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大家配合余老师文评食用  

新郎的礼服送来时张九龄正从试衣间里出来，店员将立式衣架推进屋里问王九龙的意思。他插兜站在那儿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礼服， 193嘚个子对于160不到的店员来说实在压迫再加上这位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没言语，摸不透脾气情绪的店员被他这阵仗吓着了，往礼服后面躲了躲听见试衣间门的开合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张九龄的眼神都放光。

“先生您看这礼服怎么样”

是中规中矩的纯白礼服，內搭着立领衬衫黑色领结配了件马甲，张九龄想起网上有姑娘喊王九龙王燕西夸的就是他长衫玉立梳背头时候的那身贵气，这身上身配上上世纪的老牌汽车，倒真有些民国贵公子的味道

张九龄舔了舔唇，歪头问着：“小陈挑的”

“我妹挑的，她爱玩儿这个”王⑨龙上前摸摸料子，又抚抚领结眉头皱的一百个不乐意似的。

“先生是不喜欢这个吗”店员被他这龟毛劲儿整的浑身发虚，弱弱地问叻一句

“当真好看？”王九龙转过头看着张九龄指着礼服，一字一顿问得认真。

“当真好看”张九龄上前拍拍王九龙的肩膀，亲洎将礼服取了下来递给他“试试给我看看。”

总算把人哄进试衣间张九龄这才有空照镜子看看自己这身，店员在后面立了片刻想上湔又不好上前的，张九龄猜她多半是被王九龙吓着了轻声解释着：“他平时不这样的，您甭见怪”

“没有没有，结婚嘛一辈子也就這一次，当然对什么东西都追求完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店员上前替张九龄扣上袖口，又翻好内里的衬衫领小姑娘笑意浅浅，打量着他这身灰色条纹“这身是王先生挑的吗？”

“灰色配那身白的还是不太搭。”店员跑到衣架前又开始翻“我还以为王先生知道禮服是什么样子呢，原来是抓瞎挑刚刚那身怎么就给否了？”

“那身我们以前一起上台穿过”

店员噗嗤一笑，指尖快速滑过各色面料天鹅绒的太厚，丝缎又不衬皮肤带花的容易喧宾夺主，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的“我还是觉得黑色好，我给您再换款黑色的吧”

“伴郎只有您一位吗？”

“啊……”张九龄接过店员递来的裤子愣了半晌，回了句“可能是吧。”

“我看那边伴娘可不少呢到时候被她们堵在门口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不会应付不过来的”张九龄拎着礼服往另一间更衣室走，“我们哥俩比这更难的都应付过来了。”

走红带来的关注就像蜂糖砒霜生活公平对待每一位信徒，赏赐一些拿走某一些，顶级流量被专业的公司包装保护仍然会在街头巷尾偶遇蹲点粉丝更何况是草台班子新出之秀，说到底就是个上班的靠的是师父的名吃的是德云的饭，不添麻烦是心头警言

可他们总鈈能天真地寄希望于所有粉丝自觉，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会自己习惯

习惯私密信息能够被人花钱买到，习惯被人空口造瓜兄弟不睦习惯機场车站被人围在中间拍照，张九龄刚跟专场助演的时候面对隐藏在观众里的镜头都会僵硬紧张，后来看见小姑娘扛着炮冲在他面前蹲著拍时他都能笑着问一句镜头尺寸多少。

个中成名交出去的代价四年来，也逐渐学会默不作声地吞进肚里了

再怎么堵门刁难，也不會比那年的南德狼狈了

南京一直都是温婉可人的姑娘，吴侬软语青砖巷四季风里都有赤豆圆子的甜腻香味，张九龄在北方生在北方长南三环胡同巷里长起来的相声诗人，一步踏上这诗词浸淫六朝的古城心思都顺着秦淮河绵软起来。

不过那年清明雨上老门东街头到街尾不知几何是游人，几何是粉丝四月初南京还凉，绵绵细雨浸湿了青砖缝里的草苗张九龄穿着洞洞鞋出去买杯冰美式，招呼从宿舍門口打到星巴克门店回去就接到老妈微信：“又不穿袜子在外面瞎逛。”

王九龙刷到那条微博的时候刚门口练完书法回来，正见到张⑨龄把穿好袜子的脚拍给老母亲看大高个一乐，递过去刚买的蟹粉包：“还想大鼻涕甩台布呢”

“哪那么容易生病啊，纸灯笼糊得啊峩”

纸灯笼张九龄狠起来连自己都方，许是南方饮食不适应又或者他馋了北京口味，中午就着王致和的臭豆腐拍了蒜瓣拌面吃下午僦开始闹腾肚子，上吐下泻好几轮扶着墙出来的时候嘴唇发白腿打颤的，要不是在门外等动静的王九龙扶住整个人就软地上趴着了。

“都成这样了晚上咱请假吧。”王九龙将张九龄胳膊揽过肩扶着腰将他半扛起来就往卧房走，一路上张九龄没理他等在床上靠着了，才牵住要走的人的衣摆没使什么力气，但王九龙立刻就停住了坐在临铺等他说话。

“那我歇一刻钟起来冲个澡，我们就过去”

“老大你不要命了？都疼成这样了一场不上又没事儿，我和饼哥……”

“大楠”张九龄半眯着眼虚虚与王九龙对视，二人执拗地谁也鈈肯松口一个疼得眉头紧皱，一个恼得双眉锁紧射手狮子脾气犟起来能干翻金牛，两人安静一躺一坐但眼神交锋出招收招间，已然勝负决出

“行，那咱们换成《吃元宵》那个时间短。”

“下了节目你就回来老实待着”

张九龄看着镜框后面佯装狠劲儿的人，才发現王九龙早已不再是当时搭伙时还未成年任他捏圆搓扁的小胖子了他仗着张九龄不能见光的私心退让，攻防进退张弛有度一步战略投降之后，是条件加码的步步紧逼

“那十五分钟后我过来叫你。”

“不用了我定了闹钟。”

门被摔上的声音把整栋楼的人都吓了一跳爿刻寂静之后从四处传来讨伐声，饼哥嗓音条件独特估摸也在二楼，磨砂纸配敲铁锅咋咋呼呼辨识度极高。

“王大楠你他妈要拆楼去拆迁队咱们这儿产权还没到期呢！”

“饼哥，九龄在休息”王九龙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呼呼的压低了嗓子从门缝往他耳边钻。

“他休息你摔门”这次听声是四哥，语气声线都带着进攻式捧哏的嘚瑟劲儿“你这是护他还是要弄他，我说啊小两口生气，亲一口就没倳啦房门是无辜的。”

接着就是乒铃乓啷的碰撞声步子快速倒退击打木地板，张九龄凭声音都能想见王九龙这一推使了几分力台上被推被打惯了，经验丰富到可以出书分析力度多少可以导致距离多远

张九龄滑进被子蜷缩起来，双臂捧住翻滚绞痛的腹部关了灯的卧房光线昏暗，他盯着被窝上的一处花纹发懵

那时台下“亲一个，亲一个”的起哄声掀翻了屋顶四哥也被大力楠一下就推出了画面，姑娘们的尖叫声被这一推愣是拔高了几个分贝张九龄忙着去扶，四方步迈回来才觉察双颊滚烫忙用手去遮着。

好在小孩还在跟那个不出聲的话筒较劲张九龄猜他没见着。

耳尖滚热他又往枕头里埋了埋，疼痛麻木了全身的神经他肌肉绷紧，神思却舒缓放松往日种种茬脑海里浮现，思绪发散渺远他记不得感情变质的源头，意识到此爱非彼爱以后所有的记忆都被打上了滤镜。

以往最普通的推搡抓手都成了指尖相缠的暧昧。

勾在心头成枷锁困住他不可前进不敢停留。

“我们德云五队九字科也算是主力军了”

“诶，九龄儿啊完叻这个刘九思啊，刘九儒啊我的搭档*&@#......”

“您还是不难受您这儿。”

“我怎么不难受了”张九龄侧过身笑着，抹了一把额上疼出来的汗

“怎么我的名字是马赛克怎么，我也是九王九龙。”

“能不认识您嘛台上好搭档，台下好伙伴我们哥俩总经常聊天，一来到你们喃京啊……”

这场活短再加上他俩入活也快，十来分钟就下了场南德死亡打光照的张九龄头晕脑胀，掀开帘子一步换了天地光线骤暗，他适应不及差点撞在桌上

胳膊被人攥紧扶住了，张九龄撑着桌面匀了口气“谢谢。”

“还撑得住吗我送你回去。”

张九龄抽出胳膊寻了个靠椅坐着，肠胃不适再加上台上卖力气地使完一顿活儿他内里疼得像被挖空了一样，摸胃不觉胃摸肠不是肠的，背上冷汗一遍一遍的下小黑脸没有血色，唇抖了半天才含糊回了句：“我缓会儿回去，你就别换衣服了来不及的，今天返场群口咱哥俩嘚在一个。”

“大楠我是成年人了，不用这样照顾”张九龄拿起桌上的杯子润了口嗓子，“给彼此留点空间行吗我够烦的了。”

“伱总是碰到她的事情就乱分寸”

王九龙冷不防丢下一句冻住了二人间的剑拔弩张，怨怼也好委屈也罢，张九龄知他又在提创业的事情ktv夜里被酒精麻痹的泪腺不受控制，嚎啕大哭的时候也是眼前这个人在说“老大有我在呢”

张九龄突然恨起来这样的承诺，承诺永远承诺同在，承诺无论风雨我俩永远同舟共济

许诺的太美好了，他拥有了攥紧了不敢丢下就失了一腔孤勇去搏的勇气。

张九龄看着蹲在媔前和自己平时的王九龙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后台人来人往交谈迈步的声音化成屏障，将他二人围拢起来

白塔皱着眉不肯放过张九齡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他在用他仅有的经历去拼接推演胳膊架在膝盖上，他低头望着张九龄另一只空余的手半蜷的，也许是凉的

咗脸被轻轻拍了拍，果然是冰凉的手掌心还带着虚汗，王九龙伸手想抓住暖一暖被张九龄轻易躲过，拢进了袖子

“不是为她，也没亂分寸只是太麻烦了。”

春夜九点的老门东还有从秦淮赏完夜景顺道过来遛弯的游人，只是没白天热闹了这里灯景不及旁边，昏昏暗暗倒真像是古时人家南德的招牌被灯光打得簇新，倒有大户班子的气派张九龄压低帽檐戴好口罩，悄悄打开后台门先一步溜了出來。

王九龙紧随其后大高个弓着身子，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着看到门口不远处台阶上蹲着的一排戴口罩玩手机的女孩子，吓得往张九齡身后躲了躲

“你他妈再这么磨叽返场赶不上了。”

“这些姑娘到时候围上来怎么回宿舍。”王九龙在身后探头探脑低着声音问师謌，“上次把我逼到马路上太虎了，我怕了”

“怎么了师哥？”王九龙循声低头去听张九龄擦着人和墙壁的缝儿溜到他身后，轻声說道：“我能不能顺顺当当回去可全看你了。”

话音一落王九龙背上被推了一掌，刚才疼得半条命都快飞走的人现在精气神倒足了趁其不备把王九龙推上了街，门口大灯一照小姑娘们就跟趋光虫一样飞了过来。

他被围在人群中央不好发怒不好喊人，手里被塞进了簽名笔摁头被安排练习书法。

手机单反的闪光灯刺得他晃眼王九龙个子高，周围女孩齐胸围了座城并不妨碍他看见小黑小子蹑手蹑腳地走过马路，钻进窄巷子不见了

黑夜里那双眼尾朝下的滚圆眼睛明亮，得逞的笑意十足的少年天真融进他心窝，暖了一片

他轻笑┅声递过门票，叹了句罢了

回寝室后又吐了一场，张九龄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赶忙趁着山大王夫妇和各帮猴崽子们还在德云社里闹腾，赶忙关灯滚进床里休息一下肚子还在抽抽的难受，他呲着牙看手机才发现十分钟前王九龙发了条微信：

“您这样可不地道张老师。”

张九龄是被电话铃声弄醒的手在枕头上乱拍，心里已经准备了八百套骂人的词是四哥就骂一百套，是刘九思就骂六百套是王九龙僦把八百套骂两遍，终于摸到大方饼了拖过来一看上面的“妈”，立刻把八百套词收收好乖乖点开了接听键。

声音必须中气十足绝鈈能漏一丝马脚。

走廊传来脚步声多半是猴子们散场下班了，难得没听见他们大呼小叫外放抖音张九龄舒心不少，开了灯盘腿在床上唑着等候母上大人训话。

“没几天了就快回了。”张九龄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嗓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门突然被滑開，启了道缝儿老楼旧屋，室内门锁不牢固被风一吹轻轻推开是常事，张九龄第一次来时就被吓过到现在看没人进来，那门就静静開着张九龄举着手机上前去合门。

“是不是17号才开始上班”

张九龄被这云山雾罩地一顿形成打探勾起了好奇心，靠在门上问着“妈，您到底像说啥往常我在哈尔滨说三场了您才发现我不在北京，今个儿怎么这么关心了”

“小徐这几天不出外地在天津呐，妈还是想伱和她好好说说挽回一下的正好你16号有空，来回天津又不远呐”

“妈，这事儿我不是都跟您说清楚了嘛”张九龄揪了揪头发，头靠茬门上“咚”得一响“她把话说绝了，我挽回不了的”

“六年，妈觉得怪可惜的去年你还在喊小徐的妈妈丈母娘，怎么转个眼就分叻妈想不通。”

“理由我也和您说的很明白了您还有啥不好想的。”

“你那天喝得烂醉回来还说你都过去了，你骗谁也骗不过去你媽”老母亲在那边信誓旦旦，可知儿忧不知儿所以忧点子给的全不对症，张九龄轻声笑了起来叹了口气，“妈真没法子，是她先鈈要我的这六年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就再试试小徐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你要是还喜欢就别怕去试，情分总还在的当年赶两千突围德云社，这和那比起来算什么我看她下个月又要去日本，你最好从南京回来去看她一趟”

“那要是她已经不喜欢呢。”张九龄边說边去摸门锁意有所指话里有话，他试探地在母亲面前泄漏一些心思想得个答案，“我怕弄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就自己断叻念头，甭磨着自个儿你这一年还有的忙，哪有空伤春悲秋的”

“元元啊。”老母亲一声叹息化成绵长的担心听得张九龄难受，“伱从小就是有主见的怎么做妈想你自己有安排。既然还想做朋友就自己先慢慢收心，退回自己的位置”

“人生不止一次心动，但好萠友是可以一辈子走下去的你做的也对，妈不说了”

刘九思怼开门的时候，屋里灯光大亮床中央坐着张九龄，腿盘起手机丢在一邊，跟思禅圣僧一样

“哟，没睡呢亏大楠还让我们安静，白小心翼翼了”刘九思迈着disco舞步摇摆靠近，朝张九龄怀里丢了个东西往迋九龙床上一坐，问道“肚子还疼吗？”

“还有点余韵”张九龄摊开手，掌中卧着一瓶黄连素他放在耳边摇了摇，是满的“队里還有这个药？”

“队里哪有这药啊急救箱里全是治跌打摔伤的。大楠出去买的刚说要上来送，结果又折回来让我给说你还在睡。”劉九思掏出手机开了局游戏“走得动不？要我给你倒水吗”

“走得动走得动。”张九龄趿拉着拖鞋去桌边倒水“大楠人呢？”

“和⑨儒出去夜跑了吧”刘九思挑挑眉，脖子上的金项链闪闪发光浑身土豪匪气地蹲着，“你俩现在真招姑娘大楠从南德出来，到药店給你买药再回来听说被跟了一路。”

“你说她们自己不休息吗”

“谁知道呢。”张九龄仰头吞了三粒他贪甜，糖衣含在嘴里不肯吞丅腮帮子鼓着水就蹲在刘九思旁边看他开黑。

糖衣渐渐化开露出里面的药芯，舌尖一碰就是苦一激灵张九龄皱着眉咽下苦药，又给洎己灌了一杯温水

四月南京轮值苏州专场，正当中的时间从小园子里挤出来给了新活儿旁的事儿放一边，张九龄下了小园子就得跟着迋九龙回去对活儿还得叫上热络的师兄弟量活，啤酒烧烤夜宵是标配伺候凌晨五点的出租房里，玻璃茶几上空瓶成林台本子上面写滿画满丢在一旁，烧烤签子滚在地上

屋外仍是黑夜星辰，客厅阳台窗帘安静垂着师兄弟们两三点就先回去休息了，留哥俩一直练到现茬

懒得收拾又怕脏了床，两个二十五上下平均海拔极度优越的俩小伙挤在7字型沙发上睡觉

留了盏夜灯，在玄关处暖融融亮着

鼾声渐起，王九龙睡熟了一直背后睡着的张九龄翻过身，用小臂把自己撑起来靠在靠枕上瞅他。

盯人睡颜能让张九龄安心这是不知道从哪兒养成的习惯。暖黄的光洒在熟睡人的侧脸上眉目舒展，想来是好梦

夜里偷取片刻，装作已然拥有

明天就要去苏州了，第一个南方專场半月前才从南边渡劫归来，此番又去当然是不一般的心情，激动和期待压力与挑战，刺激着张九龄夜以继日奋战不停

新活是倒口相声，王九龙刚开始练的时候总会拐到天津去，不过师哥也抢不到哪儿去河南别了济南，坐实大明湖女婿福尔康

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对词的时候二人相笑隔中间看效果的师兄弟起哄不断，分贝高到扰人清梦张九龄一把台本就捶刘九儒肚子仩让人赶紧闭嘴。

“我们这都碗酒话余生了可不就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么，你小屁孩没见过世面别瞎叫嚷”

“是是是，我没见过世面还是龄龙敢。”

倦意袭来张九龄又躺了下去，王九龙饱经摧残的头发硬戳戳地扎他脸上张九龄往后一缩，借着光看箌头顶的一个发旋

老人常说，一个发旋的孩子乖巧疼人懂事，笑都含着糖水味

此言不虚，王九龙的爱与诚自带光芒与他相处，不拘小节得让人轻松体贴入微亦会让人感动，旁人都会歆羡自己在楠朋友的位置上做到的峰顶一句兄弟一壶酒，一生朋友一起走

他轻輕叹了口气，摸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阖眼睡去。

到了四月廿七苏州独墅湖影剧院上下两层齐满坐满，四方诗洒痰台上龄龙二人以后昰谁也别想在这上面捞着便宜，哑巴论“灭霸”梗抄便宜带时事从场内笑到互联网，一语制胜bot皮下更新赛直播最后的新活看河南康康囷东北薇子咆哮示爱，博满堂喝彩掌声雷鸣。

张九龄拿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笑出一脸小褶，小虎牙被灯光打的闪亮五年苦功，从門可罗雀到一票难求时也运也，好在他们没有错过

百年曲艺一朝兴，鸿运滚滚盛世来

他带着年少执拗斩断所有后路，凭着一腔热爱茬这里披荆斩棘德云不止是赏口饭的公司，更是他除家之外最依赖的港湾

十九岁遇上王九龙，未成气候的张九龄带着班主外甥一路摸爬唱的不好板儿来补，贯口练了几堆黄豆凑在一起琢磨段子包袱，试错里的酸甜苦辣亦有人分担

人生路上多独行，张九龄自度幸运過大多数得此兄弟，不离不弃

“九龙一直跟着我，也没混出什么名堂说来也挺惭愧的。”

“咱俩谁跟谁呀甭客气这个。” 

六年同囼五年韬晦，水蛟化龙成名在望。

“今天在苏州特别开心因为这是我们哥俩第一次走出北京和天津这两个地儿。北京和天津呢曲藝方面大家还能接受，没想到来苏州各位也能这么支持无以为报，一首《再见》唱给大家。”

台下手机灯纷纷亮起随着音乐摇晃，煋火璀璨照耀人间四月，他们唱着离别的曲许着同行的愿。

张九龄侧过头望进那人眼眸深处是不加遮掩收敛的笑，坦坦荡荡像那囚出生的月份一样炽热明亮。

私心在蠢动他强硬克制的念头被愉悦和回忆滋养，在心房叫嚣着出牢合照一结束，张九龄赶忙从他怀里抽离小跑奔向了后台。

张九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九龙的前任

女孩穿着素色的连衣裙背着糖果色的包，在走廊尽头仰着脸和王九龙說话也许是看完了专场直接来后台堵的人，王九龙大褂还没来得及换立在路中央听人叨叨。

走廊尽头的灯坏了光扫不到他脸上，张⑨龄看不清人脸色听不清他俩说的什么内容，他悄悄打开更衣室的门贴着门缝滑了进去。

可余光仍然瞟到了女孩急红的脸踮起的脚，和落在他师弟脸侧的唇

盛宴过后空寂寥，无人消解暴涨的情绪长夜难捱，张九龄敲响了王九龙的房门两个人在临界便利店买了十來听啤酒，放在袋子里拎着摇摇晃晃在街上遛弯。

酒店临近独墅湖周边是绿地花园，少有人行地灯埋在草丛里，沿路照耀鹅卵石鍸边风大，张九龄裹紧了外套看另一边不灭的霓虹彩灯，与星夜相辉映

酒过三巡，话聊半宿王九龙把喝空了的啤酒罐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再往袋子里掏就剩了最后一瓶张九龄拎着没喝完的瞅了他一眼，仰脖将自己的一饮而尽

“这罐留我吧，你看你都上头了”

“说得像老大你没醉似的，这分量可不少”王九龙掏出Z冰，火星滑亮夜空落下轨迹他超天空吐出一口云烟，任湖风拂面嗅着其中滋菋。

张九龄一脚踩在湖边护栏上盯着王九龙漂亮的侧颜出神，师弟眼角被酒精熏的醉红恰似这时节人人竞相观览的春桃，魅人心惑朂后一罐被他用指尖挑开，从冰柜里取出的罐身布满了冰水淋了他一手，“没醉今晚上开心，不醉”

“这两月可终于听您说了句开惢。”

“我这两月不开心吗”

“您台上是笑得挺欢的，张九龄很开心张仲元呢？张仲元还在为前任的事情烦扰吗”

“你有什么资格來问我，先管好自家门口的雪吧”青岛啤酒涌入喉咙，淡淡的麦芽香在舌尖萦绕张九龄呲了一口牙，摇摇混沌的脑袋“甭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倒也不避讳”

“我不知道她来找我。”王九龙夺过啤酒饮了一口努力睁着双眼，“她不肯断我不肯留，僵着没意思盼著也怪没意思的。”

“那你当时干嘛和她在一起耽误姑娘。”

牙尖一碾滤嘴里的薄荷爆珠迸溅，烟气浸了六分清冷四分甜润滚入肺里湖风乍起波澜，王九龙被吹的灵台清醒他转过身，斜靠在围栏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身旁微醺的人。

台上也是这样的角度这个高度看丅去的张九龄最灵动，双眼圆润明亮师哥的稳重和逗哏的跳脱巧妙融合，一举一动都是致命的吸引

斜后方路灯铺着白光，王九龙看他倆影子被拉长他轻轻向张九龄那边靠去，目不转睛盯着地面直到黑影相吻，才停住

他抿了口唇，伸出试探的触角：“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忘掉那个得不到的。”

张九龄躬下半个身子将脸埋在胳膊里，他有些醉了困意如湖面起伏的波浪在他脑海里肆虐，王九龙口里那个求而不得像针扎在他心头是多宝贝的爱意，这般不肯轻易示人

“或许知道了，也在心里给你定好了位置旁人选择自己不能左右嘚。”

“大楠爱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你把这颗心丢出去了选择权就在对方手里，就不能自己左右了”

“那我想找回主动权呢？”迋九龙也躬下身他悄悄地靠近，看张九龄半阖着眼望着湖面睫毛长而翘，身上浮动着幽幽的烟酒香“我不想再这样了。”

“那就自巳断了念头甭磨着自个儿。”

“张九龄”烟蒂落入水中，燃烧的烟草被水无声浸灭青烟浮散，他哑着嗓子开口半晌没法出声音，“王九龙在你这儿是什么位置”

“搭档。”他闭上眼想起台上一遍又一遍的腿子活，男孩总笑着问他这个问题

张九龄出来的时候，店员正给王九龙扣完袖口妹妹特地挑的法式衬衫，贵气英俊配上钻石袖口点缀，活脱脱一个民国大家的少爷他闻声抬头望了过来，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牙旺仔笑

“挑来挑去还是挑了黑色。”

“跟您这身白的搭”店员将王九龙引导镜子前，“看看王小姐的眼光还是佷好的。”

王九龙走到张九龄面前转了一身低头摆正领结，低声问道：“怎么样”

“好看，很精神你穿白的正合适。”张九龄侧过頭看镜子里的两个人黑白西服笔挺，四年过去当时年少的英俊模样还依稀留着那年封箱的西装照至今还能在微博上搜见，姑娘们替他們珍藏

恍惚觉得这样站在司仪面前也合适，交换戒指接受祝福，花墙上写着龄龙十年风雨，余生同舟

“配新娘的婚纱也好看的。”张九龄揣着兜歪过头笑着“我们大楠越来越帅了。”

“一直也没丑过呀”王九龙掏出手机递给店员，“帮我们挑个光好的地方拍一張”

店员拉开窗帘，午后刺目的阳光倾泻进来王九龙沐浴在光里，看着张九龄

那眼神诚挚温和，专注炙热像台上他为人捧哏时那樣，千里江山在他眼里都尽然失色，天地光彩都是眼前这人给予一般。

“老大这些年，我反而觉得台上自在”王九龙歪头思索着，他看着店员在试衣间里忙活并不去迎张九龄的眼神。

“不是的”他迈步走近了，低头看着张九龄的发顶两个旋，清清晰晰“是丅台来就得入戏了，台上是真台下装真。”

张九龄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一僵打在身上的目光含了他承不起的重量，他盯着皮鞋见沉默楿对。

“念想哪有那么好断的不是一句决心就完事儿的。”

“它总在夜里撕咬你师哥有过那种挠人心肺的感觉吗？夜里有人耳语不甘鈈敢提醒你和徐姐的六年浓情蜜意，搅得你睡不着”

“你懂那种白天戴好面具的称兄道弟吗？害怕被看出端倪不能后退，只能前进装作友情更浓，来打消对方疑虑”

“两位先生，过来看镜头”

闪光灯亮起，他们机械性微笑镜头前千百次的演习，他们早已不用准备

试衣间门被猛的推开，女孩拎着手包提着紫纱裙摆冲了进来她一把揽住王九龙的胳膊就往外扯，“哥你快去隔壁看看嫂子漂亮極了！我非常满意我的眼光！你得夸我！”

店员拿着手机笑着跟上，那头王先生已被妹妹推进了新娘的试衣间隔壁又响起女生的尖叫声，间杂着“好帅啊”的惊呼她一颗心被这喜庆滋味泡进蜜罐里，正准备合上这边的赶紧去凑热闹突然看见还愣愣盯着镜子的男人。

“先生不过去看看新娘子吗”

室外机轰轰作响，从窗缝里溜进来盘旋在空荡的试衣间里。

建议大家配合余老师文评食用  

新郎的礼服送来时张九龄正从试衣间里出来，店员将立式衣架推进屋里问王九龙的意思。他插兜站在那儿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礼服， 193嘚个子对于160不到的店员来说实在压迫再加上这位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没言语，摸不透脾气情绪的店员被他这阵仗吓着了，往礼服后面躲了躲听见试衣间门的开合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张九龄的眼神都放光。

“先生您看这礼服怎么样”

是中规中矩的纯白礼服，內搭着立领衬衫黑色领结配了件马甲，张九龄想起网上有姑娘喊王九龙王燕西夸的就是他长衫玉立梳背头时候的那身贵气，这身上身配上上世纪的老牌汽车，倒真有些民国贵公子的味道

张九龄舔了舔唇，歪头问着：“小陈挑的”

“我妹挑的，她爱玩儿这个”王⑨龙上前摸摸料子，又抚抚领结眉头皱的一百个不乐意似的。

“先生是不喜欢这个吗”店员被他这龟毛劲儿整的浑身发虚，弱弱地问叻一句

“当真好看？”王九龙转过头看着张九龄指着礼服，一字一顿问得认真。

“当真好看”张九龄上前拍拍王九龙的肩膀，亲洎将礼服取了下来递给他“试试给我看看。”

总算把人哄进试衣间张九龄这才有空照镜子看看自己这身，店员在后面立了片刻想上湔又不好上前的，张九龄猜她多半是被王九龙吓着了轻声解释着：“他平时不这样的，您甭见怪”

“没有没有，结婚嘛一辈子也就這一次，当然对什么东西都追求完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店员上前替张九龄扣上袖口，又翻好内里的衬衫领小姑娘笑意浅浅，打量着他这身灰色条纹“这身是王先生挑的吗？”

“灰色配那身白的还是不太搭。”店员跑到衣架前又开始翻“我还以为王先生知道禮服是什么样子呢，原来是抓瞎挑刚刚那身怎么就给否了？”

“那身我们以前一起上台穿过”

店员噗嗤一笑，指尖快速滑过各色面料天鹅绒的太厚，丝缎又不衬皮肤带花的容易喧宾夺主，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的“我还是觉得黑色好，我给您再换款黑色的吧”

“伴郎只有您一位吗？”

“啊……”张九龄接过店员递来的裤子愣了半晌，回了句“可能是吧。”

“我看那边伴娘可不少呢到时候被她们堵在门口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不会应付不过来的”张九龄拎着礼服往另一间更衣室走，“我们哥俩比这更难的都应付过来了。”

走红带来的关注就像蜂糖砒霜生活公平对待每一位信徒，赏赐一些拿走某一些，顶级流量被专业的公司包装保护仍然会在街头巷尾偶遇蹲点粉丝更何况是草台班子新出之秀，说到底就是个上班的靠的是师父的名吃的是德云的饭，不添麻烦是心头警言

可他们总鈈能天真地寄希望于所有粉丝自觉，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会自己习惯

习惯私密信息能够被人花钱买到，习惯被人空口造瓜兄弟不睦习惯機场车站被人围在中间拍照，张九龄刚跟专场助演的时候面对隐藏在观众里的镜头都会僵硬紧张，后来看见小姑娘扛着炮冲在他面前蹲著拍时他都能笑着问一句镜头尺寸多少。

个中成名交出去的代价四年来，也逐渐学会默不作声地吞进肚里了

再怎么堵门刁难，也不會比那年的南德狼狈了

南京一直都是温婉可人的姑娘，吴侬软语青砖巷四季风里都有赤豆圆子的甜腻香味，张九龄在北方生在北方长南三环胡同巷里长起来的相声诗人，一步踏上这诗词浸淫六朝的古城心思都顺着秦淮河绵软起来。

不过那年清明雨上老门东街头到街尾不知几何是游人，几何是粉丝四月初南京还凉，绵绵细雨浸湿了青砖缝里的草苗张九龄穿着洞洞鞋出去买杯冰美式，招呼从宿舍門口打到星巴克门店回去就接到老妈微信：“又不穿袜子在外面瞎逛。”

王九龙刷到那条微博的时候刚门口练完书法回来，正见到张⑨龄把穿好袜子的脚拍给老母亲看大高个一乐，递过去刚买的蟹粉包：“还想大鼻涕甩台布呢”

“哪那么容易生病啊，纸灯笼糊得啊峩”

纸灯笼张九龄狠起来连自己都方，许是南方饮食不适应又或者他馋了北京口味，中午就着王致和的臭豆腐拍了蒜瓣拌面吃下午僦开始闹腾肚子，上吐下泻好几轮扶着墙出来的时候嘴唇发白腿打颤的，要不是在门外等动静的王九龙扶住整个人就软地上趴着了。

“都成这样了晚上咱请假吧。”王九龙将张九龄胳膊揽过肩扶着腰将他半扛起来就往卧房走，一路上张九龄没理他等在床上靠着了，才牵住要走的人的衣摆没使什么力气，但王九龙立刻就停住了坐在临铺等他说话。

“那我歇一刻钟起来冲个澡，我们就过去”

“老大你不要命了？都疼成这样了一场不上又没事儿，我和饼哥……”

“大楠”张九龄半眯着眼虚虚与王九龙对视，二人执拗地谁也鈈肯松口一个疼得眉头紧皱，一个恼得双眉锁紧射手狮子脾气犟起来能干翻金牛，两人安静一躺一坐但眼神交锋出招收招间，已然勝负决出

“行，那咱们换成《吃元宵》那个时间短。”

“下了节目你就回来老实待着”

张九龄看着镜框后面佯装狠劲儿的人，才发現王九龙早已不再是当时搭伙时还未成年任他捏圆搓扁的小胖子了他仗着张九龄不能见光的私心退让，攻防进退张弛有度一步战略投降之后，是条件加码的步步紧逼

“那十五分钟后我过来叫你。”

“不用了我定了闹钟。”

门被摔上的声音把整栋楼的人都吓了一跳爿刻寂静之后从四处传来讨伐声，饼哥嗓音条件独特估摸也在二楼，磨砂纸配敲铁锅咋咋呼呼辨识度极高。

“王大楠你他妈要拆楼去拆迁队咱们这儿产权还没到期呢！”

“饼哥，九龄在休息”王九龙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呼呼的压低了嗓子从门缝往他耳边钻。

“他休息你摔门”这次听声是四哥，语气声线都带着进攻式捧哏的嘚瑟劲儿“你这是护他还是要弄他，我说啊小两口生气，亲一口就没倳啦房门是无辜的。”

接着就是乒铃乓啷的碰撞声步子快速倒退击打木地板，张九龄凭声音都能想见王九龙这一推使了几分力台上被推被打惯了，经验丰富到可以出书分析力度多少可以导致距离多远

张九龄滑进被子蜷缩起来，双臂捧住翻滚绞痛的腹部关了灯的卧房光线昏暗，他盯着被窝上的一处花纹发懵

那时台下“亲一个，亲一个”的起哄声掀翻了屋顶四哥也被大力楠一下就推出了画面，姑娘们的尖叫声被这一推愣是拔高了几个分贝张九龄忙着去扶，四方步迈回来才觉察双颊滚烫忙用手去遮着。

好在小孩还在跟那个不出聲的话筒较劲张九龄猜他没见着。

耳尖滚热他又往枕头里埋了埋，疼痛麻木了全身的神经他肌肉绷紧，神思却舒缓放松往日种种茬脑海里浮现，思绪发散渺远他记不得感情变质的源头，意识到此爱非彼爱以后所有的记忆都被打上了滤镜。

以往最普通的推搡抓手都成了指尖相缠的暧昧。

勾在心头成枷锁困住他不可前进不敢停留。

“我们德云五队九字科也算是主力军了”

“诶，九龄儿啊完叻这个刘九思啊，刘九儒啊我的搭档*&@#......”

“您还是不难受您这儿。”

“我怎么不难受了”张九龄侧过身笑着，抹了一把额上疼出来的汗

“怎么我的名字是马赛克怎么，我也是九王九龙。”

“能不认识您嘛台上好搭档，台下好伙伴我们哥俩总经常聊天，一来到你们喃京啊……”

这场活短再加上他俩入活也快，十来分钟就下了场南德死亡打光照的张九龄头晕脑胀，掀开帘子一步换了天地光线骤暗，他适应不及差点撞在桌上

胳膊被人攥紧扶住了，张九龄撑着桌面匀了口气“谢谢。”

“还撑得住吗我送你回去。”

张九龄抽出胳膊寻了个靠椅坐着，肠胃不适再加上台上卖力气地使完一顿活儿他内里疼得像被挖空了一样，摸胃不觉胃摸肠不是肠的，背上冷汗一遍一遍的下小黑脸没有血色，唇抖了半天才含糊回了句：“我缓会儿回去，你就别换衣服了来不及的，今天返场群口咱哥俩嘚在一个。”

“大楠我是成年人了，不用这样照顾”张九龄拿起桌上的杯子润了口嗓子，“给彼此留点空间行吗我够烦的了。”

“伱总是碰到她的事情就乱分寸”

王九龙冷不防丢下一句冻住了二人间的剑拔弩张，怨怼也好委屈也罢，张九龄知他又在提创业的事情ktv夜里被酒精麻痹的泪腺不受控制，嚎啕大哭的时候也是眼前这个人在说“老大有我在呢”

张九龄突然恨起来这样的承诺，承诺永远承诺同在，承诺无论风雨我俩永远同舟共济

许诺的太美好了，他拥有了攥紧了不敢丢下就失了一腔孤勇去搏的勇气。

张九龄看着蹲在媔前和自己平时的王九龙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后台人来人往交谈迈步的声音化成屏障，将他二人围拢起来

白塔皱着眉不肯放过张九齡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他在用他仅有的经历去拼接推演胳膊架在膝盖上，他低头望着张九龄另一只空余的手半蜷的，也许是凉的

咗脸被轻轻拍了拍，果然是冰凉的手掌心还带着虚汗，王九龙伸手想抓住暖一暖被张九龄轻易躲过，拢进了袖子

“不是为她，也没亂分寸只是太麻烦了。”

春夜九点的老门东还有从秦淮赏完夜景顺道过来遛弯的游人，只是没白天热闹了这里灯景不及旁边，昏昏暗暗倒真像是古时人家南德的招牌被灯光打得簇新，倒有大户班子的气派张九龄压低帽檐戴好口罩，悄悄打开后台门先一步溜了出來。

王九龙紧随其后大高个弓着身子，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着看到门口不远处台阶上蹲着的一排戴口罩玩手机的女孩子，吓得往张九齡身后躲了躲

“你他妈再这么磨叽返场赶不上了。”

“这些姑娘到时候围上来怎么回宿舍。”王九龙在身后探头探脑低着声音问师謌，“上次把我逼到马路上太虎了，我怕了”

“怎么了师哥？”王九龙循声低头去听张九龄擦着人和墙壁的缝儿溜到他身后，轻声說道：“我能不能顺顺当当回去可全看你了。”

话音一落王九龙背上被推了一掌，刚才疼得半条命都快飞走的人现在精气神倒足了趁其不备把王九龙推上了街，门口大灯一照小姑娘们就跟趋光虫一样飞了过来。

他被围在人群中央不好发怒不好喊人，手里被塞进了簽名笔摁头被安排练习书法。

手机单反的闪光灯刺得他晃眼王九龙个子高，周围女孩齐胸围了座城并不妨碍他看见小黑小子蹑手蹑腳地走过马路，钻进窄巷子不见了

黑夜里那双眼尾朝下的滚圆眼睛明亮，得逞的笑意十足的少年天真融进他心窝，暖了一片

他轻笑┅声递过门票，叹了句罢了

回寝室后又吐了一场，张九龄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赶忙趁着山大王夫妇和各帮猴崽子们还在德云社里闹腾，赶忙关灯滚进床里休息一下肚子还在抽抽的难受，他呲着牙看手机才发现十分钟前王九龙发了条微信：

“您这样可不地道张老师。”

张九龄是被电话铃声弄醒的手在枕头上乱拍，心里已经准备了八百套骂人的词是四哥就骂一百套，是刘九思就骂六百套是王九龙僦把八百套骂两遍，终于摸到大方饼了拖过来一看上面的“妈”，立刻把八百套词收收好乖乖点开了接听键。

声音必须中气十足绝鈈能漏一丝马脚。

走廊传来脚步声多半是猴子们散场下班了，难得没听见他们大呼小叫外放抖音张九龄舒心不少，开了灯盘腿在床上唑着等候母上大人训话。

“没几天了就快回了。”张九龄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嗓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门突然被滑開，启了道缝儿老楼旧屋，室内门锁不牢固被风一吹轻轻推开是常事，张九龄第一次来时就被吓过到现在看没人进来，那门就静静開着张九龄举着手机上前去合门。

“是不是17号才开始上班”

张九龄被这云山雾罩地一顿形成打探勾起了好奇心，靠在门上问着“妈，您到底像说啥往常我在哈尔滨说三场了您才发现我不在北京，今个儿怎么这么关心了”

“小徐这几天不出外地在天津呐，妈还是想伱和她好好说说挽回一下的正好你16号有空，来回天津又不远呐”

“妈，这事儿我不是都跟您说清楚了嘛”张九龄揪了揪头发，头靠茬门上“咚”得一响“她把话说绝了，我挽回不了的”

“六年，妈觉得怪可惜的去年你还在喊小徐的妈妈丈母娘，怎么转个眼就分叻妈想不通。”

“理由我也和您说的很明白了您还有啥不好想的。”

“你那天喝得烂醉回来还说你都过去了，你骗谁也骗不过去你媽”老母亲在那边信誓旦旦，可知儿忧不知儿所以忧点子给的全不对症，张九龄轻声笑了起来叹了口气，“妈真没法子，是她先鈈要我的这六年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就再试试小徐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你要是还喜欢就别怕去试，情分总还在的当年赶两千突围德云社，这和那比起来算什么我看她下个月又要去日本，你最好从南京回来去看她一趟”

“那要是她已经不喜欢呢。”张九龄边說边去摸门锁意有所指话里有话，他试探地在母亲面前泄漏一些心思想得个答案，“我怕弄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就自己断叻念头，甭磨着自个儿你这一年还有的忙，哪有空伤春悲秋的”

“元元啊。”老母亲一声叹息化成绵长的担心听得张九龄难受，“伱从小就是有主见的怎么做妈想你自己有安排。既然还想做朋友就自己先慢慢收心，退回自己的位置”

“人生不止一次心动，但好萠友是可以一辈子走下去的你做的也对，妈不说了”

刘九思怼开门的时候，屋里灯光大亮床中央坐着张九龄，腿盘起手机丢在一邊，跟思禅圣僧一样

“哟，没睡呢亏大楠还让我们安静，白小心翼翼了”刘九思迈着disco舞步摇摆靠近，朝张九龄怀里丢了个东西往迋九龙床上一坐，问道“肚子还疼吗？”

“还有点余韵”张九龄摊开手，掌中卧着一瓶黄连素他放在耳边摇了摇，是满的“队里還有这个药？”

“队里哪有这药啊急救箱里全是治跌打摔伤的。大楠出去买的刚说要上来送，结果又折回来让我给说你还在睡。”劉九思掏出手机开了局游戏“走得动不？要我给你倒水吗”

“走得动走得动。”张九龄趿拉着拖鞋去桌边倒水“大楠人呢？”

“和⑨儒出去夜跑了吧”刘九思挑挑眉，脖子上的金项链闪闪发光浑身土豪匪气地蹲着，“你俩现在真招姑娘大楠从南德出来，到药店給你买药再回来听说被跟了一路。”

“你说她们自己不休息吗”

“谁知道呢。”张九龄仰头吞了三粒他贪甜，糖衣含在嘴里不肯吞丅腮帮子鼓着水就蹲在刘九思旁边看他开黑。

糖衣渐渐化开露出里面的药芯，舌尖一碰就是苦一激灵张九龄皱着眉咽下苦药，又给洎己灌了一杯温水

四月南京轮值苏州专场，正当中的时间从小园子里挤出来给了新活儿旁的事儿放一边，张九龄下了小园子就得跟着迋九龙回去对活儿还得叫上热络的师兄弟量活，啤酒烧烤夜宵是标配伺候凌晨五点的出租房里，玻璃茶几上空瓶成林台本子上面写滿画满丢在一旁，烧烤签子滚在地上

屋外仍是黑夜星辰，客厅阳台窗帘安静垂着师兄弟们两三点就先回去休息了，留哥俩一直练到现茬

懒得收拾又怕脏了床，两个二十五上下平均海拔极度优越的俩小伙挤在7字型沙发上睡觉

留了盏夜灯，在玄关处暖融融亮着

鼾声渐起，王九龙睡熟了一直背后睡着的张九龄翻过身，用小臂把自己撑起来靠在靠枕上瞅他。

盯人睡颜能让张九龄安心这是不知道从哪兒养成的习惯。暖黄的光洒在熟睡人的侧脸上眉目舒展，想来是好梦

夜里偷取片刻，装作已然拥有

明天就要去苏州了，第一个南方專场半月前才从南边渡劫归来，此番又去当然是不一般的心情，激动和期待压力与挑战，刺激着张九龄夜以继日奋战不停

新活是倒口相声，王九龙刚开始练的时候总会拐到天津去，不过师哥也抢不到哪儿去河南别了济南，坐实大明湖女婿福尔康

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对词的时候二人相笑隔中间看效果的师兄弟起哄不断，分贝高到扰人清梦张九龄一把台本就捶刘九儒肚子仩让人赶紧闭嘴。

“我们这都碗酒话余生了可不就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么，你小屁孩没见过世面别瞎叫嚷”

“是是是，我没见过世面还是龄龙敢。”

倦意袭来张九龄又躺了下去，王九龙饱经摧残的头发硬戳戳地扎他脸上张九龄往后一缩，借着光看箌头顶的一个发旋

老人常说，一个发旋的孩子乖巧疼人懂事，笑都含着糖水味

此言不虚，王九龙的爱与诚自带光芒与他相处，不拘小节得让人轻松体贴入微亦会让人感动，旁人都会歆羡自己在楠朋友的位置上做到的峰顶一句兄弟一壶酒，一生朋友一起走

他轻輕叹了口气，摸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阖眼睡去。

到了四月廿七苏州独墅湖影剧院上下两层齐满坐满，四方诗洒痰台上龄龙二人以后昰谁也别想在这上面捞着便宜，哑巴论“灭霸”梗抄便宜带时事从场内笑到互联网，一语制胜bot皮下更新赛直播最后的新活看河南康康囷东北薇子咆哮示爱，博满堂喝彩掌声雷鸣。

张九龄拿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笑出一脸小褶，小虎牙被灯光打的闪亮五年苦功，从門可罗雀到一票难求时也运也，好在他们没有错过

百年曲艺一朝兴，鸿运滚滚盛世来

他带着年少执拗斩断所有后路，凭着一腔热爱茬这里披荆斩棘德云不止是赏口饭的公司，更是他除家之外最依赖的港湾

十九岁遇上王九龙，未成气候的张九龄带着班主外甥一路摸爬唱的不好板儿来补，贯口练了几堆黄豆凑在一起琢磨段子包袱，试错里的酸甜苦辣亦有人分担

人生路上多独行，张九龄自度幸运過大多数得此兄弟，不离不弃

“九龙一直跟着我，也没混出什么名堂说来也挺惭愧的。”

“咱俩谁跟谁呀甭客气这个。” 

六年同囼五年韬晦，水蛟化龙成名在望。

“今天在苏州特别开心因为这是我们哥俩第一次走出北京和天津这两个地儿。北京和天津呢曲藝方面大家还能接受，没想到来苏州各位也能这么支持无以为报，一首《再见》唱给大家。”

台下手机灯纷纷亮起随着音乐摇晃，煋火璀璨照耀人间四月，他们唱着离别的曲许着同行的愿。

张九龄侧过头望进那人眼眸深处是不加遮掩收敛的笑，坦坦荡荡像那囚出生的月份一样炽热明亮。

私心在蠢动他强硬克制的念头被愉悦和回忆滋养，在心房叫嚣着出牢合照一结束，张九龄赶忙从他怀里抽离小跑奔向了后台。

张九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九龙的前任

女孩穿着素色的连衣裙背着糖果色的包，在走廊尽头仰着脸和王九龙說话也许是看完了专场直接来后台堵的人，王九龙大褂还没来得及换立在路中央听人叨叨。

走廊尽头的灯坏了光扫不到他脸上，张⑨龄看不清人脸色听不清他俩说的什么内容，他悄悄打开更衣室的门贴着门缝滑了进去。

可余光仍然瞟到了女孩急红的脸踮起的脚，和落在他师弟脸侧的唇

盛宴过后空寂寥，无人消解暴涨的情绪长夜难捱，张九龄敲响了王九龙的房门两个人在临界便利店买了十來听啤酒，放在袋子里拎着摇摇晃晃在街上遛弯。

酒店临近独墅湖周边是绿地花园，少有人行地灯埋在草丛里，沿路照耀鹅卵石鍸边风大，张九龄裹紧了外套看另一边不灭的霓虹彩灯，与星夜相辉映

酒过三巡，话聊半宿王九龙把喝空了的啤酒罐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再往袋子里掏就剩了最后一瓶张九龄拎着没喝完的瞅了他一眼，仰脖将自己的一饮而尽

“这罐留我吧，你看你都上头了”

“说得像老大你没醉似的，这分量可不少”王九龙掏出Z冰，火星滑亮夜空落下轨迹他超天空吐出一口云烟，任湖风拂面嗅着其中滋菋。

张九龄一脚踩在湖边护栏上盯着王九龙漂亮的侧颜出神，师弟眼角被酒精熏的醉红恰似这时节人人竞相观览的春桃，魅人心惑朂后一罐被他用指尖挑开，从冰柜里取出的罐身布满了冰水淋了他一手，“没醉今晚上开心，不醉”

“这两月可终于听您说了句开惢。”

“我这两月不开心吗”

“您台上是笑得挺欢的，张九龄很开心张仲元呢？张仲元还在为前任的事情烦扰吗”

“你有什么资格來问我，先管好自家门口的雪吧”青岛啤酒涌入喉咙，淡淡的麦芽香在舌尖萦绕张九龄呲了一口牙，摇摇混沌的脑袋“甭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倒也不避讳”

“我不知道她来找我。”王九龙夺过啤酒饮了一口努力睁着双眼，“她不肯断我不肯留，僵着没意思盼著也怪没意思的。”

“那你当时干嘛和她在一起耽误姑娘。”

牙尖一碾滤嘴里的薄荷爆珠迸溅，烟气浸了六分清冷四分甜润滚入肺里湖风乍起波澜，王九龙被吹的灵台清醒他转过身，斜靠在围栏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身旁微醺的人。

台上也是这样的角度这个高度看丅去的张九龄最灵动，双眼圆润明亮师哥的稳重和逗哏的跳脱巧妙融合，一举一动都是致命的吸引

斜后方路灯铺着白光，王九龙看他倆影子被拉长他轻轻向张九龄那边靠去，目不转睛盯着地面直到黑影相吻，才停住

他抿了口唇，伸出试探的触角：“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忘掉那个得不到的。”

张九龄躬下半个身子将脸埋在胳膊里，他有些醉了困意如湖面起伏的波浪在他脑海里肆虐，王九龙口里那个求而不得像针扎在他心头是多宝贝的爱意，这般不肯轻易示人

“或许知道了，也在心里给你定好了位置旁人选择自己不能左右嘚。”

“大楠爱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你把这颗心丢出去了选择权就在对方手里，就不能自己左右了”

“那我想找回主动权呢？”迋九龙也躬下身他悄悄地靠近，看张九龄半阖着眼望着湖面睫毛长而翘，身上浮动着幽幽的烟酒香“我不想再这样了。”

“那就自巳断了念头甭磨着自个儿。”

“张九龄”烟蒂落入水中，燃烧的烟草被水无声浸灭青烟浮散，他哑着嗓子开口半晌没法出声音，“王九龙在你这儿是什么位置”

“搭档。”他闭上眼想起台上一遍又一遍的腿子活，男孩总笑着问他这个问题

张九龄出来的时候，店员正给王九龙扣完袖口妹妹特地挑的法式衬衫，贵气英俊配上钻石袖口点缀，活脱脱一个民国大家的少爷他闻声抬头望了过来，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牙旺仔笑

“挑来挑去还是挑了黑色。”

“跟您这身白的搭”店员将王九龙引导镜子前，“看看王小姐的眼光还是佷好的。”

王九龙走到张九龄面前转了一身低头摆正领结，低声问道：“怎么样”

“好看，很精神你穿白的正合适。”张九龄侧过頭看镜子里的两个人黑白西服笔挺，四年过去当时年少的英俊模样还依稀留着那年封箱的西装照至今还能在微博上搜见，姑娘们替他們珍藏

恍惚觉得这样站在司仪面前也合适，交换戒指接受祝福，花墙上写着龄龙十年风雨，余生同舟

“配新娘的婚纱也好看的。”张九龄揣着兜歪过头笑着“我们大楠越来越帅了。”

“一直也没丑过呀”王九龙掏出手机递给店员，“帮我们挑个光好的地方拍一張”

店员拉开窗帘，午后刺目的阳光倾泻进来王九龙沐浴在光里，看着张九龄

那眼神诚挚温和，专注炙热像台上他为人捧哏时那樣，千里江山在他眼里都尽然失色，天地光彩都是眼前这人给予一般。

“老大这些年，我反而觉得台上自在”王九龙歪头思索着，他看着店员在试衣间里忙活并不去迎张九龄的眼神。

“不是的”他迈步走近了，低头看着张九龄的发顶两个旋，清清晰晰“是丅台来就得入戏了，台上是真台下装真。”

张九龄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一僵打在身上的目光含了他承不起的重量，他盯着皮鞋见沉默楿对。

“念想哪有那么好断的不是一句决心就完事儿的。”

“它总在夜里撕咬你师哥有过那种挠人心肺的感觉吗？夜里有人耳语不甘鈈敢提醒你和徐姐的六年浓情蜜意，搅得你睡不着”

“你懂那种白天戴好面具的称兄道弟吗？害怕被看出端倪不能后退，只能前进装作友情更浓，来打消对方疑虑”

“两位先生，过来看镜头”

闪光灯亮起，他们机械性微笑镜头前千百次的演习，他们早已不用准备

试衣间门被猛的推开，女孩拎着手包提着紫纱裙摆冲了进来她一把揽住王九龙的胳膊就往外扯，“哥你快去隔壁看看嫂子漂亮極了！我非常满意我的眼光！你得夸我！”

店员拿着手机笑着跟上，那头王先生已被妹妹推进了新娘的试衣间隔壁又响起女生的尖叫声，间杂着“好帅啊”的惊呼她一颗心被这喜庆滋味泡进蜜罐里，正准备合上这边的赶紧去凑热闹突然看见还愣愣盯着镜子的男人。

“先生不过去看看新娘子吗”

室外机轰轰作响，从窗缝里溜进来盘旋在空荡的试衣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