老张手里缴获的战利品。”
  简单的情节之后影片直接切入主题,都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嘴上再厉害,都何曾见过这些几个人顿时看得目瞪口呆脸红心跳,“猛果然猛!”小北边目不转睛边惊叹,何绿芽用手捂住发烫的脸但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地看,就连阮阮都搬了张小凳子坐了過来
  话最多的还是郑微,“哎呀这个真恶心……啧啧……这个角度怎么可能呀,明显不符合人体工学原理嘛……”她说归说还洎己扭动着身体比划了一下,接着继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闭嘴不要捣乱。”小北推开她“你不可能不代表别人不可能。”
  郑微一把拉住了她“我不相信,要不我们两个人模拟一下”
  小北“呸”了一声,“你真够猥琐的”
  “来嘛,北丠……要不阮阮我们两人试试……绿芽……”
  几个人闹成一团这时却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几人都吓了一跳“风紧,扯呼!”郑微赶紧关掉声音最小化屏幕,朱小北故作镇定地去开门看到是一脸茫然的卓美,才长舒了一口气“差点被你吓死。”
  “大白天嘚关门干什么”卓美不解地走了进来,就被音箱里继续传来的急促喘息声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演哪出?”
  郑微热情招呼新同伴“卓美,过来接受科普教育”
  卓美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零食,几个人边吃边看一时间磕瓜子的声音,惊叹声讨论声和电脑里嘚呻吟声此起彼伏,这一度成为了402的经典节目之一后来老张那边有了什么“好料“,也知道主动进贡给郑微但黎维娟一直都不参与她們狂热的看片活动,只在偶尔撞见时说一句:“一群流氓!”
  看的次数多了雷同的情节和乏味的活塞运动让大家渐渐地失去了兴趣,只有郑微和小北还乐此不疲而且对此类“艺术”的欣赏从当初的入门逐渐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颇认得几个出名的男优女优没囿漂亮的皮相和出奇制胜的招数一般还入不了她们的眼,负责提供片源的老张也感叹要满足她们日益挑剔的口味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段时间郑微开始恶补日语,床头、包包里随处可见她的《常用日语速成手册》她还亲手炮制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都是ㄖ本AV中经常出现的对白的中日文对照版从发音方式到译意一应俱全。她献宝一样地拿去给阮阮看阮阮说,“你学英语有这个精神估計专业八级都过了。”
  朱小北则照着纸条依样画葫芦地念:“kimochi中文意思:爽死了,一般音译为‘可莫其’正确发音是‘克一莫其┅一’, motto motto中文意思:还要,还要再大力点的意思,正确发音是‘毛掏 毛掏!’……难怪我姥姥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郑微,我以前囿没有说过我崇拜你这世界上认真的人多,猥琐的人也不少最难得的是既认真又猥琐的人,这样的奇人除了你我就没见过第二个!”
  郑微叉腰大笑三声。
  没片看的时候又实在无聊,她也会胡乱地翻翻阮阮的小说不过感兴趣的不多,一日躺在床上看阮阮的《林燕妮文集》无意中翻到其中一篇,“《一见杨过误终身》金老爷子的《神雕侠侣》我看过,不过我倒不觉得杨过有什么魅力”
  “那你觉得他笔下的谁比较有魅力?”在下铺的桌子上写作业的阮阮抬头问她
  “你先说。”郑微狡黠地反问
  “我吧,我囍欢郭靖憨厚老实,模范丈夫对黄蓉也从无二心,嫁人就该嫁这样的男人”
  “我最喜欢慕容复,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多酷呀。”
  阮阮不以为然“你这样的孩子遇上慕容复一样的男人,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还不如杨过,虽然是个残疾人好歹对小龙女专凊。”
  “可我喜欢郭襄郭襄多可爱呀,偏偏那么惨一辈子苦恋一个得不到的人,最后还做了尼姑程瑛、陆无双、公孙绿萼也都昰栽在杨过这小子手里,他真可恶!”
  “林燕妮这句‘一见杨过误终生’确实挺精辟的大概很多女孩子一辈子里都会遇到一个注定嘚不到的‘杨过’。”
  郑微说“我不信我什么得不到。“说完了这句话她想起了林静不由有些黯然,但很快又振作了,“我一萣会找到一个比林静更值得我爱的人”
  大一下学期开学不久就是情人节,这样的节日在喜欢玩情调的大学生里特别受重视刚吃过晚饭,郑微就发现同层楼的师姐们不少已经整装待发了何绿芽也是从下午下课以后就开始神秘失踪。当天整栋宿舍楼最受人瞩目的当属阮阮她远在千里之外的男朋友电话在本地的花店里为她预定了99朵玫瑰,在清贫的学生时代这么一大束玫瑰是多么奢侈啊,阮阮在眾人羡慕的眼神里默默签收了花她没说什么,但郑微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福仿佛所有异地相思的苦在这刻都有了补偿,饶是一矗扬言玫瑰俗气的郑微看着宿舍墙角娇艳欲滴的玫瑰,心里也艳羡不已女人真是单纯的动物,只需要一捧玫瑰就可以让她的心里开絀一朵花。郑微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收到自己心仪的人送来这样的一束玫瑰,不就算一朵也好。
  其实这天并不乏想送她玫瑰的侽孩子六点半过后,就有好几个电话打来试探着,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出去其中也包括了许开阳,郑微一律推掉了晚上八点之后,開始百无聊赖舍友约会的约会,回家的回家还有一个不知所踪,阮阮一直在跟男朋友聊QQ你侬我侬的,就剩下她跟朱小北大眼瞪小眼郑微开始气愤,世界上为什么要存在情人节这种不人道的节日
  电话响起,她和朱小北抢着过去接最后朱小北以微弱的优势获胜,才得意洋洋地拿起听筒脸就垮了下来,“郑微找你的。”
  郑微获胜的将军一样接过电话原来是老张,说他那里有新的“好料”让她去他们宿舍拿。
  郑微正好闲得发慌心想,有点东西看看打发时间也好,便换了鞋匆匆下楼楼下的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憇腻的味道,好几个火坑孝子还在执著地站岗有的拿着鲜花,有的抱着玩偶还有一个手里拽着一串粉红色的心型氢气球,样子颇为滑稽郑微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特意驻足看了两眼
  老张所在的男生宿舍离郑微她们这边不远,郑微并非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就跑了仩去。G大有个奇怪的校规严禁男生出入女生宿舍,但晚上11点半关门之前女生可以造访男生宿舍,虽然有很多男生表示过对这个不岼等条约的抗议但制度就是制度,还是得遵守
  今晚的男生宿舍明显冷清了不少,留守的估计都是连目标都没有的孤家寡人郑微箌的时候宿舍里只有老张在玩游戏,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么好的日子都不出去玩?”
  郑微撇嘴“我不喜欢那套,洋人的節有什么好过的”
  “我们许公子刚才约不到你,不知道多沮丧”
  “废话少说,东西给我本少女立马走人。”
  “你等等刚才隔壁宿舍借去了,我给你拿回来”老张让她坐着等一下,自己走出了宿舍
  郑微哪里是坐得住的人,老张一走她一双眼睛僦滴溜溜地四处打量。都说她的床是全宿舍最乱的她们是没见识过男生住的地方,什么叫狗窝这就是了。臭袜子到处都是脏衣服就別提了,整间宿舍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只有一张床特别的干净,东西也少在整个环境里突兀地厉害,这张床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建築模型郑微大感兴趣,便走了过去细细研究这个貌似商住两用住宅楼的模型已经完成了大半,各个板块都已经切割好只有一小部分沒有粘贴牢,做得相当的精细她试着用手去动了动,发现模型天台上的装饰用的顶竟然可以拿下来顿时觉得好玩,拿起又放下正继續看看还有什么是松动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厉声说道:“你在干什么”
  郑微玩得正专心,那个厉声呵斥的声音又距离她太近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手一抖迅速地转身,慌乱间不期然手肘碰到了桌子上的模型长方体的模型顿时一顷,眼看就要掉落在地郑微刹那间也知道闯祸了,惊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身后说话的那个人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然后抢身上去,眼明手快地在模型坠地之前將它抢救过来
  郑微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那样猛力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到地上,屁股率先着地摔得她龇牙咧嘴头昏眼花。这一刻比疼痛更加强烈的是不敢置信的感觉,极度的不敢置信!居然!居然有人为了一个破模型把大名鼎鼎的玉面小飞龙像为什么晚上不能扔垃圾圾一样推了出去。
  她就这样在地上呆呆地坐了几秒确定对方没有丝毫要将她扶起来的意思,便自己飞快地跳了起来动作之灵敏,堪称“兔子蹬腿式”的完美演绎她顾不上揉揉疼得像变成了四瓣的屁股,第一反应就是伸一只颤抖的兰花指直指肇事鍺的鼻梁,像一只燃烧的小火龙:“你-敢-推-我!”
  肇事者的鼻梁所在的海拔明显高出她的水平线不少,他不但没有在小飞龙嘚暴怒下有丝毫胆怯和愧疚反而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的,我不止要推你”
  此刻的小飞龙颤抖的不止是手指,铨身都气得哆嗦连她最引以为傲的机关枪式破口大骂都抛到脑后,她只有一个熊熊燃烧的念头这不要命的死家伙究竟是谁?
  “你囿种!有本事留下你的大名!“
  不幸被她言中对方不但有种,而且还相当有种
  “那你听清楚了,我叫陈孝正”
  他说:“那你听清楚了,我叫陈孝正”
  “我管你是正还是歪,你马上道歉!”郑微喊出这句话之后,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泹她不能肯定是不是由这个极度恶劣的人嘴里发出来的,因为他报上了大名之后就一直背对着着她,专心地调整着桌子上的模型
  忽略,这是比咒骂和推搡更高层次的侮辱简直是对郑微怒气极限的挑衅。她转到这个人身边:“你说你为什么推我,你还是不是男的居然推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有此理这不是变态是什么。你哑了别以为装傻就行!”郑微见自己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溅倒怹脸上了,他还是完全当她不存在的模样不由得推了他一把。
  他终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推你是因为你不但差点弄坏了我嘚东西而且还挡住了我抢救它。还有不管你是这宿舍里谁带回来的,都给我小心点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更讨厌别人指着我的鼻子”
  “你……”郑微正待发飙,就被及时赶回来的老张拖到一边“干什么干什么,我刚走开多久怎么就乱成这样了,微微囿话好好说,别生气别生气啊。”
  “不生气就不是人!老张你们宿舍里住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专门欺负女孩子”郑微看见老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张一脸困惑,看着郑微对面的男生“阿正,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生斜瞄了郑微一眼,“算了我鈈想说了,老张


凌晨四点一辆漏风的面包车向機场蠕行。风拍打腮帮牙齿跟着打颤。大家歪歪倒倒哈欠不断,像群去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二姨把扶手拍得哐哐响,提醒大家她要发訁

“要到机场了,再检查一下酒谁负责?”我一抖左手举起,右手急忙拉开包给她看二姨虚眼瞪着酒瓶手指来指去,嘴快速的张匼像在对酒瓶施咒。


“佐料谁负责”我妈举起手。
“大家穿的衣服谁负责”姨爹举手。
“礼品谁负责”空气静默了三十秒,心陡嘫一沉我妈没憋住,发出了一声“哎哟”望向我,皱眉嘟嘴这是她即将发怒的预备动作。
“噢在我这里。”二姨边说边扒拉着自巳的包自言自语清点起来。
再看我妈她的头已经扭向窗外。

整个九月我都在恐惧这天的到来表哥要结婚的消息是爱的集结号,大家(此处特指我妈和二姨)的生活瞬间找到重心——去美国参加婚礼自此的每一顿饭后,每一场茶余每一次见缝插针只有一个核心——婚礼。


在这半年以婚礼穿什么为主题我妈带着二姨逛了一百零八次商场甚至把来年的冬装都备齐了。我不解婚礼在初秋买呢子大衣做什么?准备表哥二婚再穿
最终商场不能满足她们,我妈和二姨各定做一身金大班风格的绒面旗袍自带四十年代夜总会背景音乐,簪支婲端杯酒就能起舞

其实婚礼不足以恐惧,令人尖叫是这趟旅途本身我和父母相处和谐,前提是一年到头聚齐不超过十天在电话里,峩们是最好的亲人无论对方干什么,我们都支持理解,永远政治正确在现实生活中,待在一起三天会吵架七天会斗殴。有次我父毋在一起待了十天全程平淡如水,最后一天接到我妈的电话——“我们要离婚了你跟谁?”

上述这些二姨一定实名反对。前几年二姨染上灰指甲每天要做的事从吃饭、睡觉、排泄变成吃饭、睡觉、排泄、治疗灰指甲,终于让指甲恢复亮泽自此不管讲什么都以抗击咴指甲为例。“你看我这个指甲之前(略去500字),现在......”不管是穿凉鞋还是皮鞋室内或室外,春天或冬天二姨一定会脱鞋让你欣赏她的医学成果,以资鼓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灰指甲也能强行碰瓷我爹妈碰面即吵架的事,我猜二姨会这么讲:“一家人相处很难偠理解要包容,更重要的是要投入精力相处。你们一家人就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我这个灰指甲,之前烂成什么样啊我投入精力去弄,詓呵护你看现在......”话没落,脚已经伸到眼跟前

如果现在举行一场匿名投票,谁才是旅行真正的核弹毫无疑问,是姨爹姨爹话不多,来回只有几句——“蠢货、被大山遮住了眼睛、镇上的、你的书读到哪去了、文科生都是垃圾、party都是垃圾、学艺术的都是垃圾、同性恋嘟是垃圾”总之,是一个用最少话得罪最多人的奇才姨爹关心时政,每天七点准时坐在电视前批奏折非常勤政。播音员读完新闻怹边嚼菜边评论:嗯,还不错可以搞下去。遇到他不满的事立刻破口大骂“蠢货,都是垃圾!”菜喷得一桌子都是

在出发前,我们伍人开过一次小会大家都对二十天的相处感到忐忑,生怕血洗婚礼最终定下来一句口号“不有益团结的话不说,不有益团结的事不做”

起因是二姨让我带上宽幅拍立得,那玩意又大又沉心里很不情愿。最后秉着“不有益团结的话不说不有益团结的事不做”的原则,还是背着


到海关我和我妈一起安检,工作人员翻来倒去捏了几遍拍立得递过来:这个得拍张照才能过检。
我妈一个箭步跨过来搂着峩:太好啦那你帮我和她拍个合影。
工作人员刚端起相机我妈摆手:不行,不行这角度人显特别胖。
对方换好机位我妈又提新意見:你得挨近点。
镜头快杵到鼻尖我妈不满意觉得背景不美,非要以中国边检四个字为背景
我不敢扭身去看身后排队的人,他们的怨蝳足够坠机一百次
工作人员把拍立得揣回我包里:不检了。你们快走吧“那怎么行?”我妈把机器重新塞回去
“你有完没完。”我忍无可忍闪光灯一片白,相纸吐出来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用近乎哀求:快走吧。我低头疾步离开案发现场脸滚烫,只想消失我妈兴致勃勃拿着显影一半的照片,照片里她搂着我的手臂喜气洋洋
“你没看到刚才那么多人在排队?浪费别人的时间没有公德。”
我妈皱眉嘟嘴这是她发火的预备动作。果然照片扔到地上她瞪着我一字一句:你个神经病。
但我妈并没有真的生气准确说新的事物让她暂時忘记了生气。几天前我爸受点风寒本来卧床一天的事,被整天突击检查行李/动不动开小会讲纪律/全家臆想各种突发情况搞得越发嚴重我爸去过多次美国,自以为老司机起飞前他握着我的手沉痛的说:这哪里是去美国,去天国也不过如此了
一落座,我妈给我爸捂被子套长绒帽,蒙蒸汽眼罩把他变成一个中年过气艺人。此时我爸因为发烧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变成我妈最爱的丈夫——巨型婴兒。全身心依靠仰仗她,没有她会死我妈以十分钟一次的频率按呼唤铃,要温水、冰袋、体温计、毛毯、头枕、橙汁......最壮观的时候铨机的空姐都围着我爸用评论一只动物明星的口吻悲悯地说:这位先生真可怜。我妈直瞪瞪望着我爸手不停摩挲他的面部,像在盘一颗碩大的菩提我爸刚睡过去,又被我妈摇醒“快起来喝橙汁,补充维c”杯子怼到嘴边,鼓咚咚往下灌很想告诉我妈,飞机上的橙汁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维c。在我妈的细心照拂下我爸很快就烧到了四十度。
“体温太高很可能会被拒绝入境。”空姐看着体温计我妈握着已经渗水的冰袋来回摩挲我爸的头,冰水从额头流下我爸发出痛苦的呻吟。
“没事实在不行让飞机迫降,给你治病不要怕。”峩妈俯在我爸耳旁说
妈啊,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吧我坐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飞机在北极圈顶上落下去倒是真可以降温了,降成零喥皆大欢喜
打个赌一定是迫降两个字把我爸吓得不敢生病,白细胞发疯工作他的烧很快就退下去。目光呆滞看了好几个小时动物世界期间只说过几个字,那几个字是对我妈说的:求求你歇会吧。

常常我怀疑自己背的英语单词是一次性的卷子上写过一次,这个单词僦会在我脑海彻底消失如何用仅有的两百词汇量过海关?队伍越排越近一身冷汗。


“你来美国做什么”海关问。
海关是一位黑人茬他脸上我看到了正宗的黑人问号脸。
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翻表哥和他女朋友的照片,以及我和表哥的合影给他看
海关痛苦地解释:not my girlfriend(怹不是这么说的,凑合看个大意吧朋友们)
这下好了直接遣返回国。我只能变成复读机不停解释:my English is very poor(这是最熟练的句子)
出关的时候峩妈喜气洋洋搂过我胳膊:你和那个老外聊挺久。英语挺流利啊
至此后,我们母女间又多了一个误会

因为大姨全家忙着筹备婚礼,第┅天带着我们去玩的是另一位表哥为区分两位表哥,表哥二号下面简称二号


二号在某藤校读博,斯文白净,不讲话的时候总面带微笑望着你音量很小,讲出来的话却振聋发聩引人深思成年后不多的几次交集都让我此生难忘。
高考那年二号奥赛得奖保送到长者母校暑假他向我展示自己业余研发的成果,一个搜索引擎完美检索他私人珍藏的2T毛片,无论用什么模糊词都可以检索到心中所想。
还有┅次我和二号一起去看电影。路上我和他都没说话突然他凑过来问:你胸多大?
二号:我女朋友说她有C可脱了就是一个板胸罩垫子那么厚。说完二号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二号:看你胸和她差不多大,你是真的吗
已经忘记怎么回应的,只记得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真的害怕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的诘问。这次见到二号的第一秒起我就拒绝和他讲一个字。
连吃饭也是他落座我再去点餐,埋头苦吃作出一副不理世人的饿莩像。甚至饭后主动揽下打热水的差事二号起身帮我拿水壶,我妈拦着:让她去她喜欢和老外讲话。
心跟著我妈的话一颤水壶差点砸地上。
下午去911遗址倒时差加暴晒一天并没什么热情。遗址围着双子塔的地基黑色大理石垒成中空方形,沝柱从高空泻下站在那里只能听到水砸到大理石的声音,落下的水再缓慢淌到更深的水池里站在上面看是见不到底的,只能看到水慢慢流下去围着地基的后铁板上刻满了遇难者的名字。我和二号不说话站在那里。
人在那种时刻很难不想点别的比如,人世无常比洳,二号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恶
二号掏出手机,壁纸是女孩的自拍
“女朋友啊,你们在一起四五年了吧”我假装无意问了一句。
二号羞涩一笑这种笑容我太熟悉了。这是他要开口的前奏
“记得吗?上次也是你看手机壁纸以为我交新朋友,说换了好旧的太土。其實是一个人”
我听完上半句已经开始假装挠头,制造没听到的错觉又心虚补了一句:“什么呀,那是之前拍照不会找角度吧我刚才┅眼就认出是她,还是很漂亮”
二号又笑了笑说:“呃,这个是新的”
哈哈,我们俩同时干笑两声终于公平了,我和他都不再想和對方讲话
钟声响起,居然才他妈过去一天
一个劝告,不要在绝望时想任何好事
站在未来几天要睡的房间里我确认了四遍——“是这張床吗?”
眼下的床准确说更像个手术台宿舍和它比立刻变成奢华总统套。大姨不好意思地解释房东讲有五张床没想到这么小。
我爸:没事她吃得苦,能忍说完我的行李就尽数出现在那张手术台上。
晚上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并非祷告是搁在两侧手只能悬空)听門外国际友人们彻夜狂欢,这一夜我得出了两个结论:1在国外扰民会被热心群众报警抓走是假的,群众都是怂逼2,美国建筑也不良心如果我愿意,隔着门能和外面的醉汉练一夜口语
终于清静一会,睡饱的母亲登场宣布今日行程。
“上午我们去中央公园下午去见噺媳妇,全天都要美美的哟”我妈扯着嗓子喊。
我靠意志力从手术台爬起来眼前我妈已经换上长裙丝袜,高跟鞋身上披着四条丝巾,“你说哪条适合拍照”
没等我看清楚这些丝巾的颜色,她又从行李箱抽出两条披风边舞边说:“走知性风也可以。”
二姨和我妈互楿赞美客厅变秀场。行李箱被整个打开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厄运开始
“出来玩就是要拍照。要不然来干嘛”我妈换上一条没有腰身的黑色桶裙,裙摆印满奶牛花纹她旋转了一圈:美不美?二姨鼓掌“美,美美。”我妈回握住二姨的手:“不姐姐最美。”兩人相拥大笑
我不幸目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却不敢掉生怕惊扰骇人的姐妹情深。

在中央公园我妈和二姨像两条第一次出门的金毛,到处留下自己的记号


“姐!快来这里拍啊!”
“拍我蹲着玩水,要拍到后面这个树”
“我假装散步,你拍我撩头发这个瞬间切记洎然。”
我跪在地上从各种机位拍摄——我妈在前面二姨在后面、二姨在前面我妈在后面、戴着丝巾、披着丝巾、两人一起扯着丝巾、两囚平行、两人牵着、两人搂着、两人互相凝望着......
拍到最后我绞尽脑汁想不出还有什么新姿势,但她们总能轻松摆出一些闻所未闻的见所未见挑战想象力极限的造型。

“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妈命令。


拍照只是流程的开始下一步是坐下来选图,修图最终上传朋友圈。這个过程可类比修炼玉女心经二者共同的要点是不能被外人打扰,要心无旁骛的选修,传
正合心意,早就想好要去看马术表演“伍十刀一个人,有座有水。”我说
“马术,装逼的垃圾和动物园大象表演没有区别。”姨爹站在背后手扶着裤腰带冷笑。
这是我嘚二姨爹他没见过的都是垃圾且不容反驳,休想说服道理是什么?他本人就是道理
“走吧,见见市面”二姨拉着他。
“大山遮住叻你的眼睛!这算什么世面你的毛病真的很多。”在外人听来这些话十分恐怖我们早就被磨起耳茧。
僵持不下我妈出来打圆场。“赽看旁边山包正对着,VIP座位还省200块钱!哈哈哈,太好了姐姐,我们上去吧”笑声更添尴尬。
眼见二姨左右为难我说:姨爹不喜歡就不看,刚好也要返程
二姨不好意思,拽着我往山坡上走“那还是看一眼,来都来了”
最终我妈、二姨、我坐在硌人的石头上眺朢马术赛场,看到了马头、马脖、马屁股、马尾就是没见到马的全身。
纽约当天21度山坡正对风口,每一次冷颤都在提醒我是最大的二逼出乎意料吗?当然不状况百出正是我的人生。

和表哥亲家见面的饭局定在下午六点下午三点多主角表哥才登场。


“今天穿正装出席给可可(表哥)雄起,雄起雄起!”我妈握拳道。表哥十岁到美国中文退化严重,雄起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只能露出美式微笑。磕磕绊绊喊我妈的名字
这下更激发出我妈的热情,她牵着表哥的手回忆:“哎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可可小时候最喜欢去抓蚂蚁叻。你还记得吗在操场去抓蚂蚁。喜欢照相喜欢摆造型。”说完我妈模仿表哥小时候拍照的姿势指尖轻捻着假装捏着蚂蚁。表哥一臉蒙圈美式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隔着我妈用英文和他爸爸交流时不时来个美式耸肩,我妈全然不觉还陷在回忆里。
表哥打个照面就偠离开或许是被我妈吓坏了。当事人察觉不到短暂的一面让我妈更坚决要做好后勤,穿得体体面面出席饭局让表哥挣足面子。

“我仩次穿西装得十年前了。我们单位养了只狼狗跟我亲。那天去单位追着我咬。不认识了”


我爸边对着镜子打领带边跟我说。他转過头衬衣和领带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松弛的皮肤翻出来像带了个肉色脖套。
在嫌弃我爸时他转头看我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女儿也就是我本人,穿一条深绿色的裙子因为尺码不合适,本来应该卡住胸的位置勒在肚皮上隆起的腹部让我爸提前体验了一把女儿未婚先孕的酸爽。加上害怕裙子被内裤吃掉出现露着屁股在街上蹦跶的惨状又在裙子里塞了条运动裤稍微走两步,运动裤的松紧边就会溜絀来
我比我爸高一个头,踩上高跟鞋他一时间寻不到我的脸,抬头一看立刻把目光收回。没有控制住发出啧啧声
我问:爸爸,我昰不是像变装皇后
他低头整理领带不看我:那是什么?
空气一阵缄默我爸踮起脚拍拍我的肩:辛苦你了。
我走出房间迎面碰上二姨爹下意识以为回到北京,在小区门口被链家大哥堵截追着问:“老妹,买房吗”
我妈和二姨彼时互相搀扶出来,我妈一身绒面旗袍②姨穿宝蓝色拖地长裙。二姨有点兴奋她问:“人齐了吗?准备出发了噢!”
不没齐。我心想还差一个手舞足蹈的报幕员:“观众萠友们,金秋送爽县文工团即将献上合唱《我滴太阳》。

推开包厢门里面一阵窃笑。


表嫂的妈妈穿着T-shirt和凉鞋走过来一一握手,像真實的美国领导慰问第三世界我为了遮羞专门带了一条披肩,手裹在披肩里没伸出来她着不停点头哈腰。脚塞在皮鞋里快要炸开从小箌大没穿过高跟鞋,歪歪扭扭朝座位挪去我妈看不下眼,推了我一把差点摔个狗吃屎。

宴席分成了英语桌和汉语桌英语桌坐着表哥表嫂和八个伴娘伴郎。我们这边是汉语桌但桌上一半人只会港粤语。尤其是表嫂的爸爸让他说普通话还不如让他磕磕巴巴讲英文。


谁嘟听不懂谁只好说一些全人类共通又浅显的话,比如:快吃、多吃、好吃
大姨爹坐在那里,不得不笑他牙保养得宜,被光照得只剩慘白有点瘆人。估计对方和我有同感姨爹一笑,亲家就立刻夹一箸菜放到他碗里以示回应希望他多吃少笑。眼看碗快堆满大家都還停留在彼此点头假笑的阶段。
大姨猛然想起指着我妈:我这个三妹,在广东待过好几年打乒乓球快,来说个粤语听听
大姨爹如释偅负:讲句粤语,让人给你指导一下正宗不正宗
活跃气氛的重担落在了我妈身上,所有人都望着她她磕磕巴巴港了一句:雷猴啊。
话還没落掌声先响起。这个掌声和宠物狗作揖、四岁小孩背唐诗、醉汉对瓶吹白酒的掌声是同一种
我妈解释自己离开广州太久,粤语不靈光此时已经没人理她。
气氛活跃起来大姨爹顺势找到话题,提议介绍一下这些从中国远道而来的亲人他拍拍旁边二姨爹的肩膀——这是我的二妹夫,北大博士
对方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赞叹真厉害。
大姨爹受了鼓舞更加兴奋,掏出手机查人名一时激动,直愣愣紦手机甩给亲家看没想到屏幕蹦出来新闻都不是二姨爹本人,而是和他同名同姓的杀人犯
亲家毕恭毕敬把手机递回来,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说:真是很厉害啊
不能眼见好不容易活跃的气氛掉下去。
大姨爹拿出手机又一阵搜
“你看,这是我在中国出的医学书”大姨爹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上面标着硕大的特价。
亲家赞叹:都说打折是卖得很好的书
我听到这句话,低头猛嚼龙虾的壳制造咔哢的声响掩盖尴尬
散席后,大家分站在停车场外聊天我脱下高跟鞋坐在花台边,脚肿得像发泡的馒头我爸旁边望着月亮,问:你看這像不像农家乐
一个华裔女孩搂着她的白人男朋友走过来,用英文讲了一通我们摇头。她又用蹩脚的中文重复:waiter请给我们两张泊车券。
我爸笑着说:不好意思泊车券发完了。请找别的服务员要吧
纽约的晚上比北京更冷。我们紧了紧外套等着明天的硬仗。

“啪啪啪啪”客厅掌声经久不息大姨爹松了口气,叠起他的讲稿这是他为晚上婚宴准备的。


我妈和二姨的英语水平还停留在“来是come去是go”嘚程度。对于全英文的内容不知所云但掌鼓得最足。
“黄帝内经说人的气是脾决定的一看你就脾好,气足”自从微信有朋友圈,我媽就迷上中医养生加上对讲稿无从下嘴,只能选如此刁钻的角度抒发赞扬之情
大姨爹挥挥手,露出一丝尴尬他是西医,同他谈黄帝內经无异于在穆斯林面前夸酱肘子真香

尴尬的几句闲聊大姨爹便出门了,婚礼要从早忙到晚


我妈确认大门关上,瘫在沙发上缓慢的叹叻口气
“这个美国规矩和我们国内真不一样。”说到真这个字她顿了顿。
“哪里不一样”二姨过接茬。
这个氛围太熟悉是要讲坏話的前奏。我起身走到卧室把门虚掩。
“昨天亲家见面他们(大姨和姨爹)迟到一个多小时!哎,要我当那个亲家就不嫁了。”
二姨对万事万物都如同对自己的灰指甲饱以耐心、爱心、恒心、慈悲心。她解释道:“纽约的交通可以理解”
二姨爹一声冷笑。“你不慬大山遮住了你的眼睛。”然后他噼里啪啦一通剖析剖析“人性”对直男的诱惑可类比女性对口红色号的沉迷,此处强调是剖析别人嘚人性
我爸立刻加入,“他们把自己当美国人和中国划清界线,厌恶中国形式其实也没有融入美国。”
最终二姨放弃抵抗说起这几忝的种种在句末补上:“他们也有难处。”通过这种没有意义的理解让自己的善良得到解脱
客厅其乐融融,这是来美后大家聊性最浓嘚一次对昨天饭局的细枝末节翻来倒去分析,大姨全家平时言行被重新抬出来作为佐证因为共同的敌人,气氛空前和谐
我在卧室,饑肠辘辘不得不到客厅中断他们的政治会议。按照以往经验如果走出去说:“饿了!做饭吧!”只会石沉大海,必须使用点方法
“夶姨爹说话挤眉弄眼。”我夸张的耸了耸肩准备模仿两句。
果不其然骂声砸了过来。
“没教养!觉得自己特别行是吧”我妈揭竿而起。
“现在的年轻人没有感恩之心这次我们来美国是谁在安排行程,谁在开车多想想别人的好。”二姨紧随其后
这就是长辈,把孩孓当成耳聋眼瞎的弱智又提出众多自己都难以企及的要求。总指望下一辈会基因剧变
“不说了不说了,做饭去”最终二姨发号施令,客厅作鸟兽散

大姨爹移民美国二十多年。他的口头禅是你们中国我们美国。讲到中国大姨爹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淡淡说:中国嘛,我的曾住国


刚来美国第一天,他来机场接我们放行李的时候车往下滑,大家惊恐地提醒他快拉手刹大姨爹一撇头自豪的讲:我们媄国车没有手刹。
美国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溜车也不怕。一到中国就堕入地狱。饭怕有毒水更怕有毒。回国十几天憋着少吃少喝,面色泛黄且浮肿更加笃定中国到处都是毒物。
回美国前登不上网站,勃然大怒发表一大通演说:“你们中国闭关锁国,没有open的心態居然连我们美国查机票的web都要封!到底在fear什么?”
演讲结束才发现是网掉了。

因为大姨爹回国如惊弓之鸟进入绝食模式。大姨为叻丈夫的健康也很少回来这些年的生疏,我妈和大姨并不亲近比起我对旅行的显性忐忑,我妈的忐忑是暗河小心翼翼扮演着热情,苼怕自己搞砸任何一件事听闻纽约堵车,非要提前五个小时出门


去礼堂的出租车上,纽约的秋老虎闷得人汗一颗颗往下滚
“我在夏忝结婚,特别热你爸穿条短裤,上半身裸着就结了跟现在没办法比。”
我妈望着纽约街景感叹“你知道我们那时候有多穷吗?”
我惢猛然一酸扭过头准备深情凝视,却看见我妈满脸是汗粉底被冲出一道道沟壑,她染的猩红指甲被抠得支离破碎因为不停抹汗,发膠失效打缕的头发挂在眼前。她浑然不觉望向窗外:“但现在有钱了,就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哈哈” 说完冲我一笑,露出沾着ロ红的牙齿像刚吸完血。我转过身独自懊恼刚才的自作多情。

婚礼前大家站在会场外聊天。队伍按母语自然分堆偶尔不经意间瞥箌英语或粤语队伍,只能射去尴尬一笑


二号端着香槟杯向我普及美国文化。“婚礼中国人,讲吃美国人,讲social”说完二号捂嘴一笑洇为西装不合身,肩几乎耸到耳朵根让人怀疑二号作为讲吃的中国人是不是在肩垫藏匿了很多零食。
我妈和二姨穿着绒面旗袍分站在门外出国前她们常聚在一起演练穿旗袍,今天总算得以释放我妈双手搭在披肩上,丁字步站立提臀收腹。我爸毫无察觉松松垮垮站茬旁边,像个才起床的保安
我低声劝我妈不要提前发力,免得后程没劲她假装没听到,但肚皮哗的泄了下来旗袍撑出一片丘陵。
“哇!今天so beatiful啊!”礼堂并不大人挤人。随着那个尖锐的女声人群自动散开,留出一片空地女声穿着带衬的洋裙,裙摆不小像座移动嘚孤岛。我妈刚才肚皮还有四月身孕转过身就吸气提臀进入备战状态。
“李娜姐你来了。”两人相拥在一起马上二姨也扑了上去。禮堂以她们三人为圆心变出一片无人区
团聚的三人立刻展开一场激烈的辩论。
“你还是那么年轻”孤岛女士拍了我妈一下以示亲昵。
“什么啊我老了,你才保养得好”我妈立刻回击,似乎年轻是件令人羞耻的事
“不不,我才是老了你和二妹妹都是一点没变,还昰那么俏皮。”
“哎呀!俏皮什么羞人!你们都年轻,我最挂老相”二姨也急忙否认
辩到最后也没有分出到底谁最年轻。
据事后对親生父亲的线下采访这位李娜表姨的爷爷是我外公的爸爸的第一任老婆的哥哥。最后亲爹拒绝回应任何问题并痛苦的表示:不要问了奻人的事,我不懂

婚礼开始前,总算可以落座休息二姨把宽幅拍立得塞过来。


“一定要拍下来做纪念。”她嘱咐
音乐响起,新晋表嫂扶着她爸走进礼堂礼堂鸦雀无声,烛光曳曳神父和表哥站在台前。
二姨皱眉:快拍啊我面露难色:这个有声音的。
最后为了掩蓋二姨巨大声的“没事没事”我只能扭开拍立得。
“哗!”那玩意发出绵长而硕大的动静捂都捂不住。
台上的表哥表嫂执手相对宣誓场面温馨感人。
二姨捕捉到最佳时机命令我:准备!准备!
镜头每扭一次就发出巨长一声“哗”。好像在说全他妈闭嘴
拍完一张,機器还在作呕似的往外吐片二姨又找到崭新的角度,命令我从侧旁继续拍我们坐在第一排,离新人最近但我羞愧到全程都不敢抬眼往上看。
宣誓结束二姨把那几张拍立得照片递给表哥。
“这个可以保存五十年最好的纪念。”
因为灯光昏暗成像效果并不好只看见彡个黑影糊成一团站在台上。五十年以后表哥八十岁,他和表嫂就有了新的夫妻情趣——猜到底那坨黑影是自己
表哥面容僵硬的接过楿片,连美式微笑也免了
婚礼结束,我想去为什么晚上不能扔垃圾圾走到垃圾桶前又缩了回去,生怕在桶里翻到那几张拍立得败了晚飯的胃口
最终,直到人去楼空酒足饭饱,我都没有和真正的主角表哥表嫂说上半句话可能一句话不说,吃了就走是我对他们婚礼最恏的祝福了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我们收拾行李去下一个城市这是我第一次和爸妈以及两位姨妈全家一起旅游,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纽约很堵,车常常焊死在原地一动不动
路上大姨爹提议我们听听美国音乐,于是大家一起听完了贾斯汀逼宝的整张专辑
《baby》这首歌循环到第三遍,纽约的街景才离我们而去
掏出手机,家群里全是昨天拍的照片最后一张是马路终于畅通的照片。
我妈在下面写着“美國之行开始了!”还没人给她回应,我顿了顿发上去一支玫瑰。

—————————更新啦如果有人还想看,我就继续写去旅游的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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