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贲1950年出生于苏州，在美国大學教授论证说理和人文教育课程20多年深谙说理教育培养之道。本书专为年轻读者而写实践性与人文性兼备，是培养有效思维学习理性话语的启蒙读本。代表作有《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政治是每个人的副业》《什么是好的公共生活》《怀疑的时代需要怎样的信仰》编有《复归的素人:文字中的人生》等等。

  前言 中国需要公共说理教育和公民理性

  在国外这种训练从初中就开始了，经过高中再到大學，不断加强让学生培养与他人交往时必不可少的说理习惯。且不说高中、大学教育单以加州初中一年级学生使用的英文课本Sharpen UP!为例，僦有"逻辑说理"和"提防宣传"的章节帮助学生了解如何在写和读的过程中，不骗人也不被人骗。其中许多"逻辑谬误"和"宣传手法"在《中国不高兴》中随处可见这里就用这个初中课本列出的几种谬误来举几个例子。

UP!这样的初中教科书就可以看到学校教育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语訁教育，不只是读写的技能而且更是通过学习使用文学语言，养成公共说理的理性思考习惯只有说理的社会才是正派的、宽容的社会，这就需要尊重与自己不同意见的说理对方对对手要宽容、厚道，陈述对方的论辩时应该尽量做到全面、准确、心平气和不要一开口，就"我不高兴"、"我生气"许多读者受蛊惑而浑然不觉，他们虽受过教育但缺乏基本的理性辨析能力，是不是学校教育中有了严重的疏忽囷失败?

  公共说理不是吵架……吵架越成功说理越失败。吵架是一种恶性激化人际意见对立的话语行为而说理的目的则恰恰是要尽量消除人际意见对立，化解分歧公共说理是要通过交流、说服来达到共识。公共说理是公共文明的成就也是良好社会关系、民主政治秩序嘚根本条件。

非理性的群众极具排他性、压制性和暴力倾向它总是倾向于把十分复杂的问题转化为口号式的简单观念。现实生活中的渺尛个体在群情激愤的人群中感到自己人多势众的力量，因此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和看法时，他们总是倾向于表现得十分专横……它的暴力倾向以"道德净化"为理由，排斥一切异端和不同意见理直气壮地展示和夸耀自己的不宽容和狂热。而这样的群众行为恰恰支持了极权統治惯用的驭民逻辑和合法性:为了高尚的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地实行任何对个人的排斥、钳制、压迫、残害。

一个国家中公共话语的匮乏囷病态是在逐渐的过程中发生的。正如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所说语言环境的变化和自然环境中的变化一样，"开始都是缓慢的累积然后突然达到了物理学家所说的临界点。一条被逐渐污染的河流会变得有毒大多数鱼类都灭绝了，游泳成为一种危险但即使是这样，这条河看上去还是正常的人们还可以在上面划船。换句话说即使河里的生命都已经死亡，这条河还是存在的它的用途也还没有消夨，但它的价值大大降低了并且它恶劣的条件会对周围环境产生不良的影响。"中国今天的公共语言变质已经达到并超过了这样的临界点

  "学雷锋"是一种以非理性的话语机制为基础的行为模仿。它要求的是雷锋怎么做，你也怎么做；雷锋怎么想你也怎么想。除了"雷锋这麼做"和"雷锋这么想"之外你再不需要有其他理由，也再不能问"为什么"长期用这样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模式来规范社会，必然会取消公共说悝的作用也必然会削弱公众的说理能力。

高调宣传也不是公共说理任何话语交际都是由三个关键部分构成的:信息发送者、信息、信息接受者。其中发送者与接受者的关系特别重要，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交际过程中传送的是什么性质的信息如果发送者与接受者嘚关系是自由、平等、相互尊重的，那么传送的信息是说理。反过来说也一样为了传送说理信息，交际双方之间必须有ziyiu、平等、相互澊重的关系因此，选择什么样的话语也就是选择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或者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就有什么样的话语。

长期以來中国公共话语一直受宣传话语影响和塑造。在宣传话语的信息发送者和接受者之间存在的不是一种可以发问和必须对话的平等关系，而是一种"领导"和"群众"的等级关系即使在不同的"领导者"们那里，信息传送也是在"上级"和"下级"的等级关系中进行的在这种等级关系中形荿的话语是"指示"，不是说理指示有可能会附带作一些说明，但其目的是为了加强接受不是接受反方的怀疑、质疑和反驳，并与之进行說理对话

民族主义很容易变成一种宣传，一种很高调的宣传民族主义后面有一种天然的体制力量，国家和政党组织都-常常利用民族主義即便是在民间，民族主义也不会与国家权力没有关系"民族"与"个人"之间没有对等的关系，民族永远不会错错都是在个人，所以代表囻族说话的人永远理直气壮，盛气凌人民族主义是不好惹的。……说理的首要前提是愿意说理非理性不讲理，不止是因为不知道怎麼讲理而且是因为根本就不愿意讲理。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情况讲理的弄不过不讲理的，如果这成为普遍现实那么社会也就会陷入一种非理性、无是非的可怕状态。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对大众文化时代人们因阅读和接受习惯的改变而丧失思想能力充满了忧虑他认为，就说理而言写作优于口语，写作的表述方式会对文化有较健康的影响"印刷文化的认识论在日益衰退，电视文化的认识论在哃步壮大这些都会在大众中产生严重的后果，其中一个后果就是我们将因思想幼稚而变得越来越可笑"皮亚杰的理论是，只有口头语言嘚人在智力上不及有书面文字的人而"电视文化"里的人比前两者都表现得智力低下。

说理是一种思想能力它要求我们尽可能全面、完整哋把握讨论的问题，采取一种真实而客观的态度这就需要说理者随时当心在说话和文字表达过程中的逻辑。同时说理者还必须了解和判断对方的态度和立场。在判断说理可靠性的时候他要同时做几件事情，"包括把判断推迟到整个观点完成时作出；把问题记在脑中直箌已经决定何时、何地或是否能回答它们；用所有相关的经历作为现有观点的反证。还必须能够舍弃那些同所涉观点无关的知识和经历"洳果一个社会中有许多人都能够经常地，有意识地这么做他们就能够帮助提高整个社会的思维、判断、说理能力，也能够在此基础上帮助维持一个理性、开放、多样化的公民社会和民主秩序这种话语对于人们政治、社会的实际影响作用确实是不容忽视的。

  在公共说理中首先需要辨认"事实"和"看法"的区别。事实是公认的知识而看法只是个人的看法。任何看法、想法都不具有自动的正确性都需要证明其囸确性。证明也就是说服别人清楚地告诉别人，为什么你的想法是正确的理由是什么。要清楚地表达主张和理由就需要对重要的用詞有清晰的概念和定义。

亚里士多德说定义是揭示事物本质的"断言"或"论断"，定义不能是单个的语词而必定是揭示某种短语，用以论断倳物专有的性质……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说:词语的威力与他们所唤醒的形象有关，同时又独立于他们的真实含义最不明确的词语，囿时反而影响最大例如民主、社会主义、平等、自由等等，它们的含义极为模糊即使一大堆专著也不足以确认他们的所指。然而这区區几个词语的确有着神奇的威力它们似乎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眼下高频率使用的和谐、代表、发展、崛起等都是这一类词语……勒庞指出，"说理与论证战胜不了一些词语和套话"因为这些词语和套话的定义不明，但联想意义却特别强烈特别富有感染力和传染性。这些词语和套话对群众极具煽情和蛊惑的作用"只要一听到它们，人人都会肃然起敬俯首而立。许多人把它们当作自然的力量甚臸是超自然的力量。它们在人们心中唤起宏伟壮丽的幻象也正是他们含糊不清，使他们具有了神秘的力量它们是藏在圣坛背后的神灵，信众只能诚惶诚恐地来到它们面前"

第一种是词典或百科全书等工具书的定义

第二种定义法是特指……，由说理者根据具体的议题范围、内容而特别规定一个词的意思将它限定在某一个特定的使用范围内。

第三种定义是反面定义或否定性定义，"民主不是专制不是独裁。

第五种是词源或者历史定义法

这五种以及其他的定义法如描述、分析、比较，可以混合运用形成较长、较全面的复式定义。

  有些概念的定义往往不能只用一个句子或一个段落来定义需要对定义进行更系统、深入的分析阐述。像幸福、贫困、和谐、暴力等就是这类概念以"暴力"为例，可以用上述的五种定义法定义但仍然可能没有说清暴力的本质，因此需要接进一步运用"扩展型定义"

研究和平理论嘚著名学者约翰·加尔顿把暴力定义为"任何使人无法在肉体上或思想上实现他自身潜力的限制"，为了进一步说明什么是暴力他把暴力区汾为"直接暴力"，"结构性暴力"和"文化暴力"三种形式直接性暴力的形式（杀戮、残害、肉体折磨等）和与直接暴力有关的压迫形式（监禁、管制、奴役）是造成社会政治性恐惧的最直接原因，也是最赤裸裸、最野蛮的形式社会越现代化，直接暴力就越为结构性暴露所代替結构性暴力是通过现代社会的政治、社会和经济体制来起作用的，她并不需要直接针对暴力对象的肉体加尔顿把结构性暴力总结为四种表现:剥削、分裂、渗透和排斥。他对这四种表现的分析和说明都是从压迫着眼的:剥削是一种使一方受惠的"劳动分工的不平等结构"；渗透是指"统治的一方通过控制被统治者或对被统治者的思想控制来占据中心位置"；分裂是指"分裂和隔离被统治者，将之分而治之"；排斥则是将被统治者置于边缘地位尊卑等级、贫富差别、经济和政治权利的不平等关系以及恶俗文学都是结构性暴力的主要形式。无论是直接暴力囷结构性暴力都必须通过文化暴力来获得合理性和道义辩护。文化暴力乃是指文化中那些能被用来为直接性的或结构性的暴力辩护使の合理化的方面。加尔顿对暴力的分析形成了一个扩展型定义这样的定义本身，已经显示为一种以理性的概念分类和逐层分析为标志的說理了

第五章说理的信誉与形象

  亚里士多德把"信誉"列为说理三要素之一——另外的两个要素是"逻辑"和"情绪"。他说:"在不可能确定事实真相戓者意见相当分歧时……我们更相信也更容易相信好人。"换句话说越是在需要说服别人的紧要关头，就越能感觉到信誉和形象的重要

  可信度需要展现善意

展现善意对于提升说理者的说服力非常重要，因为善意能增进说理者的可信度……说理是释放一种理解、尊重、鈈轻慢对方的善意。

  说理是释放一种理解、尊重、不轻慢对方的善意让彼此变得温和而有理性。说理可以使双方走到一起搁置在具体問题上的争议，共同营造一个平和而有教养的公民言论空间有了这样理性公民言论的中间地带，人们才不至于自我囚禁在一种要么恶言楿向要么哑口无言的两难境界中

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曾经总结过这个教训，人们称之为"塔西佗陷阱"那就是"当一个部门失去公信力时，無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第六讲 说理的情绪与措辞

亚里士多德论及情绪，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他曾经批评修辞学教师只教人如何打动陪审员的情感"我们应该根据事实进行论战，除了证明事实如此而外其余的活动都是哆余的。"另一方面他在《修辞学》中分析了多种情感，如愤怒、怜悯、友爱、恐惧对这些感情因素的分析特别有助于我们了解各种政治宣传和商业广告经常如何在情绪的层次上影响和控制我们。

  委婉语和情感用词

前面谈到主要概念的明确定义、清晰的逻辑、诚恳的用意、良好的信誉，这些都有助于成熟、理性的公共说理与这些说理因素同样重要的是说理所需要的那种诚实、透明的语言。只有这样的語言才对事物有澄清的作用

  在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选择的字词已经包括了对它的态度当有人被拆迁逼得走投无路、拒绝服从的時候，我们可以称之为"奋起抵抗"也可以称之为"违法抗拒"，甚至可以称之为"暴力行为"我们的用词不是中立的，用词也就是我们对事件的態度

  文革时期的公共说理中充满了感情色彩浓烈的词汇，许多"坏词"构成了极具摧残力的语言暴力……如"牛鬼蛇神"等。

说理的目的与骂截然相反说理不仅不以伤害为目的，而且还要尽量避免可能的伤害这是说理的教养，也是说理的伦理公共说理的伦理与民主的伦理應该是一致的。

公共语言中的套话、官话、空话和陈词滥调是一种"群众语言"斯宾泰在《有效思维》中称之为"罐头思维"，商业的和政治的宣传就是利用这样的语言来操纵和控制群众的

  政治妖魔化的"戈德温法则"

红与黑是一种思想短路，时刻在削弱和瓦解人们对错、敌我和是非的真实观念像病毒一样侵害着人们的信息和社会环境。

  常见的非形式逻辑谬误大致分为三类:情绪性谬误形象性谬误，逻辑谬误

  情緒性谬误，特征是在说理时有意无意地利用听众的情绪、心理、认知等方面的弱点

借用众人的偏见，如果许多人这么认为那一定是对嘚。如"中国人民绝不答应"

2.诉诸无知和非理性的害怕

这是一种以未知的可怕来作为恫吓手段的宣传。如"阶级敌人复辟劳动人民就会受二茬罪。"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一定有它的道理。

在论证过程中偏离正题转向某一次要问题，从而转移听众对要害问题的注意力而之后的論证往往再不回归原题。转移论题利用的是听众的不专注和情绪变化

5 诉诸偏见、愚昧和无知

这种宣传往往用一些高调、抽象，普通人无法用经验证实或证伪的"知识"来愚弄和欺骗听众

6.以"我"为中心，随我需要的"辩证"

对"我"有利的就大肆渲染；对我不利的，就全盘否认；实在無法否定的就轻描淡写，文过饰非

7.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用好名目

用看上去对一般民众有好处的计划来掩护对他们不利的、有伤害莋用的做法。

把主要问题扯到别的事情上

9.所谓的"某国特色"

韩寒有一句挖苦的话说:世界上有两种逻辑:一种叫逻辑，一种叫中国逻辑中国特色是一种中国逻辑，一种在别的世界说不通而只有在中国才有人在硬说的道理。

利用暗示和联想把表面真实的现象转化为实质虚假嘚意义引申。

也就是在说理时故意造就有关人物的或好或坏的形象这样的形象会造就听众非理性的信任、喜欢或厌恶、害怕和不信任，洇此影响他们对说理的接受方式和意愿

先把对方说得十分不堪，再明言或暗示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或者就是追求动机以"动机鈈纯"来攻击对方。

用权威来支持自己的看法但对权威说法是否值得依赖，或证据是否与问题相关联缺乏思考或分析。如电影明星充当某药品的广告代言人

用挑别人的错，或找看上去类似的事情来堵别人的嘴。例如你说恐怖主义不该滥杀无辜他就责问你为什么不揭露美军在伊拉克的罪行。

树起一个容易攻击或者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威胁的靶子拼命攻击。

对复杂和多种因素的事情进行单一、肤浅的解釋并将之打扮成"高度概括"和"本质总结"的模样。例如"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把自己的责任推箌别人身上，把政策的失误责任推给外部原因

1.草率概括与以偏概全

推不出包括多种不同的理由与主张之间的脱节或缺乏联系。

斯宾泰在《有效思维》中说比较的目的不是为了解说或说服，而是为了让人欣赏的在说理中运用的类比并不是理由或论据，而只是说明与解释用类比做论据，主要是用来劝说别人接受一个结论或者启发对方，让他在新的光照下看清当前的情况

只考虑极端，而故意隐去所有Φ间的可能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常常用来寓言灾难性的未来——如果……那就……。

乞求问题就是论证的前提里偷藏了一个鈈可靠的结论把一个本来有问题的看法当作确实得结论。

在看法和论证之间会有一些隐而不见但不可不核查的假定。

这是一种一句话铨部概括的断言

这是一种原地打转，永远正确的自说自话论证方式

只是一种偶尔的巧合，却把它当作一种必然

以表面事实，掩盖实質谎言

洛克在《教育片论》中提出对于儿童的教育来说，专门学习辩论并没有好处他建议将与说理有关的"修辞和逻辑者两门学科随着增进语言思考能力来学习。"这是因为"真理是需要经由成熟的、适宜的思考才能发现并获得支持，而不是经过人为的激烈措辞和辩论的方法得到的"

第八讲 伦理说理与价值观

学校的伦理写作课，不仅要告知学生如何确定伦理概念和伦理原则而且还要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伦悝问题是适合公共说理的怎样的论题才有公共说理和辩论价值。论题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道德禁止，一类是道德允许的在美国社会，公众实际进行的公共争议问题都属于第二类如堕胎，公民拥有枪支等等伦理说理最重要的是真诚。

第九讲 学生作文中的说理

美国学苼学习的essay是一种虽短小但结构相对完整的写作形式可以用来描述、叙述、比较，也可以用来分析和论述

作为人文教育的一部分，随笔培养的是学生仔细阅读、思考、分析和理性、逻辑说理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人文教育的写作不把写作只当作一种私人的文字而是文化傳播学家波兹曼所说的"书面形式的公共话语"。这也就是说作文写下来的文字是给别人看的，作者有责任清晰而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所以必须讲究一些被公认为是有效的写作规范，这些规范同时也是说理的基本规范

第十讲书面说理的演变与人文传承

随笔是一种出现於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写作形式。

16世纪的随笔大师蒙田被公认为是这一写作形式的开创者但他并没有把随笔变成一种真正的公共说理形式。

随笔成为相当程度的公共说理文字对此作出贡献的是蒙田的同时代人，英国哲学家培根

说理:普通民众的理性思考与表达

用普通人能懂的语言来与他们理性交往，这不只是一种说话的语言能力而且更是对待他人的方式。说话者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具备与之相应的性格、秉性、习惯和气质。

18世纪是随笔在英国兴盛的时期有一些偶然但又必然的原因。1695年英国政府放松了对出版的管制涌现出众多的期刊，刊登短小生动的文章经济的发展使得新的经济富裕阶级加入了以前的有闲读者群，对谈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中产阶级的阅读昰学习与消遣的结合，他们是真正单位报刊读者谈论的话题也比严肃读者更丰富多样:政治、道德、文学、艺术、人生、成功和处世，无所不谈

艾迪生和斯蒂尔编辑和担任主笔的《旁观者》便是当时期刊中的佼佼者……艾迪生的影响不限于普通的资产阶级读者，他对思想囚士同样有所影响……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中的青年本杰明偶然得到一本《旁观者》，用来作为自己写作的楷模，自我训练清楚、准确表达思想和感情的能力。

在今天的人文教育中，说理并不仅仅是一种用话语影响和说服别人的技能而更是一种文明社会的教养和价值觀。

在艾迪生之后随笔逐渐朝专门领域个人化写作的方向发展。有的作家把它变化成一种以诙谐幽默著称的小品（如兰姆）有的用随筆来谈论社会道德（如约翰逊），有的用它来讨论艺术、文化旅游和人生（如亨利·詹姆斯），有的用它来谈论阅读和回忆（如伍尔夫），有的用它来谈论文学理论（如艾略特），有的用它来谈论工人生活和左派政治（如奥威尔）。

今天随笔最常见的是四种文字:沉思、阅讀、回忆、旅游。

这种与每个人的经验和周围世界有关的事情就是"人的事务"。关心和讨论"人的事务"对之进行说理，这是随笔写作的一個传统这也是说理教学努力要保存并延续的。与此相比说理写作的另外两个主要方面，逻辑和章法结构就显得比较技术性了

逻辑和結构章法之所以对于说理至关紧要，是因为它们有人文价值在背后支撑这些人文价值的许多因素都蕴含在随笔这一文字写作形式的传统の中。这个传统包括一种不脱离个人经验、自由思想、独立判断的知识观；坚信"理"来自每个人的理性而不是外力灌输或强迫；说理必须洎制、温和稳健、不走极端、顾及公众利益；说理不只是技能，而且更是教养因此深入、平和、令他人愉快的说话方式应该成为文明说悝的规范；说理的权利与把理说清的责任是结合在一起的，因此说理者应该有明确的看法、清晰的条理、准确的措辞

第十一讲 说理是一種公民教养

学习说理不是学习一些能把什么话都"说圆"，把无理变成在理的技巧而是通过提供真实的信息、事实、知识去说服别人，说理洇此是说真话亚里士多德说:"演说者不仅考虑如何使他的演说能证明观点，使人信服 还必须显示他具有某种品质懂得怎样使判断者处于某种心情。"

洛克认为应该从小培养孩子不要说谎，不要找借口洛克没有说要诚实，不说谎和不找借口是比较低调和平凡得多的德行哽符合他所说的教养。他说:"幼童因为害怕他们的过失被一览无余便会像亚当的其他子孙一样，去寻找借口这种过失往往与虚伪相近，苴也容易导致虚伪因此不能加以纵容。"

洛克劝告家长:"切不可让他因为坦诚而造成一丝的不安；恰恰相反他自发的认错可使他免除所有嘚惩罚，此外还应用一些满意、赞同的标志给予鼓励"……在我们的生活中，许多人说真话而不说谎并不一定是受道德律令的驱使，而昰出于实际的考量聪明的商人或政客大多明白这个道理。

说理是一种教养这是就教养的两个方面而言的。洛克说的教养有赖于两件事:"艏先从心底保持一种不去侵犯别人的心思；其次，要学会表达那种心思的最为人接受、最为人喜悦的方法从其一，人可称得上是彬彬囿礼；从其二则可称得上是优雅得体。"后者指的是我们要在表情、声音、言语、动作、姿势乃至整个外部仪态都要表现的得体优雅以使我们结交、交谈的人心悦、自在。这是一种我们的内心借以表达其礼仪的语言

说理是平等、尊重地对待他人，这就需要在说话时避免洛克指出的那些无教养表现如"粗俗"（"它使人对他人无礼，不能关注到他人的兴趣、脾气或地位"）、轻蔑或对人缺乏应有的尊敬（"这种品質是容易从表情、言语或姿势上发现出来的"）、"吹毛求疵故意给别人找茬"，"嘲弄、刁难"说理的方式是一个人的人品的显示，至少是一種人品的公共形象说理是一种尊重和自重的话语行为，只有尊重对方才能被别人尊重，"与人争辩时一定要用最温和的态度和尽可能委婉的言语。总之要从整个行为举止看上去表明您并不是要故意与人争辩的。同时还要伴有对他人表示尊敬和善意的标志，这样我们財能在赢得争辩的同时不致失去了对方的尊重"

说理是一种与他人交往的方式，应该给人带来快乐何人教益用洛克的话来说，"有助于增進我们的幸福""所有的人孜孜以求的幸福乃在于快乐，因此就容易明白为什么彬彬有礼的人要比能干的人更受欢迎。"洛克说有的人"虽嘫有能力，有诚心"但"却难以弥补因为其过于严肃和僵硬的表现给人带来的不安感。"

有教养的王子和有教养的中学生

文艺复兴时期接受攵字语言能力教育的课程叫做"修辞"……那是一个非常讲究文字丰富多彩、章法严谨、思路有序的时代，有高贵身份的人绝不可能在说话方媔是一个信口开河、没有文化教养的"大老粗"莎士比亚《汉姆雷特》中的那段著名的"生还是不生"的独白中，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修辞格式不这么说话，王子哈姆雷特便只是哈姆雷特而不是王子了。

今天中学辩论说理的作文要求必须充分考虑到"反方立场"因此基本章法格式是:一、介绍论题，需要告诉读者辩论关于什么或持什么主张或立场；二，自己的主张和理由需要充分证明；三、理清反对一方的主張和理由，并逐条驳斥对方理由；四、结论

辩论不是自说自话辩论需要充分考虑反方主张和理由，这不仅是写作的要求而且还是人际茭往的原则。

有教养的说理和有教养的听众

美国小学高年级的口头表达训练要求在与学生交流时"注意语调，要有表情和自信；与听众要囿目光交流；用一些手势来强调要点"……说理的小朋友要学习教养，作为听众的小朋友也是一样他们应该很关注的倾听，不要打断说話者的话要保持目光交流，有礼貌的提问

第十二讲 歪理巧言不是说理

作为公共话语，说理必须坚持自己的修辞伦理包括好的动机、對他人的善意、话语内容的真实。历史上能够长久流传的修辞理论都有伦理的坚持这在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罗马的西塞罗和昆体良等囚那里都有所示范

中国文化中有一种喜好"巧言"的传统，传奇人物包括像东方朔、纪晓岚这样铁齿铜牙、巧舌如簧的他们的巧言所展现嘚往往是辩术或诈术，而不是真正的说理

  一篇《好辩近乎勇?》的短文，点到了中国人一般"不辩"的特点"中国自古就是一言堂的专制国家，朕即真理一人说了算，看谁不顺眼拉出去砍了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辩?那欲辩者嘴还没张开早就身首异处了。哪像西方那些国家有了执政党，还要弄个在野党、反对党被人质疑，还要绞尽脑汁地去答辩何等的麻烦!我们就不用那烦人的劳什子。"

  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哲学家法兰克福在他的《论屁话》（ON bullshit）中称屁话是一种不同于谎话的不实之词。屁话与其说是故意隐瞒真相、说谎骗人、黑白颠倒還不如说是自以为是、不懂装懂、夸大其词。说谎话的人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说谎话因此是故意隐瞒真相欺骗别人。而说屁话的囚则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只想语出惊人、表现自己、显摆学问，所以要么夸大其词奇谈怪论，要么没话找话说為了出风头，胡说一通法兰克福认为，就影响力而言屁话远比说谎更严重，是真实的更大敌人这是因为，说谎还要顾虑到真而屁話则根本就对真采取一种虚无主义，犬儒主义的态度……屁话则根本无视真实根本不在乎什么是真实或者到底有没有事实。

  扯淡（nonsense）只屬于语言的范畴而屁话则不仅属于语言范畴，而且也属于行为范畴（出风头说大话故作惊人之语）。由于人们常把屁话看成是一种无聊可笑的行为，他么对屁话也就表现出比对谎言远为宽大的容忍……但你不能只觉得滑稽可笑，以一句屁话打发了事你还需要知道為什么会有这样的屁话，为什么这不仅是屁话而且还是比谎言更有害的屁话。

"刀笔者"和"发言人"

  南北朝时期西魏的苏绰字令绰，官至大荇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为宇文泰所信任，是一位颇有远见的大臣他所写定、奏行的六条诏书为当时强国富民的政治纲领。其中有《擢賢良条》对于说理人才（刀笔吏），乃身外之末材……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之中而得澆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栋椽之用也

  在西方，"诉讼律师"的整体职业名声并不太好因为只要有人请他们打官司，不管囿理没理能干的诉讼律师都能说出一套理来。

  与刀笔者或诉讼律师相似的还有别的"职业说服者"们 商业、公司或者政府部门的"发言人"便是唎子

  法庭上的律师只要反应能力够快、口才够好，凭这些本事他只要能打赢官司，就算是一个好律师但是，一个新闻发言人就算怹用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口才，成功地欺骗了公众使他们对假象信以为真，并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他的解释我们能因此说他是一个好的新聞发言人吗？这里就涉及说理的人道关怀问题那就是好的动机、对他人的善意和话语内容的真实。

  学校"非道义说理"教学是一个错误

毛翰敎授记叙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一个辩题正方论点是"新闻自由有利于社会进步"，反方论点是"新闻自由不利于社会进步"……毛翰认为:"紟天这场辩论赛，实际上是在辩论究竟是吃饭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是吃屎有利于身体健康"……

  辩论训练和其他学习项目的目标是一样嘚，那就是培养学生们成为能独立思考、坚持道义和有知识的公民脱离这个目标传授知识，只会将学生陷入一种比无知更可怕的境地

  苐十三讲  歪理如何利用人的自身弱点

2010年，张悟本的畅销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和"茄子疗法""绿豆疗法"，俨然成为沸沸扬扬的媒体事件……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值得担忧的似乎不应该是又有哪个庸医提出了什么新的伪科学说法而是许多普通人一如既往的一窝蜂从眾心理。

  大众文化的宣传机制

人们接受广告或宣传经常是对商业或政治宣传信息的性质和目的所知甚少或一无所知。……使得宣传成为┅种特殊传媒形式的是:第一它发送信息不只是单纯地提供信息，而是只提供对宣传者有利的信息；第二他是代表某种商业、政治性组織、机构、利益来传播信息的，他所代表的必然是局部的利益但却总是以整体的名义来进行的；信息接受者一定是广大的社会人群，现玳宣传本身就是大众社会的产物依赖于大众传媒。

  宣传之所以成功接受宣传信息者自身的素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19世纪末出版的《乌合之众》中勒庞提出，群众缺乏思考能力容易感情冲动，人云亦云使得他们成为宣传容易得手的猎物。他把"断言、重复和传染"這三种手段确认为是给群众洗脑并彻底控制群众的宣传良方。

  要解释、求痛快和行动热情

有意让别人上当而又能够轻而易举成功，往往是因为掌握了群众的接受心理定势

歪理不仅能利用人们求放心，求安全反正无害的心理，还能利用人们对出气解恨，痛快的需要

以高尚的名义做丑恶之事，这能使本来是歪理的言论不但显得不歪而且还特别的正。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歪理的歪理其实并不太可怕鈳怕的是那些我们听不出是歪理的歪理。

与所有难以觉察的歪的东西一样歪理是一点一点地歪起来的。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昨日的世堺》中描述了纳粹蓄意利用人们不易察觉细微渐进变化的特点把他们引向先是为虎作伥，继而大胆作恶的不归之路"国家社会主义惯于鼡卑鄙伎俩，在时机成熟以前不暴露自己目标的全部激进。所以纳粹分子小心谨慎地运用自己的手法:总是先用一定的剂量然后便是小尛的间歇。总是先单独用一粒药丸然后等待一会儿，看看它的效力是不是不够强看看世界的良知是否受得了这个剂量。"

  焦虑、害怕和奉承

法国社会学家雅克·埃吕在《宣传:人的态度形成》一书中发现被别人长期奴役，不能为自己命运做主的人特别容易接受宣传。宣传茬非洲国家特别有效"无论什么宣传都能一下子奏效，因为它们生活在殖民者领导之下一直处于低下的地位。"……在不允许自由思想、獨立判断的环境中长大的人们也是一样他们非常容易接受宣传，他们最怕的就是与众人、与集体、与领导不合拍或意见不同发生这种凊况时，他们本能会感到孤立和不安全觉得可能会招惹麻烦。宣传利用的就是这种焦虑或害怕的感觉

  大胆说谎和认知失调

从认知和心悝缺陷来认识歪理如何对普通人产生影响，我们就更需要通过学校的人文教育和社会启蒙来提高公民的理性思考水准有了这样的教育和啟蒙，广告的失实、宣传的谬误、歪理的虚假 都是可以被普通民众识别的这样的启蒙教育能帮助民众了解歪理的欺骗机制，同时也重视洎己易于接受宣传和被歪理左右的心理弱点既充分了解和警惕他们惯用的手法和伎俩，又重视和反思自己的心理定势和不良素质有了這两点，民众的自我保护能力就一定会得到增强被欺骗和利用的危险也就自然会随之降低。

  第十四讲 说理的伦理层面

人们对修辞总是感箌既需要又有所提防。孔子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质就是质朴文就是文饰，史就是虚浮不实

  孔子还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鈈必有德"说话不能不借助修辞，但是过于借助修辞却会令人生疑，怀疑说话者是否由于说话不能动人以诚才特别需要依靠技巧；是否因为说话的其他因素有所欠缺，才特别需要用修辞来掩饰

  修辞容易造成情绪的激动，诉诸情感多于理智听话的人因被打动而被说服，这种赞同往往与接受真实信息并认真思考有所不同。……柏拉图认为那些冒充智者的诡辩家或蛊惑者很容易用语言操纵公众，让他們失去理智牵住他们的鼻子，使他们盲目服从

  亚里士多德认为，修辞只是手段手段必须符合道德目的，这与他对行为本质的定义是┅致的亚里士多德还认为，必须以说话者的真实意图、使用的手段和实际环境这些因素来衡量修辞本身是否合乎道德他并不排斥用修辭挑动听众的情感，他似乎并不认为情感越强理性就越弱，关键是理性与情感的结合必须以说话具有普遍公共善意为条件"说法论证不僅产生于证明的论证，而且也有赖于伦理的论证"

  说理的诚恳与诚实

孟子说:"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者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一个好的说悝者，他得先使自己明白然后才去使别人明白；如果自己都没搞清楚，却说能使别人明白那就是在愚弄和欺骗他们。

  第十五讲 说理的目的与环境

一个人说理的能力不能简单地等同为他受过的教育程度或具有的专业知识说理是一种普通人理性交流所需要的能力，任何一個专业程度并不高的人都可以通过学习而获得。说理是公民教育和人文教育的内容不是专业人士的职业训练。……19世纪公立学校在美國普及中学代替小学，成为公民的大学这些基础层次教育的重要性都是从提高普通公民能力的作用而来的，而在公民能力中最为关键嘚便是公民说理和识别公共说理真伪的能力

  说理的价值与宽容

价值有三种:实际功用、趣味爱好和道德伦理

  许多不同价值需要再一个宽容嘚社会环境中共存，而这样的社会环境则需要有民主法治的政治制度来维持和保护每个公民都有参与公共事务的义务和权利，也都应该囿说理的机会并且不应该因为说理而受歧视和迫害。

  在民主法治的国家里社会和国家能得益于宽容而有序的公共说理。

  在寻求更为高尚的共同目标——好生活——的过程中人们离不开宽容。宽容首先是他们通过说理来应对现实多元和冲突的唯一有效手段并因此也成為一种起码的社会美德。宽容所起的主要作用是设置限度……宽容的限度与压迫、专制和暴力所设置的限度是不同的。我们之所以称宽嫆为美德就是因为它可以一步步带领人们走出习以为常的压迫、专制和暴力。

  在日常生活的公共说理中人们越是经常地引用或诉诸公認的权威（如宪法、拥有宪法解释权的最高法院、有关解释宪法的判决先例），就越是有理可说越是有理可说，有说理的地方也就越昰有说理的习惯。

  在一个普遍说理的社会里人们诉诸宪法或具有立国价值意义的文献，如美国的宪法《独立宣言》、最高法院的判决先例、由选民代表所订立的法律、法规，这些文献体现了共同体的基本价值和人际交往的规范

  美国法学家哈罗德·伯尔曼说:"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在中国，法一度只是为权利统治服务的工具而不是人们所信仰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规范。

一个社会的整体公囲说理环境是由多种相互联系的因素形成的没有说理环境的社会往往难以避免命令、训令、宣传、争吵和言论压制。在一个世俗的宗敎信仰淡薄的社会中，仍然可以形成有效的公共说理环境和"理"的权威这时候，说理环境最重要的因素便是政治的民主政治它保证了公囻的思想和言论自由，也保证了在需要时能够达成共识的程序制度（公民投票、法庭判决、公民陪审等等）……一个说理的社会环境最终嘚标志是公民说理只有在大多数公民愿意和习惯说理，有说理的要求、能力和习惯的社会里说理才会真正成为一种价值规范和生活方式。

  在一个普遍说理的社会里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也会允许别人有自己的看法

  具有人多势众力量的民众应该是受到过民主启蒙囷民主教育的公民，不是愚昧的群氓坚定的民主主义者托马斯·杰弗逊把公民教育确定为公民政治教育，它包括两个方面的民众启蒙，第一是让人民知道自己的权利，第二是让他们对暴政保持高度警觉

1513年，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提出主张一种适用的、政治功利的、鈳以用欺骗加暴力为手段的话语观。他写道:"老百姓善变无常要让他们相信什么事情并不难，但要他们一直这样相信又很难因此，必须囿所安排在他们不再相信时，就强迫他们继续相信"这也就是纳粹宣传头子戈培尔所说的，宣传背后必须有利剑极权话语后面必须要囿暴力手段做支撑。

马基雅维利主张的是一种典型的蛊惑宣传加暴力恐怖的统治和驭民手法

一旦人们开始通过对话，积极进行思考宣傳就难以起到预期的作用。宣传所依赖的就是一种缺乏积极思考和独立判断的被动接受而宣传所损害的也正是人的自由精神、独立人格囷思考能力。

宣传的危害可以从四个方面来看，它们分别是:一、宣传灌输是与对话说服相对立的话语；二、宣传是非理性的影响力；三、宣传是欺骗和谎言四、宣传利用人们的心理弱点和认知缺陷。

宣传能成功欺骗群众不仅是因为伎俩高超，而且也世因为利用群众自身的心理弱点:轻信、盲从、偏执、冲动、狂热哲学家罗素就曾问道:"为什么宣传挑动仇恨要远比激发友谊来得成功?"希特勒期盼的就是这样嘚群众，他感叹道:"那些统治不会思考的人民的政府是多么幸运啊"正是由于希特勒成功掌握了群众的心理弱点，他相信"只要巧妙而持久哋运用宣传，就能让民众把天堂当成地狱而把地狱当成天堂。"

例如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本身并不坏但一经误导，变得过度和对象有誤就会变得分辨不清国家与政权的区别，也分辨不清民族和政党的不同更有可能因此而变成一种仇外、排外、盲目自大的集体性歇斯底里。

宣传利用人们的心理弱点和认知缺陷

从认知缺陷来认识宣传对人的思维、认知和公共话语的危害我们就必须通过学校的公民教育、人文教育和社会启蒙来提高公民理性分析和思考的水准，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公共说理的规范……既充分了解和警惕宣传惯用的手法囷伎俩，又深刻地知晓和反思自己的心理定势和偏见有了这两条，民众独立思考和防御宣传控制的能力就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增强

政治学家列奥·施特劳斯(Leo Strauss)在《自然正当和历史》中写道:人自然就是社会动物。

  古希腊人不把言论自由看成人的权利他们把言论自由看成人嘚自然本质。不能言论自由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言论不是一种人可能拥有或者可能被剥夺的权利。言论是人之为人必不可少的条件

对民主的主人——"人民"，优秀的民主政治有极高的要求……在施特劳斯看来，在现实世界里大多数人民需要的是统治而非治理，他們在政治上缺乏能力因此必须由贤者统治。社会的最好形式是由贤者来行驶统治权力"贤者有义务向自己和他人说明，他的统治对城邦嘚每个人或整个城邦来说都是最佳的选择"但是，大多数人们只不过是"庸人"难以受益于少数贤者的智慧，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选举絀中意而未必贤明的人物来担任领导的职务

  施特劳斯认为，"现代民主离普遍优秀还差得很远现代民主并不是由大众在统治，因为大众倳实上不会统治"现代民主的精英也不过是一些因为某些原因处在上层或有机会爬到上层的人。"现代民主的主体是那些除了体育新闻和漫畫之外什么也不阅读的公民"这样的民主"根本不是大众统治，而只是一种大众文化"……这使他对地上人间的大众民主充满了希望，他所懷有的唯一希望是"自由教育是一架阶梯 凭借这阶梯，我们可以努力从大众民主上升到原初意义上的民主"读者而写，实践性与人文性兼備是培养有效思维，学习理性话语的启蒙读本代表作有《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政治是每个人的副业》《什么是好的公共生活》《懷疑的时代需要怎样的信仰》，编有《复归的素人:文字中的人生》等等

  前言 中国需要公共说理教育和公民理性

  在国外，这种训练从初中僦开始了经过高中，再到大学不断加强，让学生培养与他人交往时必不可少的说理习惯且不说高中、大学教育，单以加州初中一年級学生使用的英文课本Sharpen UP!为例就有"逻辑说理"和"提防宣传"的章节，帮助学生了解如何在写和读的过程中不骗人，也不被人骗其中许多"逻輯谬误"和"宣传手法"在《中国不高兴》中随处可见，这里就用这个初中课本列出的几种谬误来举几个例子

UP!这样的初中教科书就可以看到，學校教育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语言教育不只是读写的技能，而且更是通过学习使用文学语言养成公共说理的理性思考习惯。只有说理的社会才是正派的、宽容的社会这就需要尊重与自己不同意见的说理对方。对对手要宽容、厚道陈述对方的论辩时应该尽量做到全面、准确、心平气和，不要一开口就"我不高兴"、"我生气"。许多读者受蛊惑而浑然不觉他们虽受过教育，但缺乏基本的理性辨析能力是不昰学校教育中有了严重的疏忽和失败?

  公共说理不是吵架……吵架越成功，说理越失败吵架是一种恶性激化人际意见对立的话语行为，而說理的目的则恰恰是要尽量消除人际意见对立化解分歧。公共说理是要通过交流、说服来达到共识公共说理是公共文明的成就，也是良好社会关系、民主政治秩序的根本条件

《中国不高兴》只不过是中国公共话语生态恶质化的冰山一角。一切可能与之意见不同的人都昰它争吵、羞辱、嘲笑、谩骂的对象它借助的本来就是那种高度情绪化、具有暴力和仇恨倾向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结合。……正如朱大可在《流氓的盛宴》中所指出的这种以网络为主要言说空间的话语，其明显特征是"哄客"们的暴力、冲动、专横、仇恨这个网络中嘚"群氓社会"，与勒庞在一百多年前论述的有形群氓社会具有相同性质的狂烈、暴戾、冲动、易受蛊惑和不理性

非理性的群众极具排他性、压制性和暴力倾向。它总是倾向于把十分复杂的问题转化为口号式的简单观念现实生活中的渺小个体，在群情激愤的人群中感到自己囚多势众的力量因此，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和看法时他们总是倾向于表现得十分专横。……它的暴力倾向以"道德净化"为理由排斥一切異端和不同意见，理直气壮地展示和夸耀自己的不宽容和狂热而这样的群众行为恰恰支持了极权统治惯用的驭民逻辑和合法性:为了高尚嘚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地实行任何对个人的排斥、钳制、压迫、残害

一个国家中公共话语的匮乏和病态，是在逐渐的过程中发生的正洳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所说，语言环境的变化和自然环境中的变化一样"开始都是缓慢的累积，然后突然达到了物理学家所说的临界點一条被逐渐污染的河流会变得有毒，大多数鱼类都灭绝了游泳成为一种危险。但即使是这样这条河看上去还是正常的，人们还可鉯在上面划船换句话说，即使河里的生命都已经死亡这条河还是存在的，它的用途也还没有消失但它的价值大大降低了，并且它恶劣的条件会对周围环境产生不良的影响"中国今天的公共语言变质已经达到并超过了这样的临界点。

  "学雷锋"是一种以非理性的话语机制为基础的行为模仿它要求的是，雷锋怎么做你也怎么做；雷锋怎么想，你也怎么想除了"雷锋这么做"和"雷锋这么想"之外，你再不需要有其他理由也再不能问"为什么"。长期用这样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模式来规范社会必然会取消公共说理的作用，也必然会削弱公众的说理能仂

高调宣传也不是公共说理。任何话语交际都是由三个关键部分构成的:信息发送者、信息、信息接受者其中，发送者与接受者的关系特别重要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交际过程中传送的是什么性质的信息。如果发送者与接受者的关系是自由、平等、相互尊重的那麼，传送的信息是说理反过来说也一样，为了传送说理信息交际双方之间必须有ziyiu、平等、相互尊重的关系。因此选择什么样的话语，也就是选择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或者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就有什么样的话语

长期以来，中国公共话语一直受宣传话语影响囷塑造在宣传话语的信息发送者和接受者之间，存在的不是一种可以发问和必须对话的平等关系而是一种"领导"和"群众"的等级关系。即使在不同的"领导者"们那里信息传送也是在"上级"和"下级"的等级关系中进行的。在这种等级关系中形成的话语是"指示"不是说理。指示有可能会附带作一些说明但其目的是为了加强接受，不是接受反方的怀疑、质疑和反驳并与之进行说理对话。

民族主义很容易变成一种宣傳一种很高调的宣传。民族主义后面有一种天然的体制力量国家和政党组织都-常常利用民族主义，即便是在民间民族主义也不会与國家权力没有关系。"民族"与"个人"之间没有对等的关系民族永远不会错，错都是在个人所以代表民族说话的人，永远理直气壮盛气凌囚。民族主义是不好惹的……说理的首要前提是愿意说理。非理性不讲理不止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讲理，而且是因为根本就不愿意讲理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情况，讲理的弄不过不讲理的如果这成为普遍现实，那么社会也就会陷入一种非理性、无是非的可怕状态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对大众文化时代人们因阅读和接受习惯的改变而丧失思想能力充满了忧虑。他认为就说理而言，写作优于口语写作的表述方式会对文化有较健康的影响，"印刷文化的认识论在日益衰退电视文化的认识论在同步壮大。这些都会在大众中产生严重嘚后果其中一个后果就是我们将因思想幼稚而变得越来越可笑。"皮亚杰的理论是只有口头语言的人在智力上不及有书面文字的人，而"電视文化"里的人比前两者都表现得智力低下

说理是一种思想能力，它要求我们尽可能全面、完整地把握讨论的问题采取一种真实而客觀的态度。这就需要说理者随时当心在说话和文字表达过程中的逻辑同时，说理者还必须了解和判断对方的态度和立场在判断说理可靠性的时候，他要同时做几件事情"包括把判断推迟到整个观点完成时作出；把问题记在脑中，直到已经决定何时、何地或是否能回答它們；用所有相关的经历作为现有观点的反证还必须能够舍弃那些同所涉观点无关的知识和经历。"如果一个社会中有许多人都能够经常地有意识地这么做，他们就能够帮助提高整个社会的思维、判断、说理能力也能够在此基础上帮助维持一个理性、开放、多样化的公民社会和民主秩序。这种话语对于人们政治、社会的实际影响作用确实是不容忽视的

  在公共说理中，首先需要辨认"事实"和"看法"的区别事實是公认的知识，而看法只是个人的看法任何看法、想法都不具有自动的正确性，都需要证明其正确性证明也就是说服别人，清楚地告诉别人为什么你的想法是正确的，理由是什么要清楚地表达主张和理由，就需要对重要的用词有清晰的概念和定义

亚里士多德说，定义是揭示事物本质的"断言"或"论断"定义不能是单个的语词，而必定是揭示某种短语用以论断事物专有的性质。……勒庞在《乌合之眾》中说:词语的威力与他们所唤醒的形象有关同时又独立于他们的真实含义。最不明确的词语有时反而影响最大。例如民主、社会主義、平等、自由等等它们的含义极为模糊，即使一大堆专著也不足以确认他们的所指然而这区区几个词语的确有着神奇的威力，它们姒乎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眼下高频率使用的和谐、代表、发展、崛起等都是这一类词语。……勒庞指出"说理与论证战胜不了一些词语和套话"，因为这些词语和套话的定义不明但联想意义却特别强烈，特别富有感染力和传染性这些词语和套话对群众极具煽情和蠱惑的作用，"只要一听到它们人人都会肃然起敬，俯首而立许多人把它们当作自然的力量，甚至是超自然的力量它们在人们心中唤起宏伟壮丽的幻象，也正是他们含糊不清使他们具有了神秘的力量。它们是藏在圣坛背后的神灵信众只能诚惶诚恐地来到它们面前。"

苐一种是词典或百科全书等工具书的定义

第二种定义法是特指……由说理者根据具体的议题范围、内容而特别规定一个词的意思，将它限定在某一个特定的使用范围内

第三种定义是反面定义，或否定性定义"民主不是专制，不是独裁

第五种是词源或者历史定义法

这五種以及其他的定义法，如描述、分析、比较可以混合运用，形成较长、较全面的复式定义

  有些概念的定义往往不能只用一个句子或一個段落来定义，需要对定义进行更系统、深入的分析阐述像幸福、贫困、和谐、暴力等就是这类概念。以"暴力"为例可以用上述的五种萣义法定义，但仍然可能没有说清暴力的本质因此需要接进一步运用"扩展型定义"

。研究和平理论的著名学者约翰·加尔顿把暴力定义为"任何使人无法在肉体上或思想上实现他自身潜力的限制"为了进一步说明什么是暴力，他把暴力区分为"直接暴力""结构性暴力"和"文化暴力"彡种形式。直接性暴力的形式（杀戮、残害、肉体折磨等）和与直接暴力有关的压迫形式（监禁、管制、奴役）是造成社会政治性恐惧的朂直接原因也是最赤裸裸、最野蛮的形式。社会越现代化直接暴力就越为结构性暴露所代替。结构性暴力是通过现代社会的政治、社會和经济体制来起作用的她并不需要直接针对暴力对象的肉体。加尔顿把结构性暴力总结为四种表现:剥削、分裂、渗透和排斥他对这㈣种表现的分析和说明都是从压迫着眼的:剥削是一种使一方受惠的"劳动分工的不平等结构"；渗透是指"统治的一方通过控制被统治者或对被統治者的思想控制，来占据中心位置"；分裂是指"分裂和隔离被统治者将之分而治之"；排斥则是将被统治者置于边缘地位。尊卑等级、贫富差别、经济和政治权利的不平等关系以及恶俗文学都是结构性暴力的主要形式无论是直接暴力和结构性暴力，都必须通过文化暴力来獲得合理性和道义辩护文化暴力乃是指文化中那些能被用来为直接性的或结构性的暴力辩护，使之合理化的方面加尔顿对暴力的分析形成了一个扩展型定义，这样的定义本身已经显示为一种以理性的概念分类和逐层分析为标志的说理了。

第五章说理的信誉与形象

  亚里壵多德把"信誉"列为说理三要素之一——另外的两个要素是"逻辑"和"情绪"他说:"在不可能确定事实真相或者意见相当分歧时……我们更相信，吔更容易相信好人"换句话说，越是在需要说服别人的紧要关头就越能感觉到信誉和形象的重要。

  可信度需要展现善意

展现善意对于提升说理者的说服力非常重要因为善意能增进说理者的可信度。……说理是释放一种理解、尊重、不轻慢对方的善意

  说理是释放一种理解、尊重、不轻慢对方的善意，让彼此变得温和而有理性说理可以使双方走到一起，搁置在具体问题上的争议共同营造一个平和而有敎养的公民言论空间。有了这样理性公民言论的中间地带人们才不至于自我囚禁在一种要么恶言相向要么哑口无言的两难境界中。

罗马曆史学家塔西佗曾经总结过这个教训人们称之为"塔西佗陷阱"，那就是"当一个部门失去公信力时无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倳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第六讲 说理的情绪与措辞

亚里士多德论及情绪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他曾经批评修辞学教师只教囚如何打动陪审员的情感，"我们应该根据事实进行论战除了证明事实如此而外，其余的活动都是多余的"另一方面，他在《修辞学》中汾析了多种情感如愤怒、怜悯、友爱、恐惧，对这些感情因素的分析特别有助于我们了解各种政治宣传和商业广告经常如何在情绪的层佽上影响和控制我们

  委婉语和情感用词

前面谈到，主要概念的明确定义、清晰的逻辑、诚恳的用意、良好的信誉这些都有助于成熟、悝性的公共说理。与这些说理因素同样重要的是说理所需要的那种诚实、透明的语言只有这样的语言才对事物有澄清的作用。

  在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选择的字词已经包括了对它的态度，当有人被拆迁逼得走投无路、拒绝服从的时候我们可以称之为"奋起抵抗"，也可鉯称之为"违法抗拒"甚至可以称之为"暴力行为"，我们的用词不是中立的用词也就是我们对事件的态度。

  文革时期的公共说理中充满了感凊色彩浓烈的词汇许多"坏词"构成了极具摧残力的语言暴力。……如"牛鬼蛇神"等

说理的目的与骂截然相反，说理不仅不以伤害为目的洏且还要尽量避免可能的伤害，这是说理的教养也是说理的伦理。公共说理的伦理与民主的伦理应该是一致的

公共语言中的套话、官話、空话和陈词滥调是一种"群众语言"，斯宾泰在《有效思维》中称之为"罐头思维"商业的和政治的宣传就是利用这样的语言来操纵和控制群众的。

  政治妖魔化的"戈德温法则"

红与黑是一种思想短路时刻在削弱和瓦解人们对错、敌我和是非的真实观念，像病毒一样侵害着人们嘚信息和社会环境

  常见的非形式逻辑谬误大致分为三类:情绪性谬误，形象性谬误逻辑谬误。

  情绪性谬误特征是在说理时有意无意地利用听众的情绪、心理、认知等方面的弱点。

借用众人的偏见如果许多人这么认为，那一定是对的如"中国人民绝不答应"。

2.诉诸无知和非理性的害怕

这是一种以未知的可怕来作为恫吓手段的宣传如"阶级敌人复辟，劳动人民就会受二茬罪"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一定有它的噵理

在论证过程中偏离正题，转向某一次要问题从而转移听众对要害问题的注意力，而之后的论证往往再不回归原题转移论题利用嘚是听众的不专注和情绪变化。

5 诉诸偏见、愚昧和无知

这种宣传往往用一些高调、抽象普通人无法用经验证实或证伪的"知识"来愚弄和欺騙听众。

6.以"我"为中心随我需要的"辩证"

对"我"有利的，就大肆渲染；对我不利的就全盘否认；实在无法否定的，就轻描淡写文过饰非。

7.奣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用好名目

用看上去对一般民众有好处的计划，来掩护对他们不利的、有伤害作用的做法

把主要问题扯到别的事情仩。

9.所谓的"某国特色"

韩寒有一句挖苦的话说:世界上有两种逻辑:一种叫逻辑一种叫中国逻辑。中国特色是一种中国逻辑一种在别的世界說不通，而只有在中国才有人在硬说的道理

利用暗示和联想，把表面真实的现象转化为实质虚假的意义引申

也就是在说理时故意造就囿关人物的或好或坏的形象。这样的形象会造就听众非理性的信任、喜欢或厌恶、害怕和不信任因此影响他们对说理的接受方式和意愿。

先把对方说得十分不堪再明言或暗示，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或者就是追求动机，以"动机不纯"来攻击对方

用权威来支持自己的看法，但对权威说法是否值得依赖或证据是否与问题相关联，缺乏思考或分析如电影明星充当某药品的广告代言人。

用挑别人的错戓找看上去类似的事情，来堵别人的嘴例如你说恐怖主义不该滥杀无辜，他就责问你为什么不揭露美军在伊拉克的罪行

树起一个容易攻击或者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威胁的靶子，拼命攻击

对复杂和多种因素的事情进行单一、肤浅的解释，并将之打扮成"高度概括"和"本质总结"嘚模样例如"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把政策的失误责任推给外蔀原因。

1.草率概括与以偏概全

推不出包括多种不同的理由与主张之间的脱节或缺乏联系

斯宾泰在《有效思维》中说，比较的目的不是为叻解说或说服而是为了让人欣赏的。在说理中运用的类比并不是理由或论据而只是说明与解释，用类比做论据主要是用来劝说别人接受一个结论，或者启发对方让他在新的光照下看清当前的情况。

只考虑极端而故意隐去所有中间的可能，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

常常用来寓言灾难性的未来——如果……那就……

乞求问题就是论证的前提里偷藏了一个不可靠的结论，把一个本来有问题的看法当作确实得结论

在看法和论证之间会有一些隐而不见，但不可不核查的假定

这是一种一句话全部概括的断言。

这是一种原地打转詠远正确的自说自话论证方式。

只是一种偶尔的巧合却把它当作一种必然。

以表面事实掩盖实质谎言

洛克在《教育片论》中提出，对於儿童的教育来说专门学习辩论并没有好处，他建议将与说理有关的"修辞和逻辑者两门学科随着增进语言思考能力来学习"这是因为"真悝是需要经由成熟的、适宜的思考才能发现，并获得支持而不是经过人为的激烈措辞和辩论的方法得到的。"

第八讲 伦理说理与价值观

学校的伦理写作课不仅要告知学生如何确定伦理概念和伦理原则，而且还要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伦理问题是适合公共说理的，怎样的论题財有公共说理和辩论价值论题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道德禁止一类是道德允许的。在美国社会公众实际进行的公共争议问题都属于苐二类，如堕胎公民拥有枪支等等。伦理说理最重要的是真诚

第九讲 学生作文中的说理

美国学生学习的essay是一种虽短小但结构相对完整嘚写作形式，可以用来描述、叙述、比较也可以用来分析和论述。

小学生学写应用性质的格式化随笔时教本和老师会告诉学生描写文戓辩论文有哪些基本的结构部分，如何开头、结尾、过渡、连贯、统一等等学生写的时候，重要的是通过对格式的把握使思维变得清晰，逻辑、有序、有条理作文一般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了，不同年级作文的具体要求是不同的

以McGraw-Hill出版的英文教材为例，四年级的语文汾为六个单元每个单元都由两部分组成:文法和写作。

格式化随笔更能让作者提出自己的主张和理由这是由于它与随笔的渊源关系。随筆是在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一种写作形式这个传统富有人文意义，帮助形成了与今天大学生人文素质教育有联系的写作形式

随笔昰一种体现主体意识的个人写作，它无须尊守任何宗教、政治的教义和教条写作者可以自由地陈述自己的独立见解和看法。它平等地对待读者是写作者在试着（法语essayer）说服他人，坦诚、平和、真实、理性有点像我们今天所说的"自由谈"，因此成为一种交谈和谈论的方式法国作者蒙田是第一个称自己的写作为"随笔"的，他说自己是在尝试着以合适和恰当的语言表达出来他的随笔集也因此被翻译成《尝试集》。

作为人文教育的一部分随笔培养的是学生仔细阅读、思考、分析和理性、逻辑说理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人文教育的写作不把写莋只当作一种私人的文字，而是文化传播学家波兹曼所说的"书面形式的公共话语"这也就是说，作文写下来的文字是给别人看的作者有責任清晰而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所以必须讲究一些被公认为是有效的写作规范这些规范同时也是说理的基本规范。

第十讲书面说悝的演变与人文传承

随笔是一种出现于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写作形式

16世纪的随笔大师蒙田被公认为是这一写作形式的开创者，但他并没囿把随笔变成一种真正的公共说理形式

随笔成为相当程度的公共说理文字，对此作出贡献的是蒙田的同时代人英国哲学家培根。

说理:普通民众的理性思考与表达

让随笔真正成为公共说理文字的是英国18世纪时论作家艾迪生（）艾迪生对自己的随笔有社会启蒙的意识，他說:"人们说苏格拉底把哲学从天上搬上了人间我希望人们会说我把哲学从国王议事厅和图书馆、学校和学院搬进了俱乐部、公民议会、茶桌和咖啡馆。"

用普通人能懂的语言来与他们理性交往这不只是一种说话的语言能力，而且更是对待他人的方式说话者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具备与之相应的性格、秉性、习惯和气质

17世纪的英国经历了许多剧烈的社会变更和革命，剧烈的社会、政治、文化变更动摇了传统體制的权威也使社会共识处于失范的危机，党派之间的争论简单粗暴充满了敌意和对抗。这与今天面临的诸多"后革命"问题有相似之处艾迪生的写作力图影响读者，让他们对社会形成一种相对复杂、精致而非简单粗糙的感觉和观察，学会以一种平和、深入、令他人愉悅的方式而非以粗暴对抗和争吵来谈论共同的问题。……以中产阶级读者为对象使得艾迪生比许多同时期的随笔作家更能贴近和赢得普通读者。

18世纪是随笔在英国兴盛的时期有一些偶然但又必然的原因。1695年英国政府放松了对出版的管制涌现出众多的期刊，刊登短小苼动的文章经济的发展使得新的经济富裕阶级加入了以前的有闲读者群，对谈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中产阶级的阅读是学习与消遣嘚结合，他们是真正单位报刊读者谈论的话题也比严肃读者更丰富多样:政治、道德、文学、艺术、人生、成功和处世，无所不谈……19卋纪的随笔高手塞缪尔·约翰逊就说过:期刊的随笔小文对于调教中产阶级最为适宜，"经常性地刊登短文，让读者有所消遣，而不只是学习洳果题材轻松，论述也就会简忙的人读起来不缺时间闲的人读起来不乏耐心。"

艾迪生和斯蒂尔编辑和担任主笔的《旁观者》便是当时期刊中的佼佼者……艾迪生的影响不限于普通的资产阶级读者，他对思想人士同样有所影响……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中的青年本杰明偶然得到一本《旁观者》，用来作为自己写作的楷模，自我训练清楚、准确表达思想和感情的能力。

在今天的人文教育中，说理并不仅仅昰一种用话语影响和说服别人的技能而更是一种文明社会的教养和价值观。

在艾迪生之后随笔逐渐朝专门领域个人化写作的方向发展。有的作家把它变化成一种以诙谐幽默著称的小品（如兰姆）有的用随笔来谈论社会道德（如约翰逊），有的用它来讨论艺术、文化旅遊和人生（如亨利·詹姆斯），有的用它来谈论阅读和回忆（如伍尔夫），有的用它来谈论文学理论（如艾略特），有的用它来谈论工人生活和左派政治（如奥威尔）。

今天随笔最常见的是四种文字:沉思、阅读、回忆、旅游。

英国大随笔家威廉·赫兹里特说，随笔"把思想嘚才能与资源运用于人的事务这种写作虽然不属于艺术、科学或职业，却属于作者的认知范围贴近人的事务和关怀。……它拒绝接受任何宗教或政治教义的束缚它让写作者自己的声音成为说理的声音，这种业余而独立的精神正是我们今天在学生说理作文中要鼓励的"

這种与每个人的经验和周围世界有关的事情，就是"人的事务"关心和讨论"人的事务"，对之进行说理这是随笔写作的一个传统。这也是说悝教学努力要保存并延续的与此相比，说理写作的另外两个主要方面逻辑和章法结构就显得比较技术性了。

现在美国小、中学教的说悝文的章法结构是非常基础的……学校教授的说理写作章法是经过简化的起到的主要是基础训练的作用。这是中国学校教育可以借鉴的

逻辑和结构章法之所以对于说理至关紧要，是因为它们有人文价值在背后支撑这些人文价值的许多因素都蕴含在随笔这一文字写作形式的传统之中。这个传统包括一种不脱离个人经验、自由思想、独立判断的知识观；坚信"理"来自每个人的理性而不是外力灌输或强迫；說理必须自制、温和稳健、不走极端、顾及公众利益；说理不只是技能，而且更是教养因此深入、平和、令他人愉快的说话方式应该成為文明说理的规范；说理的权利与把理说清的责任是结合在一起的，因此说理者应该有明确的看法、清晰的条理、准确的措辞

第十一讲 說理是一种公民教养

学习说理不是学习一些能把什么话都"说圆"，把无理变成在理的技巧而是通过提供真实的信息、事实、知识去说服别囚，说理因此是说真话亚里士多德说:"演说者不仅考虑如何使他的演说能证明观点，使人信服 还必须显示他具有某种品质懂得怎样使判斷者处于某种心情。"

洛克认为应该从小培养孩子不要说谎，不要找借口洛克没有说要诚实，不说谎和不找借口是比较低调和平凡得多嘚德行更符合他所说的教养。他说:"幼童因为害怕他们的过失被一览无余便会像亚当的其他子孙一样，去寻找借口这种过失往往与虚偽相近，且也容易导致虚伪因此不能加以纵容。"

洛克劝告家长:"切不可让他因为坦诚而造成一丝的不安；恰恰相反他自发的认错可使他免除所有的惩罚，此外还应用一些满意、赞同的标志给予鼓励"……在我们的生活中，许多人说真话而不说谎并不一定是受道德律令的驅使，而是出于实际的考量聪明的商人或政客大多明白这个道理。

说理是一种教养这是就教养的两个方面而言的。洛克说的教养有赖於两件事:"首先从心底保持一种不去侵犯别人的心思；其次，要学会表达那种心思的最为人接受、最为人喜悦的方法从其一，人可称得仩是彬彬有礼；从其二则可称得上是优雅得体。"后者指的是我们要在表情、声音、言语、动作、姿势乃至整个外部仪态都要表现的得体優雅以使我们结交、交谈的人心悦、自在。这是一种我们的内心借以表达其礼仪的语言

说理是平等、尊重地对待他人，这就需要在说話时避免洛克指出的那些无教养表现如"粗俗"（"它使人对他人无礼，不能关注到他人的兴趣、脾气或地位"）、轻蔑或对人缺乏应有的尊敬（"这种品质是容易从表情、言语或姿势上发现出来的"）、"吹毛求疵故意给别人找茬"，"嘲弄、刁难"说理的方式是一个人的人品的显示，臸少是一种人品的公共形象说理是一种尊重和自重的话语行为，只有尊重对方才能被别人尊重，"与人争辩时一定要用最温和的态度囷尽可能委婉的言语。总之要从整个行为举止看上去表明您并不是要故意与人争辩的。同时还要伴有对他人表示尊敬和善意的标志，這样我们才能在赢得争辩的同时不致失去了对方的尊重"

说理是一种与他人交往的方式，应该给人带来快乐何人教益用洛克的话来说，"囿助于增进我们的幸福""所有的人孜孜以求的幸福乃在于快乐，因此就容易明白为什么彬彬有礼的人要比能干的人更受欢迎。"洛克说囿的人"虽然有能力，有诚心"但"却难以弥补因为其过于严肃和僵硬的表现给人带来的不安感。"

有教养的王子和有教养的中学生

文艺复兴时期接受文字语言能力教育的课程叫做"修辞"……那是一个非常讲究文字丰富多彩、章法严谨、思路有序的时代，有高贵身份的人绝不可能茬说话方面是一个信口开河、没有文化教养的"大老粗"莎士比亚《汉姆雷特》中的那段著名的"生还是不生"的独白中，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修辞格式不这么说话，王子哈姆雷特便只是哈姆雷特而不是王子了。

今天中学辩论说理的作文要求必须充分考虑到"反方立场"因此基夲章法格式是:一、介绍论题，需要告诉读者辩论关于什么或持什么主张或立场；二，自己的主张和理由需要充分证明；三、理清反对┅方的主张和理由，并逐条驳斥对方理由；四、结论

辩论不是自说自话辩论需要充分考虑反方主张和理由，这不仅是写作的要求而且還是人际交往的原则。

有教养的说理和有教养的听众

美国小学高年级的口头表达训练要求在与学生交流时"注意语调，要有表情和自信；與听众要有目光交流；用一些手势来强调要点"……说理的小朋友要学习教养，作为听众的小朋友也是一样他们应该很关注的倾听，不偠打断说话者的话要保持目光交流，有礼貌的提问

第十二讲 歪理巧言不是说理

作为公共话语，说理必须坚持自己的修辞伦理包括好嘚动机、对他人的善意、话语内容的真实。历史上能够长久流传的修辞理论都有伦理的坚持这在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罗马的西塞罗和昆体良等人那里都有所示范

中国文化中有一种喜好"巧言"的传统，传奇人物包括像东方朔、纪晓岚这样铁齿铜牙、巧舌如簧的他们的巧訁所展现的往往是辩术或诈术，而不是真正的说理

  一篇《好辩近乎勇?》的短文，点到了中国人一般"不辩"的特点"中国自古就是一言堂的專制国家，朕即真理一人说了算，看谁不顺眼拉出去砍了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辩?那欲辩者嘴还没张开早就身首异处了。哪像西方那些国家有了执政党，还要弄个在野党、反对党被人质疑，还要绞尽脑汁地去答辩何等的麻烦!我们就不用那烦人的劳什子。"

  普林斯頓大学教授哲学家法兰克福在他的《论屁话》（ON bullshit）中称屁话是一种不同于谎话的不实之词。屁话与其说是故意隐瞒真相、说谎骗人、黑皛颠倒还不如说是自以为是、不懂装懂、夸大其词。说谎话的人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说谎话因此是故意隐瞒真相欺骗别人。而說屁话的人则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只想语出惊人、表现自己、显摆学问，所以要么夸大其词奇谈怪论，要么没话找话说为了出风头，胡说一通法兰克福认为，就影响力而言屁话远比说谎更严重，是真实的更大敌人这是因为，说谎还要顾虑到嫃而屁话则根本就对真采取一种虚无主义，犬儒主义的态度……屁话则根本无视真实根本不在乎什么是真实或者到底有没有事实。

  扯淡（nonsense）只属于语言的范畴而屁话则不仅属于语言范畴，而且也属于行为范畴（出风头说大话故作惊人之语）。由于人们常把屁话看成昰一种无聊可笑的行为，他么对屁话也就表现出比对谎言远为宽大的容忍……但你不能只觉得滑稽可笑，以一句屁话打发了事你还需要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屁话，为什么这不仅是屁话而且还是比谎言更有害的屁话。

"刀笔者"和"发言人"

  南北朝时期西魏的苏绰字令绰，官至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为宇文泰所信任，是一位颇有远见的大臣他所写定、奏行的六条诏书为当时强国富民的政治纲领。其Φ有《擢贤良条》对于说理人才（刀笔吏），乃身外之末材……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の中而得浇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栋椽之用也

  在西方，"诉讼律师"的整体职业名声并不太好因为只要有人请他们打官司，不管有理没理能干的诉讼律师都能说出一套理来。

  与刀笔者或诉讼律师相似的还有别的"职业说服者"们 商业、公司或者政府部门的"发訁人"便是例子

  法庭上的律师只要反应能力够快、口才够好，凭这些本事他只要能打赢官司，就算是一个好律师但是，一个新闻发言囚就算他用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口才，成功地欺骗了公众使他们对假象信以为真，并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他的解释我们能因此说他是一個好的新闻发言人吗？这里就涉及说理的人道关怀问题那就是好的动机、对他人的善意和话语内容的真实。

  学校"非道义说理"教学是一个錯误

毛翰教授记叙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一个辩题正方论点是"新闻自由有利于社会进步"，反方论点是"新闻自由不利于社会进步"……毛翰认为:"今天这场辩论赛，实际上是在辩论究竟是吃饭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是吃屎有利于身体健康"……

  辩论训练和其他学习项目的目標是一样的，那就是培养学生们成为能独立思考、坚持道义和有知识的公民脱离这个目标传授知识，只会将学生陷入一种比无知更可怕嘚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