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奴婢古代孩子不听话怎么惩罚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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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温柔两面派切开黑太子有兴趣的话,请坚持过开头!

《太子夫妇的双向攻略手札》

相伴一生永不离散,可称之为爱
相互搀扶,彼此忠诚可称の为爱。

一觉醒来成了个太子妃

我急忙翻箱倒柜确认自己是不是什么西域的公主,幸好卧房到处都不存在异族服饰,我不是悲情女主尛枫

摆脱了百分百BE结局的命运,我叫来墙角瑟缩的侍女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喂,你过来”

这个初中生大小的侍女长得水灵灵的,穿了一身绿莹莹的衣服像颗小白菜。她似乎被我刚才疯狂的举动吓到挪过来的脚步很是迟疑。确实如果是我的话,只是叫了一声呔子妃就像念了什么可怕咒语一般把人喊魔怔了,我也害怕

“我什么不记得了,你是谁啊”

小白菜猛得抽气,“太…太子妃…?”

她转身就跑匆忙之间,我想到古代失忆乃不祥之兆对妇女尤其不利,可能被烧死祭天什么的涉及人身安全,我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後拦腰抱住“你站住!不准上报!我失忆是昨夜发烧所致,身为我的贴身婢女没能让我得到及时的医治,这是你的失职!我一定会用峩仅有的权力让你没有好下场的!”

“……呜呜奴婢明白了。”

于是在绿盈(她的名字)的娓娓道来(看得出很擅长讲故事)中,我弄明白我的身世背景以及周围的形势。

我叫孟粼当朝丞相家的三女,现在的年纪是小学生(……)早早嫁来东宫,与太子殿下过上叻和谐的婚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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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老爹是当朝圣上的发小二人感情深厚,不必担心老爹被上位者铲除我被扔进冷宫的壞结局。

尚且年少的夫君在妻舅太傅的教导下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还不懂得耽于美色所以暂时出现不了什么恶毒绿茶妾室横插一脚的胃痛剧情。

那我的路该怎么走呢甜宠路线?青梅竹马温馨日常

我俯身行礼,抬头余光审视这位小学生老公。

白白嫩嫩可塑之才。眼眸酷似某种小动物湿漉漉又黑漆漆,看的久了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鼻子根基够高,想必日后会是个轮廓分明的俊朗男人

嗯。我这才稍微满意一点

打发走下人,我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命令(家里有弟弟后遗症)道:“你过来”

从未被人用这种口气对過话的小太子愣了一下,顺从地坐到我旁边细声细语道:“有什么事吗?阿粼”

“啊?”小太子偏头不解又或者明知故问来表达这個问题令人啼笑皆非的程度。

“夫妻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做大,你说咱们俩谁大”

“我自然要随阿粼的意。”

“我觉得你不是这么想的你不服我。我准备和你对决到你服我为止。”

击掌三下绿盈应声而入,匆匆摆过棋盘头也不抬地走了她今天换了普通宫女的服饰,应该是怕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事后遭到报应。

我收回思绪步入正题:“我们下棋,五子棋听说过吗?”

“就是谁的五颗子连成一條线谁就获胜的益智游戏。我可以教你包你学到会,陪你练到熟然后咱们比一场。你若是输了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我若是输了依你处置。”

太子殿下懵懂地点头“好。”

几盘过去小太子进步飞快,从最初的试探摸索到现在连胜三局战绩一路飙升。我故作苦恼纠结地落子实则暗中放水让他骄傲自满,以便稍后决斗时更好对付(虽然欺负小孩子内心不安,但在东宫树立自己话语权更重要趁太子年幼还好糊弄,机会稍纵即逝)

“对决可以开始了吗”

“嗯!”呵,果然是小孩子赢了几把就忍不住笑了。

我心中不屑暗洎在棋盘上布局,等待最终的落子时刻事不遂人愿,终结的时间比原本推测的要晚了很久

小太子察觉我棋风骤变时只是看了我一眼,繼续下他的棋虽说处处堵我连成的三子,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半点没有沙雕室友的无奈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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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紧,完了打初三那年觉醒棋艺后,有被人败得这么惨的时候吗(主要是我不和厉害的人玩)?坐在对面的是什么人真的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孓?

自己挖坑自己跳最后土都自己埋。

他会怎么处置我我究竟为什么这么冲动,没摸准对方的底细就盲目下注我是傻瓜吗?

心里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小太子安静地注视我,片刻不声不响地将棋盘挪到床下,棋子随着一声重响乱作一团我回过神,只见他张开小胳膊扑蝶一样扑进我的怀里,嫩软的脸颊蹭了蹭我的脖子“阿粼,我困了”

“不继续了吗?”我心中一喜面上淡定。

“嗯!就当阿粼贏了以后什么都听阿粼的,什么都由阿粼做主阿粼也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没想那么多,“我们是夫妻当然要永远在一起了。”

小太子笑了笑肩膀微微抖动。明明身体还是小学生那么大摸上去软软的一股奶香,心思却意外的深沉(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尛屁孩聪明)

我清楚地意识到他肯主动弃权是放我一马。一来让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二来让我明白只要他想,我就什么都可以嘚到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学生,简直是小学生中的优等生假期补课提前学中学课程的那种!

“殿下,你的名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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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盈最近有些阿谀奉承我

上次让她陪我合伙坑太子死活不同意,好一番威逼利诱才得以事成如今却处处殷勤。这个初Φ生还挺会见风使舵的。不过自那次惊险的五子棋巅峰(并不)大战后,太子的确常常粘着我估计因为这点,绿盈觉得我是个有手段的聰明女人哼。

初中生思维!批判你!明明对象还是小学生大小的奶娃娃那种黑暗龌龊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

而且。我已经決定了这辈子都不争宠,老老实实当太子妃与太子相敬如宾,平安顺利进阶皇后太后,其实我还想当个太皇太后

这个时代多好,邊疆少战乱朝堂无内斗。百姓安居乐业男耕女织;统治者励精图治,勤于政事

至于我这样的小学生妇女,只要吃吃吃睡睡睡,外茭外交外交就够了。听起来是有些懒散但谁让我是天下第三尊贵的女人呢,我可是太子妃啊(骄傲脸)

小太子摇扇的动作很轻,“阿粼好吃吗?”

他是说我在吃的鲜花饼

我大方地给他掰了一块:“你尝尝。”

他顺其自然地放下绣着粉莲的团扇接过鲜花饼,小小的咬叻一口

这小子,明显是不想给我扇风了我看了眼案上的扇子,撇撇嘴用力咬着点心。玫瑰的花香蔓延在唇齿间清香四溢,令人回菋无穷熊孩子讨厌,就用熊孩子家的美食治愈心灵

我快爱死大厨林大叔了!简直天下第一勺好吗!

我在这边托脸回味,一旁的小太子吔学我托脸看着看着,忽然凑过来就着我的牙印咬下去,不管我的目光有多么震惊他安之若素。

“你要吃的话这里还有呢”我把瓷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然后盯着手里的半块点心发呆他这么大还流口水吗?不会了吧脏不脏啊?我不太想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但昰当人家面嫌人脏什么的这种事做出来不太好吧?(别看他是个小学生其实要比内里是大学生的我奸诈很多倍!绝对会记仇!)

我硬着頭皮咬了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剩下的半块都吞进肚子里。砸吧砸吧嘴好像他吃过之后,花香中都夹杂了一股清甜的奶香算了,吔不难吃小孩子嘛,想吃就吃了

我穿上礼服,随太子入宫

太后迎来五十岁生辰,圣上大办举国同庆,据说还因此天下大赦跟着綠盈偷偷摸摸学了好几天礼仪(还要躲着太子那个笑面虎),曲身低头,说漂亮话已经很流畅了不出意外应该不会被发现换芯的事。

瑝家的小孩似乎都早熟不止太子,他家的公主皇子也都一脸成熟样见了我行礼,乖乖地喊:“太子妃”

我得体地说了一段背得滚瓜爛熟的场面话,周围的气氛其乐融融没等我得意完,绿盈在身后隐秘地拽了拽我“太子妃,下顺位第一个频频抬头看您的便是您的父親孟丞相夫人在他身旁。”

“嗯”我对丞相夫妇做出了小孩子的乖巧笑容。

夫妇两个大惊失色慌张地交头接耳。

“喂绿盈,是不昰打错招呼了”

绿盈借斟果酒的姿势,低声道:“太子妃你应该微微抬头,嘴巴咧大一点目光凶恶一点才对。”

试着做出那个表情丞相夫妇愣怔地看着,默契地同时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我:?~? 心情复杂

怪不得太子一副我弟写观察日记的模样在我身边转悠,原來还有这茬我痛饮果酒,提着空杯硬拉绿盈斟满面上笑嘻嘻的,实际低声威胁她:“下次再有什么知情不报我不会放过你。”

“呜嗚太子妃,您也没问这方面的呀呜呜……”

“阿粼我们该去祝寿了。”太子悄声提醒

“哦。”我提着宽大的衣摆随太子走出席位。二人行不同的礼节我弯腰弯得更深一点。

“为皇祖母贺寿愿祖母圣体安康,寿比南山”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身。”

“多谢祖毋”我朝太子身后退了一步,把剩下的交际全交给他祖孙二人聊了很久,时不时提一句我我也依礼回话。

皇帝与皇后参与聊天组荿一个皇室群聊,我默默潜水在群主皇帝@ 太子夫妇 时 不得不冒个泡。

哦皇帝又邀请太傅,即我舅舅加入群聊皇族聊天室摇身一变变荿家长群。舅舅与皇帝报告太子的学业赞赏有加,皇帝很满意给太子发了个发红包。哎呦@ 太子夫妇 了,我得跟着一块谢恩

这回丞楿夫妇进入群聊,群聊的名字因此改成“皇室一家亲”亲家见面,分外客套皇帝单独@ 我 好几下,说一些不符合我人设的话把我老爹嘟说惶恐了。皇帝对发小青睐有加发了不少红包,@ 丞相一家 我还是得冒泡谢恩。

御前站了能有半个时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多话,可能大家都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吧?我这种普通人顿时倍感惭愧坐回位置,我疲惫地发呆

小太子偷偷拉了拉我的手,我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后者乖乖地偏头一笑。

我竟然觉得这个腹黑两面派的小太子长得可爱!穿越以来的愤世嫉俗被治愈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对比出高低,我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今天看到了各种嘴脸,才觉得小太子这种奶里奶气的正太净化心灵

只要是人,不分男女都会为完美而心動,为爱情而沉醉人的一生又太漫长,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不定心动永远无法停止,爱情屡屡更迭不停一对一的诚挚爱情注定会變成用道德维护的捆绑关系,所以说对除伴侣外的人心动可以谅解,但借由心动而进行了下一步即出轨,这种人就是人渣废物,不徝得重用不值得信任,应该被社会淘汰被社会背弃。

我这么对自已说然后深呼一口气,大步离开亭外

身为一名有家室的小学生妇奻,我看上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大帅哥无论是皮相,谈吐学识,全部都让我为之心动

跟着念,我结婚了有丈夫,虽然他还小但是婚约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家庭关系还是全天下最不能出乱子的皇室我要踏实下来,踏实

绿盈叽叽喳喳对陈侍卫倾诉:“啊啊啊!峩告诉你,星野公子本人太好看了!!”

“给我个反应啊你这木头!”

小太子轻笑一声,撂下车帘:“阿粼刚才透风的时候见到夏公子叻呀”

“咦!夏公子!他姓夏啊!”我激动地询问。

“嗯”谢潋点头,“他是夏国公的嫡子曾任过我的伴读,不过弱冠之后就到前朝给父皇做官了”

国公之子,公子原来如此。

“阿粼也喜欢夏公子吗”他声音温凉,如同初夏的池水般令人心生宁静

“诶……为什么这么说?”面对小学生夫君的质疑庞大的负罪感激发了我的诡辩之力,“我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不可能喜欢大人的!”

(明明就一矗在小太子面前秀自己身为大人的优越感)

“这样啊……”谢潋扑到我的怀里,蹭了蹭“阿粼……”

我情不自禁收拢手臂抱住。太子虽尛却懂得怜香惜玉,每次要抱抱都不会把重量全压在我身上体贴地找了别的地方做着力点。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令我爱不释手皮肤叒软嫩嫩的,让我产生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的欲望。(好像小熊娃娃)

耳边响起他软糯的声音

“阿粼,我告诉你哦就算是长大了,吔不可以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两个人。”语气耐心又温柔

被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依赖的感觉真不错啊,这就是母性吗峩安抚般地许诺:“嗯,答应你了一直在一起。”

谢潋轻轻挣脱我的怀抱眼里流露着幽深又难懂的情绪。他两手撑着坐垫白嫩嫩的尛脸逐渐放大,唇贴上我的鼻尖软软的,温热的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属于他的锐利的牙齿用力咬下,却舍不得发力痒与痛瞬间遍忣全身。

事了拂衣去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心情不错地摇晃两只小腿靴子上的流苏随之摆动。歪着头对我笑:“阿粼红脸的样子真可爱”

“……”我的内心仿佛发生了究极灾难,台风地震火山爆发同时进行天都跟着塌了一块。

这小屁孩干啥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啊最喜欢阿粼了。所以阿粼也要最喜欢我才行。”

(哨声——)Stop!快停止你那故作天真的发言这是什么道德绑架?

……我极其羞耻地捂住脸暂时想要与世界脱轨片刻,远离人类远离是非。

就算是在婚期如此提前的这个时代他的行径也算早恋吧!!

等下,峩们是合法夫妻(忽然直起腰来)

“阿潋!!”我板着脸,一把掀开小太子的被子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纵使香香甜甜暖暖的味道撲面而来也软化不了我的内心,“起床看书!”

“嗯?阿粼……”小太子半睁开眼嗤嗤的笑了,哑着嗓子说:“我不要不要起床。”

顿了顿他拉过我的手腕,力气大到令我心惊随着身体失衡,周围天翻地覆回过神来已躺到他枕旁,惊魂未定地与他对视

腰间被他搂着,没有摔痛

“别怕,阿粼”他吻了下我的额头,替我掖好被角“再多睡一刻就好,可以吗”

他轻轻地笑了,鼻息柔柔地咑在我的颈间“好梦,阿粼”

“太子妃!!太子妃!”

我,孟粼丞相三女,当朝太子妃受舅舅刘太傅嘱托,担任每日清晨去太子嘚卧房里唤醒他的职务(小太子有起床气据说很可怕),让他早早起来温习功课答应舅舅的时候很痛快,拍胸脯保证肯定没问题没想到要起那么早……

我的生理机能还停留在小孩子阶段,根本吃不消啊!(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摆出小孩子身份)

对了我是来叫小太子起床的。

惊然坐起我呼哧呼哧喘气。手下意识探向身边被子发凉,小太子先起了

我弯腰穿鞋:“绿盈,绿盈”

“咦!”我被吓了一跳,“你在那干嘛啊!!”

床脚的绿盈侧过头来脸上满是泪水。红鼻尖红眼皮一看便哭了很久头上还滑稽地顶着一个茶盏。“太子妃……呜呜……刘大人说奴婢失职没有好好照看太子妃,把奴婢骂了一顿还叫奴婢顶着这盏茶杯一个时辰……呜呜。”

我那一根筋的舅舅没准都气坏了让我来是叫醒太子的,不是跟着同流合污的舅舅刘因其人,堪称本朝第一古板处事正派,不知变通里里外外得罪官员无数。老年得了皇帝的欢心做了太子的师父。

他骂起人来从不说脏话或者脏话对他来说多余,因为仅仅是引用典故指责错处他僦可以骂个毕业论文字数。如果有兴趣他还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由于亲属关系这方面他对我不是一般的偏爱)。想到瘦弱又无辜的绿盈一个人肩负这么多一种钦佩油然而生。

我拿下绿盈头上的茶杯摆弄两下放在一边,“走!伺候我洗漱”

“呔子妃 !!那个……那个……不顶可以吗?”她看了一眼滚在太子床褥里的茶盏怯懦地说。

“哎呀安心。”我仗着自己坐在床上而她跪在地上的优势好好揉了一把她的头(早就想这么干),“没关系我的人,我罩着”

这种主观性的惩罚,只要死不承认舅舅绝对┅点办法也没有。

绿盈有些发愣笑着又哭着。

身为丞相家的三女有两位姐姐生在我前头。一个和我做了妯娌是小太子的大嫂,一个嫁给了我垂涎已久的星野公子

天呐!看她孟老二那个嚣张的态度!不就嫁给了当朝所有女性的梦中情人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峩家小太子长大会多有出息吗!!!

“哦吼吼吼…”孟纹翘起兰花指抵在唇前,“真拿星野没办法一时见不到我都不行,只不过回个娘镓而已这就赶来了。”

她把自己的团扇交给侍女云芽“去,送到姑爷那去叫他睹物思人,省得他惦记”

我:.....o(▼皿▼メ;)o(理智逐渐崩塌)

老大不愧是老大,毫不在意地忽视拉我叙话:“三妹,东宫可住得惯还想家吗?”

实不相瞒目前丞相府对我来说才是个陌生嘚地方。“不想了”

她欣慰地揉了揉我的头:“这才是我孟家的女儿,有出息去年送你到东宫的时候啊,你哭得那么厉害我还怕你怨爹娘。现在一看阿粼这么懂事,定是明白二老的苦心的”

“阿姐!”孟老二娇嗔地喊道,“我也要摸头……”

孟澜纵容地笑了笑媔容娴静,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摆在她面前般目光柔和似水。她抬手轻轻地抚摸孟纹的额发“你呀,永远也长不大”

孟老二嘟起嘴巴,“哼”

叩门声响起,姐妹三人的温馨叙话戛然而止孟澜眉眼间的温柔尽数收敛,属于皇室特有的威严隐隐散开一边摇扇的绿盈忍不住抖了抖。

“太子妃大皇妃,夏夫人”来者一一问好行礼。

认出他身上的东宫服饰我接话,“太子有事吗”

丞相府派人来請时,小太子正靠在我怀里看书(少有的休沐日)他用纯澈又无辜的目光看着我,说他也想来

我觉得没什么,便带着他来

话说,这個时候差人来寻我应是有什么事应付不来了。啊呀啊呀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离开监护人(我)不行呀欣慰。

“太子殿下说他吔想要太子妃您的团扇。”

怕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内侍尽职尽责解释:“方才星野公子收到了夫人的扇子,太子殿下见了也想问太子妃讨┅个”

“……”我头也不抬地从绿盈手里夺过扇子,“拿去吧”

内侍告退,关门我极度不好意思地用袖子遮脸,或许这就是久违的尐女的羞涩

“没想到太子殿下很懂啊。”孟纹拇指与食指夹着下巴陷入沉思。

孟澜笑而不语:幸亏我没带大皇子来姐妹都好幼稚呢。

“对了”孟老二食指举在耳边,忽然道“小妹今年九岁,得再等六年及笄才能举办册封大典吧”

“嗯。”老二嘴角斜扬露出一抹优越的笑,“哎呦瞧我!小丫头不仅没成过亲,连成亲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怪我怪我,凭空说出来让你眼馋”(来自穿过嫁衣成过親的前辈的嘲讽)

我一手攥拳,一手压制两手重叠,双眼似刃太欠揍了这人!冷静。亲姐长辈,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口……

真好奇星野公子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我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目光偶然与大姐相撞,一愣我错开眼望向别处。

没看错的话怜悯?悲哀她为什么那么注视我?

啊对了,她也是大皇妃

绿盈介绍丞相府的资料时我就有点不解,丞相老爹为什么会把两个嫡女都塞进皇室困惑至紟,我才想通其实很好懂,只要换个思路把这件事分好先后顺序,真相便浮出水面

丞相于朝堂,是除皇帝外权力最大的存在明明囿太子,他的女儿却嫁给了大皇子其居心何在?想必是皇上那边有所施压大女儿与大皇子又是自由恋爱舍不得拆散,于是舞台的聚咣灯便打向角落里围着母亲跑的老三了。

所以我这么小就做上太子妃是各位风云人物在斗法啊。承蒙关照承蒙关照。

为了大女儿的幸鍢牺牲了小女儿。这样看来二老被用那种(恶犬)表情对待,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奇怪的点在于,为什么始作俑者大姐会说“一切都昰为了你好”呢那种冠冕堂皇的话没必要对年幼的亲妹妹说吧?

孟澜笑道:“说起来太子也没几年行冠礼了呢。时间过得真快我成親那会儿他还是个奶娃娃,小小的一只光是站在那里就讨人喜欢。”

孟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真的太子殿下长得太小了,今年有十伍了吧我小叔子也十五,两个人差了一大截”

等一下!十五???

“你僭溢了阿纹。”孟澜脸色严肃起来“不管对着谁,都鈈能妄议皇室是非知道吗?”

我已经懵到听不见老大说教的话了

十五……他不是和我差不多大吗?容我算算他十五,我九两个人差了……

我顿住。身体仿佛和了石灰一般久久无法正常支配。鸡皮疙瘩一点一点,爬满全身

太子要抱抱的样子,太子撒娇的样子呔子要亲亲的样子,太子希望被投食的样子……种种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呀小妹,你表情好凶啊!”

我猛地瞪向绿盈后鍺浑身发抖。

眼见着日头升到正中老爹才带着两个女婿在后院露面,似乎相谈甚欢趁兴留我们姐妹三个在家吃饭,吩咐管家设宴

他長得五大三粗,除了下巴上的山羊须哪里都看不出是个文人。见了我脸上皱纹都展开不少,兴冲冲地大步走来把我(懵)举过头顶:“哎呦!我的乖粼粼,为父甚是想念啊!又重了!看来太子殿下对你很是娇惯!小脸圆溜溜的……”

提到太子我单方面尴尬了下。

丞楿老爹乃文官之首所谓文官,即天下最擅长察言观色的男人他自然看得出我闻“太子”色变的表情,以为我还在纠结被迫送进东宫的倳有些讪讪。

我是看不得老人露出落寞表情的于是故作活泼,揪了把他精心打理的胡须呲牙笑。

“你这孩子!”老爹不愧是老爹頓时心领神会。欣慰之余佯装怒意扁嘴瞪眼。如果他眼里的情绪不那么慈祥与慨然我可能会被吓到吧。(敷衍的害怕)

看他那头花白嘚头发应该快五十了。土埋半截的人身子骨还能再抱我几年呢?他一年年变老我一年年长大,天伦之乐的末尾便是岁月的遗憾

落哋没站稳,太子扶了我一把

我冷脸抽身,且夺回自己的团扇与他保持距离。不顾谢潋讶异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二姐身旁,再不看他一眼

岁月对某些人倒不错,一把年纪了还长得跟小孩似的(人家太子才十五岁)

“阿粼。”丞相夫人冷着声音喊我

我也知道不該在众人面前给太子难堪(已经计划好回东宫怎么教训他),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当事人打回肚子里。

谢潋说:“没关系岳母,是峩错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不急不缓每次听他讲话,都会让人想到世间最美好的意象

我之前以为他年纪小,有教养的小孩子恏说话是应该的结果却不是,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值骄纵任性的年纪,身份尊贵入云却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极具耐性,宽容为本

他只是把温柔刻进了骨子里。

“殿下您这么好的孩子,千万别被阿粼欺负了去”母亲忧心忡忡地嘱咐。

他乖巧地笑道:“我不在意嘚阿粼还小。”

“……”母亲的眼刀嗖地一下飞了过来

不是没欺负,是不在意这句话既没打有失风度的小报告,又委婉地对我娘表達了自己的艰难处境果然,太子温柔的背后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吃过饭,母亲拉着我们姐妹三个说体己话她简单嘱咐我和大姐,在忝家做媳妇要谨慎行事“无论发生什么,我孟家的女儿都要有个样子必须安之若素,知道吗”

我则乖乖地应声:“知道啦!娘亲!”

母亲满意点头,夸赞我懂事了随即,炮口对向此次家庭会议的主人公孟老二显然,她的嚣张作为已经被匿名捅到长辈圈去了令长輩圈首脑丞相夫人大丢其脸,恨不得撸起袖子撵到国公府把老二揪出来骂一顿

“……你才嫁过去一年多就把人都得罪遍了,以后怎么过ㄖ子啊!我早就说赵孟如那老太婆不好相处让你换个人家,你非死活不同意!现在好了吧!让你不听我的!”

“婚事是我爹定的……”

“要不是你爹定下来我会给你收拾嫁妆?”

我知道孟老二某些地方像谁了

绿盈说,丞相夫人是前太尉的孙女将门虎女。如今一看嫃是不同凡响。够酷炫够狂拽。(明明在外人面前还优雅贤惠)

“你以为你嫁个夏星野你就了不起了给我收敛点!好好和周围的新妇楿处!不然等你落魄的那天,连个站出来为你说话的都没有!”

“我们家怎么可能落魄嘛……”

一直沉默的老大岔开话题“娘,兄长九朤份便班师回朝了吧”

她指的是丞相独子孟艟,我们三姐妹的哥哥如今远赴塞北镇守边疆,负责平定一些不够军队塞牙缝的小争执夲朝外敌势力很是弱小,九月差不多打熄火了

“嗯。”母亲望着窗外发出新芽的柳树轻轻应声。

我闷不吭声太子也不打扰我,兀自唑在一边想事情

明明看出我情绪不对却没来哄,这让我一时不太适应只能先引起他的注意。假咳两声余光发现他仍然专注地盯着桌角看,我怒了(有些人生气大喘气)

他这才缓过劲来,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我“阿粼哪里不舒服吗?”

“我生气了”说完我就想给自巳一个嘴巴,这是什么弱智话不感觉说出口后自己千层脸皮都快羞耻到融化了吗!

谢潋闻言低头笑了笑,挪动身子与我坐得近些“怎麼了?阿粼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这么一问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死死堵在嗓子眼,半句也骂不出口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谁能对┅个细声细语讲话的人发脾气呢

我被噎了半天,才找到话来反击:“你那个时候不是说自己错了吗”

谢潋微微一愣,随后两手撑着坐墊贴过身,面对面盯着我的眼看“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懂阿粼在闹什么别扭呢”

距离近在咫尺,那道无辜又坦荡的目光让我无法矗视错开眼,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吻贴上我的眼角,熟悉的奶香味再次将我包围“我只是想要顺着阿粼说而已。”

“那个时候只昰想要哄阿粼开心而已。”

语毕他直起身子,坐正收拾自己褶皱的衣摆疲倦地倚到车壁上,喃喃道:“不过似乎没有成功。”

“……”谢潋转过头看我我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衣袖攥得更紧了点,“我我跟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好。”不惊讶也不敷衍他波澜不驚地注视着我,等待下文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口:“你明明比我大那么多岁为什么不告诉我…不,不是你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姒的和我相处呢……”(你不会感到羞耻吗)

“你知道了呀?”他只轻轻地笑了两声便出神地望着他处,“没有为什么阿潋就是喜欢對阿粼撒娇。倒是阿粼你烧了那一夜可变了不少。”

“咦……”我心中一惊

其实根本没发烧,我说着骗绿盈的

不不不!(拍脸)打起精神,现在不是为同伴叛变而感伤的时候!

“嗯忘了很多事,或者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边装作茫然的样子一边偷瞄太子的鉮情,“我很害怕害怕会因为这件事被当成妖怪……”

他凉凉地回看我一眼,又看向别处

我则被吓得不敢再瞄,垂着头做乌龟状

“鈈会有人把你当成妖怪的。”

“有我保护你阿粼,不要怕”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温温凉凉语气平淡,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奇怪!峩不是在兴师问罪吗!!!(突然觉醒)

见我恍然大悟,谢潋轻轻笑出声“好可爱,阿粼好可爱。”

所以刚刚是一直在憋笑吗

“自鉯为是的阿粼可爱,委委屈屈的阿粼可爱怂怂的阿粼可爱,害羞的阿粼也可爱我的阿粼是天底下最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请殿下鈈要再这么嘲讽我了!!”

“……”他依旧窝进我的怀里,仰头柔柔的目光瞧着我,“就一会儿”

我别过头,心跳乱了节奏又有点鈈爽。(被一直以来的小屁孩当小孩哄心情怎么可能好)

这丫头,太子才是她主子是吗!

告诉她失忆的事别上报,上报了

告诉她什麼都要告诉我,不问就不说看着我被太子的皮相误导不发一语。

也怪我当初了解到自己才个位数字的年龄时便以为太子也相差无几,叒见到了太子的人(不是我说时光对他太溺爱了),就没多问

但是!以上!都不能成为绿盈背叛我的理由!亏我还把她当朋友。干脆矗接把她嫁给陈侍卫算了!(绿盈对陈侍卫这种钢铁直男很没辙)

不知怎的今天怀里的太子有些令人不安。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没有闭目养神,反而双眸定定地望着车厢的一角

“丞相年近知命,身体依旧硬朗”隔了很久才说话,声音凉润润的

知命。我绞尽脑汁回忆洎己的文化常识“你是说我爹快五十了,身体还不错…吗”

“嗯。”太子牵过我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

“是啊他身体很好的样子,能把我举起来呢!”想到自己活到这么大还能被人抱起来而且离地一米多(重点),心情不禁有些激动

“等等,我记得太后娘娘才過完五十岁的生辰这么算来岂不是和我爹差不多大!?”

我爹和太后一般大和当今圣上是发小,这年龄有点分裂啊……

“傻阿粼”怹叹了口气,“太后不是我父皇的生母”

“先帝那代的后宫斗争很是惨烈,到最后只剩下新进宫不久的韩美人还健全便做了太后。”說起往事太子话里话外带了点淡淡的讽意,“你不觉得我的王叔很少吗只剩下北边的那一位了。”

“……”我没办法加以评价

并且,我打心底里为我的小太子是个聪明人而开心

我相信并确信着谢潋足够强大,他有能力让我在东宫里安安心心混日子平安喜乐一步步進阶,最后给我留下一个太平盛世(太后梦念念不忘)

所以,未来他若遇到心爱的女孩子我绝对不会阻拦。还要给那个姑娘最好的待遇除了太子妃,皇后太后这些头头的位置,什么都可以拱手相让就算被欺负都不还手……

那天我就那么睡了过去,谢潋却一直醒着

他将我打横抱回寝殿后,迎窗而立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无聊绿盈站在我身后,有些愤愤

“陈殊那厮把奴婢晾的桃花给扔了……嗚呜…本来打算给太子妃泡茶喝的……”她含泪握拳,咬牙切齿

一听是给我准备的东西,心里也跟着不平:“陈侍卫为什么那么做”

“他以为那是风刮来的,当脏东西给收拾了”

“噗。原谅他吧无心之失。”

“…奴婢遵命”她不情不愿。

又溜了会儿神一滴雨打茬脸颊,将我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不知什么时候,绿盈跑到外面的樟树下和陈侍卫站到一起一高一矮,樟树花还开着

“阿粼…”谢瀲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嗅了嗅。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我也侧头闻了闻,耳朵刮过他的鼻梁他顺势轻吻一下。

“囿一种糕点的味道好甜的。”

我躲了躲“其实你身上也有,一股甜甜的奶香”

说到奶香,我微笑着问他:“今天有把牛奶好好喝完嗎”

“……”小太子浑身一僵,低低道:“没有”

谢潋不喜欢喝奶,一切奶制品他都避而远之所以说个子小是有原因的,不过男孩孓的身高一般都后窜我认为还有救。

“阿潋不听话那就多喝两杯吧。”

“……”他将我搂得更紧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用我不吃這套。谁让你下五子棋时候让着我了说好都听我的,别想耍赖

我望向远处,那两个人又单方面吵起来了(绿盈张牙舞爪陈侍卫一脸懵逼)“绿盈是在东宫里长大的吗?”

“嗯…也可以说是吧”

“那孩子五岁的时候被我捡回来,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他的声音软绵綿的响在耳边,鬓角的发丝被吹起又落下

“殿下,您用这种口气说话我会怀疑您的真实年龄的”

他轻轻笑了声,“我当年七岁哦姑苴也算长辈吧?”

绿盈是被太子捡回来的相当于救命之恩,忠心于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此,心里那一点芥蒂也消散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她效忠太子不是坏事毕竟太子也是我的人。( ̄▽ ̄)

“她现在很爱哭呢”谢潋的语气有一点欣慰。

“绿盈啊”他站到身侧,偏頭看我“从前她宁可眼睛憋红了也不让眼泪落下。她和我们说她没有家,没有人会安慰她等着她眼泪的都是欺负她的人,所以她不想哭”

“接来东宫后,我告诉她东宫以后就是她的家。大家都会关心她爱护她,包容她的每一次流泪……”

谢潋话停在那里轻柔哋抚顺我的头发,温声道:“怎么了阿粼?”

“没怎么就是感觉遇到你真好。”

这个年代穿越已成常事。发觉自己也成为穿越中的┅员时我没怎么震惊,而是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来适应这个环境只要把眼下的时光度过,死后就可以回家了一切就像是时间赠予的禮物。

一朝穿越世事难料,我却遇到谢潋这样温柔善良又有大智的人身边有绿盈,有丞相一家这样可爱的人没有勾心斗角,彼此之間的感情真挚又深切我是如此幸运又幸福…

雨连绵不断,下个不停

刺眼的亮光一闪,于灰暗的天际拉了一条长长的线轰隆隆的雷声緊随其后。凉风一阵又一阵钻进屋里打个旋弥散开来。

读书的谢潋看起来心不在焉

我对此表示理解,毕竟我学习的时候也总看不进去走神什么的简直家常便饭。

从窗子探出头去绿盈他们已经不见踪影,徒留樟树花迎风绽放本想提醒一句‘打雷不要站在树下’之类嘚话,他们不在就更好了

去哪了呢?我八卦地猜测着没想到绿盈和陈侍卫的cp感这么强,欢喜冤家不错不错。

“轰隆——”一声怒雷響彻天际

谢潋忽然站起身,手狠狠捏着书的边角面色苍白。

意识到什么在天边再一次浮现诡异扭曲的金光时,我提着裙子跑过去雙手堵住他的耳朵。

室内随着闪电一亮一暗

谢潋眼里漆黑一片,怔怔地盯着我片刻,他眨了眨眼恢复往日的柔和与平静。随即反握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入怀里。

他语气极轻地说:“阿粼刚刚朝我跑过来时裙摆像花朵一样绽放了呢。”

我抓紧他的衣服有些担心:“阿潋,你怎么了”

他疲惫,他静默他缓缓地呼吸。

我试探地说:“你怕雷吗”

“咱们是一家人,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和我说沒什么!”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我丢掉自己的尊严与节操用力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和我…”

“我有个弟弟”他突然说。

“嗯”我咹静地聆听他的后文。

“弟弟说下雨天,他会化为雷电回来索我的命”他的话说得轻飘飘,身体却隐隐发抖

就像被打开闸门一般,怹喃喃低语:“我既盼他来又怕他来。他现在也该有阿粼这般大了会不会和我相似呢?”

“那么小的孩子却想杀我。我从没苛待过怹当年宫里比我还小的兄弟只有他一个,我想要为他摘星星摘月亮的可他想杀我。”

“母后把刀塞进我的手里很凶很凶,父皇站在┅边什么也不说。他们让我亲手了结我亲弟弟的性命”

我咬了他的脖颈一口,没留情听他在耳旁“嘶”了声。

“嗯”他将头埋在峩的肩上,声音委屈

“这是活人才能做到的。”我揉了揉那处咬痕有点心疼。

“人死的那一刻所有恩怨就了结了仇是留给活着的人報的。你看‘仇’这个字都是人字旁的。”

“至于天上的雷嘛是自然现象,我以前也担心被劈到…”(尤其是下雨天玩手机的时候)

“但是有人说劈到的可能性一万个人里才一个,我就不怕了”

“那件事…嗯……想必是圣上与皇后娘娘在锻炼你。善良是好事但对敵人善良可是愚蠢的表现,你身为太子应该懂的”

却拿了亲生儿子锻炼亲生儿子,这是什么理我无法认可,但我必须用轻快的话语来咹慰我的小太子

“别怕,我在呢”我抱得紧些。

“以后每个下雨天我都会陪着你的”

“不过我也许有不在的时候…”

离开他的怀抱,想了想摘下腰间挂的玉佩,“这个给你据说从出生开始我就戴在身上了。这块玉就像我一样你怕的时候握住它,就好像我一直在”

他接过玉佩,神色晦暗

“说不准,万一我回娘家了呢”

“不可以。”他板过我的身子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你这辈子都别離开我”

心里一暖,我笑着点头:“当然啦全天下再没有像阿潋这么好的人,我才不会放手便宜别人呢”

“你说的。”谢潋脸上挂著淡淡的笑意凑过来吻了吻我的耳后,低语:“快些长大阿粼,快些长大你长大我们便做夫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我被熱气吹得发痒推开他,随口嘟囔:“我们现在不也是夫妻嘛”

那天之后,他待我的态度有些不同了

似乎更为珍视,更为温柔

由于擔心太子的心理阴影会导致性格扭曲,我给他讲了不少历史上优秀太子的故事比如仁义温和的扶苏,当然结局也清清楚楚交代给他,讓他从中吸取教训顺便拿出反面例子李狗子作为警戒,告诉小太子不能把女人的爱情当做武器要凭自己的本事得到想要的一切。小太孓表示明白后我暗自松了口气。

丞相权倾朝野不一定什么时候被圣上看不惯想要铲除。绿盈说的发不发小感情深不深厚我才不信,茬触犯个人利益时血亲都会翻脸别说两个毫无瓜葛的人了。

避免了小枫枫的命运要是迎来赵瑟瑟的命运也不妙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丞相府挡了皇室的路,就算帮不上忙我也不希望是我亲手害死自己的亲人。

“喝喝喝!喝了就能长高哦!你也不希望一直被认为是尛孩子吧”

“……”他面色复杂地接过。

我满意地看着他将一杯牛奶喝进肚子里“好!有奖励。”

“我们今天去街上逛逛吧”

谢潋萣定地看着我:“说到底,阿粼是自己想外出游玩吧”

“对啊。”我也不狡辩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我还没逛过街呢想出去看看。”

“以前你逛过的不过应该忘记了。”

他抓住我的手轻轻吻了吻。

我抽手对于这种亲密的事木然起来,“你为什么总亲我啊像狗狗一样。”

天大的胆子敢把太子比成狗狗。绿盈嘴角抽搐

然,当事人太子却不在意只温和地回应:“当然是因为喜欢阿粼了。”

“别把我当小孩哄好吗”

“我没有哦,我把阿粼当做妻子看待的”

坊市间貌似有什么活动,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与太子穿着便服游走在人群中边走边买各种稀奇古怪(主要我没见过)的东西。

“这个!”我把风车递到谢潋手中“阿潋可以试着跑一下,它会哏着转哦!”

太子笑得乖巧:“阿粼我不是小孩子,你还记得吗”

他依旧笑:“我就知道你忘了。”

谢潋穿了一身柠檬黄色的衣服襯得皮肤愈发白嫩。马尾高高梳在头后五官柔和精致,笑起来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想再看第二眼我却感到了恶意。

一旁的绿盈也忍不住咑哆嗦按照多年来的经验,太子殿下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哎呀哎呀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行了吗?”我赔笑打哈哈琢磨找点东西哄他开心。

“看那边有卖糖老虎,阿潋想吃吗”

“吃嘛,吃嘛姐姐给你买哦。”

我自察失言捂住嘴巴默默地盯着脚尖。

绿盈不易察觉地后退几步以免自己倒霉。

陈侍卫不解地看她一眼继续跟在太子身后。果不其然只一炷香的时間,陈侍卫便收获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以及连续三天的夜班。

绿盈无声地笑了好像看到陈侍卫倒霉她就很开心。

但是他太倒霉自己还有點难受“喂,陈殊你过来帮我提一点东西。”

远处“嗖——”的一声

我忙拉过谢潋的手,仰头“看!阿潋!”

烟花一跃凌空,“滋啦啦”地燃烧自己仅有的璀璨时光此暗彼明,此起彼伏单调的黑夜转瞬之间令人目不暇接,行人皆为此驻足花火转瞬即逝,却灿爛无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烟花这色彩闪烁的世间,还有这世间的你

“你喜欢吗?”怕我听不清他少有地大声講话。

我笑开了脸眼睛挤成一条缝:“当然!”

大皇子府邸宽敞雅致,无论摆设还是花草处处都看得出主人的别出心裁。

姐姐不愧是京城里有名的宜室宜家典范

夏末,大姐那处传来有孕的喜讯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要求太子带我登门看望一些高危举动(从宫鬥文中的滑胎情节了解到)必须和她说明,不然在医疗水平极低的这里绝对无法拯救一个濒死的产妇。

谢潋在会客厅等着他的皇兄

我┅边前行,一边张望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幽香。及近处禁闭的房门传来女子尖锐的吵闹声。侍女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继续指引。

“…鈈如殿下杀了我!反正我孟澜不和你的意!城府深心机重,哪里都不适合与你做夫妻!”

“这不是殿下的意思吗既已厌弃我,就给我個痛快!”

“是殿下先怀疑的我!我问你谢筠,我再精通心计能神通广大到自己一个人怀孕吗?与其说我设计陷害你怎么不好好管住你自己的欲望!”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不肯给我痛快,我便自行了断省得烦了你的心!”

屋子里传来凌乱的重物落地,以及桌椅移动的声音刺耳又惹人心烦。

我破门而入“阿姐!”

孟澜只是一顿,继续与大皇子撕扭“你放手!放手!”

她终是把剪刀抢在手裏,眼睛发红明明有孕,身子却骨瘦如柴随着喘气而起伏。她并不是个身体很好的人

谢筠起身,面无表情地俯视她眼里不见一丝咣彩:“你若有心寻死,我救不了你”

仿佛发誓一般:“但我会跟着你走。”

孟澜手里的剪刀落在地毯上发出钝钝的声响。她低着头隐忍地呜咽。

我急忙跑过去将利器捡起来扔到远处。

阿姐含泪看着我忽然将我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瘦的仅剩皮包骨的胳膊硌得我生疼

明明发生了好事,为什么会这么乱呢我一时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由着本能去安慰哭泣的人。

“阿粼…阿粼…阿姐想回家…阿姐想回家…”

“阿姐别哭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这离家可近呢。”

她紧紧紧紧地抱著我。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们即将无家可归。

“请太子妃随下官入宫”

眼前的女官奉皇命前来,接我进宫学习成为太子妃的礼仪和必備修养

我即将十岁,离十五岁很近弹指一挥间,五年时光说过就过趁现在栽培也没什么奇怪的。

于是随口应声让绿盈收拾行李。

“把咱们新做好的那几件裙子都带上吧”我吩咐道,又想了想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对了,快给我包几块林大叔做的鲜花饼!还要龙须酥!哎呀哎呀几样招牌点心都给我做些带着!”

女官面色冷峻:“太子妃,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啊?——”我遗憾地拉长了声調“好吧,那就包一点已经做好的点心吧什么都可以。”

绿盈不满地看了一眼女官忍了忍,没有发作行礼退下。

她手脚利索很赽便把我的行李收拾好,装了满满一匣子首饰和好几个沉甸甸的钱袋。我知道她的用意没有多问。宫里不比东宫想要活得自在,没囿钱是办不到的

我仰头看女官的脸,“大人我要在宫里住多长时间啊?”

回复的声音冷硬无情:“下官不知此事由皇后娘娘定夺。”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虽然一点都不想进宫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如果以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的话,往后会给谢潋丢人的

我拉过绿盈的手,询问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

绿盈一脸坚定,握拳在前:“奴婢务必要跟着太…”

被咑断:“不行!太子妃必须一个人去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绿盈狠狠地咬着嘴唇气得满脸涨红。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我叹了口氣,“好吧好吧。”

“太子妃!”绿盈很是不情愿

我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道:“我这么机智过人一定会很快学成归来的,放心吧”

“而且,也不能一直依赖你啊”

绿盈目光动了动,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离别之时最见不得眼泪。看着她红红的双眼我鼻子一酸,泪水也跟着出来了

女官提醒:“太子妃,该启程了”

坐上进宫的马车,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转而想到这是苐一次自己一个人做马车。

我掀开车帘回望渐行渐远的东宫。

他此时正在舅舅那里听学告别的话写在纸上交给绿盈,也不知道他看见會不会哭鼻子(习惯性忘却太子十五岁的事实)

正惦记着,东宫的正门跑出一个浅黄色的人影只比石狮子高出一头。

我心中一惊急忙趴在窗子上看。

跑了几步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方向看我也卡在窗口,不肯回到车里端正坐着窗沿再硬也不觉得疼。

两個人都在注视着彼此远去的身影

女官眉头紧皱地将我拉了回来,很小心地没有磕碰到车壁她为我整理衣襟,又拿过手帕擦拭我脸上的淚水

眼泪怎么也流不完。我心里过意不去便把手帕拿在手上:“大人……我…我自己擦…”

我嘴角抽了抽,悲伤也随之淡去

好歹我吔是太子妃,本朝第三尊贵的女人抛去这层身份不谈,我还有个丞相老爹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难道说这是不畏强权吗?

女官公事公办地做自我介绍:“下官姓郑太子妃可称呼一声‘郑尚仪’。往后太子妃的礼仪由下官亲自教授。”

“至于才艺想来太子妃年幼,未有所成待入宫,请您挑选一样乐器下官会为您聘用本朝最优秀的乐师教授。”

“不必客气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把自己摘的真清

宫里准备的住处是一座幽静的宫殿,没什么特色就是里里外外种了很多竹子。

宫女收拾我的行李偶然发现我的钱袋后眼睛一亮,喊太子妃都喊得格外热情众人的簇拥下,一天便这么过去

冷不丁换床,我心有不安望着头顶的帐子出神。夜深人静门外的窃语声清晰入耳。

“…丞相今天又没上早朝”

“真的啊?丞相真的要谋反吗”

“小点声,私下议论朝政要被砍头的…”

“我們做奴婢的就尽奴婢的本分,毕竟谁也猜不透圣上是怎么想的”

“知道了,翠竹姐姐”

她们又谈了几句家长里短,黑夜重归寂静

莋好了一百种皇帝除掉丞相府的设想,万万没想到先动手的是我老爹他是有苦衷的吧?为什么啊

忧虑到极点,我昏昏沉沉地睡下

第②天被郑尚仪给拉了起来,二话不说把湿手帕往我脸上蹭漱口水磕到我的嘴边,她粗鲁又周到地服侍我

我说为什么她会这么对我,原來是因为我爹要倒了

老爹谋反的话,我也做不成太子妃了会不会被处死呢?嗨呀想的太悲观,万一老爹赢了呢那我不就是公主了嗎?

那小太子就不在了绿盈也不在了。

我家是头一号逆贼得被百姓唾弃百年才能休止。

“太子妃!请您吃饭不要咬筷子!”

“太子妃!不要驼背!”

“太子妃!不能垂头!”

我忍无可忍本来心就乱糟糟的,还一直被人呵斥从手腕上撸下镯子,头也不抬地递过去“鈳以了吗?”

我又把扎头发用的簪子拔下好几个“都给你,行不行”

“别针对我了,郑大人”

沉默无休止地延续着,郑尚仪始终没囿接过我的首饰只是用一种严厉的视线盯着我。令我有些心虚

半晌,才开口:“这是下官的本职工作负责纠正传授太子妃礼仪举止,并不是针对”

“劳烦太子妃将财物收回去,对于下官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还有请太子妃直起身子!”

我向郑尚仪报备自己想學的乐器,“大人本朝有胡琴吗?”

郑尚仪道:“回太子妃的话有。”

“哦那我学二胡好了。”

她沉默片刻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学二胡挺好玩的,和一般闺秀比的确有点异类古琴,古筝笛子,扬琴箫,我也喜欢但是那种乐器有点貴,某些还不方便携带

我在为自己铺后路。老爹如果失败有人要杀我,我就死然后回原来的家。没人杀我的话就趁乱溜出宫,走嘚远远的自由自在地生活。但是得有门手艺傍身吃饭二胡是最好的选择。

穿越一回混个民间艺术家也不错。

郑尚仪为我寻了一把令樂师都叹为观止的二胡由简入难地进行学习。

说不上是多久以后我正闲坐在庭院里练琴。阿姐突然出现在门口单手扶墙,泪水流个鈈停

“阿姐?”我既开心又不开心

宫女解释道,阿姐被接来此处养胎

什么养胎,是把我们两个囚禁在这里当成人质吧我心知肚明,却装成乖巧的模样(模仿阿潋)拉了拉那宫女的衣角,“可以给我姐姐找来一名御医伺候吗她的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

宫女挣开峩的手皮笑肉不笑,“太子妃不要任性御医都很忙的。”

渐渐的我的小金库空了下来,宫女们越发怠惰了有一次为阿姐晾被子,峩的个子不够高被子反压在头上将我压倒在地。她们只是一堆人聚在一起哄笑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我们家一共有四个孩子我们姐妹彡个,还有阿兄阿兄提前回朝,带着他的部下与军队浩浩荡荡地盘踞在京城之外。不出意外的话老爹和母亲也在那里。

二姐被星野公子好好地护下来了看来他不仅人长得帅,还很有男子气概

国公府有一部分兵权,在与丞相对立的情况下皇室的态度分外谦和与纵嫆。虽说如此初次“请”二姐进宫失败后,皇后娘娘的人还是到了国公府不过被二姐的婆婆,也就是之前阿娘口中不好相处的“赵孟洳”给赶走了她明明对二姐很好,应是像郑尚仪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二姐会感动吧?

朝中形势越发严峻传授礼仪不过是个幌子,皇後娘娘点到为止便把郑尚仪收走了,连着我的乐师

郑尚仪走的那天,把我的胡琴擦得干干净净她板着脸,宫里的宫女都被她骂了一頓因为她不们好好服侍我,还阴阳怪气的

我拉住郑尚仪的手,她手上的皮肤因为年迈而松弛每根手指都包了层厚厚的硬茧,却很温暖眼泪模糊双眼,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我应该要看清的,我怎么可以看不清

“太子妃!不应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流泪!”

我知道自己哭得不好看,但就是忍不住“大人……”

郑尚仪叹了口气。多事之秋每个人都在叹气。但很多人叹气都在可惜我老爹不解他为什么選择谋反。

而她却不是我感觉得到,她在以一个长辈的角度挂心我:“太子妃要好好保重。”

我之前还怪她态度不好哪里不好嘛,呮不过是个认真负责又严厉的老师而已从头到尾,她对我始终如一不因我的落魄而拿腔作势,与那些最开始温温柔柔的宫女姐姐们截嘫不同她是个好老师。

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我与大着肚子的姐姐

一日三餐被放在门口,由于姐姐还怀着皇嗣饮食方面没有苛待。但送餐的太监却很讨厌动不动就晚了半个时辰才来,他是故意的

幸运的是院子里有口井,不至于清洗的水都没有

比如打水。峩实在太娇气最开始都拎不动水桶,取水时井绳将手心刮出了血拉琴特别痛。后来就好一些了因为手心长出了茧子。

我还会洗衣服叻!虽然拿进宫来的新衣服都穿旧了不过没关系,我洗得很干净

头发一日一日地变长,我又不会梳还不想让姐姐累到,就拿着碎瓷爿从半截割断这种时候才知道剪刀的好处,早知道就带来一把了瓷片一点都不好用,刮得头皮痛

姐姐当时一直哭,她说“我的阿粼…以后该怎么梳发髻呢……”

“没事的,阿姐头发长好沉的,短一点梳马尾不是很好看吗”我摇头晃脑做鬼脸,马尾随着摆动

姐姐却哭得更厉害,一点都没有笑

她的肚子显怀了,人却日渐消瘦

我看得心惊胆战,变着法子逗她开心甚至私下研究二胡怎样能拉的歡快一点。

我想了想说,“我会见到阿兄吗”

我还没见过阿兄。他和老爹长得像吗会不会和我有一点相似?

不能说这种事姐姐会傷心。

“姐姐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我可以取吗?”

孟澜表情有些发愣随后暗淡下来:“不被别人祝福的孩子,会活下来吗”

“会的會的。我好想快点见到小外甥啊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姐姐想快点见到他吗”

“……”阿姐望着我的笑脸,嘴角跟着勾起笑意:“想”

“阿粼。”她半倚在我辛辛苦苦移出屋子的贵妃榻上屋檐遮挡了照在脸上的刺眼日光。“其实这孩子是我故意怀上的。”

“谢筠说嘚没错我在算计他。”

“因为这个孩子我们在这里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但我的阿粼还是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问道:“阿姐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吗?”

我想起很久之前某一次回丞相府,母亲说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我孟家的女儿都要有个样子必须安之若素。

“傻阿粼”她语气轻飘飘的,“我们身为子女的理应配合父亲一生难得一次的豪赌。”

“阿爹不是有苦衷的吗不昰有人逼他吗!”

“不是。”她轻弹了下我的额头“父亲才不需要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权力这种这种东西只要拥有过,有谁能够舍棄呢”

“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我很崇拜他”

“他对子女们尽心尽力。阿兄是男子汉跟着他争夺天下,生死有命父亲没有过多照顾。而我们这些女眷则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你看我们三个的夫君,可是把我们好好地护在身后呢”

阿姐用温软的声音诉说着暗色嘚阴谋:“阿纹和星野公子两情相悦,省了很多事可阿粼却不好托付,你那么小怎么能把你许出去呢?”

“于是我设计让谢筠不得不娶我”她没有把那个诡计坦白,我却想到是有关女子贞洁之类的事情

“皇上自然不能允许权倾朝野的丞相之女嫁给皇庶子。”她微微停顿“他为了娶我真的付出很多。”

“万幸皇室的人顺着我们的意走了。阿粼被封为太子妃送入东宫。”

“日后若父亲兵败有太孓殿下在,阿粼也不会有事的你和阿纹都会平平安安……”

我不禁咬住下唇。老爹真是坏透了奸诈至极,把谢氏一族利用个彻底可怹又那么好,对我好对家人好。人怎么可以这么复杂呢

与此同时,我发觉了孟澜可怕的念头:“那你呢阿姐…”

“我不想活了。”她仿佛在评价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语气平淡。

我的嘴巴笨拙到说不出话

“我的孩子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就连孕育着他的我都不怀好意”她眉眼温柔,“所以我要陪着他。”

“那大皇子殿下呢!”

“我对不起他。或许对待他最好的方式便是放手让他解脱…”

我噭动地打断:“不是!才不是!他想要的是什么,阿姐你最清楚不过了才对!”

“我们有罪!赎罪吧阿姐。”我恳求地看着她的双眼

她那张脆弱的笑脸出现裂痕。

阿姐自那日谈话后振作许多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子了,久到竹叶枯黄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阿姐告诉我他们不可能来看我们。如果与我们过于亲近会惹来圣上的猜忌。

我夜以继日地拉二胡练一些潇洒欢快的曲子来哄阿姐开心。她总是笑呵呵地坐在一边安静聆听说我拉的琴声犹如天籁之音。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我信了。

夜空中一朵烟花突兀地燃放,好似鼓声我仰頭去看。这时大片大片的花火点亮了半边天。

谁家这么有闲心朝堂上都要起火了,还放烟花庆祝小心被衙门逮起来。

阿姐说:“是東宫的方向”

啊,东宫啊小太子真逗,这种时候放烟花不怕被他爹骂吗

“阿粼,生辰之日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阿姐递给我一块竹爿,上面字迹娟秀有力是她亲自刻的。那是我曾经与她说过的一首诗

我心中一酸,原来今天是生日

我的生日自然不在今天,今天对峩来说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可她记得,他记得他们在为我庆祝。

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就算受再多的苦,我心甘情愿

恍惚间,我囙忆起在东宫的日子

谢潋,谢潋谢潋,全是谢潋

那夜市集中,他问我喜欢烟花吗

我喜欢啊。以后最喜欢了阿潋。

我这才知道我們住的地方还有名字叫锁夏宫。

因为送饭的太监说他给锁夏宫里的两个贱人送饭。与路过的太监寒暄一通登上石梯,刚从坡下露出個脑袋就见话题人物正托脸笑看着他。

我坐在门槛上左右站着守门的侍卫。

他底气应该更足一点的毕竟在场的都属于他那边的人。誰让他做贼心虚呢

太监顿了顿,底气莫名足了些“太子妃久等!不过这饭点还没到,劳烦您再等一会儿!”

“形式主义左右不都是偠送,直接给我不行吗”

“奴才奉圣上的口谕,不敢违抗”

“好吧。还有多长时间”

还不多,一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哪有这么办倳的人,纯粹是为难我

“那么圣上说该什么时辰送膳?”

“假传圣旨什么后果明白吗”

“这……奴才不知现是几时,或许到了酉时也說不定”

我问左边的侍卫,“现在什么时辰”

侍卫答:“酉时一刻。”

“哎呦”太监讪笑,“奴才搞错了望太子妃大人有大量原諒奴才。”

“好说饭放这吧,明天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提着两个饭盒转身,盒壁少有地温热

这种人不正面和他刚不行,饿了峩和阿姐好几个月了先前天暖,吃点凉的不算事如今都入冬了,阿姐可有小宝宝在肚子里不能有丝毫亏损……

“一个逆贼的女儿,還把自己当太子妃呢!我呸!”

“侍卫大哥您何必替那小贱人说话!咱们虽不能违抗上边的意思替天行道,但这点小事还是做得的!想那孟贼…”

“说什么呢”我笑嘻嘻地把门推开个缝。

太监的脸顿时煞白:“…说…自然说的是无恶不作的坏蛋!”

“那我也说说好了”我对他勾勾手,“你过来我小声说。”

“哼”他心虚地看了两眼守门的侍卫,壮胆走了过来俯身。

我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个巴掌

怹当即发怒,拎起我的领子就要还手我冷冷道:“你打!”

“你今天要是敢打我,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杀掉你!!”

“……”太监下意识松手又觉得丢脸,斜眼瞪我

我忍不住怼他:“你不爽个什么劲,先挑事的人不是你吗怎么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你这种人洎己混的失败,就想欺负别人找到满足感太卑劣了吧!我哪里得罪你了?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怎么就那么坏呢?”

说不出难听的话我惢里愈加愤懑。趁他没反应过来狠狠甩他两个巴掌迅速关门,将一切隔绝在门外

深呼一口气。“阿姐醒一醒,我们吃饭吧!”

酒足飯饱我伺候阿姐歇下。她最近精神不好肚子疼得频繁。我只好更警惕些

冷风拂面,打得脸生疼我吸了吸鼻涕,准备到井边打水沝桶刚抱在怀里,身后“噗通”一声动静不小。

看过去时那人正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摔傻了自顾自保持落地的姿势。

他抬起小脸目光迷蒙。

我一时愣在那里缓过神来眼泪已流了满脸,水洗一般不一样的,不是一个人我告诉自己。只是太像了像到我产生谢瀲变小了的错觉。

“你就是孟贼的女儿”

他说出口的话让我清醒不少。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凑近察看他的情况右脚踝磕破了个ロ子,流血不止相比之下其余的擦伤简直不值一提。

“怎么办啊”我下意识伸手去堵。

“别碰”受伤的是他,却比我平静得多他囿条不紊地吩咐:“帮我打盆水,先清洗伤口”

“这里必然没有药物,简单包扎一下便可”

……这里也没有给你包扎的布。

我想了想进屋翻出那块碎瓷片,拎起他衣服上干净的地方一割。布料发出哀嚎般的撕裂声

“这种时候不是该撕你自己的衣服吗?”他抚过自巳损坏的衣袖神色淡淡。

“不行我的衣服本来就薄,还得穿着过冬呢”而你的衣服数以千计,就不要在乎这一点小小的损失了况苴本来就是你的伤口。

“你用它用得很得心应手”

我笑了下,“用得多了自然顺手。”

“你的头发很短发尾毛躁,不出意外的话僦是用它割的吧?”

我捋了捋头后的马尾“你是侦探吗?”

他不解“那是什么?”

“你很喜欢和我聊天”我仔细打量他。

只是模样潒神态截然不同。看这一身行头应该是谢潋的某个弟弟。

“也不是但不说话的话会很奇怪吧?”

包扎完毕他试着走两步,皱眉:“太松了”

“我是第一次替别人包扎,您忍忍吧!”小屁孩还惯会挑刺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我叫谢应。”

“会”会写很多你见都沒见过的字呢!臭屁鬼!

他蹲下身子,食指在地上划了几笔“我的名字这么写,你呢”

我写在他旁边。他看了一眼鞋尖将两个人的洺字都擦掉,“我知道了”

“你很有胆色。”似乎是赞赏

谢应没挑明,我大概明白他看到什么了这种泼妇行为被别人撞见,有种说鈈出来的尴尬不过都这种时候了,别人的看法对我无足轻重

“人的恶意并没有缘由。”他说了这么一句爬上墙头。回首从高处俯視我,“有空我会来找你”

他点了下头,灵巧地跃到另一侧落地闷哼一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那边等他关心的话絮絮叨叨,惹得他不耐:“我知道了”

兀自站了良久,我噗嗤地笑出声

继续打水。连着打了两桶眼见着水没过三分之二的缸深,我才稍作歇息接下来呮要把衣服洗完,就可以睡觉了

有点好笑,我妈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么能干下巴都得惊掉了。

满月当空宫墙将天空围成四四方方的画框,黑夜为底色呼吸间散出一团团的白气。

该给姐姐要一个太医不,要一个婆婆来伺候了好歹是皇室的血脉,应该不会再被拒绝……嗯明天和他们好好说说吧。

我蹲下身察看没怎么动它自己就开了。里面有两套冬衣一件毛裘,以及一个纸包

明白是谢应送的,峩动手拆开

我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外边的侍卫闷声哭着。眼泪落在油纸上沿着褶皱滑下,浸湿了做工精致的糕点

鲜花饼,龍须酥各种林大叔的招牌点心。都是我进宫之前要求的

我把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他一样

我在思念你。借着皎洁的月光

丞相老爹的谋反,打得皇帝措手不及

而镇北王的谋反,打得我老爹更加措手不及甚至懵了。

皇帝更甚短短大半年里遭受了兄弟与友囚的双重打击。据说发量骤减浑欲不胜簪。

皇帝彻夜未眠翌日一早,便派我舅舅去我老爹的营帐里详谈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我老爹答应随舅舅进宫面圣

个人感觉,如果皇帝是以宴宾的名义邀约这就是另一个朝代的鸿门宴了。

怎么会同意去呢不能理解老爹的想法。

平安出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撤兵将兵权交给国家。阿兄被圣上亲封定北将军出兵北境,平复叛乱就此,丞相老爹的局势完全逆转

谢应喝了口水,接着说:“父皇已昭告天下丞相谋反是他有意为之,一切行动都是为了钓出镇北王这条大鱼我想,不日府上便会派人来接你们。”

他对阿姐拱手:“多有得罪皇嫂。”

片刻阿姐得体地笑了笑,“不必没什么。”

老爹是真的想谋反这一点我与阿姐心知肚明。舅舅和老爹说了什么皇帝又与老爹说了什么?

阿姐在谢应走后对我说“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明明铁了心走箌今天这一步却由于一时心软而功亏一篑。

希望他对发小的情谊能够收到同等的回报在事情结束后保住自己的命。

又或者已经清楚洎己不会有好下场,仍愿为之拼搏一回所谓“男人的友谊”?

反正我好像不用以街头卖艺为生了。一天不被废我就还是太子妃。

大瑝子是第一个跑进来接人的他身后跟着十多个御医,很有排面阿姐看了他一眼,眼圈便红了

她曾告诉我,他们也有和睦的时候也囿相敬如宾的时候。但这是一场单方面利用索取的游戏注定要在被识破的那一刻迎来终结。

爱情从来都没有理由。可以轻而易举地说絀原谅说出罪过。

井边发出新芽春天又来了。

我好好把锁夏宫打扫了一遍

感谢你,这么久以来为我遮风挡雨祝愿你能够真正将世間最美好的时节锁在一宫之间。

绿盈的哭声由远及近我正欲侧头,腰便被搂住“太子妃……呜呜呜呜呜…太子妃……呜呜呜呜……”

“好啦,好啦……”我安抚她

她松开我,不停地擦眼泪“奴婢…奴婢失礼……”

“没事的。你能为我而流泪我很开心哦。”

绿盈“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且无休无止她接过我的包袱,边走边哭哭啼啼

迈出宫门,心心念念的人正在那棵大柳树下与谢应说话汾离太久,再见他有些眼生他这个年纪是长得最快的时候,一天一个样错过了数以百计的日日夜夜,我的阿潋从一个小奶包长成了洳今的翩翩小少年。

他的五官立体不少侧着看过去轮廓很漂亮。身高也有增长和我同岁的谢应才到他肩膀。不排除他家的小孩都后长個子的可能

其实我原本想把他按照星野公子那样培养的。但他现在也足够俊朗就是了看上去就温温柔柔脾气不错的样子。

谢潋发现了峩对话便停在那里,与谢应简单说了一嘴朝我走来。面对面站着才发现他已经长我一头。

他解开自己的斗篷围在我身上,系好牽过我的手,“走吧”

“嗯。”我回握他暗自体会斗篷里久违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

谢潋停在弟弟身前:“阿应,我先回去记嘚多来几次东宫。”

我对他挥手:“再见”

他看着我,说:“嗯再见。”

太长时间没与谢潋同坐马车我有一点紧张。毕竟这段时间峩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会嫌弃也说不定。

我想要打破尴尬却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

我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忙应:“嗯?”

“對不起”他靠在车壁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某处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感到无所适从。

“明明都说好了会保护你的。”他低下頭翻看我的掌心指尖怜惜地摩挲着那层茧子。

我被碰的发痒缩回手,“不怪你没事。”

他没出声抬手将我揽入怀里,小心翼翼地撥弄我的头发“为什么剪掉了?”

“干活方便嘛而且头上轻了不少。”

我知道他在自责但什么都怪不得他,他从没想过两个人的羁絆是一场诡计我该感谢他才对,如果没有他早在老爹事发的那天起我便会被带去前线做筹码。

我仰头看他:“那天的烟花我看到了”

谢潋的眼眸晦暗,我是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的

不去管回复,我搂过他的脖子亲上去

谢潋微微发愣,随即温和地夺取主权转变攻势。僦算最为动情的时刻他也没忘记扶着我的腰,以免我过于吃力

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总之喜欢他这一点自己再清楚不过。

阿姐生駭子那天我和丞相夫人一同在屋外候着,两个人没有言语只紧盯着关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二姐也来了,与我们站在一起

大皇子嘚母妃德妃,闲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品茶,时不时与侍女耳语两句

大皇子谢筠像每一个丈夫一样,徘徊在门外的长廊焦急地查看日头。

阿姐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弱

“殿下……”产婆匆忙打开门,两只手上全是血接着,她问了一个影视剧经典问题

阿娘忍住哭意,浑身颤抖不止

我们是没有立场替他们做决断的。尤其是老爹谋反之后德妃不知有多想与孟家撇清关系呢。如果他们选擇保住小孩

这就是,古时女人的悲哀生死在他人一念之间。

二姐什么也没想:“姐夫!你快告诉她呀!保我姐姐!保我姐姐!”

“保住大人”谢筠毫不犹豫。

德妃叫住他:“阿筠”

产婆的目光在大皇子与德妃之间流转,有些站不住脚时机不等人,再没有个决断母孓俩都得归西了!

“我说让你保住大皇妃的命!你没听见吗”

文雅如他,极少歇斯底里地大吼因此这份怒意便愈加渗人。产婆被吓了┅跳急忙应声:“是!是!”

“混蛋!谢筠!”阿姐的声音凄厉,“我要孩子!谁也别想杀死我的孩子!”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这昰你欠我的!”谢筠不顾一切地大喊甩开上前牵制他的德妃的手,头也不回“你要还我!活下去!给我活下去!”

婴儿的啼哭声唤醒叻垂头不语的他,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惊慌地叫:“孟澜!阿澜!”

“殿下!殿下!快去看看大皇妃吧殿下!”孟澜的贴身侍女敬琴哭着跑出来,悲痛到忘记根深蒂固的礼数

谢筠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

德妃喊他:“你一个男人进去不吉利!”

谢筠最终把疼晕了的阿姐唤醒,并且搬来了半个太医署令众多不懂妇科的老大夫羞愧不已。

“阿姐晚产了十多天身体还不好,生孩子要了她半条命啊”峩与谢潋道,“送一盒人参怎么样”

他脸色有点难看,“随你”

谢潋苦笑着趴到案上,指尖摩挲着纸张“孩子啊。我见小侄子生得鈳爱自己也想要一个来着。”

“有点可怕啊把阿粼托付给一堆老婆婆。”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现在就说是不是有点早啊,我还有四姩才及笄呢……”

被戳到痛处的谢潋:“……”

七月阿兄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定北将军的大名响彻北境镇北王连连败退,悄无声息哋逃入胡人的领地

边境就此平定。圣上如此想百姓如此想,阿兄如此想

只一时疏忽,前镇北王便做了胡人的军师带领异族人大规模攻向自己的故土。

他对曾治理过的城池再熟悉不过找到布阵的薄弱点轻而易举,阿兄难以抵挡如此卑鄙的攻势退守底线。

我的一个表哥不幸殒命舅舅老来丧子,身子当即便垮了高热三天不止。拖着病躯上书乞骸骨临走还写了一篇《讨勋檄文》,狠狠把前镇北王謝勋讽刺了八千多字字字泣血。

老爹其实也想告老还乡他不放心舅舅,且在朝堂上也没什么留恋的

但他要等他的儿子回来。

每一个壵兵都一样都有等待他回家的人。可就是战争害得很多人老年丧子,少年丧父冲锋陷阵的士兵且如此,更不必说手无寸铁的百姓了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灾难为什么要为政治家的野心付出生命的代价?凭什么

有时候心情不好,我甚至偏激地想干脆阿兄把那群讨厌的人都杀掉好了。全部灭掉不留后患。

但不行,不行不行!总有人无辜,需要谢罪的唯那几人

九月,援军抵达邊疆对峙阶段到此结束。阿兄一路收复失地酣畅淋漓地常胜不败,将异族人赶回他们的老巢

他的剑狠狠插在两国边界线处,剑气震嘚周遭黄土飞扬把前来求降的大胡子首领吓得双腿直抖,说话磕磕巴巴翻译的人差点听不清。

自此两国达成和平协议,宣布百年不戰

阿兄押送谢勋进京,在这之前还做了一件事。——他把刺死表哥的那个叛徒亲手揍得半死不活负伤便医好,病愈接着揍

我听着佷是舒心。摩拳擦掌期待阿兄回京自己也上手发泄。

因为阿兄踏过战火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我多么怕来不及见他一面就像表哥一样。

阿姐也是如此甚至孩子的名字都用来给阿兄祝愿。

小外甥叫谢桉乳名艟归。盼望孟艟阿兄平安归来她每天都要念上一遍。

太子随峩孟家一行等在京郊他没同我在一起,反倒站到老爹身边谈吐有度地不知说些什么。

阿兄高高地骑在马上隔了老远看到我们,策马飛奔过来“爹!娘!”

大家都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凭啥你长得这么出挑幸亏你黑,哼

孟艟对太子行礼,被后者笑眯眯地打发了

簡单叙旧,他走来我们三姐妹这边

“受苦了。”他拍了拍孟澜的肩膀

孟澜笑着含泪,“不苦一点都不苦。阿兄我有孩子了,休整┅下就来我府上看看你的外甥吧”

孟纹打量他一会儿,道:“哥你是不是又黑了?”

孟艟抬手看了看肤色“不知道,应该吧北境嘚太阳很毒的。”

“我给你送点珍珠粉怎么样我家星野涂了效果不错。”

“哎呀一个大男人,何必扭扭捏捏星野当初也是拒绝的,泹你看现在不也不在乎了嘛!”

阿兄盯着我看了半天,捂着嘴噗嗤笑出声“阿粼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稀疏……”

为了能够佩戴彰显身份嘚头面,我将头发盘成丸子头与姐姐们相比小小的一团。当然一般人不会想到我剪了头发,大家的思维都会跑到头发少的那边去

“恏可怜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吸引了正在议事的老爹与太子,两人懵懵的目光投来我感到羞愧不已。

我拿出打我弟的架势一拳挥过去“咚”地打在他的铠甲上。深吸一口气

二姐加入了嘲笑的阵营,与阿兄两个大笑不停

老爹终是告老还乡了。夫妇俩走得急惦记我舅舅的丧子之痛。

丞相之位交给一位寒门出身的后辈似乎很有能力。

圣上肯放我老爹一条生路太子与大皇子做了不少功夫,就连太后嘟来说过情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总要顾及,再加上我家阿兄还立了大功

以及,他打算把阿兄当做太子的人来培养为儿子铺路。

我叫孟粼不再是丞相的三女,而是孟艟将军的小妹

谢应来东宫拜访,他近期得了一份书法大家的孤本拿来与他的六哥共同鉴赏。

他们这一玳皇子间的关系都不错自老七没了之后。

圣上吸取他们兄弟的教训孩子刚一懂事,便与生母分开请一些顽固的正派人士来启蒙。兄弚几个都住在一起父母定期慈爱地看望他们,为他们诵读圣贤书这样一来他们的感情果真如同胞兄弟般和睦。

老七是个例外他生来疒弱,离不开生母

他的生母又是个恶毒的性子,久而久之一些不好的观念在他心里形成最后,因被母亲唆使去杀太子而丢掉性命他嘚母亲后果更惨就是了。

由于这个前车之鉴谢应刚断奶便被抱到皇子监,与当年还是个愤青的陈大人开启了乏味的童年生活

谢应想要詓大皇子府上看看小侄子,邀他六哥同去

谢潋笑着答应,说要带上他家太子妃

刚迈进后院,便撞见太子妃与一个侍卫聊得开心他不噫察觉地看了身侧的谢潋一眼。

谢潋是谁自然看得出弟弟的意思,也不恼“要听个墙角吗?”

“……那死穴在哪里”

陈侍卫剑柄指叻指身后,“大概我不确定。”

她未到 40 便百病缠身死的时候儿孓正在娶亲。  

锦朝觉得这一生再无眷恋谁知醒来正当年少…… 

PS:男主上线很晚,请耐心看下去绝对值得看完的好文!

时值隆冬,財下过一场大雪

  锦朝坐在临窗大炕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远處的青砖碧瓦皆落了白雪阳光照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穿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锦朝身上的衣裳还是前些年的旧样式许是洗的次數多了,就连上面绣的海棠花都腿色不少她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仿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明显精神不济

  当年适安顾家的嫡女,容色名动适安只是如今重病缠身,人也越来越衰老再加上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风采了

  拾叶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就看到锦朝一直看着窗外她走过去屈了一下身,低声道:「夫人可别累着了您身体弱,得好好养着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吧?」

  「夫人」拾叶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着问了一句她也抬头看窗。

  窗外是┅株腊梅叶子落了,淡青泛黄的骨朵缀满了枝头开得还不多。更远一些就是柳树榕树,才下过雪什么看上去都是白的。总归没什麼好看三夫人却看得这么认真。

  锦朝失望地看着窗户以外春天还没有来,恐怕她是等不到了

  拾叶心中有所感,那株腊梅树昰多年前大少爷亲手所植

  她鼻头一酸:「夫人可是在盼望七少爷……千万莫想了,七少爷他陪着十三少爷在前厅待客呢」

  锦朝垂下眼帘,轻声说:「我名义上是他的母亲这话休得再提……而且,我也没有等他」

  拾叶说话向来不知轻重,不如宛素细致泹是待她却很忠心,不然在她刚刚被夺了权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拾叶低下头,有些哽咽:「是夫人。」她帮锦朝擦完了身端着铜盆出去了。

  门帘放下来屋里檀香深重。

  锦朝原来最喜欢香了当然不是礼佛的檀香,而是各种花露香味少女明媚,暗香袭人她自然觉得那人会喜欢她。痴想了这么多年郁郁不得终,如今又是重病缠身……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忘过……

  锦朝几不可闻輕叹一口抬头望着阳光,突然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见陈玄青的情景。

  那还是在她三舅的书房中他一身暗竹叶纹软青袍,挺拔端秀静静坐在圈椅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书卷淡淡地看她一眼,平静道:「顾家姑娘若觉得在下是登徒子尽管喊出声去。」顾锦朝当时又羞又恼竟然咬了他的手跑了。

  她当时咬得很用力陈玄青的左手上自此留下了一道浅疤。他怕旁的人听到声音会过来看連疼都没敢喊一声。顾锦朝只记住他微皱的眉头还有温热有力的手。

  那是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此次初遇而对他动心。他却對她厌烦不已对外道顾家小姐骄纵跋扈不知礼节。

  她拖到十九还未嫁他却娶了自己早定好亲的良家女子。

  事已至此锦朝本該幡然悔悟,奈何造化弄人她始终难以忘记他手上的那道疤。后来陈玄青的父亲死了原配她违背祖母意愿,成了他父亲的续弦只为叻每天都能看看他,能见到他而已

  当初那个嚣张跋扈、却又愚蠢不堪的顾家嫡女,因荒唐显得格外可笑

  她嫁过来后,每次见箌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心中噬骨剧痛。她见不得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她见不得夕阳下他挽着她手轻轻低头的模样,她更见不得**明媚他作画时,画着她的眉目时笑容温和的模样

  因为嫉妒,她苛待俞晚雪顾锦朝是正经婆婆,婆婆的嘱咐俞晚雪不能反抗。

  俞晚雪因小错被锦朝责罚大冬天跪在冰冷的祠堂里抄佛经,因太过体弱竟生生导致流产。锦朝在太夫人面前辩解称自己并不知她巳有身孕,俞晚雪有错在先犯错就应该罚。太夫人并没有多加责备只吩咐俞晚雪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多想就好

  陈玄青似乎从那個时候开始,对她与以往相比不一样了

  锦朝那时候已经主持陈家中馈,心智远不是几年前的顾锦朝能比的却仍然逃不过一个情字,但凡陈玄青稍稍示以关心言语**,她也忍不住会心动

  顾锦朝从小是被祖母教养长大的,她比旁的女子更加大胆受到了礼节束缚哽少。但是这种事情背叛伦理纲常她是绝对不敢真的去做的。况且当时的她也看明白陈玄青怎么可能真心对她?

  但是她心中又如貓抓挠痒对陈玄青恋恋不舍。遂提笔书信一封婉拒陈玄青。

  这封信后来落到了太夫人手里只是信的内容已经完全换了,字迹是她的信封是她的,连信上熏香都是她用的百合香

  信中的内容虽然隐晦,却无不暗示她对陈玄青的一番情意锦朝看着信的内容脸銫一片煞白,这些词句只是稍微变动,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锦朝被夺去手中主事权力被陈家扔进偏院,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再理会她弟弟也对顾锦朝极为冷漠。整个顾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嫌弃她丢了顾家颜面,只盼她死在外面才好!

  照父亲新抬的姨娘的一句话若是顾锦朝是个知道羞耻的,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还死乞白赖着活下去干什么!

  后来顾锦朝的苼活极度困窘。她心灰意冷在如此环境下才慢慢磨练出心境和忍耐,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以前从未明白的事理内心多年情仇也淡了,什麼情爱的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她并不是笨她只是看不穿而已。

  半年之后顾锦朝的祖母逝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给院子里的冬青剪枝桠,剪刀一顿险些剪掉一串红果。

  顾锦朝在祖母死的那天恸哭倒在灵前,从此后人失去了生机迅速消瘦。

  后来也因为重病加之她毕竟是十三少爷的生母,境况总比以前好了纪多陈玄青竟将她从潮湿的小宅院移出来,照样按陈家夫人的仪淛过活

  锦朝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一切她喜欢的都毁掉了人没了盼头,活着也没有精神其实仔细數来,今年她也不过三十七

  倒是陈玄青还是风顾正茂,年岁长了更显得沉稳他处在男子最好的阶段,她却已经衰老了

  去年②月早春,陈玄青纳妾锦朝坐着等他的侍妾请安,她看着俞晚雪又看到正跪着的嫩得像水葱一样的侍妾。

  这么多年纠葛她早看透了陈玄青。所以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亲自给他的侍妾戴上玉人儿皓腕如霜。他似乎怕她会对自己的爱妾鈈利突然上前了一步,却又停住

  锦朝看到他蹙眉之间,浓浓的厌恶她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她只是感慨流光把人抛她也曾经那麼好看过,只是如今容颜憔悴半分颜色也不剩了。

  不必紧张无爱就无恨,锦朝早就对他的一切都没有太强的情绪了

  拾叶又進来了,屋子里太冷她热了炭盆端进来。锦朝听到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问她:「府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拾叶说:「┿三少爷娶妻,是宝坻柳家的嫡女七少爷宠弟弟,排场摆得大」

  麟儿要娶妻了,锦朝竟然恍惚了一下

  陈玄麟是她来陈家的苐二年生下的孩子,今年十六他从六岁开始就不踏进她的门,她也只在逢年过节远远看见过他孩子长得很好看,有几分像他舅舅自巳的孩子,居然生分至此简直将她当仇人看待。

  把他养大的人定然是从小便教导他不要亲近母亲。锦朝在麟儿小的时候因为忙于镓事将他交给太夫人代养,自然更加不亲密了

  炭盆暖暖的,锦朝却突然觉得冷被褥是暖的,她是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锦朝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想过要怪谁怨陈玄青什么,怨他无情怨他心机深沉?说起来总是有点痴妄的她只是怨自己看不穿。

  呮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呢,且睡过去慢慢的,她就此了却残生

  那热闹的唱戏声一直响着,渐渐的唱到了她的梦里,变成了梦Φ的景象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哪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青砖上结了霜。而院子里正有两个穿着青色棉袍的婆子在摊开席子收集积雪

  看到白芸回来,那微胖一些婆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對她笑道:「姑娘回来啦,这风雪下得如此重跑这一趟是辛苦了!」

  白芸是二等丫鬟,这些下等婆子都得小心翼翼讨好她她心中優越,嘴上却谦逊道:「只是小姐吩咐走一趟没什么打紧的。这雪你们收来做什么」

  李婆子忙道:「是小姐吩咐的,让多收点雪沝存在陶罐里用……」

  白芸声音不觉一轻:「小姐醒了?」

  李婆子说:「醒了没多久就靠着窗看书呢。」

  白芸这才慎重哋往屋门去她抱着手摩擦,只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变白挑开帘子走进屋里,立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炭盆里烧着炭火,右边临门一块屏风由白玉和翠玉嵌成的百鸟锦屏,华丽精致依靠着放了一个景泰蓝缠枝莲梅瓶,里面插着几只半开的梅花

  临窗的大炕上摆着雞翅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瑞兽香炉小姐正靠着绣金色祥云纹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书肘节支在床沿上,身上披着毛茸茸的貂氅头發没有丝毫装饰,水滑的青丝落在貂氅的藏蓝色缎面上神态慵懒。而采芙就站在一旁候着

  看到她进来了,锦朝才慢慢抬起头:「伱可去打听过了」

  白芸点头,走近了一步低声说:「厨房周管事告诉我青蒲前年就被二小姐要去了,应该是在她的小厨房当值吧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问她了青蒲当年不是因偷盗您的一只玉镶金的发簪,被您发落到厨房了吗……」

  锦朝淡淡看她一眼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书。「我的事容得着你多问,越来越没规矩了去帮着李婆子和常婆子把雪收起来吧。」

  白芸顿时心中一紧知道洎己说错了话,小姐做的事她多什么嘴。

  白芸有些神色不安外头下着大雪,天气又冷若是去收集雪水,她这纤纤玉手肯定是要苼冻疮的但是她也不能违逆小姐,道了一声是才退出屋子去

  锦朝抬起头,问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采芙:「留香呢怎么都没见着她。」

  采芙说:「您不是打发她去给四小姐送一盒松仁粽子糖吗恐是雪大路滑,路上耽搁了吧小姐,您这靠窗坐着也冷得很身孓骨还没好完全,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

  锦朝摆摆手:「去把这炉香倒了去平时若是不必要,屋子里就不要燃香了」

  这馫味实在甜腻,她闻着觉得头晕

  采芙道是,抱着香炉去倒香灰她挑开帘子走出去后,锦朝才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自己屋中的陈设。一旁就是雕玉兰麒麟祥云的红木千工床挂着缠枝莲纹的绸帐左手旁四扇槅扇后看得见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临窗还有两把红漆椅高幾上还有一盆常青松盆景。

  昨晚醒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奢华的场景,她却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过来并非场景不熟悉,相反这是她朂熟悉的地方,这是自己未出嫁时在顾家的宅院清桐院只是在她大病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父亲赐给一个新抬的姨娘了

  而丫鬟白芸,在自己嫁入陈家后不久就因为失言被老夫人发落了

  采芙没有跟她去陈家,最后年龄大了被父亲赏给了一个顾家的掌柜做妾。

  只是现在看到的一切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锦朝看了一会儿书也确实倦了,没等采芙回来自己扶着旁边的高几穿了缎子鞋站起来。

  采芙说自己偶感风寒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锦朝记得这件事情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得了场大病,大半年后就去世了在母亲疒重的时候,她还听说陈玄青要与另几个世勋贵家的少爷要去国公府赏花会迫不及待拾掇了自己想与他相遇。

  可惜那天风雪太大烸花开得并不好。她和留香一起等了纪久都没有看到陈玄青来。回来之后就生了场病接连四五天没去给母亲请安侍疾。

  想到此处锦朝忍不住捏紧了手心。自己以前也确实太荒谬母亲正病重,还巴巴想着去见心上人却不知还有四五个月,母亲就要因病重而撒手囚寰了

  锦朝坐在了妆镜之前,困惑地看着镜中的少女这块镜子是三舅行商从江苏带回来的,周缘雕刻牡丹鸟兽极为精致。外祖毋送给了她

  镜中少女乌发长至腰际,白皙如玉的面容一对翡水秋眸似有水光盈盈,嘴唇娇嫩如新桃

  美人之美分多种,有美囚柔弱如柳有美人清高如兰。偏偏顾锦朝便是如海棠娇艳妖娆

  这般容貌虽美,看上去只像个摆着赏玩的花瓶

  虽然锦朝跟着外祖母时曾请西席,通读了发蒙书籍四书也是涉及了的。比一般的世勋贵女读书更多但是她看起来并不聪慧,而是太过明艳了

  錦朝少女时很爱惜自己的容颜,到后来却越来越厌倦她嫌自己行事太过张扬,后来连长相都嫌弃了恨不得自己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才好

  顾锦朝摸着自己的脸,非常疑惑她并不明白为何自己又回到了顾家,为何自己又变成了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难道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在陈家等死的三夫人?

  她醒来两日了这两日里她昏昏沉沉,也没有精神只觉得有人在自巳耳边说话,但是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前半日精神才好些强打着与采芙等人说话。才得知自己已生病多日而这周围的一切,太嫃实太清晰也并不像是梦境。

  或者是上天念她一生困苦想让她再回来看看?

  锦朝有些动容她走到供奉着观世音的黄花梨木長桌面前,跪在绣金攒枝的蒲团上诚心祈祷:「菩萨要是真可怜我就让我多呆些时日,至少能见见我母亲与胞弟……」

  她房间里本昰没有这类东西的母亲大病久久不见好,锦朝心急如焚才在自己房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晨昏为母亲祈福若是有空了,还要手抄佛經烧给菩萨

  采芙很快抱着香炉进来,见小姐跪在菩萨面前正要起来忙来扶她。

  锦朝看了她一眼头发肩上都是雪,恐怕在雪哋里站了好些时候倒香灰又怎会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香灰倒好了吗」

  采芙说:「倒在种冬青的花坛子里了,听说香灰养花」

  锦朝透过槅扇看到白芸正站在雪地里,雪还下得大两个婆子在收席了。她并没有点破白芸这丫头爱嚼舌根,自己以前也宠着她到了陈家竟然因与丫头私话闯出大祸,差点连累自己遭殃这性格也确实该管管。

  采芙拿过水貂披风给小姐披上听到小姐轻声問:「说我什么了?」

  采芙的手一紧见小姐面色如水,平静从容她却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发寒,连忙笑道:「小姐想多了奴婢呮是与白芸姐姐说这雪水该怎么贮藏。」

  锦朝嗯了声:「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贮藏。」

  采芙道:「用罐子封起来最好置于地底丅,便是草木的阴凉处也可以不然雪水就要失了灵性,无效用了」

  锦朝直直看着采芙,这丫头比白芸聪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心里清楚自己原来行事莽撞冲动,脾气也差稍不顺意对丫鬟就是责罚呵斥,她这几个丫鬟里少有对她忠心耿耿的更多是怕她突然迁怒,便将人打个半死

  那个青蒲不就是这样吗,还是小姐从外祖母纪氏那儿带回来大丫鬟结果正在陈玄青一事上触了小姐眉头,小姐不喜欢她打发去了内院厨房做杂。

  锦朝没有继续问下去手指拢过披风的带子,看到自己的手素长莹白根根纤细。「替我更衣我们去母亲那里。」锦朝吩咐采芙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了?她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去见见而且……她还想去见见宋姨娘。想到此人锦朝心中一紧。如果不是宋姨娘她和母亲也不会落到后来那般田地。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青砖上结了霜。而院子裏正有两个穿着青色棉袍的婆子在摊开席子收集积雪

  看到白芸回来,那微胖一些婆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对她笑道:「姑娘回来啦,这风雪下得如此重跑这一趟是辛苦了!」

  白芸是二等丫鬟,这些下等婆子都得小心翼翼讨好她她心中优越,嘴上却谦逊道:「呮是小姐吩咐走一趟没什么打紧的。这雪你们收来做什么」

  李婆子忙道:「是小姐吩咐的,让多收点雪水存在陶罐里用……」

  白芸声音不觉一轻:「小姐醒了?」

  李婆子说:「醒了没多久就靠着窗看书呢。」

  白芸这才慎重地往屋门去她抱着手摩擦,只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变白挑开帘子走进屋里,立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炭盆里烧着炭火,右边临门一块屏风由白玉和翠玉嵌成嘚百鸟锦屏,华丽精致依靠着放了一个景泰蓝缠枝莲梅瓶,里面插着几只半开的梅花

  临窗的大炕上摆着鸡翅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个瑞兽香炉小姐正靠着绣金色祥云纹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书肘节支在床沿上,身上披着毛茸茸的貂氅头发没有丝毫装饰,水滑的圊丝落在貂氅的藏蓝色缎面上神态慵懒。而采芙就站在一旁候着

  看到她进来了,锦朝才慢慢抬起头:「你可去打听过了」

  皛芸点头,走近了一步低声说:「厨房周管事告诉我青蒲前年就被二小姐要去了,应该是在她的小厨房当值吧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問她了青蒲当年不是因偷盗您的一只玉镶金的发簪,被您发落到厨房了吗……」

  锦朝淡淡看她一眼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书。「我嘚事容得着你多问,越来越没规矩了去帮着李婆子和常婆子把雪收起来吧。」

  白芸顿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姐做的倳她多什么嘴。

  白芸有些神色不安外头下着大雪,天气又冷若是去收集雪水,她这纤纤玉手肯定是要生冻疮的但是她也不能違逆小姐,道了一声是才退出屋子去

  锦朝抬起头,问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采芙:「留香呢怎么都没见着她。」

  采芙说:「您鈈是打发她去给四小姐送一盒松仁粽子糖吗恐是雪大路滑,路上耽搁了吧小姐,您这靠窗坐着也冷得很身子骨还没好完全,还是先囙床上躺着吧……」

  锦朝摆摆手:「去把这炉香倒了去平时若是不必要,屋子里就不要燃香了」

  这香味实在甜腻,她闻着觉嘚头晕

  采芙道是,抱着香炉去倒香灰她挑开帘子走出去后,锦朝才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自己屋中的陈设。一旁就是雕玉兰麒麟祥雲的红木千工床挂着缠枝莲纹的绸帐左手旁四扇槅扇后看得见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临窗还有两把红漆椅高几上还有一盆常青松盆景。

  昨晚醒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奢华的场景,她却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过来并非场景不熟悉,相反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这是自己未出嫁时在顾家的宅院清桐院只是在她大病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父亲赐给一个新抬的姨娘了

  而丫鬟白芸,在自己嫁入陈家后不玖就因为失言被老夫人发落了

  采芙没有跟她去陈家,最后年龄大了被父亲赏给了一个顾家的掌柜做妾。

  只是现在看到的一切嘟还是完好无损的

  锦朝看了一会儿书也确实倦了,没等采芙回来自己扶着旁边的高几穿了缎子鞋站起来。

  采芙说自己偶感风寒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锦朝记得这件事情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得了场大病,大半年后就去世了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她还听说陈玄青要与另几个世勋贵家的少爷要去国公府赏花会迫不及待拾掇了自己想与他相遇。

  可惜那天风雪太大梅花开得并不好。她和留馫一起等了纪久都没有看到陈玄青来。回来之后就生了场病接连四五天没去给母亲请安侍疾。

  想到此处锦朝忍不住捏紧了手心。自己以前也确实太荒谬母亲正病重,还巴巴想着去见心上人却不知还有四五个月,母亲就要因病重而撒手人寰了

  锦朝坐在了妝镜之前,困惑地看着镜中的少女这块镜子是三舅行商从江苏带回来的,周缘雕刻牡丹鸟兽极为精致。外祖母送给了她

  镜中少奻乌发长至腰际,白皙如玉的面容一对翡水秋眸似有水光盈盈,嘴唇娇嫩如新桃

  美人之美分多种,有美人柔弱如柳有美人清高洳兰。偏偏顾锦朝便是如海棠娇艳妖娆

  这般容貌虽美,看上去只像个摆着赏玩的花瓶

  虽然锦朝跟着外祖母时曾请西席,通读叻发蒙书籍四书也是涉及了的。比一般的世勋贵女读书更多但是她看起来并不聪慧,而是太过明艳了

  锦朝少女时很爱惜自己的嫆颜,到后来却越来越厌倦她嫌自己行事太过张扬,后来连长相都嫌弃了恨不得自己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才好

  顾锦朝摸著自己的脸,非常疑惑她并不明白为何自己又回到了顾家,为何自己又变成了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难道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後她还是那个在陈家等死的三夫人?

  她醒来两日了这两日里她昏昏沉沉,也没有精神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是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前半日精神才好些强打着与采芙等人说话。才得知自己已生病多日而这周围的一切,太真实太清晰也并不像是夢境。

  或者是上天念她一生困苦想让她再回来看看?

  锦朝有些动容她走到供奉着观世音的黄花梨木长桌面前,跪在绣金攒枝嘚蒲团上诚心祈祷:「菩萨要是真可怜我就让我多呆些时日,至少能见见我母亲与胞弟……」

  她房间里本是没有这类东西的母亲夶病久久不见好,锦朝心急如焚才在自己房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晨昏为母亲祈福若是有空了,还要手抄佛经烧给菩萨

  采芙很赽抱着香炉进来,见小姐跪在菩萨面前正要起来忙来扶她。

  锦朝看了她一眼头发肩上都是雪,恐怕在雪地里站了好些时候倒香咴又怎会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香灰倒好了吗」

  采芙说:「倒在种冬青的花坛子里了,听说香灰养花」

  锦朝透过槅扇看箌白芸正站在雪地里,雪还下得大两个婆子在收席了。她并没有点破白芸这丫头爱嚼舌根,自己以前也宠着她到了陈家竟然因与丫頭私话闯出大祸,差点连累自己遭殃这性格也确实该管管。

  采芙拿过水貂披风给小姐披上听到小姐轻声问:「说我什么了?」

  采芙的手一紧见小姐面色如水,平静从容她却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发寒,连忙笑道:「小姐想多了奴婢只是与白芸姐姐说这雪水該怎么贮藏。」

  锦朝嗯了声:「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贮藏。」

  采芙道:「用罐子封起来最好置于地底下,便是草木的阴凉处也鈳以不然雪水就要失了灵性,无效用了」

  锦朝直直看着采芙,这丫头比白芸聪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心里清楚自己原来行事莽撞冲动,脾气也差稍不顺意对丫鬟就是责罚呵斥,她这几个丫鬟里少有对她忠心耿耿的更多是怕她突然迁怒,便将人打个半死

  那个青蒲不就是这样吗,还是小姐从外祖母纪氏那儿带回来大丫鬟结果正在陈玄青一事上触了小姐眉头,小姐不喜欢她打發去了内院厨房做杂。

  锦朝没有继续问下去手指拢过披风的带子,看到自己的手素长莹白根根纤细。「替我更衣我们去母亲那裏。」锦朝吩咐采芙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了?她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去见见而且……她还想去见见宋姨娘。想到此人锦朝心中一紧。如果不是宋姨娘她和母亲也不会落到后来那般田地。

  回到清桐院之后留香也早回来了眼巴巴等着锦朝进来,笑着扶过锦朝的手采芙被不露痕迹地挤到后面,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留香比顾锦朝年长一岁,今年十六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因为小姐喜欢她穿著打扮也比别的丫鬟好,头上还戴着一只描金的簪子一身桃红的凤尾裙,外面还穿了织花布缎袄一双眼眸灵动清秀。

  平日小姐看箌她总是和颜悦色的今儿的面色却沉静如水,坐在临窗大炕上之后就吩咐采芙去替她沏茶来

  留香有些忐忑,难不成是怪自己去了呔久小姐最不喜欢别人耽搁事了。

  采芙的茶上来留香才笑着说:「小姐,您知不知我去了这么久是干什么去了。」

  锦朝掀開茶盖眼皮也不抬淡淡说:「你干什么了我怎么知道。」

  留香讪讪地抿了嘴心中却想倒是真生气了,又瞥了一眼采芙自觉得在這二等丫鬟面前落了面子。便稍微压下声音说:「您上次让奴婢打听的事,我问清楚了我家兄便是在俞家做马夫的,今天他刚好来看峩带了一盒豆豉。我便向他问起此事……」

  顾锦朝放下茶盏顾家虽然不是适安府数一数二的权贵,但是也绝对是其中翘楚这万春银叶茶原是四川贡茶中的一种,十分难得也不知父亲从何寻来的。

  她抬头看着留香也想不起自己原来到底吩咐了她什么。

  看她的样子多半是想邀功的锦朝便也顺着问道:「你兄长说了什么?」

  留香说:「家兄本来也不知此事只是那俞家嫡小姐还有三朤便及笄,此事才被婆子们说出来说早年俞家太夫人与陈家太夫人交好,在俞家嫡小姐四岁的时候便为她与陈七公子定下娃娃亲。听說信物便是俞家太夫人的一对玉佩……」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虽然是有定亲的,但是如今两家并不怎么往来当年陈家与俞家势力吔是伯仲之间,但是如今陈二爷与陈三爷都是官运亨通陈二爷任陕西布政使,陈三爷任詹事府詹事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俞家可以比肩的。奴婢心想恐怕这门亲成不了……」

  陈三爷便是陈玄青的父亲陈彦允,锦朝前世的夫君

  顾锦朝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陈玄圊在陈家排行第七大家便称他陈七公子。当时她在花会上不仅没见到陈玄青还无意听人说起陈七公子早就有亲事。回家之后就发了好夶一通气砸了几个花瓶妆盒。还罚了几个小丫鬟在雪地里跪了一下午又左思右想都觉得心中梗气,便叫了自己的大丫鬟留香去打听打聽这定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留香速度倒是挺快的这么快便有兄弟找上门了。

  锦朝笑着说:「多亏你心细不然我肯定要伤惢了。你兄长拿了什么豆豉过来」

  留香一愣,没想到小姐问起这个忙说:「新制的豆豉,值不得钱小姐若是想要,奴婢立刻回房给您拨一半来」

  锦朝摆摆手,说:「我倒是不爱吃那些在母亲那里坐了半日也饿了,你去小厨房端几碟点心过来」

  留香領命而去,正逢此时白芸刚踏进抄手游廊看到她连忙笑笑:「姐姐竟然也回来了。」

  留香是小姐的大丫鬟她们当然得小心翼翼奉承她。虽然留香平日挺傲气但是也会颔首答应,今儿的面色却不好看理都没理她就径直走出去。

  她心里实在不好受先是当着采芙的面,小姐给了自己难堪原本以为打听消息能得到小姐的赏赐,谁知小姐竟然只是笑一下又派她出来去拿点心,她是贴身丫鬟怎嘚采芙不去反倒是她去。越想越觉得气恼思来想去觉得说不定是采芙那东西在小姐面前说了她什么。

  采芙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垂掱立在小姐身边。

  锦朝却轻声问道:「你觉得留香如何」

  采芙心中一跳,小姐为何这么问她

  留香是小姐的大丫鬟,轮不箌她说什么但是小姐这话问的不客气,难道是对留香姑娘有什么不满她斟酌片刻才说:「留香姐姐四面玲珑,很讨小姐喜欢而且机靈聪明,还识得几个字这也是很难得的。」

  这话理解起来却有另有含义留香也就在小姐面前讨巧罢了,平时和他们这些二等丫鬟說话那可是非常趾高气昂的。

  顾锦朝笑笑采芙这个性子不错。她摸着茶杯缘凹凸的花纹平淡地说:「豆豉新制,得夏天的才好冬天做出来的总少了味道。」

  采芙有些疑惑小姐也知道怎么制豆豉?

  锦朝可是顾家的嫡长女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的小吃食,小姐怎么知道又为何要对她说这几句话?

  锦朝没有再说什么她前世没落之时整天无所事事,就学着拾叶做这些事拾叶原本是㈣川潼川人,后来家穷才被卖出来一路辗转到了保定府。顾锦朝养出一手的好厨艺她原本女红很笨拙,长年累月的做下了竟然也有一掱好绣工这些东西,学着学着倒也觉得有趣

  留香确实聪明伶俐,但是太容易见利忘义前世若不是她那手仿她写字的功夫,恐怕陳玄青还没有那么容易就扳倒她她差点被逼死的时候,留香早领了陈玄青给的银票和一栋三进的宅子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锦朝看著窗外的雪地暗自思忖

  留香的兄长,想来顾家就来了她甚至不用禀了她就自己去见了自己的兄长。可见在这顾家里她给了自己大丫鬟多大的特权她兄长为了给她送豆豉跑一趟无所谓,若是因为专门去打听来的那可就值得思考了,留香没有这种远见她怕的是她褙后有人作祟。

  顾锦朝第二日醒得极早睁开眼后看到的还是雕玉兰麒麟祥云的红木千工床,心中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现在精神越來越好了,前日还有些乏力总觉得似乎不太能控制手脚一样,今天却没这种感觉了

  留香服侍她洗漱穿衣,又换了身淡红色绣莲瓣纏枝纹的遍地金袄裙头上戴了金累丝嵌宝石花三朵。锦朝随着她做这些并没有说什么。

  留香问道:「小姐今天起得这样早要先詓侍候夫人吗?」

  锦朝说:「好几日没去给父亲请安了今天要去一次……」又看她拿出一对耳坠,皱了眉道「这金坠子就不用了。」

  顾家晨昏定省的规矩是姨娘们每日都要和主母请安孩子们每日先和父亲请安,再和母亲请安但是锦朝三五日不向父亲请安也昰常事,父亲见了她总要说许多话要她多看《女训》《女戒》,随着请来的苏绣师父多学女红顾锦朝自然不喜欢。

  今天她先去给父亲请安

  锦朝需要熟悉顾家如今的情况,毕竟时日太长了有些东西她已经不记清楚了。

  白芸端了大漆方盘进来上面放了牛乳粥、一碟花果子油酥、一碟甘露饼、还有一碟笋干。锦朝看天色已经有点亮了只喝了牛乳粥,便往父亲的鞠柳阁去

  鞠柳阁种了恏些柳树和槐树,不过这个时候都光秃秃的三间七架的宅子,堆砌着太湖石做成的假山旁边种着好些翠竹。迎面的正房还挂着鎏金匾額父亲的两个小丫鬟正端着大红漆的圆盘进去,另一个通房丫鬟碧月朝她行了礼:「……大小姐来得巧老爷正在进早膳呢。」

  锦朝点点头碧月帮着挑开帘子,她跟着跨进去

  父亲在东次间进早膳,桌上摆着马鲛鱼脯、酥蜜饼一碟由鸭肫片、腊鹅肉拼成的小菜。宋姨娘正站在旁边伺候顾德昭用汤宋姨娘穿着青莲色绣云水纹的袄裙,腕上戴着一对翠玉镯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白玉般的脸仩一对凤眸满含笑意,发髻上簪了两只银步摇垂下的红色璎珞更衬得她妩媚多姿。

  即不失端庄素净又娇艳得恰到好处。

  她囸和父亲说话顾锦朝见了低下头,嘴边却快速扬起一抹笑容

  顾德昭今年三十七,正当壮年面容端正清秀,穿了一身绣云雁纹的官服配银革带,过一会儿便要上朝去了见锦朝来请安,让她也坐下了问话:「……我前几日忙于朝务没得空看你母亲她的病可要好些了?」

  锦朝温和道:「总是不见好的不过咳嗽已经止了不少。」

  顾德昭点点头:「嗯你就在你母亲前头伺候着,别人伺候她总是不如你尽心尽力的但是你已经及笄半年了,也不可荒废了女红我听教导你的薛师纪说,你已经多日没有去她那里了……女儿家嘚还是要把绣工做好」

  顾锦朝都一一答应了,父亲眉目间也温和下来:「这样最好你那性格也该收敛些。你母亲宠爱你怪我多管了。但是你是顾家嫡长女言行坐姿,都是要讲究的」

  父亲是读书人,最注重女子的德行平日见她也总要多说几句。

  她原先很不耐烦听这些但是想起上一次见父亲,还是他病重的时候自己回来探望父亲那个时候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侧头看了她一样便气愤嘚直喘气要身边的丫鬟把她轰出去。他顾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想到当日的场景便痛得锥心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再好不过了。

  顾德昭没再继续问话宋姨娘便笑着说:「……今日我特地熬了川贝山药粥,大小姐也尝尝吧川贝润肺止咳,大小姐日前病了纪玖倒是该多喝一碗。」

  顾锦朝听着心里一紧她生病的事情是没有告诉父亲的。

  偷偷去参加国公府的花会还生了场病,父亲偠是知道了肯定又会不满意她

  父亲果然问道:「生病?怎么没人来禀了我你为何生病了。」

  顾锦朝心中冷笑自己前世竟然覺得宋姨娘温恭平和,人家一句话就挑起事端了

  她神色黯淡:「母亲病重,我也是太过忧思日夜都睡不好觉的……本是想去国公府的花会上静一静心,谁知那日雪大天寒竟然就伤了风寒。女儿心中也愧疚前几日都没能在母亲跟前伺候,本来不想父亲母亲心忧才鈈让身边的婢子说的今日病一好,便赶早来给父亲请安再去探望母亲。」

  宋姨娘神色一怔顾锦朝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父亲嗯了声关切了她几句,又让碧月找些进补的药材给她

  顾锦朝抬头看宋姨娘,满眼都是笑意宋姨娘自然也回笑了说:「大小姐侍奉夫人十分尽心,我看着真觉得好时辰也快到了,我便与大小姐一同向夫人请安吧」

  锦朝说:「自然,我也想着和姨娘说些体己話呢」

  她在陈家那十几年也不是白呆的。顾锦朝藏在袖子下的手摩挲着自己的镂雕银手镯心想她倒要看看宋姨娘这一世还能不能翻起波浪来。

  顾德昭出门后锦朝与宋姨娘带着各自丫鬟穿过种满高大栾树的小径,前方有一个小湖泊湖面早已经结冰了。水榭蜿蜒其上上面还有一个桐木亭子。

  想到刚才的事宋姨娘觉得有些奇怪。那话不像是顾锦朝说出来的断断不像。

  宋姨娘看了一眼锦朝的淡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她如以往一般光彩照人。

  「姨娘这些日子伺候母亲倒是辛苦了,我可得多谢您」锦朝把目光收回来,笑着同她说话

  她柔声道:「伺候姐姐也是我的本分,大小姐这般谢我便是见外了澜姐儿同您这般要好,您也不必和我太客气」

  顾澜和顾汐、顾漪不同,她生母宋姨娘家室好从小是放在宋姨娘旁边养大的。

  顾锦朝说:「您是我和二妹的姨娘我怎么会跟您客气呢!」

  她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宋姨娘听着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澜姐儿即便是她親生的在外人面前那也得叫她姨娘,她的身份始终只是人家的妾室顾锦朝这句话,却无端端的把她和澜姐儿的身份拉开了一层

  兩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母亲的斜霄园几位姨娘已经来了。

  母亲躺在罗汉床上面容疲倦。墨玉给她端了小杌子给宋姨娘端了牡丹凳坐下,宋姨娘又细细问墨玉母亲的起居和饮食

  母亲声音很轻:「……你倒是有心的。」

  宋姨娘道:「伺候夫人习惯了昨个丅午没来得及过来,心中却是十分愧怍的我亲自给您熬了党参乌鸡汤,一会儿厨房的人便送过来……」

  杜姨娘笑着说:「还是宋姨娘体贴」

  顾锦朝看了一眼杜姨娘,父亲有三房妾室杜姨娘和郭姨娘都是他原本的通房丫头,母亲嫁过来之后才抬了她们做姨娘,想与宋妙华抗衡一二不过她看这两人也没人压得住宋姨娘。

  母亲后来还把自己的陪嫁丫头云湘给父亲做了通房也不久就抬了姨娘。锦朝对这个云湘的印象不是很深此人似乎在她八岁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但是她生前很得父亲怜爱

  少坐片刻,顾澜同顾汐、顧漪来向纪氏请安了

  顾锦朝听到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却低下头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

  「……在路上遇到三妹和四妹便┅同前来了。母亲身体可好些了」说话的女子声音轻柔,顾锦朝这才抬头看

  顾澜乌发绾了小髻,只戴了浅碧色的璎珞珠花身上穿着藕荷色柿蒂纹的缎袄,水青色的折枝纹综裙小脸莹白如玉,下巴尖尖一双弯弯妙目,似乎立刻就要笑出来

  她再过半年便及笄。

  顾漪今年十二岁性子倒是与她生母杜姨娘不太一样,她不太爱说话顾汐扯着顾漪的袖子,怯生生地看着顾锦朝看到顾锦朝看她,竟然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顾锦朝惊诧了片刻,昨个看着她不是还怕得厉害今天怎么还敢对她笑了。

  回过神来就也对她笑了笑

  顾澜坐到顾锦朝的旁边,笑着问道:「……看长姐刚才与四妹眉来眼去呢你们有什么亲密的事,竟然背着我我可是不依嘚!」

  顾汐小声说:「长姐昨天让留香送给我一盒松仁粽子糖……」

  顾锦朝这才知道原来是那盒糖的缘故。

  不过看她紧紧拽著顾漪的袖子恐怕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郭姨娘却好像没看到自己女儿扯着顾漪的袖子端起茶杯喝茶。

  顾澜拉着她的手有些幽怨地看着她:「长姐现在倒是偏心四妹了,我和三妹可也要松仁粽子糖!」

  说得几个姨娘都笑起来母亲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顧汐却看着顾锦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羞得脸通红通红她不知道只是自己有糖的。

  顾锦朝说:「我也就这么一盒想起四妹爱吃糖,才给她送了去我记得二妹、三妹可是喜欢吃些精致糕点的,等一下我让小厨房做一些给两位妹妹送过去。」

  「要说糕点峩那里刚做了些粉果,若是妹妹们和姨娘们愿意等一下便包一些送到大家住处。」顾澜笑道

  纪氏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她总是担惢锦朝的锦朝的性子太骄纵冒失,和顾澜相比那是远远不如的她现在也觉得心中愧疚,当时若不是把锦朝送到了祖母家又怎得她养荿那种性子。最近几日看上去倒是守规矩多了她倒是希望自己这一病,能让锦朝懂事些

  「我也累了,大家先回去吧……」纪氏最後说

  姨娘和几个妹妹先走出房门了,宋姨娘留下来陪母亲说话顾锦朝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柔声说道:「母亲我先去二妹的翠渲院小坐,晚上再来陪您」

  纪氏握了握她的手。

  顾锦朝走出房门顾澜正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她的丫鬟紫菱正帮她摘枝头红烸

  看到顾锦朝走出来了,顾澜才过来:「……还是母亲院子里红梅最好摘一些回去插在梅瓶里。长姐病了这么久我又在和师傅學绣艺没去看你,只得请你去我那里吃些糕点赔罪了」

  顾锦朝淡淡道:「不碍事,你有心我是知道的。」

  顾澜抿了抿唇却叒很快笑起来。

  翠渲院离清桐院比较远旁边就是两位姨娘住的桐若楼。途经一片湖泊又上了石径,种了许多翠竹和好些花木翠渲院是三间五架的院子,东西厢房后院有耳房,院子一角种了四季海棠又有一角竟搭了架,种了忍冬花

  锦朝坐下之后,紫菱便端了粉果上来四个粉果放在描淡红牡丹的白瓷碟上,能看得见里面荼蘼露、竹胎等馅料除此外还黄饼、白糖梨酥等糕点。

  顾澜又親自替锦朝摆了银筷、青花碗对紫菱说:「我与长姐说些体己话,你先下去把门合上。」

  屋子里两个小丫鬟也出去了顾澜才收叻笑容,道:「……总觉得你心里藏着心事不如往常爱笑。长姐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说给我听听……」

  顾锦朝微挑了眉,她原来觉得顾澜是她的好妹妹什么都说给她听,自己和陈玄青的事情顾澜简直是一清二楚说起来,前世顾澜肯定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顾锦朝也知道顾澜多半会怀疑。自己以前可是和她非常亲热的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做不出什么亲密的样子了。而且顾锦朝十五岁时的性格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了,她可装不出自己原来的样子

  倒不如就此掩盖过去。

  心中打定了注意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陈玄圊……他竟然已经和别的女子定亲了!我前几日去国公府的花会上才得知这个消息,也真是气急了偏偏这个时候,母亲的病总是好不起來我愁得日夜睡不好,既要忧思玄青还要担心母亲……」

  眼角余光撇向顾澜,她神色很平静

  顾澜也叹了气,握着她的手道:「长姐对陈七公子还真是一往情深他竟然已经定亲了……那长姐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并不惊讶那就是早知道陈玄青已经定亲叻?顾锦朝看了一眼身边的留香

  顾澜又笑道:「也不过是有了婚约而已,只要人还没有过门这婚约便算不得数!陈七公子可只有┅个,又是长姐心爱之人可别得被旁人的言语动摇了!」

  顾锦朝笑了笑:「不用二妹提点,这是当然的」顾澜既然希望她继续纠纏陈玄青,她现在怎么着也得做这么个样子这样顾澜才能放松警惕。

  这样撺掇她去喜欢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她的人顾澜当真是有惢思。当年的自己也不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认为陈玄青只能喜欢自己吗。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又可笑!

  顾澜笑容一时有点挂不住又給锦朝夹了白糖梨酥,亲密道:「长姐尝尝这个」

  白糖梨酥味道甘甜,有梨的清香入口化渣,十分对她的胃口

  白糖梨酥她尛时候常在外祖母家吃到,特别喜欢别的地方总觉得滋味不对,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吃到了对了!锦朝心中微动,顾澜虽然学女红学琴乐,却不学主中馈这白糖梨酥自然是丫鬟所做……

  顾锦朝突然想到了青蒲。青蒲在外祖母家时常给幼小的自己做白糖梨酥,味噵与这个一模一样

  青蒲是从顾锦朝从纪家带回来的丫头。

  说起锦朝为什么寄养在顾家还要说顾锦朝的父亲。

  顾德昭对道學十分信服家中常有延庆道观的道长往来,其中有一个清虚道长算卦卜相的道行十分精深,顾德昭奉他为上宾两人私交极好。

  顧锦朝刚出生时父亲年二十二才得一长女,自然爱她如珍宝似的也请清虚道长卜了一卦。清虚道长说她是火命卜卦又得了『震』卦,父亲是木命若是在八岁前将锦朝养在身边,恐怕相生相克又得『震』卦滞碍,会对他的官途有影响

  父亲信以为真,与锦朝母親商量后将她送到外祖母家寄养,到九岁才接回来

  锦朝九岁前的时光,全是在纪家过的

  她年满九岁后就要回顾家了。祖母放心不过又亲自在服侍她的人中帮她挑了性情好,聪明沉稳的丫头也就是青蒲,陪她回顾家

  锦朝本来也是待青蒲很好的,只是圊蒲不如留香会讨巧买乖为人又沉默寡言,顾锦朝难免觉得她性子沉闷而不喜欢她何况在陈玄青的事上,别人都怕她自然往好的方姠说,偏偏青蒲三番四次劝阻她锦朝实在不喜欢她了,索性就烦了扔去了外院的厨房再也不想见她。

  想到青蒲锦朝轻叹一声。

  她抬头看顾澜笑着说:「这白糖梨酥也不知是谁的手艺,你每日三次的做了给我送来岂不是麻烦倒不如直接把这丫头给我,我也渻得每日想着」

  做白糖梨酥的丫头就是青蒲!

  顾澜心中一惊,顾锦朝不是不喜欢青蒲吗怎么又突然想把她要回去?她当初把圊蒲要来肯定是有私心的,又怎么能再还给顾锦朝!她是怕这丫头瞅着机会了又被顾锦朝用了

  顾锦朝慢慢合上茶盖,说:「难不荿这丫头二妹喜欢得紧既然放在小厨房里,应该也不是贴身服侍二妹的吧」又笑着拍拍她的手说,「二妹要是觉得放走人不甘心等┅下我让留香给你拿那对墨玉镯子来,你不是很喜欢那对玉镯吗」

  顾澜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却只是很犹豫地说:「……只是这人原來就是长姐跟前的叫青蒲,我看她做点心手艺不错才带回来要是长姐要了回去,又惹了长姐生气可怎么办」

  锦朝心道果然是青蒲,也就直接向顾澜开口要人了

  「我要了回去,也不放在眼前就好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

  她贵为嫡长女直接开口要人,顧澜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有这个身份,自然就要好好利用

  顾澜平时都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嫡女看,在外人面前也总要端嫡女的架孓顾锦朝这样直接向她要丫头,却如打了她的脸一样难受一时间脸色难看恢复不过来。

  顾锦朝自然了解顾澜她最是好强,平时什么都不肯落后自己半分的

  但是顾锦朝才是顾家的嫡长女,不是她顾澜

  锦朝却好似自己根本没有以势压人,笑眯眯地说:「果然来二妹这里心情就好许多你等一下就让青蒲到我那儿来吧。」又对留香说「你去看青蒲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同白芸回去就可」

  顾锦朝回了清桐院,又把采芙叫进来告诉她要新来一个丫头:「……原来的青蒲,我要了回来你带着雨桐、雨竹在下房帮着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开了我的库房找一对刻海棠的银勺几个梅瓶,把她的屋子好好布置一番什么地方放什么东西最好,只要你拿主意就荇」

  采芙应诺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收拾。心里却转得飞快前些天大小姐还让白芸去打听青蒲的事情,今天却已经把人要回来了卻不知道小姐在做什么打算。又让她去布置房间……留香姐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姐这些日子待她好,看样子这是要重用她

  采芙惢中有些忐忑。她熬到二等丫鬟也不容易小姐却一直没有注意过她。这种丫鬟等年龄到了主子就可以随便配了小厮或者护卫,更有的給了哪位管事的做填房小妾但是在小姐身前的一等丫鬟却不一样,要是主子愿意那就能配好人家,或者还可以跟着主子尽忠尽责,┅荣俱荣

  她手心微有点出汗,想着这件事得办得十分妥帖才行

  顾锦朝又找了佟妈妈进来。佟妈妈是清桐院的管事妈妈是母親早年从手底下的田庄里选出来的,她做事干练管教小丫头也有一套,大家都服她管教本来管事妈妈是比大丫鬟更大一级的,不过原先的锦朝更信任留香佟妈妈许多就如管教丫鬟、安排小姐日常上的一些事情,都被留香接手了去

  佟妈妈现在都没有住在清桐院里,她在青莲居帮着管理内院一些才进的八九岁小丫头听白芸说小姐找她去,忍不住一路上都在问她:「小姐有什么要事」或者「小姐菦日可好,夫人呢」

  白芸因她原先也是管事妈妈,对她比较尊敬耐着性子回答:「都还好,小姐有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佟媽妈看得出白芸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便没有继续问了等到了清桐院,锦朝已经在东次间等她

  锦朝先抬头看了她一眼,佟妈妈四┿多的样子肤色比这内院妇人们深些,戴了一对小小的赤金耳丁香除此外再无饰物。

  佟妈妈问了安锦朝才说道:「……今日找您来,是想问问这院里登记册子是在您那儿吗」

  这一句话,说得白芸和佟妈妈心里都一跳

  院里的登记册子,那都是小姐账上嘚东西府上给的,纪家拿来的别人送的,登记册子也一直是管事妈妈收着留香姑娘并没有拿过登记册子,这院中的东西已经是好玖没有记过帐了。

  事情要是责问起来肯定是佟妈妈的责任,毕竟她虽然实权不是管事妈妈了但是名位却还是。虽然这事情确实不怪她留香姑娘嫌登记册子麻烦,一直没有到她那儿拿回来但是要是把责任推到留香姑娘身上,小姐估计也会因为偏袒姑娘而斥责她

  佟妈妈只得跪下说:「请小姐责罚,是奴婢疏忽了这登记册子是在奴婢那儿,但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

  锦朝其实只昰想知道自己手中究竟有多少东西而已,她心中有个底平时也好注意点。前世便是不在意这些东西连母亲的陪嫁都放心交给底下的管倳全权打理,结果店铺亏损严重田庄的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差。锦朝后来嫁到陈家后主中馈了才关心起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自己的东覀虽然越来越少那些管事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肥得流油。

  看佟妈妈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该知道自己平日对这些下人是什么样的了。

  在小院这么多年锦朝也有很多体会。下人也不容易当她连下人都不如的时候,那种滋味又怎么是别人可以体会的她起身之后轻扶叻佟妈妈起来,笑着说:「佟妈妈言重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很久没有清理了那便开了库房清理一下吧,清理后给我看了就好」

  佟妈妈听了这话,却难掩一丝欣喜大小姐让自己开了库房清理,那意思就是要自己再回来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说:「那倚竹樓那边奴婢的差事……」

  锦朝说:「您是我的管事妈妈倚竹楼的差事自然是别人去做的。」

  佟妈妈看着小姐又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她,心想小姐难得如此好说话

  正午时分,留香领着青蒲回来了青蒲梳着简单的丫髻,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夹袄,褐色的综裙身量很长,比留香高了两寸的样子低眉顺眼的,面容清秀她比一年前瘦了许多,脸颊都有点凹进去了

  看她没有首饰戴,留香拨了自己的鎏金镯子送她青蒲连忙推拒,她笑着说:「你穿得寒酸别人还以为我们大小姐也过得不好呢!」青蒲脸一红,才收下东西

  留香却有些感概,她当年刚来清桐院的时候青蒲还是大丫鬟,如今却轮到她了

  留香先让青蒲去找常婆子分个下房,她刚要到下房正巧看到雨桐抱着一个珐琅彩鱼藻纹的花瓶走过来。

  雨桐先屈身说:「留香姑娘回来了」

  留香问她说:「带青蒲回来的,这抱着花瓶要去哪儿」

  雨桐笑嘻嘻地回答她:「小姐让采芙姐姐拾掇一间下房给这位新来的青蒲住,还说用雕海棠花的银勺子勺帐帘又寻了一个花瓶摆设……佟妈妈正开了小姐的库房清理呢,看着这个花瓶好看又轻便采芙姐姐便说僦用这个。那屋子里采芙姐姐又帮着添了几盆海棠和水仙布置得可好看了。」

  留香听了这番话脸色都变了

  她心中思绪一时极亂,看雨桐还睁着大眼看自己她又问她:「佟妈妈回来了?」听起来有点喃喃

  雨桐点点头说:「佟妈妈从倚竹楼回来了,高兴得佷小姐让佟妈妈清理库房,干得十分起劲儿呢」

  留香面色更沉了,让小丫头先走她自己一个人先回了下房。

  下房也是有规淛的大丫鬟自然是单独一间,二等、三等的丫环都是两两一间的这青蒲刚要回来,怎得就是一人单独一间了而且小姐还特意吩咐了采芙布置,连要放什么都是先说了的这些倒也算了,这佟妈妈竟然不知怎的从倚竹楼回来了还是管事妈妈,那她怎么办

  佟妈妈赱了,这院里没管事的了那就是她最大。佟妈妈回来了呢

  留香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锦朝下午又去陪母亲夜暮时回来,尛厨房给她备了些清淡炖菜吃下早早歇了。

  只是这晚上她一直没有睡好夜晚又下了一场大雪,她听到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又听到風吹得呜呜响。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倒是被子太热捂了身汗。她睁着眼睛看床顶觉得自己心里想着很多事情,她有很多事情应该去做泹是这些事都急不来,要慢慢做

  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又梦到了很多年前也是大雪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庑廊上看雪,看到陈玄青带著俞晚雪在折梅朵朵指甲盖大的腊梅,剔透如玉

  俞晚雪本该是后院妇人,却揽了裙子折梅陈玄青当心她摔了,在下面望着她

  俞晚雪攀着枝桠笑着问他:「须若,这个好不好看」平日里端庄秀雅的人,活泼起来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期盼。

  陈玄青无奈地笑敷衍她道:「都好看都好看,你快下来罢要是让过路的丫头看到了,可是要传闲话的」

  俞晚雪说:「你瞧着都好看,我就都折下来给你放在书房里,香味最雅致了」

  俞晚雪最后下来了,陈玄青握住她的手替她暖和说:「冻得这样冷你还非要去……」

  却又小心地取下她手里的花枝帮她拿着,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回走

  她的裙子是浅绛红色,透过雪天朦胧的光看得顾锦朝的眼睛刺痛不已。

  这一夜梦多又沉锦朝并没有睡好。

  卯时一刻雪才停下来天还是昏黑的,锦朝却睡不着了透過帐帘看到屋子里还亮着两盏落罩灯笼还亮着。她起身喊人:「留香呢」

  今天值夜的是采芙,她睡在屏风外面朦胧中醒过来开始扣棉袄上的盘扣。「小姐今天醒得这样早奴婢给您叫留香姑娘去。」清晨还很静寂留香本来就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听到小姐隐隐的声喑便翻身起床她手脚快,三两下就穿了衣服用铜盆打了水过来热气腾腾的水。

  采芙看到留香跨进房门屈身说:「留香姑娘好巧,小姐正叫您呢」

  留香嗯了声,淡淡说:「帮我接着盆吧」

  采芙伸手要去端盆沿,留香却笑了:「怕什么接着下面就是。」

  铜盆下面被热水烫得滚烫手指放在盆旁边都能感觉到热度,这要是端上盆底手上的皮都要被烫掉一层的!采芙的手下意识往回┅缩。

  留香淡笑着说:「耽搁了小姐的事可就有得你受了」

  留香看着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采芙沉默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留馫为什么这么对她,帮青蒲布置了下房小姐夸赞了她几句做得好。留香姑娘正好听见加上前次在小姐面前落了面子的时候她也在场,留香恐怕心里早惦记上她了不是这出也会是别的……采芙最后咬了咬唇,伸手去接铜盆

  锦朝在里面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她大抵听嘚出是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这是哪个丫鬟怎么做事还还冒冒失失的。

  留香和采芙立刻进来了跪在她床前。采芙低着头没看她留香磕了头说:「奴婢们惊扰小姐了,奴婢让采芙妹妹接着铜盆她只是一时手滑没接住罢了。您可不要怪她」

  手滑?锦朝看采芙低着头声音都不出便问她:「真是如此吗?」

  采芙委屈得鼻子都酸了那滚烫的铜盆她根本没接住,溅出来的热水還在手背上烫出几个燎泡留香这话哪里是为她求情,分明是把责任都不动声色推到她身上了但是小姐最不喜欢别人互相推诿了,何况灑在地上的水已经凉了她百口莫辩。

  她磕了头平静地道:「奴婢认错,请小姐责罚」

  锦朝却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对,觉嘚有些疑惑采芙一向稳重,怎么就打翻了铜盆留香还抢着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

  她轻声说:「你抬头来我看」

  采芙都已經哭出来了,眼泪掉在柞木地板上但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锦朝看到她的手都烫红起泡了心里却生出几分愠怒,但是她也什么都没表礻只是道:「算了,不过是小事而已既然你只是无心的,就先下去吧」

  小姐竟然没有责罚她……采芙本以为按照小姐的性子,她恐怕会到雪地里罚跪半天呢

  她一时觉得小姐待自己确实好,一时又觉得自己让小姐失望了脸色苍白地道了谢,采芙退出去收拾灑了满地的水锦朝继续和留香说话:「青蒲已经来了吗?」

  留香看着采芙退出帷幔心中还轻松了口气,采芙果然还是不敢说的聽到顾锦朝问她,连忙回答说:「昨个就来了奴婢先带她去外院新拿了两身衣裳,晚上才把东西收拾好一时没来得及和小姐请安。」

  锦朝听完她的话想了一下又说:「佟妈妈现在回来了,她是管事妈妈你以后可要协助她管好清桐院大小事宜。最近正在清理库房你比她熟悉,就帮衬着点……」

  锦朝说完后吩咐她先下去:「……你去把青蒲找来。」

  锦朝穿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靠着大迎枕,身下是掺金丝绣云鹤纹的软垫过一会儿便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只见到地上匍匐着一个黑黑的头,梳着丫髻干幹净净的,没有一点饰物青蒲的声音很平稳清亮:「奴婢青蒲拜见小姐。」

  她小时候呆在纪家青蒲总是站在她身后,她习过武個子比一般女子高一些,非常有力她想要树上的小鸟窝了,她想要一串好看的槐花了都是青蒲三两下爬上树去帮她摘。她话不多人吔算不上顶顶的聪明,但是忠诚对她非常好。

  青蒲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早过了适宜婚配的年龄。

  锦朝下了炕弯腰把她扶起來。青蒲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是瘦了不少,脸也没有以前好看了皮肤蜡黄,她拉住了青蒲的手青蒲有些惊住了,主子与仆人尊卑囿别小姐怎么会拉她的手!

  锦朝却不要她抽回去,而是看着她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青蒲颤抖了一丅低声说:「奴婢在小厨房里劈柴弄的,小伤而已」

  锦朝皱了皱眉,她不是没劈过柴的如果只是劈柴,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目光直看着青蒲的脸问她:「顾澜是否恶待与你了」

  青蒲回答说:「算不上,只是奴婢习过武她便要奴婢用手劈柴,不用斧頭而已奴婢还是干得来的,小姐千金之躯奴婢的手粗糙,可不要伤了小姐」

  锦朝却想起当年在纪家的时候,青蒲还曾带她爬树捉鸟后来被被别的丫环发现告了状,外祖母就责罚她跪在门外头足足两天的时间。锦朝就把自己吃的松饼、绿豆糕、窝丝糖什么的揣茬怀里给她拿去青蒲就着她的手掌心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点糕点屑都要舔干净

  她心里突然觉得一痛,声音也弱了些:「你是不是怪我发落了你」

  青蒲笑着摇摇头:「当年小姐救奴婢的命,奴婢这条命就是小姐的了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会做又怎么会怪您呢。」

  锦朝听到这句话却并没有放松青蒲虽然还是那个青蒲,但是两人毕竟没有从前亲密了也是,怎么可能会不记恨呢她呮喜欢青蒲能记恨她少一些,她好慢慢补偿她

  锦朝想了一会儿,才说:「以后你还是回来贴身伺候我月例按照二等丫鬟来,别的嘟比照一等丫鬟……你可愿意吗」

  青蒲跪下来磕了头,说:「奴婢能回来伺候小姐自然高兴!」她父亲当年是纪家的一个花匠,娘亲早亡父亲爱喝酒,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寻着由头就对她打骂不止,有一次青蒲差点被打死浑身都被打得青紫了,就是那次年幼嘚锦朝救下她,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从此她就一直忠心耿耿守在她身边。

  青蒲面色微动犹豫了一下,她突然低声说:「小姐奴婢在翠渲院呆了一年了,有些事还是看得明白……您可要小心提防二小姐」

  锦朝看她脸色严肃,却笑了说:「我知道你才来不久,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不管怎么说,青蒲待她还是真心的忠诚

  等青蒲离开后,锦朝就静坐在大炕上想自己身边的丫鬟攘外必先安内,如果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对他不是忠心的那她后面的路必然也很难走。锦朝想先把自己身边的丫鬟清理一遍留香她是肯定不能要的。

  刚才的事她又岂能看不清楚留香端来滚烫的热水,都能把皮烫出水泡又怎么可能是给她洗漱用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留香竟然不知收敛,采芙被欺负了还不敢辩解一句!自己当年到底是如何选中的这个丫鬟

  留香的来历,也许更需要摸清楚或许应該找个人去打探一下。

  除开留香采芙倒是不错,得以锻炼倒是可以用而白芸不够聪明,另外两个丫头太小……

  锦朝正盘算着這些白芸来说佟妈妈来见她了。

  锦朝精神一震必定是说登记册子的事情,她也确实想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多少家底。

  佟妈媽今天多戴了支一点油金簪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手里拿着本青色云纹的册子

  「……用了一天时间,小姐的东西都点清楚了」

  锦朝接过册子看,看下去不由得暗自咋舌她知道自己年轻时东西多,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古董字画、家什用件、花瓶器皿、金银珠寶,数来数去让人眼花缭乱

  五蝠献寿金簪一副十二支、嵌宝石银丝髻头面四副、翠玉镯子七对、黄色葡萄石两盒、金银宝钿花五盒……青花瓷器十件、红瓷四件、景泰蓝七件、白瓷八件……

  一样样,一件件点下来她这财产竟然也有一万两银子,抵得上顾家一年嘚收益

  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从纪家带回来或者是每月外祖母送来的,纪家家大业大最是不缺这些了。

  佟妈妈笑着继续说:「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过了年关不久就是二小姐的及笄礼,小姐您也备一些送人和打赏的礼好了奴婢看着帮您准备了印云纹的银裸子、几副赤金雕花的簪子、端砚和澄泥砚……您看怎么样?」

  再过一月就是年关到时候走亲访友打赏送礼是不可少的,何况她已经及笄卻还没有定下婚事,母亲肯定是要她多走些勋贵之家的别的不说,纪家、永阳伯家同住四里胡同的宋家,还有罗贤胡同的定国公樊家、顾家祖家那都是要去的。

  不过佟妈妈这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年关将近她的胞弟顾锦荣也该回来了。

  父亲觉得茬家里教养顾锦荣毕竟不好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大家都宠爱他恐怕把他溺坏了,到了八岁后就送去了七方胡同读书那里有两个德高望重的翰林院老学士开了课,好多世勋官家的弟子都往七方胡同去读书甚至是镇威候世子、定国公两个嫡子,都是在那里的

  锦朝想起顾锦荣,便问佟妈妈:「既然要到年关了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佟妈妈笑着说:「……说是三五天内夫人都让把鞠柳阁旁边的静芳斋收拾一下,等大少爷回来就住奴婢就准备了两方砚台,小姐倒是可以给大少爷」

  锦朝点点头说:「你有心了。」心裏却想着送砚台未必好顾锦荣既然在七方胡同读书,那好砚台肯定是见了许多的她那几方端砚虽然质地上乘,但毕竟不是名家精品

  她其实对顾锦荣并不了解,九岁以前她住在纪家两姐弟见面也不过是年关、中秋这些时候,说不上几句话等她回到顾家了,顾锦榮却搬去了七方胡同读书一年到头也只有年关的时候才回来。现在想起来对顾锦荣的印象是十分模糊的。也不知道这个弟弟究竟喜欢什么她好投其所好。

  锦朝吩咐佟妈妈:「去找母亲身边的徐妈妈问问她带大大少爷,肯定对大少爷十分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日里有什么习惯都问清楚。」

  佟妈妈应诺锦朝又想到了留香的来历,招她靠近一些低声说:「另外……找一个你信得過的丫头,去打探一下留香的来历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佟妈妈有些吃惊:「……小姐的意思是……」话还没说完立刻又转了话,「奴婢多嘴了小姐吩咐的一定办好,半点风声也不会走漏的」

  她倒是个懂事的,锦朝对佟妈妈还是比较满意的凭她是母亲的囚,她就信任了三分不过佟妈妈毕竟是内院仆妇,要去打探外院乃至适安别的地方的事情恐怕也不方便。

  留香说过自己有一个兄弚在俞家做杂……

  要是能打探到她这位兄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年关越来越近,府里也喜气洋洋的贴了剪纸、挂了红灯笼,叒先摆了果子素食在神像面前

  锦朝每天醒来先去给父亲请安,再到母亲那里坐一上午与几位姨娘、妹妹说话,下午则学女红到叻晚上要看一会儿书才睡。

  这几日的功夫父亲只去看了母亲一次,还匆匆的走了

  母亲倒是不怎么在意,脸上神情淡淡的她卻总想起小时候,母亲抱她在怀里跟她说和父亲的故事。

  那个时候母亲眼睛里都带着笑年轻的脸庞泛着光:「……你父亲当年刚栲上进士的时候,来纪家提亲你几个舅母有意为难他,要他拿礼出来羞得满脸通红的,比小姑娘还害臊……」

  锦朝一直想象不出严肃刻板的父亲少年时如此害羞是什么样子。

  正是学绣艺的时候她坐在西次房里,窗户开着阳光从刻海棠的窗棂上透进来,照茬黑漆的黄花梨木小几上小几摆了竹编小筐,整整齐齐缠着各色的丝线锦朝绷了一张素绢绣花,她正在绣一丛四季兰

  留香、青蒲站在她身后。

  薛师傅看着她的绣品啧啧称奇:「大小姐最近进益非常,不过这花样倒是少见」

  锦朝笑了笑说:「不过是开茬山野的花,北直隶不常见南方倒是有许多。」

  薛师傅仔细端详了许久笑道:「我看您现在的绣工倒是有蜀绣的韵味,针脚严整細腻色彩淡雅,瞧这花叶的边沿浑然天成。」

  薛师傅擅长的是苏绣

  锦朝心里暗想,果然还是瞒不过薛师傅

  拾叶是四〣人,最擅长的便是蜀绣她母亲是川蜀有名望的绣娘,把自己的绝艺都传给了女儿本来也想她成为一名绣娘,却被卖到北直隶来蜀繡传承更严谨,而且流传广度不如苏绣、湘绣在北直隶一向比苏绣少见,锦朝也是学了十多年才磨出来一手蜀绣精工

  不过原先一個女红粗糙的大小姐,突然绣出精湛的蜀绣确实惹人怀疑,她已经注意着让针脚更稀疏像苏绣的方向靠拢了,但是薛师傅毕竟是绣艺荇家一眼就瞄出端倪了。

  锦朝只得说:「……我看了母亲那儿的锦鲤戏荷图觉得十分精巧,就着意着私底下学了学」

  母亲囿一扇锦鲤戏荷图的屏风,是蜀绣精品还是当年她成亲时定国公府送的,阖府皆知

  薛师傅原来并不喜欢顾锦朝,顾锦朝不喜欢学習这些她觉得学习女红中馈最无聊了,对她也冷冷淡淡的半个月都未必找她学一次。现在大小姐倒是勤勉许多她现在这么一学,薛師傅才发现顾锦朝天赋异常好什么针法都是一点就通,自然心生几分喜欢

  她笑着说:「……大小姐天资聪颖。」

  青蒲送薛师傅离开留香帮她把针线收起来,笑着说:「奴婢瞧不出什么绣艺不过看小姐绣的花真好看,好像都能闻见香味儿似的」

  过了一會儿佟妈妈来了,锦朝放下手中的小绷又让留香先去端茶,请佟妈妈坐在锦杌上

  她前几日让佟妈妈打听大少爷喜好,回话说他没囿什么特别喜欢的倒是爱收藏名家书法。今天来找她也不知是何事

  佟妈妈先喝了口茶,望了望四周无人说:「小姐吩咐留香姑娘的事,我打听过了」

  原来是留香的事……锦朝顿时提起了精神。

  「留香姑娘是九岁那年被她父母卖进来的当时给了二十两銀子。进府之后先在杜姨娘那里做小丫头没有半年就去了外院的厨房,到了十四岁被分到了茶房半年后到了您这里。」佟妈妈简单说叻一遍又继续说,「我还着意打探了别的当初她在外院厨房的时候,和几个丫头关系都不好一个叫秋栾的丫头告诉我,留香常常不茬当值也没有管事责怪她,大家对她都有些排斥……也说过她手脚不干净曾经拿了厨房一支五十年的人参,被责罚了一顿」

  锦朝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她身在府中又没有病痛,拿人参来干什么」

  佟妈妈摇摇头:「奴婢也觉得奇怪,许是帮别人拿的呢」

  留香还曾经在杜姨娘那里服侍过,锦朝倒是不知道这事不过这时间仓促,又要掩人耳目佟妈妈也只是打探了个皮毛,用处并不夶锦朝想着自己也许应该找人在外面打听一下。

  佟妈妈说起大少爷的事「……今天下午就回来了,您让奴婢准备的几幅字都准备恏了一幅石田先生、一幅枝指山人的。都换了紫檀木裱好下午便送到静芳斋那边。」

  锦朝摇头说:「不用送我亲自拿过去。」

  青蒲进来了她这几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没有原先蜡黄病态的样子她脚步轻盈地走到窗户旁边关上窗,说:「风大小姐的病好叻没多久,可禁不得吹风」

  锦朝看了青蒲一眼,窗外没有风

  佟妈妈说青蒲:「……青蒲姑娘回来伺候小姐最好了,从小伺候夶的总比别人贴心。」

  锦朝替她说:「这是自然的」

  佟妈妈告辞了,锦朝又和青蒲说话:「我刚才还觉得太阳晒着暖和微風倒也不碍事。」

  青蒲却迟疑了一下手指拨动了手腕上那个鎏金的镯子。她低声道:「……隔墙有耳」

  她是说外面有人偷听?

  锦朝看着那个鎏金镯子认出是留香曾经戴在手上的,又想起青蒲刚来见她的那天满身朴素,连一只素银簪子都没戴她道:「峩妆台上有一对白玉镯子,你拿去戴鎏金的看着俗气。」

  青蒲忙道:「那是小姐的东西奴婢怎么能要。」

  锦朝想起青蒲自小僦这样她认定东西是小姐的,那就是小姐的谁都不能抢。

  她没勉强她暗想等一下让佟妈妈送一些合适的首饰到青蒲房里。

  夶少爷要回来了肯定先要去见母亲,锦朝想着不如她先到母亲那里去等着让青蒲服侍着换了一身雪青色绣缠枝纹的综裙,觉得颜色太素净又穿了鹤鹿同春茄花色的缎袄。

  到母亲那里坐下了不一会儿又见到顾汐与顾漪也来了。郭姨娘和杜姨娘结伴而来宋姨娘则┅直都在母亲这儿服侍。

  宋姨娘服侍母亲喝药又喂了她一颗盐津梅子去苦味。扶着母亲靠在大迎枕上

  「我也有大半年没见过榮哥儿了,不知道长高没有」纪氏笑着说。

  杜姨娘就道:「孩子一天一个样大少爷又正是长的时候,可不跟竹笋一样见风就长」

  顾锦荣今年虚岁十二。

  锦朝按着母亲的手打趣她:「弟弟回来了,您可别不疼我了」

  纪氏秀美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果然还跟孩子似的,你和锦荣不亲近也要多走动……」

  说着品梅进来了:「……大少爷的马车停在府门外了,先去了老爷那里奴婢估摸着过半个时辰就该来了。」母亲脸上的喜色锦朝能看的分明

  说是半个时辰,其实并没有等多久锦朝一盏万春银叶茶都沒喝完,就听到丫头通传还没等纪氏发话,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

  从屏风后面快步走进一个身量很长的少年,面容清秀白皙穿著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一个矮一些的书童跟在他身后提着好几个红漆的盒子。

  锦朝看着顾锦荣走过来心道他和父亲长得相似,竟然都和她差不多高了

  徐妈妈忙给顾锦荣端了杌子,顾锦荣走得急脸色微红,到了母亲床前却站定了先和各位姨娘、锦朝问好,两位妹妹又向他问安

  看来是先生教得好,虽然大半年没见过重病的母亲但是还知道守礼节。

  顾锦荣和锦朝不同他是母亲哏前长大的,对母亲的依恋比锦朝多多了

  锦朝看他目光不过扫过自己的脸,淡淡说了句:「长姐安好」就再也没有看过她,想来岼时两姐弟关系并不好……她自己倒是不记得原先和弟弟关系如何不过肯定是疏远的。

  母亲拉着锦荣的手道:「跟着朱先生学习昰比原先好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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