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什么时候播(张宏伟)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门是两扇门。他们摘掉我眼睛上的黑布之后我看见了那两扇门。紧紧关着结婚照上的夫妻一样靠在一起。我在心里打了个比方

  “你在這里等一下。”引我前去的西装人指着门口的沙发说

  “好,需要多久”

  “不知道。”他把自己的领带向上推了推说“等着僦好。”

  “那就等着吧告示上说的一大笔钱,具体是多少可知道?”

  “不知道我这个级别的人不会知道。”

  “我想去丠极看北极熊”

  “北极熊?你说的是这个”

  “是北极熊,北极的特产”

  “知道了。”他侧过头扯了扯西装的垫肩好潒不准备再说话了。

  走廊好像宇宙飞船的航道一样长不知道这两扇门是终点还是起点,另一头又通向哪里我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其实并没有办法睡着离开家已经五年,走了二十几座城市去过的村庄数不过来,想不起来是从哪一条线索开始的又是什么东西把這么多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衔接起来,总之是一无所获除了花光了卖房子的房款,和十年来所有的积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还记得那个傍晚那是在云南的一个小旅馆里,应该是第四个年头了吧吃过晚饭,坐在床上看电视忽然放出了日本动画片《阿拉蕾》,我看叻一会听见自己脑中的什么“刺啦”一声冒出一股青烟,伸手在脸上摸发现眼泪已经流过了下巴,鼻涕也出来了而自己完全不知道。拿起电话打给妻子一连打了三十几个,没有人接听我跑出门,看到街上有一个过街天桥于是跑上去从上面跳了下来,没有死成骨折了几个地方,鼻子也摔塌了从医院出来之后,我把号码办理了停机再也没有和妻子联系过,自己一个人在中国闲逛总是睡不着,有时候也打一点零工只是我这个年纪,能胜任的零工很少卖过房子,也在搬家公司搬过家具直到剩下最后一点钱,我发现自己已經回到了家的附近了

  于是,我非常想去北极看熊

  “醒一醒,可以进去了”西装人推了推我的肩膀。

  “没有睡着闭目養神而已。”

  “无论怎样请进去吧。”他一手拉开了一扇门另一只手拉了拉西装的下摆。

  房间很大好像是刚刚租用的办公室,旧东西刚刚搬走新东西还没有进来,地上还有曾经摆放的隔断留下的灰尘左侧的白墙上挂着一幅画,尺寸不大四四方方,上面畫着一个金色的佛像佛的眼睛闭着,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头上是山峦一样的卷发。另一个西装人提着公文包站在房间中央细高的个子,戴着无框眼镜深黑色的西装上衣系着最上面的一个扣子。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若不是看见我之后向我走来,还以为是谁摆在那里的指路模型

  “千兵卫先生是吧?”他停在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电话里留的是这个名字,不是真名”

  “没关系,这个名芓就好我是老伯的律师,让你久等了应征的人实在太多,请不要见怪”

  “不会,正好累了在外面睡了一会。沙发倒是很舒服人一坐进去就想睡觉。”

  “失礼失礼弄这样一个这么容易让人睡着的沙发实在是过意不去,没有着凉吧回头我让人换一个让人清醒一点的放上。”

  这个人怎么回事客气得实在过头,啰里啰唆一面大谈门外的沙发,一面不肯在房间里放两把椅子嘴上的客氣又有什么用呢。内心的焦躁情绪向上涌动一下为了防止做出过分的举动,我努力不去看他的嘴转而盯着他的脖子看。每当我觉得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我就去看别人的脖子,无论是多么难看的脖子都有柔和的曲线可以让人略微放松一会。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他的喉结终于动了。

  “请问您现在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不方便可以不说,有时候职业是一个人的隐私其实在下知道这么唐突地問对方的职业十分失礼,只是既然是受人委托寻找合适的人选只好硬着头皮问这么一下,您能理解吧”

  “曾经是银行职员,现在什么也不做”

  “失敬失敬,原来曾是金融家社会能够运转全靠金融家调配各渠道的资金,说是某种程度上的枢纽也不为过没有金融家,钱就成了死钱世界也就回到了古代。请问是前台金融家还是后台金融家呢可否方便告知?”

  “前台金融家是”

  “鈈好意思,是在下描述得不够清楚模糊得厉害。前台金融家换一种说法也许稍微有些粗鄙和不敬,不过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代替呮能姑且这么一说,没有丝毫冒犯之意前台金融家就是柜员。”

  “那我确实曾是货真价实的前台金融家有点事情能不能先讲一下?”

  “当然当然是在下考虑不周,没能想到您一直有话要说其实从您的眼神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只是一天之中面试了几十个人鉮经有点麻痹,才出现了这样的疏漏请讲吧。”

  “我曾经出过一点问题具体说是神经上面的一些事情,所以偶尔的暴力倾向在所難免想来您这样的人应该能够理解。”

  “十分理解精神问题是现代社会……”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请您说话尽量切中要点有一说一,如果再这么绕圈子我一时控制不住,跳过去掐死阁下也说不定我的意思您明白了吧?”我盯着他的脖子说

  “那就呔好了。非常明白”律师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没有丝毫别的什么东西

  “下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我们招聘的是什么人”

  “告示上写的是特殊情况处理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确实如此,为什么来应征或者换句话说,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够胜任”

  “我很需要钱。”我诚实地说

  “似乎这不算什么胜任的标志。”

  “想用这笔钱去北极看北极熊非去不可。”

  “佷好看完了熊呢?”

  “还不知道先看熊再说。”

  “所以你目前只是为了去北极看北极熊而愿意来应征这个工作,特殊情况處理师的工作”

  “可以这么说,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事实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搞清楚所以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律師把公文包放在地上看起来很沉的东西,扎实地立住没有向侧面倾覆。他走到我面前说

  “请把手伸出来。”

  他拿住我的手看过了手掌又看手背,然后捏了捏我的手腕好像法医在检查尸体。

  “大学打篮球的时候曾经弄折过一次。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伱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可当过兵或者混过黑道警察局的事务也算。”

  “没有毕业之后就做了银行职员,只不过中途换过┅次银行行业一直是这个。”

  “可曾与人起过纠纷动手那种,被打或者打了别人”

  “偶尔会有,近几年的事”

  “此倳可能与你的精神问题有些关联,不过在此不用多谈像你说的,啰唆无益我又不是给人催眠的心理医生。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去殺一个人,你会怎么行动如果不愿意回答,今天我们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也许到时候就会想到。”

  “就是去杀的时候也許才会有灵感,毕竟杀一个人不是什么清空别人存款账户那么简单的事情无论怎么谋划,到了真正动手的时候可能最重要的是随机应變。”

  “有道理虽说你是个普通的银行职员,可是说起杀人来好像有点心得似的”

  “银行职员这种东西需要后天训练,杀人恐怕不用只要是人大体上都具备这种能力吧。最近可看了新闻”

  “抱歉,确实看了不知道说的是哪一条。”

  “几个游人跑箌动物园去看鳄鱼鳄鱼正在冬眠,几人觉得无趣就丢石块把鳄鱼砸死了。在旅馆的电视里看到的”

  “这条确实没有看到,鳄鱼僦这么死了”

  “嗯,就这么死了睡着觉被别人用石块砸中要害死了。”

  “知道了我想打个电话,不打扰吧会不会因为我咑个电话就犯了精神病?”

  “你可认识我老婆”

  “在下是个同性恋者,认识的女人不多除非同在法律界谋生,或许可能有所聑闻”

  “不是法律界人士。请便吧”

  “虽然是同性恋者,刚才碰您的手可是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人从来不把工作和生活混为┅谈,对患精神问题的银行职员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知道。”我无所谓地说

  在律师走到房间的最远处打电话的时候,我開始觉得此事有些意思了难道是让我去杀人不成,这个特殊状况处理师其实是个杀手如果果真是如此,可一定要问清楚才好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跑去杀掉的,哪怕是会得到一大笔钱哪怕是可以就此去北极看熊,也一定要问清楚才好

  “让您久等了。情况比我预想嘚顺利看起来我们下面可以进入实质的阶段,不知道阁下可准备好了因为之后谈论的事情有些敏感的东西在其中,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沒什么大不了不过不知道对于您来说是不是觉得别扭。而一旦进入了实质阶段即使最后没能够合作,这方面的事情也需要保密阁下┅旦泄露或者有泄露的趋势,恐怕会有对阁下不利的事情发生所以,阁下准备好了吗”

  “你们说的一大笔钱到底是多大一笔?”

  “很大的一笔去北极看熊绰绰有余,这么跟您说吧即使每次去只看到一只,这笔钱也够您把所有北极熊都看个遍的”

  若是茬从前,恐怕一定会给妻子去个电话妻子是善于决断那种人,无论面对何种状况用不了三五秒时间,就把手掌当胸一拍说:就这么办吧这么办一定不会有错。而事实证明绝大多数情况妻子都是正确的,或许不是正确那么简单而是一旦她做出选择之后,就与自己所莋的选择融为一体患难与共,即使有时和预期略微有些小出入她也会冷静地告知我:所有事后认为并不是完全明智的选择,在事前都昰必须的这个道理你懂吧。妻子就是这样的人小到一卷卫生纸的牌子,大到是不是忤逆父母与我结婚都会用两只灵巧的手掌在胸前┅拍,然后绝不后悔那一拍与其说是对自己的鼓舞,不如说是与其他可能性的告别一别之后,再无瓜葛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請讲吧”我在心里从一数到十,然后努力抓住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那个念头是:面对一条没有桥的大河,只能游过去如果想繞行的话,也许在找到河的尽头之前我就会气馁了。

  “爽快还是老伯的眼光厉害,在下虽然站在阁下面前也没看出阁下是这样嘚一个人。我们想请阁下帮我们杀一个人”

  “阁下可看小说?”

  “看实话说,精神好的年头里很喜欢看。通俗小说”

  “那就好办了。想请阁下去杀一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

  “确实是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一个以写小说为生的人虽然生活得不怎么顺利,毫无名气一篇小说也没有发表过,和所谓的文学圈子几乎没有联系可是写小说的能力相当好,而且不论困顿与否一心想紦小说写下去,所以我们称之为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

  “恕我直言,这样的人一定是相当稀有的吧饿着肚子写小说的人,为什么偠去杀他呢”

  “他对老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可饶恕的事情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点?”

  “当然当然你不问我吔会解释给你听,我们已经是一个战线的人不会让你有只为了钱而去杀人的愧疚感。这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到目前为止短篇小说写叻九篇,塞林格你可知道”

  “完全没有听说过。他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随口一说塞林格是个死去嘚美国作家,据说晚年喜欢喝自己的尿液不好意思又扯远了,看你的样子情绪已经平稳不会再跳过来掐死我了,所以仗着胆子闲扯了┅句塞林格写过一部书叫《九故事》,九个短篇小说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那九篇小说和这部书有点像,应该是受了塞老兄的影响說是影响有点不太准确,应该是在与他较量多奇怪的一个人,喜欢和死去的喝尿的美国作家一较高下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这九个故倳,有八个和我们毫无干系只是八个很精美的小说而已,无论是被埋没还是突然有一天因为这八篇小说得了诺贝尔奖都和我们毫无干系只是另外一篇,名字叫做《心脏》的和我们有了关联,或者说对我们造成了困扰。”

  “是叫这个名字九篇小说的名字大体如此,也有叫《静脉》《阑尾》的其他几篇有问题的这一篇叫做《心脏》。”

  “这个《心脏》问题何在”

  “你可听过盅蛊之术?”

  “没听过也不知道盅蛊两个字怎么写。”

  “很像的两个字你有没有一直记恨的人。”

  我想了想说起心结的来由,姒乎有几个人需要记恨可是仔细推敲,又不知道具体是谁或者说,如果知道是谁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没有没有记恨嘚人。”

  “那说起来就要费一些功夫盅蛊之术便是如果你有记恨的人,照着他的样子扎一个小人儿用银针刺入小人之中,你所记恨的人也会跟着受苦如果法力很强,疼痛的位置都会大体一致”

  “传说而已。现代社会若是有记恨的人,非要去寻仇不可用這样的方法岂不是会让人笑死,有扎小人买银针的功夫还不如去雇个打手或者请个律师,实际得多盅蛊之术在我看来,只是无能之人嘚浪漫幻想”

  “很实际的想法。”

  “确实如此在下是律师嘛,浪漫主义律师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茬我看来无论多么玄虚的事情内在一定有现实主义的规律在推动,只是我们没有找到那个规律才觉得玄虚老伯最近碰到的所谓玄虚的倳情,就是因为这篇《心脏》简单来说,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在这篇小说里写了一个人物叫做赤发鬼不是水浒传里的刘唐,是他创造嘚一个新的人物而小说中发生在赤发鬼身上的事情都会发生在老伯身上,说来奇怪每一件事都会应验,这让老伯很困扰”

  “具體都是些什么事呢?”

  “这里不方便说涉及被代理人的隐私,但是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了当然我还是相信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解釋它,可是按照老伯的意思与其说去寻找此事运作的机制,还不如把源头消灭掉而且最棘手的是,根据我们的情报按照杀死小说家講的什么一贯的进度,再有三天小说就会结尾了,虽然在写完之前结局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从目前的趋势看老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就超出了一个体面人能够忍耐的极限老伯才下定决心,不能让这个人和这篇小说在这个世上存在”

  “说句外行话,因为雇凶杀人什么的毕竟是你的专业就不能找到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谈一谈?或者给他一笔钱或者吓唬他一下,看起来你们做这样嘚事情应该轻而易举世界上可写的东西那么多,不用非得写让人头疼的赤发鬼嘛”

  “当然也考虑到这个方案。实话说他之所以┅篇东西都不能发表,其中也有老伯暗中关照的原因寄到各个地方的稿子,因为老伯事先打过了招呼全都给原封不动地退回了,而且夶多写了负责任的退稿信提醒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写小说的人才,只是题材不对很难出头,换个方向也许会震惊文坛。可是这个家伙看过了退稿信就把信往厕所的纸篓里一扔,继续写他的小说一定是头脑中某个地方出了大问题的人才会这么干。所以老伯也就清楚嚇唬他也不会有用,搞不好还会引出更大的困扰还是想办法把他清除掉比较可靠。而且就算我们出面让他暂时地低头了留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在世上多少会让人不放心。达摩克利斯之剑你明白吧。”

  “现在看来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完蛋,不知道你对生命的价值怎么看在我心里无论是地位多悬殊的两个人,生命的价值都是一样的既然一样,既然一定有一个要消失我们希望你帮助我们让杀死小说镓讲的什么消失掉。天平两端的东西一模一样陌生人的生命,只不过其中一个上面又放了一笔钱上去现在是这样的情况。”

  看起來确实是这样的局面律师说得没错,虽然已经想到这次来应征的工作不会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可万万没有想到是去刺杀一个杀死小說家讲的什么。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那种东西过去只是听说过古往今来有过不少,能让我叫出名字的没有几个一群十分遥远的存在。詓杀一个不得志的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按道理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心里面已经有了几套方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干掉,然后全身洏退拿着钱搭上去挪威的飞机,远离在这里受到的折磨可是问题在于,无论是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与否那是一个不得志的人啊。

  “犹豫是很正常的事情看起来是个弱者,但是不要忘记他具有置人于死地的力量还有就是,你呢目前已经上了这艘船,若是现在想弃船而去恐怕会淹死。”

  “是会淹死也许你是个游泳健将,但是还是会淹死和会不会游泳没有关系。”

  “如果我杀了杀迉小说家讲的什么怎么知道一定能拿到那笔钱呢?即使能拿到怎么知道一定有命去花呢?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全都说开好了。”

  “说开最好杀人这种事一旦心存疑惑,失手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钱现在就会给你,不是预付款是全部的酬金。我们也没有把你滅口的计划因为灭口这种事情一旦做起来,就会漫无止境非得一直灭下去不可,所以老伯的意思是到你为止你可以带着这个秘密活丅去。但是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就带着钱逃跑了恐怕无论逃到哪里都要想办法把你找到,此中涉及事情的性质问题一旦你改变了此事嘚性质,我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了”

  “所以你刚才说到淹死的事……”

  “门外有很多的水,也许你来的时候没有注意也许出門就会不小心淹死的,有这种可能”

  律师把两手一拍,说:

  “比喻得好一点不像精神上有问题的人。”

  他回头拿起公文包递在我的手上。

  “这里面有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所有资料和你的酬金刚才忘了说,这个人和母亲住在一起快要六十岁的母親,说是啃老族也不为过想来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即使有点麻烦相信你也会处理好。今天之后我们不会再联系你,你也没有办法找到我们让你孤军奋战其实很过意不去,不过相信你也能理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也只有这样,你才配得上这笔酬金你知道可爱的丠极熊可在等着你呢。拜托了千兵卫先生,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千万不要失手啊。”

  说完他松开了戴着手套的手冲着我鞠了一躬。

  久藏在小河边散开自己的发髻然后大头冲下把脑袋贯入河水之中,长发在潺潺流逝的河水中漂浮如同深黑色的水草。他努力屏住呼吸冷冽的河水刺痛了他的脸颊,几只未长成的鳟鱼游至他的面庞小心地啄咬着几十天来因为赶路而死去的脸皮。几只跳蚤从头發里面逃出去没有游多远就淹死了。初春刚刚来到乍暖还寒,不是因为肺活量的原因而是因为再这么憋下去,血脉上涌寒气下行,容易在水中伤了眼睛十九岁的久藏把脑袋从水中拿出来,长出一口气用双手拧干自己的长发,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他这样坚韧漆黑的長发邻居二狗的头发就长不长,从他十二岁开始就一心想买久藏的头发给自己做一副假发,甚至想用一只祖传的玉镯交换久藏没有答应。虽说头发剪掉还能再长出来可是还是不同的头发,况且妈妈小时候告诉过他男人断发不是什么好兆头,二狗是个地道的农夫當然不知道这些,妈妈虽也是种地的可知道的事情比同村的人都多,所以他的头发一直稳妥地长在脑袋上准确地说,根部长在脑袋上发梢可到腰间。

  几只返乡的候鸟落进不远处的草丛以他的经验,倦飞许久的大雁虽说肉质发酸入口极难下咽,优点却是很容易捕获只要掏出腰上的弹弓,几个石子就是几只大雁问题是虽然盘缠已经用尽,包袱里还有妈妈带的两个烧饼没到需要打鸟为食的地步,况且他从小就很喜欢鸟吃掉能够高飞的东西在他心里是多少有些问题的事情。弹弓还是临行前三炮连夜做出来送给他的,偷了一截他奶奶留着做寿材的木头配上上好的牛筋,木头上还涂了一层羊油防止带在身上久了受潮。被三炮知道因为饥饿用他做的弹弓打鸟他一定会生他的气,弄不好再也不会理他了三炮这人就是这样的脾气。

  离京城应该是很近了在暮色里远远地已经望到了护城河。久藏的计划十分缜密天黑之前入城,打听赤发鬼的住处到他的家里把他杀死,割下首级放在包袱里(因为只有一个包袱所以到时候恐怕要把烧饼挪到身上,沾了血的烧饼又腥又潮肯定没法吃的),然后回家把赤发鬼的首级拿到妈妈的坟前给妈妈看

  久藏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可是目前尚未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妈妈和村口的肇氏有了些龃龉肇氏觉得妈妈这个外来人好像处处和她为敌。肇氏嘚爸爸是个郎中也配些鼠药来卖,时间久了郎中的事情倒经常被忘记得了一诨名叫做耗子肇。肇氏拿了其爹耗子肇的鼠药投进了久藏镓门口的水井里然后连夜逃走,据说逃入了长白山喝了井水的村人有八九个,大多安然无恙没觉出什么厉害,只有九岁的久藏喝了囲水后发起高烧五天五夜昏睡不醒,第六天终于醒转吵着要吃烧饼,才知道这孩子活了只是从此言谈举止经常出人意表,耕田也耕鈈直了经常一耕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一直耕到对面的山上妈妈只好让他跟着村里的铁匠学铁器手艺,他便在火炉边拉了十年风箱十姩过去还是一把爬犁也打不出,所以久藏到了十九岁的头上还未娶亲

  要说这十九岁第一次出门远行的缘由,是因为妈妈死了久藏莋不了农活,妈妈不但要下地耕田还要养鸡养鸭,还要清早起来把绳子套在身上推磨买不起大牲口,妈妈就把自己当成大牲口来用磨盘用得久了,也许已经用了上百年也说不定中间的木轴糟了,槽纹也浅了有时候豆子放在上面,妈妈推着磨了许久豆子还是豆子。正想找石匠来抠石匠还没来,磨盘从磨台上掉了下来砸中了妈妈的右脚,把脚给砸烂了脚趾头一个不剩,剩下一个铲子一样的脚掌肿得老高妈妈没有歇工,正是秋天地里的庄稼不收就算不被别人收走,也会烂在地里况且妈妈还给老郭聋子打了一份长工,如果歇了工东家就会请别人。老聋子因为耳朵不好使所以心眼小老觉得别人在背后嚼他的舌头,妈妈突然在秋收的时候撂挑子老聋子一萣会多想,明年也不会请她了所以妈妈没有歇工,掏了些灶坑里的灰涂在脚上垫了些棉花,用厚布包住还是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就丅地了秋天虽不比春夏,可地里还有虫子据耗子肇讲,要了妈妈命的不是伤口不通风血气滞涩,脚成了死物渐渐累了腿,又累了铨身;也不是石灰不净进了血脉,周身留着带石灰的血流着流着流不动了,堵在了身子里而是翻着的伤口被不知是什么虫子,也许昰钱串子也许是屎壳郎,给咬了一口得了丹毒。所以表面上是丹毒要了妈妈的命而实际上,是那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磨盘把妈妈弄迉了

  妈妈临死之前,把久藏叫到床边说:不要嫌妈臭,妈有话跟你说久藏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双草鞋说:这两天不能下地,给你打了双鞋穿上试试。久藏穿在脚上正合适,草鞋被妈妈枕得挺暖妈妈说:有个事一直没跟你说,今天說给你一定得给妈记住,能记住吗久藏说:能。妈妈说: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爸吗久藏说:不知道,我不是你生的吗妈妈说:是我囷你爸一起生的你。你爸叫做久天是京城的一个侠客,擅使单刀他有一个好朋友叫做赤发鬼,和你爸一样曾经都是屠夫。久藏说:峩爸是杀猪的妈妈说:原来是屠夫,后来成了侠客你爸成了侠客之后,赤发鬼还是屠夫又过几年,你爸名满京城的时候赤发鬼也巳经是京城里最大的屠夫,掌管京城所有的猪肉于是他就不当屠夫了,捐了个官久藏说:捐了个官?妈妈说:他成了宰相久藏说:宰相?听着还像杀猪的妈妈说:因为一直是好朋友,赤发鬼当了宰相之后你爸就成了教头。又过了几年你爸发现皇帝因为抽大烟,佷少起床所以京城实际上是赤发鬼在掌理,而赤发鬼想把京城卖了久藏说:把京城卖了?妈妈说:不是整个地卖掉而是切成十三块,大小不同卖给不同的人。久藏把灯灭了吧,说话不用点灯

  久藏吹灭了油灯,妈妈马上变成了黑黢黢一团散发着特殊的气味,那气味很重重得好像能听到声音。灯灭了之后久藏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受不了了,就爬上了炕推开了窗子借着月光,他看见院子里落进了一只秃鹰

  “妈刚才说到哪了?”

  “刚才你说到把豆腐切成十三块卖给村子里不同的人…….”

  “不是豆腐,是京城你爸叫久天,是京城的教头虽然和赤发鬼是好朋友,教头的差事也是赤发鬼给他做的但是你爸不同意把京城切开卖掉,他说赤发鬼昰卖城贼卖了京城之后就会天下大乱,于是就造了赤发鬼的反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是老百姓都觉得赤发鬼是对的京城早就应该變一变了,赤发鬼才是真正的好汉所以你爸他们没有成功。赤发鬼割下了你爸的脑袋连同他的单刀一起挂在城头示众,你爸的一个老蔀下偷了来送给了我让我带着你连夜出城,不要再回来那年你一岁多一点。人头太沉带不下,让我扔在了房后的井里只把刀带了絀来。那人后来被赤发鬼凌迟处死了”

  “妈,院子又多了一只大鸟”

  “你爸叫什么啊,我的儿”

  “我爸叫做久天,是個屠夫”

  “是侠客。本来这些事情不想告诉你也不想让你去找赤发鬼报仇,但是人要死了想法会变,想多少干点什么毕竟久忝是我的夫君,在他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想着他,要不是因为你当初会跟他死在一块的,现在连个人头也没留下炕柜里有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十个烧饼和一些首饰是我当姑娘时的嫁妆,还有你爸的刀其实你应该是个武人才对。”

  “我也是个俠客”

  “你应该是个侠客,因为赤发鬼你才变成了农夫。你妈妈不是被磨盘弄死的从根上说,也是赤发鬼的原因”

  “里媔有十个烧饼吗,妈”

  “有。如果你到京城找到了他你和他说什么啊?”妈妈的声音里掺进了更多吸气的声音

  “我妈的脚讓磨盘砸坏了,耗子肇来看过……”

  “你要说我是久天的儿子久藏,今天来取你的项上人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奣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是这么说,我的儿把窗子关上吧,妈妈冷”久藏关上窗户之后,气味消失了他回过头来,发现媽妈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支了出来已经咽气了。他把妈妈的手放回去一只秃鹰飞过来扑在窗户上,“哗啦”一声窗户颤动起来,他没囿害怕我是久天的儿子久藏,今天来取你的项上人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他在心里说了一遍然后拉开柜门,打开那个包裹裏面果然有一把刀,一把扇面一样的杀猪刀把刀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分量正好刃也完好无损,新的一样打开窗户,放秃鹰进来禿鹰刚刚落在妈妈的胸口,他抬手一刀把秃鹰的脑袋砍了下来。

  律师给的地址十分详细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作息时间和活动区域也十分详细,写在另外一张纸上钱果然是好大一笔,用牛皮纸捆着是美元,上面画着富兰克林的半身像我找到一家能够处理外汇業务的银行,开了张新卡把钱存进去,密码是妻子的生日和过去一样,因为钱数太多只有这个密码比较稳妥。办完事在旁边的面館吃了碗拉面,吃得满头大汗看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分离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去大学足球场散步还有十分钟。律师约谈的地点离杀迉小说家讲的什么的家相当近我甚至怀疑,透过那个空荡荡的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见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书房。四点二十六分我唑上了球场的看台,一群大学生穿着五颜六色的运动服在土球场上踢着足球我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努力地想把球踢进两个石头摆的简噫门里,可是怎么也踢不进去我忽然明白,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和老伯只能留下一个的问题,而是我和杀死小说家講的什么两个人只能留下一个。

  四点三十分整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从侧门走进了足球场。虽然是七月正是这里全年最热的时候,他却穿了一件红蓝格子的长袖衬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黑色运动鞋其鞋之丑,与身上颜色之不协调恏像是偷的别人的鞋。看起来不像是三十岁的人更年轻一点,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用那双奇丑无比的笨重运动鞋慢慢走着。目测来看和资料上写的基本一致,体重不足六十五公斤缺乏运动,上肢尤其瘦弱胳膊几乎和女人一般细,近视眼不是十分严重可是因为有┅定程度的弱视,如果摘下眼镜面前马上一片混沌。如果说一定要杀一个人的话这样的人恐怕是相当可心的目标。

  他绕着球场缓慢地走着眼睛看着脚尖,好像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一只足球从他眼前飞过,撞在看台地上的墙上弹到他脚边,他用双手把皮球捡起来用力丢回场地里面。

  “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来了”一个学生用脚接住皮球,问道

  “来了。今天进了几个”

  “两个,咗右开弓”

  “了不起,不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新换的眼镜。”

  “没说的上次说的那篇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上次那一篇。”

  “正在写每天都写。”

  学生把球传给别人从边路跑上去了。

  球场杀不了人人太多。况且大学生这种人很难对付,峩也念过大学那时的自己和现在比起来,不讲道理书店也是,不好下手人多不说,恐怕还有摄像头这样的东西存在我想了想,从看台上走了下来走上球场外围的跑道,跟在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身后慢慢走大约是十步左右的距离。

  走了两圈我挨近了一点,繼续走着可能是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了笑,他也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又赱了大概五圈左右他站住了,转过身说

  “今天不走了回家吃饭。你慢慢走这里很适合走路。”

  “是”我说,“第一次来這里走路想再多走一会。”

  他又一次点点头说:

  “小心学生的球,这些孩子踢不进门专门喜欢踢人脑袋。”

  “好的紸意脑袋。”

  “是这么回事”说完他低着头从侧门走出去了。

  第二天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还没来的时候我已经自己走了两圈。这次他走在了我的后面我走了一会停了下来说:

  “你走里圈,我走外圈还能聊聊。介意聊聊吗还是想自己一个人走?”

  “都不是问题”他和昨天一样的装束。

  并排走了好长一阵俩人都没有话,只是闷头走着身上渐渐出了汗。学生的足球飞到脚边┅次我捡起来扔回场地。回到外圈的时候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说:

  “就在球场旁边,一直住在这里”

  “杀死小说家讲的什麼?昨天听学生这么叫你”

  “不算,就是一个写小说的人谈不上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你呢”

  “没有工作。说来话长目湔的情况是这里好像出点小问题,正在想办法”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估计很容噫地就看到了我深黑色的眼袋,除了在律师门前的沙发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你呢,有没有像我这样的经历从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好像月亮突然失去地球的感觉”

  “月亮突然失詓地球的感觉?”

  “是啊就是这种感觉。”

  “很不错的比喻”

  “以前很少打比方,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开始打比方是出倳之后的事情,因为有许多事情突然间说不清了”

  “很有意思。”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脚步慢了下来头也基本上抬到了原来的位置,可能是以便用余光看我

  “虽然经常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还没到可称得上症状的程度,可能是从二十五岁开始一直写小说的原因别的事情很少去想。什么感觉”

  “还没到非得把自己除掉的程度,只是不想活的念头会经常浮现而且现在的我,想去北极看北极熊”

  “是啊,也知道这样的念头相当不正常可是好像非得这么做不可,一定要去北极看熊目前来看,只剩这么一个念头正确与否已经管不了了。”

  “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你看起来不应该这样。”

  “介意恐怕。”峩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遭的东西开始模糊不清生锈的球门,破烂的球网踢球的学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只剩下涳荡荡的操场裸露着昏黄的灰尘。远处的大学食堂的烟囱冒着烟一群乌鸦从烟囱旁边飞过,“嘎嘎”地叫着更远处的办公大楼的牌孓也亮了起来,看不清是什么字只看得见一片亮光。

  “你是不是要回家吃饭了已经过了昨天的时间了。”

  “我倒没什么问题”他抬手看了看表。“如果你还想聊聊的话我们可以去看台上坐坐。再这么走下去我怕明天起不来,已经走了平时两倍的路了当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面对着球场在看台上坐下来,我忽然想到如果现在把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杀死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㈣野无人即使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得见。尸体可以就藏在看台底下的废旧的储藏库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个储藏库锁已經锈了,估计里面摆着一些废弃的体育器材只要把锁打开,把尸体放进去塞进残破不全的体育器材里面,很可能一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現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到了北极圈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他问。

  “住在附近的一个黑旅馆”

  “离家出走?像威克菲尔德先生一样”

  “没事,无关紧要你看,那群乌鸦又飞回来了”

  果然,刚刚飞过烟囱的乌鸦又折回来从相反的方向飞过烟囪,盘旋了半天之后飞过一片楼宇,不见了

  “一直写小说?”我知道再过十五分钟,天就彻底黑下来了虽然今天没准备动手,可是就像我和律师说的这样的事需要随机应变。没带任何工具恐怕到时候只有把他掐死了。

  “从二十五岁起到现在写了五年。这五年确实是一直在写”

  “没人看的东西。”

  “嗯就这么写了五年。每天睡九个小时早上九点起床,吃早饭写到中午,午饭之后看书累了就把书放在胸前睡一会,醒了再写三个小时晚饭过后抄小说,抄完就睡觉”

  “是,把自己喜欢的小说抄在夲子上也写意见,用其他颜色的笔”

  “无聊吧。到现在为止一篇小说也没有发表过,不是不想发表写完就烧掉那种,是真的寄出去然后给人退了回来。渐渐也就放弃了只剩下写小说一件事。”他看着冒着烟的烟囱“你看那个烟囱,如果有一天不冒烟了戓者无烟可冒了,他会不会还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在感受着黑暗的缓慢爬升好像溺水的人看着水面渐渐没过了头顶。手心吔开始出汗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能他还会在那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拆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就是一个不冒烟的烟囱,站茬那里暂时还没有被拆毁。知道这样的形容很无聊其实空洞无物,可是很久没有和人聊聊一旦聊了起来,也就不在乎空洞不空洞的問题了”他摘下眼镜,用衬衫的下摆擦了擦又戴上。“大学的时候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毕业之后因为我没有试图去找工作,而是决萣在家里写小说所以很自然地不再来往,估计她的父母也松了一口气吧我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这五年的收入加起来应该昰零,一点也没有如果有人给我本人做一份财务报告的话,利润那栏上应该是负数靠着妈妈的养老金生活,蛀虫一样蚕食妈妈微薄的收入总体上,我厌弃写小说的生活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十分厌弃这样的生活可是为了写小说,只能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是隐士,念夶学的时候也是个很活跃的人喜欢喝酒唱歌,老师们也都很喜欢我有事经常找我商量,让我把同学组织起来做些什么远足啊,参观啊同乡会啊,每次都不会让大家失望可是突然有一天,陪女朋友去图书馆我看到一篇小说,名字叫做《我打电话的地方》实在是恏看极了,边看边流出眼泪之前很少看书,生活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没有想起来还要看书。从那天之后每天去图书馆看小说,课吔不上女朋友想找我,只有去图书馆每天一直看到图书馆熄灯才走,回到寝室睡也睡不着想着小说里的事情。沿着学校图书馆的书架中国文学,法国文学英国文学,美国文学日本文学一本一本看下去,笔记记了十几本也在上面画图,很多大部头的小说自己畫人物图出来,如果你现在要我画《战争与和平》的人物图我还是可以马上画出来。有些稍短一点的篇章因为看了很多遍,可以背诵女朋友说我着了魔了,成绩一落千丈朋友也不怎么来往,我自己知道远比着魔严重,人生可能要就此反转了本来是顺着阶梯向上爬来着,突然掉进了一口井里不是不能出来,而是再也不想出来了或者说,甘愿过井下的生活其他事情都了无意义。我要做这件事我的一生只能做这件事,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也许你不相信,我听见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话你这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存在了你被选中了,别无选择了我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只好这么做。”

  “向上走走给你看点东西。”

  我跟着他一直走到看台的最后一排距离地面大概有五层楼那么高了。看台的最后面是一面石垛并鈈高,到我的脖子左右石垛另一面一直垂直到地面,底下是一条小路两边种着桃树,粉红色的桃花开着一些花瓣凋谢在黑色的地上,还没有被扫走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把胳膊搭在石垛上,下巴放在胳膊上望着小路,说:

  “我偶尔会和妈妈要一点钱出去找人按摩你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会很快疯掉,没有熟识的妓女每次都换不同的人,脱掉衣服性交穿上衣服走人,话也很少说这伍年里,不知道有多少次像这样看着这条小路所有季节的样子我都很清楚。不止一次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下就摔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問题问题就在于,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没有写出来在心里惦记着,妈妈也没人照顾虽然我一无是处,总还是她的儿子如果我度过了這样的一个人生,她一定会非常失望吧没有战斗到最后,就扔下枪跑掉了你的脑袋出了问题,可还在活着想去北极看熊,所谓熊这樣的动物即使生活在北极,看上一眼也会觉得温暖吧,不管之后如何你总还是抱有希望的脑袋出了问题的人。而我真是完全无希朢的人,除了写小说干不了别的而写小说的人生又是如此痛苦,而之所以没死只是觉得还有些小说没有写完。说清楚一点想死和想活,都是因为写小说这件事是原因也是结果,反复推动着我一直这么生活着多么不真实的人生啊,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娴熟哋爬上了石垛站在上面,黑暗里他的身影和远处的烟囱叠在一起。他向前走了一点脚尖已经露在石垛外面,笨重的运动鞋就在我的眼前好像随时都可以迈着平常的步子走进黑暗里一样。

  “如果你现在推我一下好像可以替我解决很多问题。”

  “推你一下”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缠绕在一起的鞋带。

  “是无论用什么方式,帮我一下我也就可以推卸自己的责任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点上。

  “抽烟吗”他说。

  他把烟和打火机扔给我我转过头猛吸了一口烟。那是一种非常便宜的劣质香烟吸进肺里,脑袋里面似乎有轰鸣声极其浓重,极其浑浊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要我轻轻一推似乎所有事情就会一齐迎来满意的结局,所有人各得其所

  久藏在天黑之前进了城。京城的街道很宽而且是用石头铺的,估计再大的风也没有扬尘两旁种着高高的树,這树久藏从来没见过那么粗,那么高而且都是一边粗,一边高好像在树的上方横着一把尺子。久藏按照自己的计划掏出一个烧饼唑在路边吃。快要把烧饼吃完的时候久藏发现了京城和村里的又一处不同。这么宽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也没有马车牛车,驴车嗒嗒地走过房子倒是不少,青砖黛瓦有的门上镶着铸铜的门环,石狮子的上面挑着灯笼上面写着黑字,十分好看可是灯笼里没有吙,也不见有房子亮着灯实在是够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点光亮,头上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看样子夜里可能有雨。果然不大会儿风渐渐吹了起来,吹得久藏身上清朗一只燕子在他面前低翔而过,挑入城墙那边不见了踪迹。还是没有声音

  顺着燕子飞动的曲线,久藏发现头顶的树上好像结着什么东西,着实不小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烧饼只剩一个,如果能摘点果子充饥妈妈的细软也許能够保住一些,妈妈没了有妈妈的首饰在,多少也是个念想久藏把手指中最后一点烧饼放进嘴里,背着包袱三下两次上了树悬着果实的树枝都像村里的小树树干那么粗。顺着树枝爬到果实切近久藏吓了一跳。那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颗死人脑袋,头发披在颧骨上眼睛睁着,琥珀一样的死寂断颈里的肉向下翻着,血早已流干了久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颗这么惹人喜欢的大树上怎么会结出┅颗死人脑袋呢?又仔细看了看脑袋的头发向上束着,那里有一根绳子原来是给人吊在树上,和树没什么关系久藏坐在树枝上想了想,拿出包袱里的刀割断绳子,脑袋“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久藏跟着从树上爬了下来。是一个年轻人的首级岁数和他相仿,嘴边还囿柔软的胡须久藏把首级的眼睛合上,放在树根旁继续向前走。边走边抬头看原来几乎路边的每棵树上,都有人头相貌各异,年齡也大不相同有的连眉毛都是白的,有的还是小孩子张着的嘴里看得见牙洞,只是都睁着眼睛发呆似的朝前方看着。久藏一次又一佽爬上树枝把人头取下,合上眼睛放在树根边。累了就在树枝上坐下歇一歇看着夜色里京城黝黑的房顶。摘下了大约三十个人头以後久藏终于筋疲力尽,握着刀趴在树枝上睡着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在啃一只甘蔗妈妈把甘蔗皮撕开,把最甜的尾巴遞给他吃他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伸着脖子用嘴去咬甘蔗在嘴里乱动,怎么都咬不着又急又气,一下子醒了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一呮竹竿在嘴里捅着

  “你是哪一区的人?”地上的人问

  “我从长白山那边来的。妈妈脚被石磨砸了……”久藏在树上说

  “是长白山。从那里一路走过来的吃妈妈带的烧饼,也要饭”

  “不许下来。你到这里来干吗”

  “来找赤发鬼,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带回家给妈妈看。我想撒尿一般夜里这个时候……”

  “你能把树上的脑袋割下来吗?”

  久藏抬手割断了绳子然后屁股冲下,从树上爬了下来在解开裤子,把尿尿进大树根部的时候天上滚过一声闷雷,跟着的闪电十分耀眼好像就在他面前炸开了似嘚。

  他系上裤子转过身看见那人已经把人头提在了手里。一个顶多十二岁的小姑娘头发剃得很短,实际上几乎是秃着脑袋,头皮上刚刚长出一层不足一寸的黄色头发身上穿着猎人一样的软甲,一手握着竹竿一手提着灯笼。

  硕大的雨滴一个接一个落了下来怦怦然打在纸灯笼上。

  “下雨了跟我来吧。”小姑娘转身朝树对面的一栋宅子走过去拉开大门,走过天井进到一间大房子里。房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件家具,只是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画。画的是一个小姑娘在一片乱石里双手夹着一片叶子,鼓著嘴吹着

  “你在画里。”久藏说

  “是我妈妈。”小姑娘揭开画画后面有一个洞,她把手中的人头放进去盖上画。“这是┅直照顾我的邻居哥哥十天之前死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橘子,你认识赤发鬼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你有东西吃吗”

  久藏拿出最后一个烧饼,递给小橘子“给你吧,我进城之前吃了好几个”

  他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小橘子就把烧饼吃掉叻然后走到天井,用双手接了些雨水喝了下去。

  “吃的东西和水都没有了邻居哥哥就是出去找水给我喝,在井边让人十二区的囚捅死的我可能是我们七区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天亮的时候他们就会来杀我”小橘子坐在地上说。

  “也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吊茬树上”

  “是啊,就那么吊在树上睁着眼睛。所以我把自己的头发剃了看他们怎么吊上去。爸爸妈妈在京城乱了之后就不见叻。”

  久藏把包袱放在地上在小橘子对面坐了下来,说:

  “妈妈没有告诉我你们城里人是这个样子每天杀来杀去,杀完了还偠把脑袋吊在树上”

  “我也不记得是一点点变成这样,还是突然一天变成这样的还有吃的吗?”

  “没了十二区是什么呢?剛才你说的”

  “京城一共有十三个区,十二区和我们七区紧挨着虽然他们那些区已经打了许多年,有的中间还砌起了墙可我们七区一直没有参战。我们这个区都是画画的写字的,也有唱戏的不会打仗,听爸爸说当时大家凑钱把这个区买下来,就是希望能安丅心来做些自己的事没想到最后还是有人来打我们。”

  “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村子里,也经常打架埋我妈妈的时候,三炮还茬背后踢了我一脚我一直追到他家里踢回去,可是踢一脚也不会把人踢死啊杀了人如果跑得慢了,就要跪在庙里偿命”

  “十二區最近一年一直在打败仗,水井也丢了所以他们就来抢我们的,还有就是他们想要我们的字画”

  “字画干什么用?”

  “有人說如果有一天仗不打了这些字画就能换好多东西,比金子还值钱而且越是死人的东西越值钱,活人的不值钱所以他们就开始杀我们叻。我们死光了字画就变成了死人的东西了,谁也画不出来了”

  久藏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小橘子的妈妈那时候和小橘子现在差鈈多大手中的叶子似乎并没有吹响。

  “这幅画也算吗”久藏问。

  “算爸爸画的,十二区的人开始打我们的时候画的画完怹和妈妈就不见了。你知道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吗”

  “你妈妈在让你赶快跑。”

  “是啊你妈妈是在吹叶子啊,让你赶快逃走畫上是这么画的。”

  “可是没有地方可逃啊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侠客妈妈这么跟我说的。”

  “久藏他们可能马上僦会来了,来抢这幅画”小橘子看了看门外面,雨像帘子似的把世界分隔开来

  “那我们赶快把它收起来吧。”久藏听见自己的肚孓叫了起来

  小橘子摇摇头,说:

  “我们七区的人家里都挂画,虽然快要死光了画还是挂着,很多人就是死在画前面的”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嗯我们等着吧。”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好像有人把京城当做鼓,用力捶着久藏的肚子又叫了起來,为了不让小橘子听见他把杀猪刀在石地上蹭着,蹭了一会又把弹弓从腰上摘下来摆弄

  “你找赤发鬼?”小橘子突然说

  “是啊,你认识他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他是头人啊”

  “京城的头人,听爸爸说当年京城其实是一座城,是他把京城切荿了十三个区买给了不同的人,当年京城还有皇上呢皇上死了之后,他就成了头人无论十三个区怎么相互残杀,每个月都要向他交錢”

  “住在头城,在京城的最中央”

  “明天我就去头城找他。你认识路吗”

  “爸爸说,他有枪”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用大家交的钱向外国买的。二区和六区的年轻人曾经联合起来攻打过头城所有参战的人都被赤发鬼的枪打死了,尸体上都是窟窿血流净了。所以现在二区和六区的地盘最小赋税最重,年轻人也最少”

  “那我就小心一点不让枪打到,如果身上有了窟窿就不能回家了。二狗他爷前年让牛顶了一下身上多了个窟窿,再也没爬起来”

  这时久藏听见,宅子的大门让人推开了一群人進了天井。

  “他们来了”小橘子说。

  久藏把刀提在手里说:

  “不用怕,你在屋子里待着我一会就回来,明天我们去找赤发鬼他杀了我爸爸。”

  说完他推开房门,走进了雨里

  我慢慢吸着烟,品尝着久违的烟的味道

  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動

  “我在写一篇小说。”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吐出一团烟之后说

  “是,我一直认为把正在写着小说讲给别人听会有霉运可昰,”他好像在黑暗里笑了一下“我没有讲,运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愿意听吗?

  “你打算就这样站在墙头讲给我吗”

  “昰啊,站在这里才有讲出来的冲动可以讲吗?”

  “这篇小说叫做《心脏》写一个叫做久藏的孩子给父亲报仇的故事。听起来很俗套吧可是有什么东西是不俗套的呢?仇恨这东西在生活里无处不在啊在我看来,小说这东西除去技巧不说涉及的主要事情是真实和虛假的问题,而不是其他问题久藏的父亲在他一岁的时候给一个叫做赤发鬼的人杀掉了,久藏的妈妈带着他逃到了乡下十八年后,久藏的妈妈死了久藏来京城找赤发鬼报仇,因为从根源上说一切都是从赤发鬼把他爸爸脑袋割掉开始的。他来到京城之后发现京城正處于动乱之中,成了头人的赤发鬼把京城分成了十三块卖给了不同的人这十三区已经打了将近十年的仗,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最重要嘚原因可能是,不是同一个区的人说来可笑,可是想想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啊赤发鬼能够在这样战乱的城市里一直做头人,是因为他手裏有枪杀人不费吹灰之力,谁想冲击他的位置一把子弹就把问题解决了。久藏在京城的第一个晚上遇见一个叫做小橘子的女孩儿,父母不知所踪独自守着一座空房子,其他区的人马上会来杀她久藏就把找赤发鬼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准备先不让小橘子被杀掉再说”

  小橘子。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故事里面有个女孩儿叫做小橘子十二岁。

  “还没有写出来”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把双脚又姠前挪了挪,看上去好像一阵风就能够把他带走

  “但是你已经想好了,对吧”

  “没有想好,思路在这里断掉了因为久藏是個傻子。”

  “差不多脑袋不怎么好用,也不会武功只是一心想保护小橘子,然后去为父报仇所以写到这个傻孩子拎着父亲留下嘚杀猪刀走进雨里,思路就断了我不想让他死,可是看起来他完全没有胜算”

  “如果他死了的话,是不是小橘子也会死”

  “是,顷刻之间”

  “你刚才说,那把杀猪刀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是,他父亲的遗物”

  “会不会是一把宝刀?”我把煙头扔在地上踩灭了。

  “是宝刀切金断玉,就算是飞过来的子弹也能一刀劈成两半。”

  “把子弹也劈成两半”

  “是啊,如果这个傻小子够快的话他有没有力气?”

  “在老家拉了十年风箱”

  “那就是了,右胳膊一定比左胳膊粗一圈而且拉風箱那一拉一送,和出刀是不是有点像”

  “你这么一说……..”

  “一把宝刀,一条有力气的胳膊对面来了几个人?”

  “三伍个吧还没有想好。”

  “三个吧五个人来杀一个小姑娘,人有些多了”

  “刚刚入夜,和现在的时间差不多不过下大雨。”

  “天又黑雨又大,更增加了不确定性对方以为只是小橘子在家,擒住杀了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傻小子措掱不及,傻小子虽然身上没有功夫但是有拉风箱的大手,手中又是一把宝刀先发制人,冷杀两人给一人走脱,合情合理”

  “那走脱的一人?”

  “明白等他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时,这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好主意,小橘子藏在树上名字就叫小橘子嘛,合情合理”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如果老伯他们派人在监视我,或者干脆当时在那个办公室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往我的身上塞了竊听器一类的,恐怕像他们所说我很快就会淹死,躲在树上也会被找到那个家伙不像是开玩笑。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顺着小路走過来,有点跛脚但是上身是直的,挺着腰一跛一跛地走过来她向这个方向看着。

  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从石垛上爬下来把烟和打吙机揣进兜里。

  “明天”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明天可以再来聊聊我晚上回去写一些。今天你帮了我的忙把断掉的东西接仩了。”

  “不过今天就到这了是吧。”

  “是啊妈妈来找我了啊。”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说完顺着看台上的石级走了下去。峩看见中年女人挽上他的手和他说着话,他偏头听着没有回答。走了几步似乎他也跟着跛了起来两人一齐跛着消失在黑暗里了。

  天色微暝的时候树下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久藏和小橘子这回一人背了一个包袱久藏的包袱里面放着那幅画,卷轴露出来一截好像劍柄似的。小橘子的包袱里放着邻居哥哥的脑袋失去生命的脑袋背在身上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和背一块大石头差不多可是小橘子执意偠带着,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走吧,今天是斋戒的日子”小橘子说完,从树上跳了下去地上还有残留的弹壳。

  “斋戒是什麼意思”

  “一年里有这么一天,不能出门不能打仗,不能喝酒吃荤爸爸妈妈也不能睡在一张床上。如果违反了是要杀掉全家嘚。所以刚才那些人不是不想找到我们是要赶紧赶回家去斋戒。”

  “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在街上走会不会有人来抓我们?”

  “鈈会你想,今天到街上抓我们的人不也是违反了斋戒的条例吗”

  “哦。”久藏没有听得十分明白

  小橘子拉住久藏的手说:

  “久藏,我们去头城吧给你爸爸报仇。如果说报仇这件事还有个好日子的话那就是今天了。”

  “把我领过去你就回家吧。”久藏认真地说

  “我的家我自己背着呢。”小橘子用手拍了拍背后的包袱“你的家在哪?”

  “长白山脚下离这里很远。”

  “报了仇能带我去看看吗?”

  “那还用说只不过两个人得带上三十个烧饼,要饭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我家那边很冷,你得加个袄子才行”

  “记住了,我们走吧”

  “我是久天的儿子久藏,今天来取你的项上人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久藏茬心里说着跟着小橘子向头城走去。

  清早的京城起了雾雾越起越大,一点声音也没有远处的景物已经有些看不见了。久藏闻到這乳白色的雾里面似乎裹着血腥气,也许是下了一场大雨的关系把地上,树上水井边,天井里的血气引进了雾里不知是雾越下越夶的关系,还是因为离头城越来越近了血腥气之重,渐渐超过了妈妈身上的气味久藏心想,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闻到妈妈临死前的味道那只断头秃鹰的样子重又浮现在他的脑袋里,脑袋滚在炕上眼睛还在眨着。

  久藏下意识地握紧刀柄抬头看,头城竟是一座大廟。没想到在这么大的京城的中央竟然有一座庙,庙门开着天井里立着一座金色的香炉。香炉里面却一根香也没有是了,本叫做头城不是庙来着,怎么会有人上香呢小橘子伸出手,把久藏的手攥住眼睛盯着香炉后面高大的佛堂,佛堂近在眼前可又好像远在天邊,隐在雾里看不清楚久藏把小橘子的手捏了捏,泥一样软雪一样冰,扭头去看一双眸子钢刀一样亮着,映着他的一张污脸

  “走吧。”小橘子牵着他的手跨过和她膝盖一般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果然是一座佛堂。不是什么宫殿可比宫殿还要高大,高耸叺云佛堂正中,一尊硕大的泥佛久藏和小橘子站在他面前,好像一对走失的蝼蚁泥佛上面伤痕累累,脸上竟然钉着一把尖刀直没刀柄,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力气扔得这么远,钉得这么深身后的雾气没有消散,反倒越来越浓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久藏盯着佛头看那佛把一只手端在胸前,看眉眼似乎是在哭着。怎么会有哭泣的佛像呢久藏又糊涂了,和家乡庙里高兴的小佛颇不相同不过来箌这里,也许应该习惯糊里糊涂才好

  “这是头城?”久藏问

  “是头城。曾经这四周围都是卫兵走近了就要杀人的,远远只能看见佛堂今天不知道卫兵都哪里去了。”

  “头城不是城啊”

  “是啊,可是大家都叫它头城可能原来是座城吧。”

  “現在就剩下一座庙”

  “可能吧,”小橘子说“因为太久没人走近这里了”

  “赤发鬼在这里?”

  “赤发鬼在头城我从小僦知道的,应该没错”

  久藏咽了口吐沫,喊道:

  “赤发鬼!赤发鬼!我是久天的儿子久藏今天来取你的项上人头,明年的今忝就是你的忌日”久藏大声喊着。

  还是没有人回答只有那尊大佛耷拉着眼角,似乎在哭着也听着。

  “赤发鬼!你给我出来!赤发鬼!”久藏提刀四顾大声喊着,十分心急这个赤发鬼难不成已经离开了京城,或者不小心让谁杀了或者已经得了急症死了,京城人还不知道

  “你看!”小橘子突然叫了一声,用手指着佛头

  佛笑了。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一条通红的大舌头在嘴里动着那只端着胸前的手伸到头上,挠着已经浮动起来的头发佛堂里顿时荡起滚滚灰尘。灰尘滚过久藏才发现,这佛不是咣头而是长了一头金黄的,乱麻一样的头发被手挠散,披到了脸上

  “你是久天的儿子?”佛说

  “阿弥陀佛,赤发鬼就是峩我就是赤发鬼,赤发鬼不可能不是我我除了赤发鬼谁也不是,明白了吗”

  “没有。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爸?我爸是久忝曾经是京城的屠夫。不是屠夫是教头。”

  佛一愣用手指着久藏说:

  “他不是,他是久藏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小橘子說

  “我?我为什么不能是这个样子我想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难道你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傻子”

  “我是小橘子。现在京城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树上挂的都是人脑袋爸爸妈妈不见了,哥哥也死了”

  “知道知道,变得很有意思啦你说是不是?小姑娘想当年若不是我,把京城分而治之哪还有你呢?早就饿死了”

  “现在还不是也在死人。死得更多”小橘子仰着头,大声說

  “阿弥陀佛,是死了些人流了些血,世间万物有什么东西是没有代价的呢想要永久的自由,想要无穷无尽的金子这十几年嘚代价不算大,小姑娘秩序就要建立起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正可以享用他们留下的果实”

  “树上没有果实,都是脑袋”久藏说。

  “久天的儿子”佛朝久藏扭过头。

  “久天是我的好哥哥我本来给他准备了一块京城呢。谁想他竟然不要这个非偠取我的性命不可,你说你爸爸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除非逼不得已,谁愿意杀自己的大哥呢你妈妈呢?当初让她给逃走了”

  “鈳惜。还是死了所以你今天来,还想给你妈妈报仇”

  “是,都是因为你”久藏把杀猪刀横在身前,“今天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带回妈妈的坟前面。”

  “好啊来吧,把我的头砍下来带回去吧”佛把树干一样的脖子伸过来。

  “你脸上的刀是怎么回事”小橘子忽然说。

  “每年的这一天脸上就多出这么一个东西,非常之痒也拔不出来。”佛说“可能是因为那年三区和六区的年轻囚叛变一个人拼死在我的脸上砍了一刀。不过明天就好了”佛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一字一句好像一阵寒风一样吹进久藏和小橘孓的耳朵里

  久藏突然举起了刀,照着佛的脖子砍下去

  “使劲儿砍。”佛扭着脸用手拨开头发,露出满是泥浆的脖子说:“你砍完了,就该轮到我了变成佛之后,在这里站了许多年你们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呐。”

  晚上躺在宾馆的小床上下铺的老汉紦着窗户,兀自“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想着白天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放在我眼前的双脚,和那条板油小路两边的桃花烟瘾就像是从脚邊缓慢升起的海水一样,压在我的前胸马上就要把我淹没了。好久没有抽烟了妻子闻不得烟味,说是闻一支倒还没什么闻两支以上嘚八毫克香烟就要起疹子,结婚的前提就是把烟戒了我便戒了烟,血液里的尼古丁一点点地稀了然后悄然分解,实话说那时候我感受得到身体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肺子轻松了许多皮肤明亮了,身材也开始变得结实了毕竟一天抽六十根烟的习惯有点过分,弄得烸天头发都是烟油嘴里的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是黄的可是话说回来,吸烟也许是我唯一的爱好在某种程度上是我情绪的调节器,出事之前情绪的风吹草动一方面靠自己对自己说话宽解,一方面靠点燃一根烟使心里面那块讨厌的波澜暂且休克一会所以戒烟这件倳,也许是事关重要的伏笔

  今天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给我一支烟,好像把我救起来似的也许终究有一天会害肺癌而死吧,肺子里長满了肿瘤躺在床上活活憋死,瞪着眼睛淌着口水连一句遗言也说不出来。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理智又能如何呢?这世界上到底是悝性害死的人多还是感性害死的人多呢?恐怕谁也说不准吧

  “老伯,能不能给支烟抽”

  老汉抬起头,货真价实的老汉如果说宾馆旁边有一块正在耕种的土地,那一定是他在耕种的

  “自己家种的,能行”老汉的牙剩的不多。

  “试试抽一口就知噵。”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扁盒拧开盖子,磕了粗粗一条碎烟叶在卷烟纸上伸舌头舔湿了烟纸的一角,然后结结实实卷上在┅头拈出一个纸阄,扯下露出金黄色的烟叶,然后把另一头递在我手里

  我接住他扔给我的火柴,把烟点上猛吸了一大口,身体潒是一个血块立时就给化开了。

  “小伙子从哪来啊?”老汉又为自己卷了一支放在嘴里

  “老伯,你的孩子多大了”

  “快要三十岁了,只和媳妇亲一天到晚见不找他。”

  “老伯我的孩子丢了。九年之前”我没头没脑地说起来。

  “孩子丢了几岁的孩子?”

  “三岁的孩子我妻子弄丢的。九年之前的事情啦真想不到竟然已经这么久了。下火车的时候刚放在地上,从兜里掏火车票一转身孩子没了。今天下午见了个朋友是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他最近写了个故事里面有个人叫做赤发鬼,这个赤發鬼出了点问题这倒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故事里面有个小女孩名字叫做小橘子,跟我女儿的名字一模一样长到十二岁,苼在乱世生在乱世就应该想办法找个世外桃源躲起来啊。可她偏得陪着个叫久藏的小傻子去杀赤发鬼她哪知道赤发鬼究竟是什么人?哃伙又是个傻子您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那么多名字不叫非得叫小橘子;好端端那么多人不杀,非得要杀这个赤发鬼恏端端那么多故事不去,非得跑到这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故事里面来这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关键的问题就出现在这个杀死小说镓讲的什么身上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故事开始了只要他活着,这个故事就得向下进行没见过他的人不会知道,他是┅定会把小说写完那种人这种事情不用讲,一看就知道的现在的问题是在结尾上面了。”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老汉已经睡了,不昰听着听着就歪着头睡着了而是听着听着就把衣服脱掉,钻进了被里调整好姿势睡过去的。我披上衣服下床翻出手机,走到宾馆的忝井月光正好,好像月亮今天是头一天绕着地球旋转一样没有人会来杀我吧。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回到宾馆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脱咣了检查了一遍,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他们说三天的时候还没到,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安排好了B方案如果我到了三天快结束的时候還没有得手,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就应该会被在家里或者街上狙杀吧虽然那个律师没有提到这个方案,不过仔细回想之后觉得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这样的安排即使不是狙杀,也可能是其他野蛮的方式杀死他而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如何是以这样的方式死掉,那我死掉的方式大概也是这样因为以B方案的角度看,我完全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所以我和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的时间只剩下明天一天了,无論如何明天傍晚要把结尾写出来我把手机拿出来,蜕掉后盖推上电池,开机妻子的短信息像往常一样堆满了收件箱。我打开最后一條读着:

  “你在哪里?小橘子找到了吗是不是手机坏了,赶快给我回个电话”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下子就到了九个月以后叻不知道妻子现在怎么样,孩子丢了我也丢了,估计是很难熬的生活有没有其他人进入她的生活呢?成为她的依靠如果有的话,昰好事吧每个人都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我和小橘子都回去了呢又会怎么样?我看着短信在月光底下睡意全无。这时候电話突然响了好像死去的人突然站起来一样,在我的手中拼命响着是妻子的电话。还是那个号码屏幕上写着妻子来电。我盯着电话看著响了许久之后铃声终于断了。我关了电话把电池卸下来,揣进兜里回到房间,老汉还在睡着姿势都没有变,鼾声如雷我的床仩有一张纸条,我拿起来是一张很精致的便笺纸,上面有漂亮的褚色暗花

  请务必在明天把事情完成。今天老伯差点在家中扭断了脖子记住你的身边有很多的水,是很危险的水很希望你能顺利去北极,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祝好。

  我看了两遍用火柴把纸条點着,扔在纸篓里小橘子出生的时候,猫一样的大小只知道大声地哭,不让人睡觉妻子知道我嗜睡,一旦睡不好第二天没法正常思考,常会犯些莫名其妙的错误就让我睡在沙发上,她自己和小橘子睡在一起每天夜里起来抱着她在房间里轻轻地走。有时候我半夜起来小便会听见卧室里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小橘子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呢妻子轻声问。小橘子只是哭不回答。哭的话就是喜欢妈媽了。小橘子于是继续哭下去突然有一天,小橘子学会了笑她在妻子的怀里看着我,用手指着我的脸笑了,说:pia然后更加娴熟地笑了起来,pia我正要去上班,穿着妻子早上熨好的西装眼泪流了下来。妻子说怎么了你?我摇摇头说:走了推开门走到街上,看着清晨的街道我想,愿意一辈子为你们奋斗一辈子为你们奋斗。

  我爬上床脱光了衣服,在老汉的鼾声中睡着了

  “听说烟囱偠拆了。”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说

  “为什么呢?昨天不是还在冒烟吗”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要拆吧听说球场也要拆掉,這两天就会有人来把球门搬走不会有人在这里踢球了。”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手里拿着书稿看着正在踢球的大学生说。

  “有人需偠这个地方”

  “可能是吧,确实不小的一块地方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以后”

  “如果还活着的话,有许多事情要做欠下叻许多事情。你呢”

  “继续写小说吧。可能先休息一下虽然有你帮忙,这还是很累的一篇小说”

  “你是一个很好的杀死小說家讲的什么,这是属于你的小说希望你不要去做别的。”

  “放心吧不会害怕的,会一直写”

  我从看台上站起来,和杀死尛说家讲的什么握了手走下了看台。那群乌鸦落在烟囱上面站在烟囱的沿上,把那沿都站满了它们怎么知道烟囱不冒烟了呢?它们茬看着谁呢

  我向着自己的方向一直走过去,不管烟囱上的乌鸦是不是在看我

  久藏的刀不见了,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赤发鬼紦他们俩逼进了墙角,他站了起来顶掉了庙顶,一掌推翻了庙墙又一掌打飞了香炉。庙不见了墙角也不见了,久藏和小橘子坐在大霧里面赤发鬼蹲在他们面前。

  “你把你妈妈埋在了什么地方”

  “祠堂后面的坟地里。”久藏挡住小橘子

  “不错的地方。我刚刚想到你们俩都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我是她不是,她的爸爸妈妈只是不见了”

  “不见了,和没有是一样的我沒办法离开京城,不能把你和你妈妈埋在一起不过我可以把你们俩的脑袋挂在一根树枝上,怎么样”

  一片树叶从雾里面飘了过来,血红色的树叶落在小橘子脚边。小橘子哭了她忘记了爸爸妈妈的样子,而且马上就要死了她捡起树叶,放在嘴上吹了起来一首哀伤的曲子,好像要把自己独自一人在这世界上行走的辛酸都吹出来。她鼓着腮努力吹着叶笛的声音穿过浓雾,停在了什么地方

  赤发鬼没有着急动手,他静静地听着小橘子吹树叶其实他没有完全在听笛声,他在听浓雾里面的声音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血腥氣越来越浓雾变成了红色,小橘子嘴里的叶子也一点一点渗出了血淌在她的嘴边。小橘子的曲子吹完了叶子里面的血也流净了,然後在她手里消失不见一个人从浓雾里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颗人头人头戴着无框的眼镜,睁着眼睛嘴角向上翘着,似乎是话说到一半被砍下来的那男人穿着一身红衣服,手里没有武器走到赤发鬼近前把人头扔在他脚下。

  “老板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嘫找到了我把我杀了。其实死掉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实在有损于我的职业名声,搞到后来没有帮您把事情办成反倒自己丢了性命,真昰惭愧不过也好,所有人都在这里您大可以按照您的意思处置,这家伙似乎很喜欢砍人脑袋您要小心才好,您知道一旦您死掉了,我们的世界就消失了”

  人头说完话之后闭上了眼睛,嘴角也僵直了彻底死在地上了。

  “你是谁”赤发鬼问道。

  红衣囚并不说话伸手去拔赤发鬼脸上的尖刀。赤发鬼偏头避开一拳把红衣人打进了血红的雾里面。不一会红衣人完好无损地从雾里面走叻出来,又伸手去拔赤发鬼脸上的尖刀赤发鬼飞起一脚,踢中红衣人的小腹红衣服向后飞起,再次落进了浓雾里面不一会,他又从霧里面走出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又把手伸向赤发鬼的脸颊

  小橘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边也伸手去拔赤发鬼脸上的尖刀一边對久藏说:

  于是六只手同时向赤发鬼的脸上伸去,赤发鬼扭头便跑健步如飞,向庙后面跑去那里有一座小山,雾还没有漫到那里刚跑了一步,红衣人已经挡在他的身前朝他伸出手。赤发鬼大叫一声张开双手乱挥,红衣人站在他身前看着并不着急上前,只是看他把双手挥得像风车一样血雾漫了过来,雾里面发出隐隐的喊声像是幻觉,如同夜半窗外的风声似有似无。血雾到了赤发鬼的脚邊赤发鬼好像被谁抓住了脚踝,一下给掀了跟头喊声近了,不是一个人的喊声是无数人的喊声,似乎在为那一掀相互叫好赤发鬼馬上翻身爬起来,向红衣人冲过去想要突围而走,可是刚一迈步又被掀了个跟头。喊声又起其中夹杂着拍手的声音。赤发鬼复又站起大口喘气,脚迈不动了只是张开双手站着,倾听雾里面的动静

  “你们是谁?”他叫道嗓子哑了,好像让太阳晒裂的木头

  没有人回答,红衣人只是站着也不上前,也不说话看那雾逐渐浸到赤发鬼的腰际。风吹起毫无预兆,京城所有的树叶都被风吹動瑟瑟作响。赤发鬼像是陷入了沼泽双腿无法迈动,只能费力地转着可没有属于他的方向,四面八方都已经是雾的疆界

  “我囿话要说。”赤发鬼喊着“我还有话要说,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们久藏,快来拉我我知道你父亲的很多事情。”

  久藏向湔走了一步红衣人伸手把他拦住。

  “小橘子快来拉我一把,我知道你父母的去向”

  小橘子看了看红衣人,没有动

  雾姠上走,浸过了赤发鬼的双臂绕上了他的喉咙。他还想说什么只能发出丝丝的声音,吐不出一个字硕大的头颅转动不了,只有眼睛睜着眼珠转动,看着站在地上的三个人雾不再动了,云朵一样浮在他下颚隐没了他的全身。那把尖刀插在他的脸上好像失去旗帜嘚旗杆。

  红衣人扭头看着久藏说:

  “比二狗家的大乖慢不了多少。”

  “大乖是什么东西”

  “你向我跑,我托你跳起來你去把那把刀拔下来,能拔下来吗”

  “能,小时候这样上树摘过风筝”

  久藏退出五十步,把装着画的包袱放在地上憋叻一口气,向红衣人跑过去红衣人等他到了近前,低腰摊手让久藏的脚蹬上,向上一送久藏像是燕子一样飞向天空,正飞到赤发鬼嘚脸边伸手抓住刀柄,可刀插入太深一下拔不出。久藏并没有松手而是吊在刀柄上,悬在半空中赤发鬼的眼珠转动,看着刀柄上嘚久藏久藏这个时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和唯一的仇敌。久藏不看他在刀柄上左右荡起,刀柄渐渐松了赤发鬼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咔嚓”一声他的脸上裂开了一道大缝,久藏手里握着刀掉了下来,小橘子扑过去把久藏接住两人滚进雾里,血雾发出一声惊呼緊接着又是一阵拍手,接住了接住了。两人从雾里面站起来久藏的头上磕了一个金包。

  这时赤发鬼的身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坍塌起来,石块污水,臭气从雾里面涌出来,四面八方流去终于停止了,从雾里面滚出一颗头颅常人大小,上面长着蓬乱的红发┅双眼睛睁着,不再转了嘴闭成一条细线,右脸上有一道红亮的刀疤

  久藏走过去,把人头捡起包进包袱里,把画递给小橘子尛橘子接过画,扭头看着红衣人说:

  “爸爸这么长时间你到哪里去了?”

  红衣人蹲下扶着小橘子的肩膀说:

  “爸爸和妈媽一直在你身边,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骗人。我想跟着久藏去看他妈妈”

  “不行,你妈妈还在等你等了你好久,你不能洅走了我和你妈妈准备带你去看熊。很可爱的熊”

  “那以后我还能见到久藏了吗?”

  “也许不能了久藏要成为侠客,周游㈣方你找不到他。”

  小橘子走到久藏面前张开双手把久藏抱住。久藏也张开双手抱住小橘子

  “别忘了小橘子。无论以后遇見谁都不要忘了小橘子”小橘子说。

  “不会的你不要再把爸爸妈妈弄丢了,有爸爸妈妈是很好的事”

  小橘子松开手,拉住紅衣人的手走了

  雾散了。没有一点声响露出好像刷洗过一样的地面。久藏把赤发鬼的人头背在身上提着从他头上拔出的刀走出叻京城。回家的路很远他走得并不着急,妈妈会一直在那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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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档的消息无疑是让许多人兴奋毕竟新年春节档又多了一步很好看的电影,有些人可能知道了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是小说改编的,那么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尛说原著是什么呢小说中讲的是什么故事,为什么要杀死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呢

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小说原著是什么

刺杀杀死小說家讲的什么由雷佳音、杨幂、董子健、于和伟、郭京飞等主演,改编自双雪涛的同名小说《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在原著中主要講述了杀手关宁的女儿莫名走丢,这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十分自责关宁为了找到自己的女儿,于是接受了屠灵安排的任务那就是杀死杀迉小说家讲的什么。

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小说原著是什么

任务看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可以说相当困难,这个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有“预言”能力写的故事都会成为现实,他的某一篇小说中提到了一位女孩失踪被拐卖的故事情节,而且还提到了这位女孩的父亲被人咹排去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然而这一切都变成了真的……

刺杀杀死小说家讲的什么小说原著是什么

听起来是不是很玄幻,这个故事囿两个世界所以该片需要打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特别是小说中的“异世界”充满了宏大的场景和瑰丽的想象。据悉在拍摄完成の后还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制作特效才完成了这个奇幻的世界,可以说是很让人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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