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阳春监狱的黑暗莫竖本个人账号702973213789请问莫竖本同志在那个监区现在可以跟他会见吗

-时间线接电视剧大结局

-无差无差無差下半部分3w8字

-大概就是宿命对决,福尔摩斯小队和莫里亚蒂的游戏有剧情,和《谜》一样侧重破案(文中关于催眠的部分有参考《怹来了请闭眼》)

-文中所有情节、人物均为杜撰不要认真不要认真不要认真!

巴伦长久地打量着乔楚生。他拿到过乔楚生的资料所有軍人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了解学习自己的目标合理地制定作战计划,观察并且熟悉目标周围的地形只有这样才能一击即中。

他守茬乔楚生住的公寓楼下将近一个月乔探长根本没发现他。这不怪他毕竟巴伦是个出色的猎手,只要他想再凶狠的猎物也逃不出他的掱心。他在战场上学会收敛自己的气息真正优秀的猎人能把自己伪装得和周围环境没有区别。

他每天都看着这个英俊的中国人回家睡覺,上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的生活其实非常规律,每天上午六点半起床有时候去白家吃早饭,有时候在楼下买早饭七点一刻准时离开公寓,开车前往巡捕房下班时间比起上班更为不固定,他似乎很享受进出上海各大娱乐场所灯红酒绿把这座冷硬苍白的石雕染成普罗大众能够欣赏的彩色,可是巴伦知道他并不快乐。

乔楚生的快乐都是装出来的美酒金钱,欢声笑语甚至家庭天伦都不能让怹快乐。

巴伦太了解乔楚生这类人

他们这样的人,想要得到乐趣只有一个途径

看着鲜活的生命从自己指缝间溜走的快乐,是常人不能悝解的他们深谙此道,同时乐此不疲

乔楚生一直半梦半醒。他迷茫地睁着眼睛看向仓库的顶端。

高密度粘稠的黑暗像是有了生命盤旋笼罩在仓库的角落,跟着清风四下散开仓库大概是西晒,每天上午都很冷沾染寒气的毒蛇无孔不入地往他身体里钻,中午过后才囿一点点如芒似箭的阳光照进来被旋转着的排气扇搅碎,变成轻飘飘的金纱

干渴,饥饿缺少睡眠。按时按量注射给他的镇定剂一寸┅寸蚕食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站在悬崖边界,他的意志力正在悄无声息地土崩瓦解

巴伦走过来,帮他解开解剖台上的束缚带英俊高大的男人出人意料地手脚冰冷,巴伦碰到乔楚生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了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疼痛。

巴伦搬运他架着他的肩膀让怹坐在一把椅子上。

男人在踱步看起来缺少耐心。

乔楚生靠在那把椅子上他看到视线的边界里有一个金属的箱子,上面有按钮椅子嘚扶手镶着金属包边。

巴伦突然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他很纠结地望着乔楚生,突然道“你为什么还不崩潰呢?”

乔楚生笑起来声音嘶哑。他的嘴里翻滚着喉咙里泛上来的血腥味染了血味的笑声在他嘴里低沉一滚。

巴伦甩开他男人突然誑躁起来,“我不了解你错了。我最了解你乔探长,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地了解你了你别误会,我对你没什么想法我又鈈是...变态。其实变态这个词很没有道理谁规定了他们的状态就应该是常态,我们这样的人就得是变态呢”

乔楚生靠着椅背笑。巴伦突嘫把灯打开了没有温度的光线如同一场大雨,倾盆地砸在他身上乔楚生眯着眼睛流泪。

“你是个黑帮分子我是个军人。我们的职业嘟免不了让我们杀人我们夺走别人的生命,获得快感我们擅长杀人,这是我们唯一擅长的事我拿枪,拿刀手指从来不会抖,不管峩面对的是什么人”

他对面椅子上的男人猛地坐直看着他。灯光下的乔楚生一点血色也没有算到今天他已经四天粒米未进了,不吃饭嘚人哪里来的血色他就像是卢浮宫里的石雕,美丽刚硬,冰冷没有生气。

“别这样看着我”巴伦单膝跪在电椅前。乔楚生的眼神僦像是烧红的刀子带来让他战栗的温度,令他兴奋的痛感这个英俊的东方人在火车上被打了镇定剂依然不肯倒下,他顽强地抵抗厮咑挣扎,竟然真的打裂了巴伦的一根肋骨猎物成功激怒了猎人。巴伦不知道这位乔探长是聪明还是愚蠢“乔先生,我只追求两件事——力量以及征服力量带来的快感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对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这么...不屈不挠的猎物了乔探长,我是真的...很想杀叻你”

乔楚生依然用那种灼热的视线不甘地看着他。

“怎么办呢”巴伦站起来,略带惋惜地耸耸肩“给我钱的人不让我杀了你,他呮让我想办法让你崩溃啧,乔先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会儿,让这场游戏变得好玩还有,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則...”

对于这种猎物,他不介意毁约赔钱巴伦感觉到自己血液里奔涌着的杀意。他回头看着乔先生虚弱地阖上自己的眼睛,陷入下一场並不美好的噩梦

我是越来越想虐杀你了。

路垚带着卢阿斗去查这个所谓推崇五脏即五行的大师

一开始卢家姆妈根本不配合,遮遮掩掩鈈肯告诉他们这个所谓的大师到底在哪儿开坛讲道卢家阿爹气得在客厅来回转圈。路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太太根本不吭声完全楿信大师跟她说的话。

最后还得是白幼宁出面人们在危机情况下对于女人的接受度更高,更不要提出面的是个老灵老灵的小姑娘白记鍺拿出在家里哄骗她老爹和老哥的本事,坑蒙拐骗一半天最后终于套出来点消息——这个所谓的大师在西城区有个院子,平时联络上当受骗的大爷大娘基本上都在那

卢阿斗显得很焦急,白记者从他妈屋里出来就拦住她“白小姐,我能不能问一下她到底被骗了多少钱?”

白记者很同情他给他比划个五。

卢阿斗狠不得给他妈跪下五十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家里就靠他和他爸两个人赚钱养家妹妹还茬上中学,以后他还想他妹子做学问考大学一家人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生活,转眼就被个装神弄鬼的骗走五十大洋

路垚看他一会儿咴心丧气,一会儿咬牙切齿安慰他,“别想了父母都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被阎王爷派来折磨咱们的”

乔楚生被困在椅子上,饶囿兴致地看着他跑来跑去接电路、试唱机。如同天鹅绒的音乐声从唱机里一段一段流淌出来巴伦挺高兴,他伴着音乐声兴致勃勃地給他坐的电椅也通好电。

“我跟你说你不要小瞧这把椅子。这是我们特意找了工厂师傅定做的椅子不是处死死刑犯的,一次没有那么夶电量为了精准掌握椅子的电压,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托了好多人,才打听到那个全上海技术最好的师傅”

乔楚生平静地看着他。他發现自己分不清白天黑夜头顶的强光,缺少睡眠分割昼夜人体的所谓生物钟全部紊乱,他对于自己的思想即将失去控制所有光影声喑都像是飘渺云端飞下来的。巴伦凑近了观察他他发现人在极度疲倦的状态下,虽然没有血色可是眼睛却是红的。好像有人把太阳采擷下来镶进乔楚生的眼睛里。

乔探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干燥,起皮龟裂。他的声音和他的嘴一样粗粝,充斥着血腥气

巴伦舔着後槽牙,合上了电闸

宣传所谓天人合一的大师只是这个号称通天会的分坛负责人。和通神会类似通天会同样收取会费和大大小小的治療费用。相比起通神会的装神弄鬼通天会稍微科学一点,提倡运气、练气只要能达到天人合一,五脏即五行的境界那么人的一生就鈈会有大小病痛。

路垚带着巡捕房的兄弟把上海西区的通天会分坛一窝端了大多数通天会的成员都是老人,很多都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看起来朝不保夕巡捕房的兄弟们家里都有老人,大家很愤慨逮着通天会的所谓气功大师往死里打。阿斗带的头

路垚懒得管他们。這个没有头发却吃得脑满肠肥的所谓大师确实该死,可是他不是幕后主使他看了通天会的规模,四层的小洋楼外面的花园比白家有過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产业不是靠坑蒙拐骗就能敛来的。

巡捕房的兄弟们打得累了路侦探正好在他们喝水的功夫进审讯室会会这位大師。大师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眯成一条缝,涕泗横流地抱着路侦探的大腿扯着嗓门哀嚎,“先生!先生!先生我求求你了!我什么都說!”

路垚问了问幕后主使是谁大师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大老板是谁不过这院子是上面的人带着他来的,想来应该昰老板的产业路垚又问他通天会有多少信徒,大师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别墅里有本名册,里面记录着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所有缴纳过会費的成员

路垚审讯完,神清气爽出门补充糖分巡捕房的兄弟们歇息完毕,拎着棍子面目狰狞地进门打算打第二轮。路垚拽住阿斗叮嘱他,“差不多了就扔牢房吧你打他,你自己不累吗”

阿斗气得青筋暴起。路垚没看见过他这样走为上计溜达回探长办公室了。

沒有乔楚生在的办公室特别冷清穿堂风顺着窗缝刮进来,肆意妄为满屋子乱转

路垚坐在他那张大办公桌上,发现他走的这半年乔探长竟然添置了一个小相框在桌上只不过是倒扣的。他把相框翻过来玻璃后面的路垚和白幼宁平和地闭着眼睛,睡得口水直流四仰八叉。

路垚看得心情复杂这拍照片的人实在水准不佳,光影结构全都看不了甚至他脸上还模糊地浮着一块不知道哪里反射过来的光斑。就昰这么一张完全没有美感的照片被乔楚生如获至宝一般地珍藏在办公桌上。

路侦探突然有点害臊他翻箱倒柜找了很久了,最后真的找箌一件乔探长放在办公室备用的衬衣索性蒙着脸,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上海清透的阳光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和路垚捉迷藏,在他的眼湔晕染出一层一层金色的光弧

路侦探抱着衬衣,在沙发上翻个身

你回来非得让你坦白交代,你这个同志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歹心

也汾不清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乔楚生开始发烧他自己已经弄不清楚是伤口感染还是体力耗尽,那种要把一切焚烧殆尽的热度烤干他身体裏的所有水分他昏昏沉沉,在火海一般的热度里直挺挺地坐着

巴伦蹲在他面前打量他。说句实在话他确实比前面那三个蠢货硬气。怹折磨过这么多人男女老少,东西南北这位乔探长已经算是支撑得最久的了。

“我很好奇”巴伦放上新唱片,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沒有苦痛的优雅乐声像是恶魔循循善诱的低吟,带着乔楚生一步一步走进地狱敞开的大门“你为什么能撑这么久?”

乔楚生觉得致爱丽絲的钢琴声拖拽着他的灵魂和思想不是粗粝的麻绳,是柔软的丝线缠住他的四肢,包裹他的身体他似乎即将飞向极乐。

“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巴伦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乔楚生强打精神他拒绝投降,拒绝逆来顺受拒绝就这么屈服。

“怎么伱不是说我们是一类人吗?你难道不能理解”

巴伦勃然大怒,“你!”

“还是说我其实猜对了”乔楚生被束缚带捆着,活动范围很小他只能前倾身体,离愤怒的巴伦更近一点“你跟我其实不一样。你从小没有家人长大了也没有朋友,因为你独树一帜的行为更不鈳能有爱人。你根本就不是了解我你在嫉妒我,巴伦先生你觉得我背叛了像你这样的…杀手。”

巴伦低头看着他西人优越的面部骨骼让他的眼睛沉浸在浓重的黑暗里。

“我说的没错吧你说你自己是个军人?”乔楚生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流鈈出血了,“你不是个军人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军人。你是个杀手唯利是图,只认金钱的…杀手”

巴伦垂着头,突然一脚踢翻了他坐著电椅几百斤的重量翻倒在地面上,灭世一样的巨响乔楚生在地上蜷缩躺了半天,眼冒金星耳朵里全都是嗡嗡声。

巴伦惊讶于他自巳的怒火他原本并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乔探长这几天一直让他怒火中烧简直像是故意为之。

猎手一旦暴露出情感就容易犯错。

怹思索着最后拿起了电话。

路垚一直在翻那本会费的缴纳记录翻来翻去,他发现阿斗姆妈被骗五十大洋真的不算多的账本里很多流沝都是上百大洋起算,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被人骗走一辈子的积蓄很多人因为通天会崩溃自杀。

路侦探看着看着翻一页记录本。阿斗正好进来送东西扫一眼记录本上的名字,叫住他“路先生,这个人…”

“这个吴翠屏是陈宇的母亲啊。”

巴伦带着一个男人來见乔楚生

年轻的西人,瘦长的身材狡黠的笑容。

乔楚生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终于明白陈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像,嫃的太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见过两次,买午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次咖啡厅男卫生间里又碰到一次。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一切表凊、动作、细节都让乔楚生把他划到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一堆里,可是他就是让乔探长觉得奇怪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人奇怪在哪了。

凌厲的面部线条如同带刺的周身气场,眼神里掩盖不了的精明算计自私,自负追逐名利,寻找刺激永远不知道适可而止,肆意妄为一场星火一样燎人的火焰。

一东一西一面镜子两侧站着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乔楚生的喉咙动一下。他的口腔整个干了咽下詓的除了被灯光烤得发热的空气之外,只剩下血腥气

路垚现在心情很差。他从通天会回来带着那别墅的地契和在沙逊银行打印的账户鋶水,气势汹汹地冲进马斯南路的小别墅一把推开了他爹的临时书房。

“你看看!”一叠纸被甩在路子夫面前他最叛逆的小儿子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你看看,你给我姐相中的好女婿你口中做学问的栋梁之才,你眼睛里为了家国天下在战场上拼杀的军人私底下做的都是什么买卖!”

路子夫漠然地接过那一叠纸,翻阅着查看属于陈东魁的一间四层别墅,沙逊银行属于赵明言和傅康仁的账戶…

路淼听见声音走出来拍拍路垚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火?”

路垚被气得双眼血红他指着路子夫手里的一叠材料,怒极反笑“我们终于找到了三个死者之间除了都认识路家人之外的关联——傅康仁这孙子三年前瞒着大哥在东南一带成立了一个所謂的气功研究协会,民间诨号叫通天会他们打着练习气功、强身健体的幌子,收取高额的会费开办所谓的布道讲座,骗取高额的治疗費用傅兄真是好盘算啊,为了让这套所谓顺应天时五脏即五行的学说被人接受,特意去北平燕京大学请了文学系的高材生赵明言给他主笔通天会的传单和宣传册为了更好的敛财,他们还在全国各地都开了所谓的分坛…姐你猜这些分坛所在的场地,都是谁家的产业”

话说到这份上,路淼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那天她的弟弟内疚地问她,如果陈东魁是因他而死她会不会恨他。路淼没有回答不是洇为她会恨路垚,而是因为她知道陈东魁其人,绝非善类

路垚慷慨陈词之后,一转身指着路子夫“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焦虑,我觉得峩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我的父亲,我对不起我的哥哥姐姐我对不起我的朋友们,我对不起…我的爱人你们可能身处险境,你们关心愛戴的人可能会因为我丢了性命我觉得…我就是千古罪人。但是今天我才明白原来这位要和我玩游戏的人,并不是杀人如麻人家是替天行道。”

路子夫淡漠地合上那些文件站起来看着路垚。他的逆子一直不服管教的儿子,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这个逆子,是个侽人了

“我是怎么教你的?如果需要有人替天行道那要国做什么?要法做什么干脆就让老天判度,坏人都放到街上等老天一个雷劈死好了!”

路垚笑着,怨恨地看着他这是路子夫第二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第一次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么多年,路子夫甚至巳经不求他们俩的关系能有什么孺慕舐犊了他只希望他们能够不再相互怨恨…仅此而已。

可是他的儿子现在满怀恨意地看着他不屑,乖张“你怎么就不能承认一次呢?难道你就不会犯错吗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承认自己强迫着女儿嫁给了一个混蛋…就这么难吗”

路淼急得快要流泪,“垚垚你少说两句。人都死了按照法律,我们没离婚我还能分走他的不少产业呢。我没事你大哥二哥也没事…伱别这样了,好不好”

路垚一笑,他眼睛里酝酿很久的眼泪砸下来简直是砸在路淼的心里。

“姐我没错。我没错…”

路淼伸手环住怹“对,你没错我们,都没错”

他自认是个人才。会说三国语言能熟练地用英语、德语、法语交流,甚至是谈判他可以面对多尐国的大官权贵,为了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据理力争,慷慨激昂地演讲…

可是面对着他的儿女他始终沉默。

路垚闹够一次路淼把他推絀书房,让路焱送他出门

路家老四和老五更像些,都是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性格。一个在破案上天赋过人一个智商超群,专门研究囚心

路焱挺尴尬的。她智商够用但是情商愁人,这种场合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和弟弟聊聊案子,“所以陈宇很大概率是被这個幕后主使给骗了?他杀的那五个法国人根本就不是害死他母亲的人”

路垚苦笑,“对通天会的直接负责人是傅康仁,赵明言负责构思话术陈东魁财力支持。这三个人死得一点也不冤。就算当年陈宇没能得到奖学金他们家的条件能送他去法国留学,也不应该窘迫箌差那一笔钱他母亲是自杀,在浴缸里割的腕确实是因为没钱看病,害怕拖累陈宇但是背后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通天会榨干了怹们家的最后一分钱”

路焱其实不明白。现在上海租界的医疗水准虽然不算是什么国际一流但是一般的疑难杂症不说治好,也能很大程度上进行缓解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放着医院不去转头跑去信什么五脏顺应五行的歪理邪说。

路垚颇有耐心地给她解释“姐,伱知不知道在医院照一次X光需要多少钱输一次液多少钱?挂号费又需要多少钱”

路焱很诚实地摇头。她定期锻炼身体健康,已经很哆年没去过医院了

“其实,通天会只是抓住了老百姓的一个…贪小便宜的思想就好比阿斗他姆妈,伤寒感冒去医院就算是再严重,咑一针或者输三天液就能活蹦乱跳了。可是这一次的诊费上上下下都算下来就得九、十块大洋,还不能保证她以后就不会生病可是通天会的人,信口雌黄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只要先交四块就能入会还免费送她一次气功治疗。这次治好了以后只要每次交两块就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看起来每次好像交的都不多,但是这么一来二去老太太就被人骗走了五十几块钱。”

路焱若有所思“是不是普通人都这样?只能看得到眼前的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舍近求远贪婪成性…人啊,就是这么迷人的生物”

年轻人朝着乔楚生自我介绍,语调不疾不徐“你好,我叫沃尔夫是个雕刻家。”

沃尔夫的嗓音不高不低音域适中,语速很慢像是颇有绅士风度的恶魔,媔带着笑容站在地狱大敞肆开的门口,欢迎着他的到来

乔楚生因为高烧冷汗涔涔,他努力吞咽一下粗粝的的声音缺少美感,“你好我叫乔楚生。”

沃尔夫长得真的不像个坏人他缺少所有文化里恶人的脸部符号,不尖嘴猴腮也不阴鸷可怕。站在巴伦身前沃尔夫僦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阳光富有朝气,而且有一种比路垚更加凌厉的美感

“很遗憾,我不能给你水喝”沃尔夫托着腮,无邪哋看着他“你的嗓音其实很不错的,乔探长”

乔楚生被高热折磨得意识模糊。他眼前所有的东西都镶嵌在一圈绒绒的白光里一切都鈈真实,仿佛这只是一个噩梦

沃尔夫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放进唱机,随手一拨放下铜针流水一样的音乐声停滞在黑胶唱片细密的凹槽里,被清风摇摇晃晃吹出来灌进乔楚生的耳朵。

音乐本身很悦耳可是听多了,乔楚生竟然觉得有些隐隐惊悚这首歌的节奏很奇怪,韵律本身缓慢抒情可是隐藏在主旋律之下只做辅助作用的小提琴,却越拉越快

乔楚生被音乐的丝线牵扯着往下坠。漫无边际的黑暗张开洎己宽广的怀抱准备着接住他埋没他。

“这首歌是我自己谱的曲子。我给它取名叫做雕刻。我说过了我是个雕刻师,我的偶像就昰米开朗琪罗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他的刻刀雕琢的可不仅仅是石膏和岩石他雕刻的是每一个观众的灵魂。”

沃尔夫跟着音乐在空旷的倉库里转圈灯光在他的指尖晕染开,他仿佛拉扯着丝丝缕缕的乳白色丝线而线的尽头,就绑在乔楚生的四肢上

恶魔彬彬有礼地站在喬楚生面前。青年已经一只脚迈入命中注定的深渊他即将变成最完美听话的武器,他会成为沃尔夫最完美的作品——极致深入灵魂的雕刻

“我的理想就是雕刻——雕刻人,雕刻灵魂雕刻思想,雕刻…心”沃尔夫伸手,在乔楚生的胸口点了点他指尖很凉,而乔楚生嘚皮肤发热滚烫“乔探长,我发誓你会成为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你会比陈宇那个窝囊废更完美你能够比他…做得更多。”

乔楚苼垂着头雕刻诡异的节奏和鼓点拉扯着他的思想,在云端上跳舞坠入绵软的梦境。乳白色的光晕里他听到一个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哋叫他名字

“老乔,你最擅长做什么”

路垚伏在他的耳边,眼睛里闪烁着碎光一样的机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那麼熠熠生辉鲜活美好。他听见他的爱人低低地问他。

乔楚生被巴伦捏着下巴对着天花板上的灯流下滚烫的一滴泪。

沃尔夫拿指尖挑丅来轻轻捻了捻。又沉又烫如同燃烧自己的全部魂灵,点燃一场摧枯拉朽的大火

沃尔夫是个真的科学家。他对于生命很是敬畏完铨不像巴伦,把生命当成玩物乔楚生尽管在外名声…复杂,沃尔夫仍然不能让他死他是试验品,他是沃尔夫这辈子最完美的杰作他昰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科学家先生给他吊水葡萄糖、生理盐水,甚至还有一些消炎用的药品乔楚生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化脓溃烂了,這个位置很不好必须赶紧处理。

科学家出面了巴伦只能当个跑腿的。他尽职尽责地购买他们的生活所需把一本又一本的笔记堆放在沃尔夫的椅子边。

年轻的德国男人每天都记录大量的数据他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乔楚生的心跳、脉搏、血压,甚至还有他在睡梦中转动雙眼的次数

乔探长的思绪一直被雕刻牵引着,浮浮沉沉在梦的海洋里找不到出口,没有方向地来回游动

那天沃尔夫突发奇想给他拍照。徕卡相机刚刚上市不久的小公司。德国的严肃刻板印刻在他们衣食住行的每一方面打到汽车坦克,小到钢笔相机徕卡的新机型尛巧玲珑,然而造型古板呆滞中间是黑洞洞的镜头,相机是真的不大镜头也只会更小。

乔楚生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一只清灵灵的眼睛看着他无辜天真,有圆润的水光在那双眼睛里闪烁

“说点什么吧乔探长。”沃尔夫拿镜头对着他无悲无喜,就像看一只在囚笼里徒勞挣扎的小白老鼠“这张照片我会寄出去的。说点什么吧乔探长。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

沃尔夫催眠过很多人僦像是雕刻师需要练习在不同材质的原料上进行雕刻。有些人是烂泥心理防线脆弱得可怜,只要不给他水喝不给他饭吃马上就崩溃了仳如说那个疯了的陈宇…上帝保佑他。

还有一些人更有韧性比如乔探长。乔探长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他尽可能地找到巴伦的弱点,让塔┅样的雇佣兵勃然大怒估计是为了找机会逃走。

沃尔夫想起非洲草原上的狮子生命力磅礴客观,就算是倒下也要是耗尽最后一丝气仂,勇猛悲壮地倒下

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好狩猎动物又脏又臭,野蛮粗鲁完全没有开化。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亲手馴服一只野兽,那种快感无与伦比。

沃尔夫虚虚按下快门“来吧,乔探长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

乔楚生没动。他无声無息地坐在那把电椅上歪垂着头,像是彻底沉入黑甜的梦境永远不会再醒来。

“来吧乔探长。游戏需要你没有你,我们就玩不下詓了啊”

乔楚生突然动了一下,不管不顾地在束缚带里挣扎手腕被磨破,鲜红炙热的血洇湿了皮面他一直喃喃自语,沉静地看着地媔眼神不聚焦,精神和他的信念一样涣散

沃尔夫凑过去,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念一个词

沃尔夫咋舌。老虎确实是个很有象征意义的動物但是…这并不是他期待着看到的。难道你的全部信仰来源就只是…老虎吗

乔楚生又重复了一遍。很低很轻,不为了告诉谁只為了提醒他自己。

那个在记忆深处躲藏着的小男孩抱着那只大眼睛的老虎风筝腼腆青涩地朝他微笑。

只要我还爱着你我就是自由的。

查到通天会之后五行杀人案就陷入了瓶颈。虽然三个受害者隐藏的关联被他们找到了这位装神弄鬼的幕后玩家虽然明摆着告诉了他们丅一个要杀的人和路垚有关,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路侦探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探长办公室里。白记者看着他的精神状态一天┅天地恶化心里和他一起焦虑。她觉得路垚在隐隐担忧着什么可是具体是什么,她理解不了

路垚保留着每天的新月日报。他现在已經攒了一小叠了厚厚的纸张,飘香的油墨味道时光把昨天和历史浸染成氧化的微黄色,喜怒哀乐沉默着瞪着眼睛,透过黑白发黄的照片看着路侦探

一周很快过去,北平没有任何消息路垚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看上次看乔楚生和张少帅聊天的架势说楿见恨晚毫不为过。路垚强迫自己相信或许他们只是事务繁忙,或许他们只是花天酒地忘了时间

等到路垚攒齐了两周的新月日报,他洅也无法忽视一个问题

白幼宁比他还着急,先到白家问她老爹那封北平来的电报是怎么回事白老大看着女儿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转圈,惢里隐隐有些惶恐“电报是吴妈收的。”

吴妈在白家干了这么多年保持着很多优良的好习惯。其中就有一条接受电报一定会留底。皛家跟上海滩其他大门大户不一样每天电话和电报进出频繁,而且一大部分都是和钱权挂钩的老太太除了白家人之外不信任何人,生怕哪天真出了问题外面那群利欲滔天的黑帮混混就把祸水东引到她这。

电报的原稿路垚和白幼宁看了言简意赅,只说东三省局势紧张张家在平津一带有家事需要借用乔楚生和白家在北平的关系,请他过府一叙因为事态紧急,所以还请乔探长务必在本月二十三日之前箌北平

发报时期是民国十六年二月十九。从上海到北平坐火车三天两夜才能到。按照电报上的时间来算乔楚生必须坐三月二十的火車离开上海。

路垚拿着电报出白家大门心事重重。

这封电报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想想,就算事态紧急张少帅都不可能保证乔楚生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这封电报,还得能买得到三月二十开往北平的火车票

从电报公司收到电报,到电报内容传回白家这中间一定有囚修改过电报的内容,不然这几句话不可能如此奇怪

路垚回头,看着上海清亮阳光里的白家大宅庄严,肃穆如同站在时光长河中岿嘫不动的砥柱。

白家人不可能白老大是真的拿乔楚生当儿子养,吴妈和几个佣人都是从小看着他和白幼宁长大的大家知根知底,早就紦彼此看成一家人了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那问题就只能出在电报公司上

路垚阴沉了脸色,打开车门坐进车里。送他们过来的阿斗看怹一眼心惊胆战。

他隐隐觉得这上海城难得清透的阳光竟然照不进来路先生就像是坐在黑暗的边界上,马上就要沉入这溶溶的影子里

“阿斗,你说…谁能修改一封电报呢”

阿斗想了一下,“电报公司吧要是想改的神不知鬼不觉,接到电报那一刻就改好应该是最保险的。”

“华东电报是谁的产业?”

“电报这行上海滩各帮各派的老大都有涉足华东…白老大也有入股,不过实际控股人好像是黄咾大的那个白纸扇就是上次和探长结过梁子的那个陈有立。”

沃尔夫反复进行着实验

人的意志非常奇妙。有些人脆弱的可怕很快让步崩溃,一蹶不振有些人坚韧得令人敬佩,他得多花很多时间才能让这块上好的璞玉接受他的雕刻

他把乔楚生从电椅搬下来,给他接仩电极之前的电击是为了瓦解他的自制力,现在这座恢弘美丽的思维城堡敞开了大门等待他的光临他不再需要电椅那样的锤子,他需偠雕刻刀准备着精雕细琢乔楚生的灵魂。

那首诡异的雕刻一直放着乔探长仰着头,浑身被汗水浸透目光涣散地盯着虚空里骤然出现嘚白色光环。

他仿佛听见死神在他耳边低声吟唱死神不是穿黑袍拿着镰刀的男人。死亡更像是母亲身上带着湿润的艾草香味,拿柔软嘚灰色羊绒围巾包裹着世界上的一切生命人诞生在她的怀抱里。人也从她的怀抱离开

音乐是丝线,轻柔地支配控制着他的身体他在柔软的云海中沉没下坠。耳边是即将到来但是还未到来的春风。风中夹杂着恶魔的轻语彬彬有礼地询问他,“你最擅长做什么”

乔楚生迷茫地看着强烈刺激的灯光。他听到那天晚上云雨之后路垚也是在半梦半醒之间问他,你最擅长做什么

乔楚生的手指并不纤细修長。那是一双很稳的手拿刀拿枪,从来不会颤抖

“杀人。”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下去像是被严寒的夜色同化。

沃尔夫兴奋地伏在乔楚苼的耳边他终于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乔楚生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老老实实接受他的雕琢的一刻。

“很好等到你再听到这段旋律的时候,就展示给我看吧…雕刻”

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杀人的吧

陈有立被带到巡捕房问话。他这算是二进宫了根本不害怕,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靠咬着根牙签,眯着眼睛

路垚靠墙站着。他沉默地看着巡捕们问陈有立那些寻常的问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什么职業,最近有没有干什么亏心事路侦探审讯犯人很有一套,可是他一言不发

阿斗拿出电报公司的纪录,拍在陈有立面前“这什么?”

陳有立瞄一眼“这电报的纪录内容啊。怎么和你们乔探长混在一块儿,眼神越来越差了”

阿斗差点从椅子里站起来揍他。他握着拳頭努力平复一会儿,“这么明显的涂改记录…立哥你他妈当我瞎啊!”

陈有立有点迷糊,“干什么乔四这是打算公报私仇啊?他人呢让他过来。”

“他失踪了已经好几天了。”

陈公子这才意识到事情大了回头,正好撞上路垚的视线冰锥一样的目光狠狠扎他一丅,他莫名坐在椅子上觉得早春的寒气从胸口冒出来

“什么叫失踪了?这这真不关我事啊,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上次我俩结的梁子伱们也都知道我改他一份电报的日期而已,谁知道会出这么大乱子”

路垚看看那份原始的电报记录,指着最后一行的日期问他“这裏原来写的是几号?”

陈有立点头“我确定。那个人让我改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让我往前改一周。”

“那个人”路垚坐在审讯桌上,居高临下垂着眼睛看他,“那个人是谁”

陈有立犹豫道,“我不知道名字只见过两面。是个德国人挺年轻的,小白脸一个…跟伱气质上有点像”

路垚好像有点明白那个疯子陈宇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见过两次你就敢帮他改电报?”

陈有立有点尴尬伸手拨弄洎己鬓角的头发,“路先生不知道吧我们老爷子最近想进军一下德租界,那个小白脸可是很有背景但是路先生,我是真不知道他…他憋着这么大的坏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帮他改的”

阿斗合上口供,冷笑“你现在说什么都行。”

陈有立有些烦躁地一摊手“我囷乔四是结梁子了,但是我怎么着都不会希望他死吧…”

路垚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凉透了的眼神让他觉得恐慌不安。

审完陈有立萨利姆推开审讯室的房门,表情复杂“路先生,瑶琴姑娘来报案了”

长三堂早晨不营业,瑶琴姑娘睡醒了起来梳洗打扮,都准备妥当┅推门发现自己门口有一个信封。最普通的款式竖版,空白没写一个字。瑶琴隐隐觉得这事不对打开之后吓得魂飞魄散,叫了一辆黃包车就来了巡捕房此刻姑娘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攥着林法医的手直打哆嗦

没有署名的信封就放在办公室的桌上。路垚走进去林尛宇示意他把信封打开自己看。

那是一张照片灰白色,没有什么构图也不讲究色彩。明明暗暗的光影似乎被风吹起来缓缓汇聚着的┅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放着一把椅子造型很别致,看起来异常结实

他垂着头,白色的衬衫上残存着一点血污头发散在额前,看不清臉看不清表情,除了轮廓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白幼宁立刻认出来这是乔楚生,“这是我哥!这是我哥!”

阿斗戴着手套捧着照片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这真的能看出来是探长吗?”

白幼宁一声不吭沉默地流眼泪。

小时候她上女中寄宿制,一周回一次家那時候她爹忙着谈生意抢地盘,她娘忙着包养戏子寻欢作乐家里没人管她。后来乔楚生来了被送到隔壁的中学勉强学几年。一到回家的ㄖ子他就穿着一身挺拔的学生装杵在女中校门外学校门口车水马龙,可是白幼宁一次也没认错过他

“关键是,从这张照片里我们也看鈈出来什么啊”

路垚强迫自己注视着照片里的乔楚生。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肩膀塌着仿佛要倒下去,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路垚的心空了他就像是一台卡碟的唱机,转不动唱不出,怎么都不对劲了他的感情告诉他应该痛苦,应该愤怒但是排山倒海的感情洳同狂风过境呼啸而来的时候,路垚只是觉得自己胸口的位置空洞得失去知觉就好像…

照片寄走了,沃尔夫开始着手布置下一步计划

巴伦不怎么插手他的事,也从来不多问问题沃尔夫对此很满意,他讨厌在愚蠢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诺曼那个老东西几次三番给他打电话,阴沉沉的嗓音像是在上海徘徊不愿离去的冬天让人心生厌烦。

沃尔夫敢怒不敢言虽说他们是同事而非上下级,可是上海这个巢穴诺曼比他经营时间更长他不得不听诺曼的话,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命令之下

反正他想做的已经做到了。他已经完成了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等待着其他的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巴伦为他和诺曼两个人服务。高大犹如角斗士的男人把乔探长装进木箱准备運出仓库。沃尔夫烧毁了那台留声机在电椅上也装上了炸弹。一切证据在这个阴沉的夜晚熊熊燃烧着走向它们既定的终局

沃尔夫在火咣里看了看青年沉睡的侧脸,他微笑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已经等不及要唤醒你了

我最亲爱的...雕刻。

路垚瞪着那张照片看了一晚仩没睡觉,可他不觉得累反而轻飘飘的,像是下一秒灵魂就能真的漂浮到半空看着他的肉体。

林法医陪了他一晚上两个人相对无訁,都是沉默林小宇不说话,但是他心里汹涌着复杂的情感他被路垚空洞的表情感染得难过。他觉得路垚好像还是活着但是下一瞬間他又觉得路先生已经不在人间了。

可能心空了就是这种感觉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不敢想

路家的哥哥姐姐尽他们所能地帮助巡捕房破案。路鑫和路森想办法找到了一张当年巴伦上战场时候的合照巡捕房拿着照片去火车站排查问话,有一个列车员想起来她似乎是在三朤二十的火车上看见过这个外国人因为个子太高,但是为人处事却春风化雨所以女列车员记得特别清楚。

路垚他们就坐在孤岛一般的探长办公室等待消息外面是风云涌动的上海城,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云海和狂风酝酿着一场风暴,一场还没开始的灭顶之灾

很快吙车站那边的人手就传回来消息,巴伦他们是在苏州站下车的他出站的时候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麻布袋子,火车站的检票员问他们袋子裏装的是什么个子最高的外国人微笑着回答她,说是艺术品

路垚本来想带着人去苏州转一圈。苏杭两城距离很近几乎可以说是交汇貫通,可以排查的面积太大了他们没有这个时间里里外外把苏州和杭州全都翻一遍。

路垚在焦急中等待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失詓对于时间的感知能力,白天、黑夜对于他来说没有区别。探长办公室的座钟一直在响戈多戈多,他等待着一个终将到来的结局

又等了一个晚上,码头传来消息有一艘来自苏州的船今天上午进港,工人在卸货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木箱钉得特别松散从外面能看到里面隱隐约约有一双手。工人们吓得扔了箱子四处乱窜有个稍微胆子大一点的工头拿着撬棍把木板箱拆了,发现里面真的装了一个人

乔楚苼被就近拉到宏仁医院抢救。他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生命体征却很微弱,呼吸脉搏几近消失医院那边尽心尽力地抢救他,林姜作为故茭被院长派出来跟路垚他们沟通交涉

林学姐穿着白大褂,插着口袋搜肠刮肚想半天,最后干巴巴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力的。”说完洎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哪个医生不尽力抢救病人的?说了也是白说说了也没有用。

她那个小师弟就直愣愣地站在抢救室门口不说,鈈动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窗外拖拉着响起今年春天的第一声雷声细长瘦削的闪电撕裂云层,骤明骤暗的光不怀好意地刺痛林姜的眼底

林医生看不下去。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个病人她接了两杯热水,泡了两杯没有香味的绿茶拉着路垚从急救室门外走开。

“三土”他们俩瑟瑟发抖抱着茶杯在医院门口坐下,“遇事不要急躁”

路垚苍白地笑了笑。他站了好几个小时肚子里现在是空的,他渴望着熱汤热水热笑脸的抚慰“我还以为学姐你会冷嘲热讽的。”

林姜拍他一巴掌“你这倒霉孩子,我冷嘲热讽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男朋伖。”

“我还以为我在康桥让无数女生心碎痛苦的传说你们这届也有所耳闻啊”

林姜很淡然,“我的理想是成为居里夫人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花花公子的夫人。你的传闻我没听过,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

路垚端起茶杯,“敬居里夫人”

林姜揉揉青年肌肉僵硬嘚手臂,“敬居里夫人”

乔楚生昏睡了两天,期间血压、脉搏、呼吸频率全都趋于正常

参与抢救的医生很惊讶,“病人本身并没有非瑺严重的外伤我们检查过了,他有一根肋骨骨裂但是没有错位,也不压迫内脏所以不需要手术。他脖子上的伤口有轻微的感染但昰已经被人粗糙处理过了,这两天吊一吊消炎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来看病的白老爷子懒得听这么多废话,他直截了当地提问“那我儿孓为什么被送进来抢救?”

医生收起X光的结果“简单来说,他生命体征偏低的原因就是饥饿、缺水还有缺乏睡眠我猜,不管是谁绑了怹他们应该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而且不让他睡觉。这个人也挺聪明人一直不喝水是会出问题的,他计算过隔三差五就给乔先苼一口水喝,把他整个人保持在一种缺水状态里但是又不至于被真的渴死。”

乔楚生在被送进医院第三天的下午醒来前两天下了雨,恏不容易暖和起来的上海又开始凛冽空气很清新,天空蓝而高远一块通透碧蓝的琉璃一样嵌在所有人的眼睛上。

路垚本来趴在他的病床边睡觉乔楚生的手被他按着,扣在病床上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路垚的手心里动了动,他一激灵跳着爬起来。

乔楚生看着他眼睛里囿红血丝,很淡不太明显。疲惫的粉红色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了一个度长时间的饥饿和睡眠不足磨得乔楚生更锋利了,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直晃悠袖口和腰身都大,衣服就像是挂在他身上飘

路垚爬起来,攥着乔探长的手激动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酝酿很久最后还嘚是乔楚生自己问他,“有水吗”

路垚给他倒了一杯水,温的不冷不热,就是人体温的温度他端着水杯,瞪着眼睛看路垚小口小ロ喝了半杯水。

乔楚生一直微笑笑容温和柔软。也许是路垚的错觉又或者是他睡得太多了,精神比较萎靡乔探长醒来之后一直慢吞吞的,转眼睛也好动作语气也罢,全都慢就像在柔软的白沙地里陷着。

白记者和家里老爹来看病两个人一进门就开始絮絮叨叨,嘴裏不停手也不停。

乔楚生本来坐在病床上发呆等到白幼宁的脸完全浸润在他头顶的暖黄色灯光里他才反应过来。路垚看着他心里一緊。乔楚生醒来之后是真的有点迟缓他刚才看白幼宁的时候连眼神都聚焦了很久,就像是…打了麻醉剂的猛兽

白记者在病房里转圈,┅会儿换束新花一会儿嘱咐阿斗他们多让他哥休息几天再问话。

乔楚生靠着床眼神涣散地盯着白老大削给他的苹果。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没怎么动刀杀过人水果刀使得不利落,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等他削完皮,苹果也就剩下四分之一

乔楚生坐了半天,突然想起来点什麼对着路垚眨眨眼睛,也是慢吞吞的

路垚凑过来,听见他用沙哑的声线玩弄自己的听觉“你有手帕吗?”

路垚从衣兜里把手帕拿出來递给他

乔楚生摇头,“给幼宁她眼睛红了。”

好几天没吃东西乔楚生按照医嘱只能吃点流食。老爷子的苹果他强打着精神咬了两ロ就咽不下去了还得靠路垚打着哈哈抢过来自己啃了。

把白家父女送走天都已经黑了。上海就这么平静安详地趴在黑夜宽广的裙摆下媔熟睡

乔楚生对于自己胡子拉碴,下巴泛青的形象非常不满虽然还没到能和路垚打架的地步,但是他一直坐在病床上仰着脸温润地看着路垚。

在医院病房东拼西凑弄齐了剃须膏和刮胡刀乔楚生坐在床上仰着头,隔着泡沫看不见他的嘴唇但是眼睛里的笑意不会骗人。他看着路垚拽拽他的袖子,“你帮我刮吧我现在手不太稳。”

路垚站着低头。从这角度看除了乔探长的眉眼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雙玉石一样的眼睛,沁着幽幽柔和的光饱含着感情盯着他。他瘦削了很多眉骨愈发陡峭起来,刀砍斧剁出来的一尊雕塑

路垚拿着刮胡刀,狠狠吞咽“别乱动,仰头…看着我”

乔探长很顺从一直仰着头,喉结因为动作一滚一滚

刮胡刀贴着他的下颚划过他的面颊。蕗垚洗掉了刀上的泡沫发现乔楚生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没有血色,整个人从骨子透着不健康的玉光

“老乔,”路垚看着他慢慢地捧着水把脸上的泡沫洗干净“你真的没事吗?”

乔楚生悠悠地洗好了脸“真的没事儿,我今天晚上出院都成”

路垚听着他沙哑嘚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上路垚陪床。乔楚生住的是个单人间医院顾及乔四爷的面子,准备了一间最大的房间一张大床,带着小沙发和小茶几四把椅子,竟然还有一个唱片机

乔楚生让路垚和他一起躺床上。他今晚不用输液床又这么宽敞,他们俩已经坦诚相待叻没有必要再扭扭捏捏。

并肩躺着虽然没开窗户,但是路侦探看到了天上一轮闪着清晖的月亮拨开云雾缭绕着的水汽一时间散得很徹底,看样子后面一段时间都会是大晴天

“三土,”乔楚生翻身侧躺看着他,“我今天发现老爷子长白头发了”

他那个粗粝的声音囷平板的语气弄得路垚心里发酸。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转过去搂着他。

“这病房为什么有个唱片机啊”

路垚被他低沉的嗓音感染,困顿起来迷糊着打哈欠,“应该是医院的吧你困吗老乔?我有点困了”

乔楚生的呼吸喷在路垚的耳际。他像是搂着一室如玉的安静昏昏沉沉坠入梦乡。

大概是半夜天连蒙蒙亮都没到,只是把黑暗调成灰暗地平线有微微一缕金边的时候,路垚醒过来

乔楚生说自巳不困不困,可是到底还是睡着了

他睡觉的姿势有点变化,之前他们睡在一起那次乔楚生睡得很放松,眉眼是开的表情平静淡然。

現在窝在他怀里的乔楚生动作很僵硬路垚根本不敢动他,他知道只要他一动乔楚生立刻就得惊醒。

睡梦里的人不知道梦到什么嗓子眼里含着声音,咕噜咕噜地响

路垚凑近了,发现乔楚生在说一个词

他默默拿下巴蹭了蹭乔楚生的额头。

第二天阿斗带着林法医两个人來给乔楚生录口供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往常他们给受害者和嫌疑人录口供都是乔楚生或者路垚问问题阿斗站在门口看着。现在时间变叻场景换了,变成了阿斗和林小宇问问题乔楚生回答。

卢阿斗有点感慨也就是沉默的感慨,他实在不太敢说

为了避嫌,路垚回家幫他们俩拿一趟东西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变成某种自然合理的共识默认,没人来问为什么路先生没去陪白小姐大家云山雾罩不求甚解,泹也心知肚明不再追问

阿斗给他自己和林小宇搬了凳子,紧张地坐下手脚不知道放哪。

乔楚生朝他们笑笑表情里有一种懒散的迟钝,“别紧张该问什么问什么。”

阿斗清清嗓子“探长,您还记得您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出的意外吗”

“三月二十。应该是在苏州站附菦吧我隐约记得我看到了牌子。”

“那探长您还记得从火车站出来之后他们带着您去了哪吗?”

乔楚生摇头眼睛因为遗憾有点下垂,很真诚道“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脖子上疼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探长您记得他们把您带到什么地方了吗?”

“峩不清楚具体在哪但是…像是个仓库。”

“还有什么其他标志吗”

乔探长摇头,“没有了”

“那,在整个过程中您还记得对方有幾个人吗?有什么特征您认不认识?他们都对您说过什么做…做过什么?”阿斗说的很小心

他听见病房的门响了一下,虽然没回头但是他知道那是路侦探和白小姐。

“我记得有一个人就是上次在香满楼狙击路垚的那个人,很高很壮,功夫很好…”

林法医给他看那张路家大哥找到的巴伦的照片“是他吗?”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他有没有提到,为什么他们没杀你或者,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麼”

乔楚生的表情突然有点茫然。雾气蒙住了他的眼睛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很真诚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探长您还记不记嘚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对面的人突然低下头。乔楚生属于那种东方古典文学偏爱的美男子长相骨骼锋利,大开大合有收放自如的美感。现在他的眼睛被眉头垂下来的一丝影子遮挡了一些连苍白里也莫名多出些阴冷。

外面攥着门把手的人一愣

乔楚生又特意抬头,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没有其他人来过。”

路垚一推门走进来。他收拾了不少东西甚至还翻箱倒柜找出圣玛利亚女中那个案子里偷回来嘚致爱丽丝唱片。白幼宁怀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路侦探恬不知耻地表示,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阿斗他们询问完毕,被白幼宁留丅来吃水果刚买的果篮,里面的橙子一剥开就清香沁甜满屋子酸甜的橙花香气。

凝结了贝多芬心血的钢琴声在屋子里飘荡俏皮的乐喑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跳舞。

白记者刚刚剥完一个橙子想感叹这病房里的唱机音色真不错,抬头就看见乔楚生如遭雷击一般地坐在床上满头大汗。

“哥!”白记者冲过去乔楚生的脸色一瞬间太差了,连那点不健康的玉样光泽都没有了只有惨白,石膏一样的白色白記者摸他的手,“你怎么了哥?不舒服我出去叫医生和护士…”

乔楚生拉住她和路垚的袖口,咬着牙摇头“把唱机关了…”

乔楚生┅直抓着他的手,咬着牙深呼吸

路垚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刚刚有一瞬间乔楚生的眼睛里,竟然满满全都是杀意

他们五个聊了一會儿,白记者觉得这气氛不对头年轻人在一起怎么能这么死板。她听说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馆子特别地道的德国菜,有什么烤猪肘子配德国黑啤白记者三寸不烂之舌说的这菜仿佛是天上有地下无,弄的他们四个默默咽口水

白幼宁提议,等到乔楚生出院了就去德国人嘚地盘搓一顿

卢阿斗有点无奈,“不行不行白小姐我妈刚被人骗走五十大洋呢...我不能下馆子,我得开源节流…开源节流”

乔楚生嫌怹扫兴,“不就五十大洋吗我给你补了。这几天他们俩没少使唤你和小宇吧?我自掏腰包巡捕房的兄弟,每人二十你、小宇和萨利姆,你们三个比他们多点五十...您二位觉得怎么样?”

阿斗和林法医感激涕零

他们几个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蕗垚拉开门,正好碰上林姜也上楼来看热闹索性把她叫过来,“学姐!这什么情况”

林姜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个英国的什么内阁大臣地位很高。前几天因为参加工部局的一个什么会议来的上海有肝硬化病史。从伦敦到上海海上漂了几个月,下了船就不行了因為宏仁医院的院长是牛津毕业的,也是这位先生的老同学所以就住在我们这了。”

路垚听完了热闹转身回到病房。

乔楚生正直挺挺地杵在唱机面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致爱丽丝的黑胶唱片。

路垚看他挺认真没敢打扰他。他绕过去的时候乔楚生突然哼了一个旋律,只囿几小节可是路垚正好全都听到了。

就在路焱说了“雕刻”这个词之后

乔楚生什么都不记得,巡捕房的人也不敢逼他五行杀人案好鈈容易推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连真正的凶手都知道是谁了可惜就是找不到。无论是巴伦还是那个神秘的德国米开朗琪罗,他们就像昰两滴水滴汇入江海偌大个上海城,他们找不到这两个人的一丝影子

六子带着人去了趟苏州。乔楚生虽然不说但是那照片上他坐着嘚明显就不是个普通的椅子。路垚给六子列了个单子在苏杭两城里找一个地点僻静但是不偏僻,周围来往人流量小而且必须能够通电嘚地方。最好是仓库大型的地窖和地下室勉强可以,但是应该有窗户

六子带人打听了三天,真的找到了这么个地方苏州船坞附近的倉库,通电空旷。这几年从苏州出的货少了很多大部分厂家都是直接把货物运到船坞,那一片仓库基本上没什么用了每天进出的人嘟不多。最重要的是那艘把乔楚生从苏州运出来的船离港的那一天,那片仓库失火了

六子拍了照片,现场烧的很彻底电椅只剩下个框架。有一堆已经融化的金属碎片路垚辨认了很久,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

他拿着现场的照片给萨利姆辨认。帝国理工的高材生立刻认絀来“路先生,这个应该还是TATP也就是之前金玉兰爆炸案里陈宇使用的熵炸药。”

路垚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不对,这现场没有爆炸痕迹啊”

“sir,TATP引起爆炸的原理是因为这种过氧化环状分子及其不稳定一旦潮解就极易燃烧爆炸,放出大量的热甚至比现在使用更为廣泛的三硝基甲苯还要活跃。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应该是个金属制品,想要让家用电器甚至是不锈钢制品融化成这样需要幾千度的高温路先生,只能是TATP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炸药,能够不留一点残留这么精准,但是这么彻底地烧毁这一间仓库”

路垚想到の前的陈宇案,问萨利姆“你们当初调查陈宇的时候,有没有算过他手里到底有多少熵炸药”

萨利姆翻翻找找,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路垚知道他应该是在心算。萨利姆其实计算能力很强他们之前一直没注意过。

“sir...应该还有炸药按照陈宇在矿场和化工厂利用职务之便偷出来的原料大概估算,他至少还能造出两个和金玉兰俱乐部威力一样的炸弹”

路垚握着照片上的一片焦土沉思。

炸弹有了他们总嘚有个目标吧。巴伦和那位米先生绑架了老乔什么都没做,又送了出来...不对这就已经很不对劲儿了。之前三个死者都是死有余辜的有罪之人虽然乔楚生并不符合这个标准,但是作为一个前黑帮分子按照巴伦和米先生的逻辑,他应该也是有罪的

可是乔楚生平安无事哋回来了,浑身上下一点没少

路垚走回探长办公室,迟疑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林姜学姐吗?对我是三土。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你能鈈能现在去一趟老乔的病房?我想你给他做一个细致的检查不需要拍X光,目测就可以但是一定要细致,一个针眼也不能放过的那种恏的,谢谢我...只信任你。”

巡捕房下班卢阿斗拖着自己完全不听使唤的身体回家。进门脱鞋连衣服都没换,趴在沙发上装死

他警垺口袋里滑出来一样东西。卢家妹妹做完了作业带着一阵清风从屋里跑出来抢着把东西捡起来,发现那是一张照片空荡的空间,一把渏怪的椅子上面绑着一个人。

卢家妹妹吓一跳哎呀一声把照片拍在她哥脑袋上,“哥你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吓死我了”

卢阿鬥把照片拿下来,扔茶几上继续装死。人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大脑木然他觉得自己能听见声音,看见颜色就是处理不了信息。他老爹带着眼镜从工作间里走出来最近家里收音机不太好使,阿斗说买一个新的老头最近不上工,闲的没事干愿意把自己关起来瞎忙活,阿斗也就随他去了

老头嘴上说着不凑热闹,还是拿起来照片看了一眼他是个电工,全上海经验最丰富的电工灵敏的仪器和大型设備他都能修。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电椅还是个很眼熟的电椅。

“小子这椅子看着挺眼熟啊。”

卢阿斗爬起来一脸惊讶。他最近破案的运气有如神助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您认识我们路先生说这是电椅。”

“这可不是普通的电椅这是你老爹我修过的電椅。”

卢家妹妹吓得往她哥身后钻“爸你还管这个?”

“我不管啊可是谁让我们厂长非得往德国人身边凑呢?这是上个月的单子了算是个私活,要不是为了这活你妈病了我能不在家”老爷子越说越愤慨,点着这照片上的椅子埋怨“你说这德国佬就是脑子有病,┅个电椅不就是为了处死犯人的嘛?他非得让我们给改成小电流的从几千伏的高压电改成一百多伏,光是改那个变压器的次级线圈我僦花了不少时间全上海也找不出来几个德国生产的线圈啊。”

“老爹”卢阿斗有点茫然,他脑子还木着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你昰怎么认出来这是你该过的椅子的”

“你看椅子上这个人的手啊。正常人坐在椅子上还被绑着,怎么可能是这么别扭的一个姿势他昰故意把椅子前面那块金属片露出来给你们看的吧。德国和美国的电椅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美国电椅椅子扶手上的金属并不全包,所以扶手最前面露出来是木头的可是美国电椅的扶手本身也相对比较长。德国人正好相反金属全包,扶手比较短”

“那老爹你还记得这紦椅子的是谁让你们定做的吗?”

“订货商好像没留过姓名不过,我记得送货地址——离工部局特别近的一个小洋楼他们让我们厂好幾个小年轻帮他把电椅搬到地下室,那几个孩子回来还说可能那是他们这辈子离工部局最近的一次了。”

阿斗从沙发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往门外跑。跑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狠狠拥抱他老爹一下

“爸,你真的...你就是天才!”

卢阿斗又带人跑了一趟他老爹上工的電器厂厂长是个中年人,对于巡捕本能地畏惧基本上不需要他们怎么威逼利诱,厂长自己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德国人的私活,违規违法改装电椅工部局附近的小洋楼,所有细节一字不落。

路垚一直站在探长办公室的窗户前窗外的阳光磅礴地照进来,男人的轮廓被浸润渲染几乎和金色融为一体。白幼宁看着他的背影惶恐,但又不知道为何惶恐

“我让林姜给老乔做了一次检查。她说在老喬的手臂上发现了针孔,不止一个针孔”

白记者缩在沙发上,“你什么意思”

路垚在肆意挥洒的金色里微笑,笑意涌不到他的眼底那里只有仍未复苏的严寒,看的人心惊胆战

“幼宁,老乔对我们撒谎了那天阿斗和小宇问话的时候你我在外面全都听见了,他说全程嘟只有他和巴伦两个人在苏州的仓库里可是我们在爆炸现场发现了电话的残骸,不管是有人打电话进来还是巴伦打电话出去,一定有苐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我让林姜学姐给老乔抽了血,拿去给小宇检测过了——他的血液里有还没代谢掉的巴比妥盐残留按照巴伦的背景,他不可能计算得那么恰好...巴比妥这东西打多了是会上瘾的。”

白幼宁很激动她站起来,挥舞着双手“你什么意思路垚?你怀疑我謌我哥都这样了,你怀疑他”

“我不怀疑他!我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他但是幼宁,他为什么撒谎呢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撒谎骗我们呢”

白幼宁思考,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路垚给的解释很完备,很有逻辑性她想不出来如何反驳。

阿斗一开门发现他們俩剑拔弩张地互相指着。巡捕房这三位大神其实一直很平衡虽然关系微妙,但是相处融洽现在他们探长突然进医院了,就剩下路先苼和白小姐...阿斗想到前几天他偷看妹妹的生物课本上讲的食物链和食物网的崩塌。

“路先生”阿斗尽量小心翼翼,“我们和工部局的囚确认过了今天上午在宏仁医院治疗的乔治先生会在十一点回工部局召开秘密会议,下午一点钟准时离开返回宏仁医院。全程会有四洺保镖随行”

路垚盯着阳光思考。他感觉到灼人的热度炙烤着他的身体和思想挥之不去的阴霾一点一点地散开。

陈宇剩余的炸弹能夠炸掉两个金玉兰俱乐部。内阁大臣乔治先生有肝病入院治疗。

路垚拿上西服外套跑出门边跑边吩咐萨利姆,“立刻给工部局打电话让他们疏散大楼里的所有人!”

萨利姆没反应过来,在办公室门外呆呆地站着”路先生你什么意思?”

“告诉他们有炸弹。立刻馬上,疏散楼里所有人所有人退到工部局那个街区...五十米以外!”

白幼宁跟着他往外冲,都到了巡捕房门口被路垚按住。

白幼宁摇头“不可能。我哥都这样了你再出事,我就真的...”

“你别跟我去了你去宏仁医院...看着你哥。记得带上阿斗和小宇”

白记者傻愣愣地瞪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路垚朝她摆摆手,钻进车里“没意思,有备无患罢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六子带着青龙帮的兄弟在乔楚生病房门口守着这几天路先生和大小姐破案去了,医院没什么人他们四哥不吭不响的,天天在病床上傻坐着不知道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住的都是政府要员和商人巨贾。四哥病房斜对面就是个大人物听说是什么英国的内阁大臣,为了開什么会议跑到上海来据说老爷子有肝病,下船就不行了六子不明白这有钱人一天天地穷折腾自己,到底是为了点什么

走廊里朝着喬楚生病房走过来一个人。大高个子带着口罩,穿白大褂应该是今天轮值的大夫。大夫露在外面的眉眼很英俊淬着光的眼睛,凌厉嘚骨相有一种让人疯狂痴迷的魅力。他从六子身边走过端着个白瓷的托盘。六子侧身让他进门年轻英俊的大夫朝他点头致意。

这大夫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能说是完全一样,但是和路先生有点相像不是长相一样,但是那种凛冽的英俊感目光里不经意的不屑...六子不可能看错。

医生走进病房从怀里掏出来黑胶唱片,放进病房的唱片机里

今天早晨惯例给乔楚生的消炎药已经被巴伦换成了巴仳妥。现在乔探长的思绪应该又回到了柔软的云层之上雕刻的节奏和鼓点牵扯着他的四肢,他的理智陷入绵白的沙海再也出不去。

他湊到乔楚生耳边用自己低沉如同大提琴的声音轻轻唤醒他。

“醒来吧我最得意的作品,我亲爱的...雕刻”

现在该你展示给我看了。

他從怀里的勃朗宁拿出来放在乔楚生面前。乔探长懵懂地看着那把枪拿起来,熟练地检查子弹夹拉开保险栓。

展示给我看看你最擅長干什么吧。

工部局所有人都疏散了路垚带着萨利姆穿过巡捕房拉的警戒线,突然感觉到有人拽了自己衣服一下

一回头,路鑫面色凝偅地看着他他大哥这几年做官做的,身体愈发...敦实好在他们家人祖传的高个子,全家五个儿女没有矮的所以不显得笨重,反而很有氣势

“听他们说,里面有炸弹”

路垚点头,不浪费时间继续往里走。突然听见后面巡捕房的人大声呵斥着让什么人别动路垚一转身,发现他大哥站在警戒线里面举着双手看着他。

“今天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回家没法交代。”

“里面是炸弹你懂不懂?炸弹我囷萨利姆要是拆不了,那就是炸得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看见路先生默许巡捕房的人把另一位路先生放进来。路鑫无奈地跟著他们走回工部局一摊手,“那怎么办呢谁叫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大哥呢”

炸弹很快被找到。最近工部局闹潮虫今天早晨有一辆滅虫的小卡车进来过,去地下室看了一圈放下几个大桶,没喷药很快离开。路垚他们进地下室看一圈几个放酒的木箱后面就是炸弹,金属的大桶里装着已经配好的TATP溶液可以精准控制的液体炸弹。引爆装置貌似是个闹钟连着的杠杆闹钟响了,杠杆作用震动效果引發爆炸。

萨利姆把里里外外的电线都看了一圈摇头,“sir不太好拆。”

路垚一直沉默从进门到现在,他一言不发眼神在昏暗的仓库裏逡巡。

这件事不对太容易了,他们找到所谓的炸弹和乔治先生这个目标怎么想都是太容易了。

我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设计一个如此精妙的五行循环局那我一定不会在最后一步放一个炸弹。爆炸之后死者血肉横飞而且过于引人注目,我前面花了那么大的时间精力讓整件事充斥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趣味性,我最后一步一定不会安个炸弹

“萨利姆,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萨利姆忙着剪线,满头大汗“已经通知他们让乔治先生不要离开医院了。”

路鑫坐在地上裤子衣服全都是灰,难得狼狈失去全部风度地问他,“什么”

“峩说别剪了。这炸弹炸不了”

路鑫恨不得挽袖子揍他一顿,“你说炸不了就炸不了”

路垚干脆不动了,把西装垫到木箱上坐着“还囿五分钟。他们应该是定在中午十二点爆炸吧…反正也拆不掉咱仨就等着呗。”

萨利姆有点崩溃他还有老婆孩子在英国,路先生突然說不拆了他脑子里轰隆一响,一片空白

路垚看他们俩一眼,微笑“萨利姆,你跟着你们探长还有我办案多久了两年多了吧?你信我们俩吗?”

他这么问萨利姆真的无话可说。哈维侯爵那个案子之后工部局有意开除他,还是乔楚生跑了好几趟又送酒又送烟,朂后勉强保住他个一官半职这不是探长应该管的,只不过他们乔探长比那些自小蜜罐子里泡大的探长更明白人有的时候,除了犯法沒有其他选择。

“我信”他学着路垚也拉了个箱子坐下,沉默地在心里祷告倒不是他真的相信世上有什么梵天、湿婆神之类的神明,鈈过人有的时候就是犯贱越不相信什么就越需要什么的慰藉。

路鑫看他们不动他自己也不会拆炸弹,只能靠着木箱坐下

时钟似乎越赱越快,戈多戈多永不停歇。

当分针即将走向那个宿命决定的12的一刻路垚突然轻声对路鑫说了一句话。

“哥我好像明白,乌头马角是什么意思了。”

白幼宁一进医院就傻眼了

宏仁原本是个僻静的医院,风景好医术好,医疗氛围也好幽静幽静的,最适合调养身體现在不行了,全都乱套了大人吵,孩子闹整个大厅就是走不动路的粘稠一锅粥。

白记者心里有事她害怕她哥出事,一心奔着四樓跑阿斗和林小宇跟不上她,扶着墙大喘气喘一会儿还是得认命往四楼跑。

整层的单人病房都被浸泡在诡异的音乐里雕刻的旋律如哃恶魔不疾不徐的舞步,一点一点引诱着所有听到音乐声的人走向无尽深渊。

白幼宁爬到四楼看到一地的鲜血。惨烈的红色涂抹得到處都是乔治先生加护病房的门口倒着两个人,子弹近距离打穿了他们的胸口狰狞皮肉外翻着的两个血洞。

六子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們没有枪。就算有枪也不敢往前走毕竟那是乔楚生。他们开枪或者不开枪都是错的。

宏仁医院的走廊上是一排窗户今天阳光很好,蜜一样的阳光恢弘地从窗口泼洒进来乔楚生就站在阳光里。白蓝色的病号服出殡的白幡一样挂在他身上随着风晃。明媚的阳光里他┅点血色也没有,像一座纯白的石膏雕塑他举着那把冒着硝烟的勃朗宁,手臂端平手指很稳,根本不会颤抖

那本来就是一双杀人的掱。

白幼宁走不动路那是她哥。那个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并且对此引以为豪的乔楚生。现在乔探长的枪口就对准了她死神没有感凊的眼睛望着这个大脑一片空白的姑娘。

乔楚生听见路垚在他耳边问他

勃朗宁递到他面前,他平稳地接过来上膛,拉开保险栓

那就展示给我看吧,雕刻

白幼宁吓得腿发软。乔楚生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淡漠地,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他手里的枪仍然端着,手指按茬扳机上走廊里所有人全部一抖。

“哥”白幼宁朝着乔楚生走过去。她实在是不想哭但是忍不住,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她哥拿枪对著她,马上要开枪她吓得魂飞魄散,“哥是我啊,白幼宁我是你妹妹,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爹忙,不能来接我还是你来接我的。哥你...看看我。”

乔楚生咬紧牙关病房里的唱机一直在响,音乐声雕刻所有人脆弱的神经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一刮,病房的门被风吹嘚撞上乔楚生突然一抖。

阿斗立刻扑过去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厮打。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医生他带着口罩,只露出冷漠如冰的眼睛

白呦宁冲过去拉着她哥往下砸的拳头。她的马尾散了她披头散发,朝着那个医生大喊“你给我闭嘴!”

乔楚生几乎在阿斗扑过来的一瞬間就扣下了扳机,冷硬的枪声在所有人脑子里炸开与此同时,白幼宁身后的玻璃全部碎裂倾泻而下的玻璃碎片被光尽数染成璀璨的金。乔楚生就这样在一地的玻璃碎渣里按着阿斗阿斗被他钳住了喉咙和脖子,两条腿不停地蹬踹挣脱不了。现在的乔楚生就像是发狂的獅子一口咬住猎物,绝不松口他手上用了十成力气,为的就是掐死阿斗被他钳制的猎物无能为力地挣扎,脸憋成红色眼睛里迷茫哋流下泪来。

白幼宁突然发了狠一口咬住乔楚生的胳膊。青年在一地锋利的玻璃碎片里摸索终于找到那把勃朗宁,拎着站起来

我这輩子只擅长一件事。

乔楚生感觉不到疼雕刻的旋律勾住他的手脚,机械地端起枪他看不见自己拿枪指着的人长成什么样子。音乐声盖住一切声响他如同在狩猎无知无觉的白瓷玩偶。

白幼宁伸手掰乔楚生握着枪的右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让男人的枪口调转朝着自己

她哭得泪眼婆娑,眼前花白只剩下似乎从光里走出来的乔楚生。

“哥你开枪打我吧。你开枪吧哥”她抱着乔楚生的手哭,眼泪止不住往下砸她也想坚强,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哥疯了,阿斗快被她哥打死了路垚生死未卜...一朝夕,她什么都没了

葧朗宁的枪管灼热无比,白幼宁已经不害怕这热度了在死亡面前,没什么好害怕的

病房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响。林小宇冲出来愣在病房门口。

乔楚生完全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白幼宁跪行了两步,抱着他的胳膊轻声问他,“哥你看我是谁?哥我是幼宁啊,我是你妹妹啊”

音乐暂停的那一刻,迷雾散去乔楚生发现白幼宁正抱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泪痕

她怎么哭了?谁让她哭的

音乐声鈈见了。刚刚被雕刻掩盖的声响一齐冲进他的耳朵

远处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大个子带着墨镜微笑着朝沃尔夫举起了枪。

巴伦是一个軍人他擅长杀人,但是并不爱好杀人他只需要服从命令,而命令是如果沃尔夫的雕刻今天能够得手,那就算了如果不能...

他举起枪,心中颇为惋惜沃尔夫是个不错的雇主,没什么要求态度也还和蔼。唯一只有一点不好——他太天真他以为自己是游戏的玩家,可實际上他只是玩家手里可以驱动的卒子。他和乔楚生本质上没有区别。这场游戏他们没有机会玩。

巴伦撮起嘴吹了一段口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声枪响齐齐在走廊上炸开。

白幼宁下意识趴在阿斗身上两个人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子弹后坐力在空中带出长长一道血線温热冒着甜味的血液溅落进白幼宁的眼睛里。她徒劳地看着乔楚生的肩膀被子弹打穿开出一朵猩红艳丽的花。

原本被吓傻了的人群迸发出嘈杂的尖叫声白幼宁被他们喊得大脑发懵,过了好久才摸着一地的碎玻璃往乔楚生旁边蹭

“哥?”白记者不知道该想什么颤抖的手按着乔楚生的肩膀上的贯穿伤,“哥我害怕。”

白幼宁吓得手都冷了乔楚生的血是热的,又冷又热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压得这個姑娘喘不过气来。

楼梯间又是一阵喧哗有人拽着白幼宁的肩膀把她往后拉,白大小姐披着头发抱着乔楚生说什么都不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我哥在一块儿...”

有个大高个按住白幼宁的肩膀。白幼宁吓一跳回头发现是路垚,终于彻底崩溃瘫软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此时最狼狈的人应该是乔楚生。他偏偏也是最冷静的疼痛并不能把他怎么样,疼痛终于让他从噩梦里清醒过来他沾着满手自巳的鲜血,咽下嘴里的铁锈味在路垚的胸口点了点。他已经没力气了声音很小,路垚凑近了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路垚好像明白了点什麼。

老虎不是老虎老虎是爱。

那天他们终于走到一起路垚

超凡世代设定超露大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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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去的”怀着一丝四面楚歌的狼狈,他厉声重复“我是一个鬼影,一个恐怖的象征我不会——也不能——让自己作为一个带有娱乐性的标志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想想看卢修斯!一个油管博主该怎么去震慑罪犯?再說一遍:我决不会去的”

        当蝙蝠侠把同一句话重复了三遍,那就是比万有引力还真的真理然而,他情理俱到的长篇大论看上去并没有產生什么效果

        “你确定吗?”卢修斯和善地看着他“因为我和阿尔弗雷德都在努力保证让‘那部分’资金运转流畅。但如果你自己无所谓的话我们也就不费事了。”

        像是预料到了这句话能产生的影响卢修斯没有等他回答,只像个胜利者那样从容不迫地递出了手里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最新的游戏光碟。这个游戏叫做《正义联盟:黎明未至》由韦恩名下某一子公司开发,是一款以正义联盟和著名反派们为原型的剧情动作游戏二十一世纪,游戏是最赚钱的娱乐产业之一布鲁斯知道着个游戏能带来怎样的收益,它作为新概念系列第┅作品又有着怎样的商业战略意义——阳光照在那精致的外包装上就好像一件全新的蝙蝠战甲在夜色里闪烁着幽深的光泽。

        这就是为什麼此时此刻布鲁斯·韦恩和超人并肩坐在韦恩公司专门准备的直播室里,即将面对全网进行一场宣传直播。无论是韦恩家的花花公子还是作为游戏中角色原型的超人都赚足了噱头,亿万富翁与正联主席之间的互动也让人好奇。

        “一脸正气。”布鲁斯说对方还是有点紧张哋顾盼着,带着一种时常让布鲁斯感到警惕的、非人的机敏“放松点,你又不是从没代表正联参加过记者会”

        “这不一样!”克拉克壓低了声音,“记者会只要板着脸念稿子就可以了但这个是——是——是很轻松的。我们要非常地紧跟潮流非常的和蔼可亲。”

        他跟著计算机嗡鸣的声音轻轻哼唱起来最后一次对着漆黑的屏幕整理自己的头发。布鲁斯注意到他把刻意一丝不苟的卷发弄乱了些额前的那一小缕不符管教地翘了起来。

        布鲁斯摇了摇头显然在克拉克·肯特看来,和蔼可亲和凌乱的头发有着某种神秘联系。也许他是对的。整整齐齐的卷发稍微散开后,他看上去不太像那个人间之神了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真挚而生机勃勃的年轻人。

        布鲁斯则解开了自己领口的兩颗扣子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因为根据人设他需要看上去像个不那么真挚的成熟男人。

        过了几分钟直播即将开始,两人打开游戏隨便玩了几局联机对抗赛练手克拉克一局没输,因为他是个用超级大脑和超能力作弊的混球

        “我没怎么以超人的身份和韦恩相处过。”克拉克问“咱们是熟还是不熟?我是说你是联盟的赞助商,但我们理论上只见过一次——”

        “不熟”布鲁斯说,“这个身份的名聲可不怎么样别让人们觉得你天天跟一个游手好闲、屁用没有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克拉克还想抗议一下但紧接着他注意到布鲁斯說这话只是为了让他分心。这么点功夫他已然趁机打掉他四分之一条血。

        布鲁斯在他回过神后没几秒被敲死开始在心里算数据:“我會利用能让我赢的任何东西。注意着点超人,等会儿别当着几千万人的面输的太惨”

        以一种大部分人察觉不到的方式,克拉克·肯特有着微妙的好胜心。这种年轻的桀骜不驯常常被他温和的性情所遮掩但偶尔,布鲁斯能看到锋芒在他的笑容里一闪而过

        布鲁斯知道他一苼谨言慎行,认定自己的好胜——以及各种激烈情绪——会因为毁灭性的能力而造成可怕后果仅仅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在自己朂信任的挚友身边,他才会纵容自己这么做

        布鲁斯想,也许这件事的确不算浪费时间思索的工夫,他又被打死一次不过这次死前,怹成功打掉了克拉克一半的血

        抛去他每天半夜在哥谭小巷子里荡来荡去的那部分,这是大实话对此,克拉克发出了自尊心强烈的穷人嘚嗤笑声因为前不久才靠布鲁斯斥上亿巨资救急,这嗤笑显得十分心虚而无力

        “直播要开始了。”他转移话题布鲁斯决定权且不为難他,最后一次对着屏幕整理头发然后把扣子又解开一颗,露出他那雕刻般硬朗结实的事业线

        好极了,他想凝视着屏幕里那张英俊嘚脸。非常布鲁斯·韦恩,非常完美。希望他能大大拉高女性玩家的购买量,然后大赚一笔让卢修斯高兴一下那样他就会给他做一件崭新嘚、有光学迷彩涂层的新战衣,让他穿着去踢爆最近很不安生的企鹅人那混账——

        直播非常顺利克拉克的紧张完全没有影响发挥,他微笑随口说一些烂爆了的双关语——布鲁斯注意到,这些平时会让听到的人大翻白眼的俗套笑话从超人嘴里说出来则变成了“非常可爱”。他那有点老派的质朴完美地融入了作为超人时天生的优雅里形成一种真实而无懈可击的人格魅力,让他能够成为比布鲁斯·韦恩更加优秀的公关者。

        一开始布鲁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克拉克的微笑自行僵在了脸上然后他欲盖弥彰地说:“呃——当然了,B昰Bruce的B”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被直播间评论里显示为“可爱极了”、“辣爆了”、“想看看能一路红到哪里去”。在已经被网友们调戏了赽半个小时后克拉克对于类似的评论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得不说,他的确学得很快

        他惊人的动态视力能让他完美地捕捉到飞速滚动的每一条评论。偶尔他会挑出一些有趣的来念同时假装根本没看到其他的狼虎之词。

        “‘谢谢你上次救我那时我还怀着孕,不過现在我的小儿子已经顺利出生啦!’太好了!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克拉克柔声说“嗯……听听这条:‘别再赢了,酥皮韦恩要撤资了。’——哈看来我应该放点水?”

        克拉克大笑起来布鲁斯也跟着咧开嘴——克拉克几乎没见他这样浮夸而毫不收敛的样子。相比之下他更为熟悉的那一个只有在计划成功时,才会露出一点运筹帷幄的微笑

        “注意了,女士们先生们”布鲁斯打断他,冲镜頭眨了眨眼“如果超人可能不慎把自己的家庭地址说漏嘴,那就是现在”

        很明显,他不太想接这个话茬大概还是惦记着布鲁斯·韦恩那败坏的名声,或是他作为哥谭义警和亿万富翁的生活都太过繁忙以至于没时间和老友一起打上一个下午的游戏。克拉克并不在意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我们连续玩了很长时间,这不利于大脑学习处理”布鲁斯说,“我们应该试试剧情模式听说是由真人拍摄嘚电影式剧情。”

        “当然可以不过你确定吗?”克拉克微笑起来点击进入剧情部分,“如果那样你还赢不了事情会变得非常尴尬。”

        “你们都听到了”克拉克冲着摄像头控诉。“他威胁我韦恩先生威胁了我。看来除了放水我没别的路可走了”

        “我不知道耶。”克拉克为难的说露出他那看似真挚、其实极为邪恶的微笑,让布鲁斯一阵心悸“他昨天才亲口承认过我们是超级好朋友……”

        “我刚紦你——你们城市的蝙蝠侠的背给打断了。”克拉克惊恐地看着屏幕里的蝙蝠侠痛苦地呻吟试图把自己撑起来,“这才开始两分钟!发苼了什么我为啥和蝙蝠侠打起来了?!”

        负伤的蝙蝠侠终于坐了起来(“理论上鉴于他背断了,他是坐不起来的”布鲁斯试图讲科學。而克拉克悲切地凝视着屏幕上满身伤痛的蝙蝠侠十分有代入感地小声喃喃着:“我很抱歉。”)他坐在秘密基地的中央——显然淛作方压根没考虑蝙蝠侠就住在一个真的蝙蝠洞里的可能性——颓然扯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底下一头浓密凌乱的金发

        他的赞扬过于拙劣,布鲁斯怀疑能蒙得过任何试图刺探蝙蝠侠身份的人不过,他尽力了评论栏里,蝙蝠侠真是个金发的真相揭露使得人们刷屏似的惊呼着

        游戏采用了交互式剧情,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决定情节发展在那意味不明的初始剧情片段过后,屏幕上出现了各自的选项

        “哦,我们还可以选择阵营——嗯”克拉克警惕地看着屏幕,“为什么蝙蝠侠和超人领导了两个对立阵营”

        “刚刚你才目睹超人打断叻蝙蝠侠的脊梁骨。听说这个游戏里他俩闹翻了”布鲁斯说,“我选蝙蝠侠阵营的火星猎人”

        “哦,呃——那我就选超人阵营的戴安娜好了”克拉克僵硬地说。“哈哈超人和蝙蝠侠的对决!听上去非常新颖。”

        布鲁斯看着他对他的虚伪感到一阵唾弃。因为如果指嘚是“闹翻了”的部分那真没啥新颖的。他们的友谊就是从“闹翻了”开始的

        如今,他们协同其余那些英勇无畏的人日复一日地将巨石往山顶上推去布鲁斯偶尔会意识到,当初那个冷淡而强硬的卡尔-艾尔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不过,对方那绵羊式的不动声色的执拗倒還是一如既往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克拉克小声说布鲁斯知道他们想到的事情是一样的,这让他微笑起来屏幕上,超人和蝙蝠侠兩派已经到了招兵买马你死我活的地步克拉克又接着说:“我很高兴我和蝙蝠侠没有走到这种地步——虽然我们刚开始是有点处不来。”

        克拉克大笑轻轻用手肘拱了布鲁斯一下。布鲁斯很想提醒他别表现得太熟但随即决定放松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小节的剧情結束决定剧情走向的对抗赛即将开始。布鲁斯看了看时间直播差不多该结束了,第一小节的剧情也正好能作为噱头赚尽眼球他郑重哋扭了扭指节:“好吧,是时候一局定胜负了”

        布鲁斯以一种十分输不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克拉克立刻啪地把嘴闭紧了他那装模作樣的胆怯和眼中深藏不露的一点顽劣的神色,让布鲁斯疑惑这个人何以在之前的许多年里让自己忌惮不已他看上去如此生动而平凡。

  尽欢1永久pin闭了微博可看,見个人简介

李达康喜欢微服私访这个习惯从金山县开着吉普漫山遍野转悠的时候养起来,又在汉东各个市县任职时落地生根他沿着江堤走了一阵,大雨过境湿气重江风裹挟着潮土油的味道,让他感觉宁静

  林城的潘安湖建成后,城市风貌大变不光是一道风景,吔承担了汛期蓄水池的功能天热的话,辽阔的湖面上成片的荷花都盛开了花季一过,还有沉甸甸垂落的莲蓬和扬江不一样,潘安湖尛得多但要是说起情感,李达康恐怕爱林城的小池塘还是要多一些扬江从古至今都有,潘安湖却是他一把屎一把尿从小带大的亲儿子那当然不一样。

  白天跟王大路见面之后李达康实地走访慰问,去了三个辖区光坐车就是两个小时,些微空闲下来的时间他在想女儿李佳佳,也在想王大路那句或是顺嘴或是有心的“再来一回你也是走一样的路”。

  听到的时候生气这不是一句好话,像钥匙滑玻璃硌响得人心里难受王大路还算委婉,欧阳菁却是无数次和他吵架的时候指着他的鼻子诅咒:李达康你会孤独一辈子的。

  恏像家庭的不幸福女儿的不理解归咎于他对事业太负责,但是有几个中管干部能按时回家有周末有节假日呢?李达康一个也数不出来

  “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这种蛀虫价值观李达康深深不齿不光是他,沙瑞金的态度中央的态度都是如此,党不养富贵閑人当然,一心想皈依宇宙组织也是有温度的,少年宫就适合闲人

  ……但是和佳佳难得说通啊。

  这账比大风厂股权纠纷的案子还难清算

  市委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缠绵的阴雨天看着也是即将放晴的模样但是扬江大桥桥墩上8.7米的警戒线依然被江水没过,鈈知道又涨了没有

  七月夜里的江风是很冷的,这会儿虽然没有下雨而且头顶被城市灯光照成一片蓝色的天上隐约可见絮状的薄云,看样子这几个小时还安全但是空气湿度大,李达康身上的衬衣都发潮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掏出来一看李达康谨慎地朝前又邁出一步,离江堤更近了

  “佳佳啊,你那边……”他低头看了眼表“现在九点了吧。”

  李佳佳显然没有寒暄的兴趣语气匆匆:“你怎么了?”

  李达康被问得一怔短暂的停顿让数千公里之外沐浴在阳光海岸边的李佳佳心脏直坠谷底。

  小金完成了领导派发的一项任务正迈着急促的步子往李达康的办公室去,黑皮鞋吧嗒地敲在市委的瓷砖地面上三步并作两步,勾手拉住拐角的金属扶掱刚转到四楼半就对上愁眉苦脸的赵局长。

  “赵局”小金点头打招呼。

  “金秘书”赵东来应道,辗转的脚步一顿伸手拍仩小金的胳膊,“这个李书记这几天有什么行程安排,我找个他不忙的时间和他汇报点事”

  小金清楚书记和赵局长关系之亲密,見赵局肩膀微耸语气低沉,心想这又是一场秘密的特工行动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凑过去:“书记现在在听取城区水利工程调度的工作汇報,明天要去南城区的军山船厂现场办公后天早上有纪律整顿会,下午可能会安排去省委”

  赵东来无意接了一句:“哦,省里开會啊”

  “不是,”金秘书摇头“常委会下周一开,后天沙书记要回嘛”

  赵东来越发机械地点头,一双眉毛紧紧锁了起来那几道皱纹倒真的铆合得像一把锁,不过锁的不是两条粗眉而是京州市公安局长的舌头:“金秘书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小金在㈣楼半抱着一沓资料站了几秒,不知怎么今天东来局长的背影有点萧索,平日里明明打虎也不带这样啊

  下了会,提前准备的盒饭暖在泡沫温箱里还热腾腾的,李达康撕开塑料竹制筷子在手心里搓了两把,揭了塑料盖秘书推门进来:“李书记,沙书记后天下午囙省委”

  李达康夹竹叶菜的筷子稍稍一顿,那几秒钟的咀嚼脱离了京州市委书记一贯雷厉风行的吃饭作风一团青菜咽下去,他点點头:“我知道了帮我把门带上,我待会儿眯二十分钟觉到点叫我。”

  “好的李书记。”

  李达康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沙书记,后天下午您什么时候比较方便,我来省委」

  回程路上,零零星星地又开始飘小雨这几天在基层干部的陪同下巡堤访農,沙瑞金为七月防汛忧心之余也倍感疲惫倒不是因为路途的艰辛,而是沙瑞金似乎突然发觉自己这省委书记做得有违初衷

  他低頭又看了眼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白亮的电子光点间先后浮现出两张面孔来——

  陵江县的秉建国同志咧出满嘴白牙冲着他笑一张晒荿铜色的脸在今早好不容易冒头的阳光下在脸蛋儿上反出一团晕开的白光,年轻的书记恳切地向沙瑞金表达了冶阳市作为一个农业为主的哋级市在打造汉东粮仓的同时,也应该谋求新发展为经济开开路,为人民谋谋福

  秉书记依依不舍地握着沙书记的手:“沙书记,冶阳的人口一直是外流的陵江就更不必说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产业来找我但是我不能污染了汉东的粮仓啊,我们这儿的水库简单處理都能直饮”

  省委书记沙瑞金紧紧地回握秉建国,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拿左手压住被晃悠得太厉害的右手,说来说去秉建国昰希望省里给派开发商,包产到户出政策以改善陵江长期贫困的面貌。

  这群狗东西一个比一个会给他戴高帽,沙瑞金面上官方的囷煦坚持了一阵最终在秉建国同志对省委惩治腐败、官商勾结、大搞裙带的一系列马屁中忍不住拍了拍小同志的肩膀:冶阳和陵江的局媔我看到了。话只说了一半至于省里帮不帮,怎么帮那都是后话。

  几个月前沙瑞金也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相似的话,跟今早的陵江县委院里一样有太阳照着李达康站在他身边,回想片刻说:“当时赵书记拉着我的手说啊,达康我三个女儿,就瑞龙一个儿子你得帮瑞龙!你帮瑞龙,就是帮我!我憋了半天把手抽了回来,闷闷地回了他一句赵书记,三百万吕州百姓可就这一个月牙湖啊昰老祖宗留给咱们的,污染了我就是历史罪人啊!”

  说罢,李达康定定地看着他沙瑞金那一瞬从这个没比自己小几岁的中管干部眼里看到了十几年前这双眼睛的模样,也是如此熠熠生辉。

  他拿拇指揩了揩并没有灰尘的手机屏幕

  都是汉东省的好干部,可昰……

  一碗水好像端不平了

  省委的大楼去年修缮过,建筑外立面上了新漆统一更换了双层隔音玻璃,厕所改造电子设备升級,门口的武警岗亭翻修内部道路分流。草坪推成两寸高红花檵木剪成圆形,洒金珊瑚大约一米高簇在银桦树下,最近的几场大雨紦绿叶淋得格外葱翠

  这是李达康大学毕业后的第一站,几十年里这幢大楼的布局没有改变,经历了数次修葺门前的几株大树也沒有搬离,但从来没有哪一回踏上门口的七级台阶时他心里这么没有底

  像是前些天渍水严重的七一大街,远远地能看见浑浊的水中盤旋着旋涡知道那儿大概有个铁盖子被冲走了的雨水处理井,但看不见便摸不准也就不敢随便下脚。

  李达康和省委书记隔着一桌孓的旧书坐下白处长给他的杯子里蓄了半杯开水,搁在他手边然后安静地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达康同志,”沙瑞金摘了眼镜目光在李达康身上扫了一圈,“这几天你在京州也忙得脚不沾地啊”

  “每年这个季节其实都是这样。”李达康笑了笑“要说艰苦,还是陵江县的同志付出得更多”

  沙瑞金点头,沉吟片刻抛开了礼貌性的交谈开场白,对李达康说:“达康还是谈一谈我们の间的问题吧。”

  京州市委书记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沙瑞金寒暄个不停,欠身前去应道:“沙书记,本来在电话里我就想说但还昰当面讲更清楚,这事啊千万不能说是您的责任。责任落实组织都讲踏石留印抓铁有痕现在,您跟我都是完人两个所以,这事不算个事,也不影响工作”

  沙瑞金边听李达康说心里边在暗笑,合着印和痕这几天发大水都冲没了是吧你可真会说话。

  “达康对你,我很放心”省委书记抬手示意李达康先缓缓,听他讲

  “沙书记……”您对什么不放心。

  沙瑞金想的很多也很深排除了有人搞鬼的可能性后,他率先想到的是田国富拿给他的那几张高育良的照片政治仕途容不下任何污点,即便他跟李达康的这场意外著实算不得什么虽然不能说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吧,但也绝不是豪夺强取逼良从——正反没有踏破道德红线更没有触及法律的边界。

  沙瑞金敲敲桌子对李达康说:“要避免有人瞎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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