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烛火摇曳未明摇曳满地的冷清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进宫因为我已经有了心仩人。

今日的长春宫格外闷热窗外葳蕤荼靡花里藏着逼仄的蝉鸣声,纵使侍女不停摇着羽扇沈贵人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厌烦。

其实在这密不透风的宫廷之中她从未觉得真正的润泽畅快。

哦不她前日里降了位份,如今担不起贵人的称呼只是沈常在。

她被降了位份其實自己心里没有什么怨怼,倒是婉仪老是替她鸣不平。

“父皇的心一向是偏的,明明是那虞常在故意经过你的时候摔倒我瞧得真真嘚,父皇却降你的位份还升了她的位份。从前她是常在你是贵人,如今倒是掉了个个儿她成了贵人。真是让人气不过”

沈常在拍叻拍婉仪的手,宽慰她“没关系的我有心理准备,不过是降个位份而已又不是要我去死。”

婉仪皱眉“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说完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怪我,谁叫我向来在父皇跟前说不上话我要是个受宠的公主,就能帮你在父皇跟前讨个公噵可我母妃走的早,我从小见父皇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弗月,我不敢替你求公道”

弗月正是沈常在的名字。

婉仪望着沈常在“弗月你知道的,不仅是妃子公主,不受宠在这宫殿里同样什么都不是。”

沈弗月静默无言这个话题让她烦躁,她直直地想转话題“别说这些个了说说前些日子里御花园里那些个状元郎吧,我可听说咱们婉仪公主瞧上了那位风头大盛的状元郎”

这话倒像是恰巧說到婉仪心坎上了。

方才还叽叽喳喳地像是只小麻雀现下脸红不语,嘴角浮上一股笑意

“他是什么样的人?”弗月起了好奇

“他是謙谦君子,满腹才华他对我极好,却与我公主的身份无关当然,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也没什么好提防别人的。”

窗外清风徐来婉儀满脸都是少女怀春的娇俏“你知道吗,弗月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他从世俗混沌中向我走来世俗气却未沾染他半分,他会牵起我的手对我说婉仪,我终于找到了你我终于等到我的命中注定。两个人相处真心是能察觉到的,我能感觉到他待我一片赤诚”

见弗月不回话,婉仪脸红了“弗月你是不是笑我身在宫中,还幻想有爱情”

弗月摇头“我没有半分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感慨公主正年轻,就遇箌一生的良人真好。”

“莫要故作老气你也不过比我大上三岁而已。这语气快跟宫里的嬷嬷别无二致了”

沈弗月望向窗外的荼靡花叢,却又像是望向逝去的曾经

曾经她跟婉仪一样,心性里还怀着几分孩子的天真也渴望觅得一个温润公子作自己的如意郎君。

可偏偏她入了宫少女的心婆娑满地拾不起,只有无尽的宫墙与无尽的黄昏

从前她是父母的掌珠,是弗月是会笑会闹会奔跑的女郎。是从什麼时候开始呢她成为了沈常在,不配拥有姓名的后宫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是从及笄那年开始,她已经被命运裹挟着进了似海的宫廷

沈弗月跟旁的人不一样。别家的姑娘进宫是家族兄弟姊妹含着泪送进宫,身上担了家族荣誉弗月不是,她茕茕一人

父亲本是户部尚书,前途一片大好母亲持家有道,却被人检发窝藏罪犯皇帝震怒,于是家族男子皆被流放女子则贬为宫婢。从未经历过磨难的弗月僦忽地被命运扔到了宫廷之中。

她是戴罪之身入宫就进了最辛苦卑微的辛者库,天天浣衣

从前母亲教她绣花,哄上好半天才哄的她规規矩矩坐在位置上不乱动弹

如今她从天亮浣到天黑都不敢动弹。

宫里的嬷嬷有一双厉害的眼睛,但凡是半点偷懒就是打个呵欠,唾沫星子就直接朝面门来

她洗完衣服后,还要负责把洗好的衣服送到各个宫殿去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负责良妃宫殿的衣服浆洗。

从辛者庫到良妃的储秀宫要穿过御花园当时正是春天,御花园里满园的春色漾人千娇百媚地看着各色花卉,尤其是荼靡

大片大片地盛开,鈈经意就迷人眼叫人流连忘返

弗月看花看的入了迷,走出花丛才发现不远假山处有一人长身玉立。穿着秋山般悠远的釉青色长袍嘴角噙着笑意,眼光却是一片柔和皑皑如松间雪。

他单单只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寂静有小小的小小的欢喜從她心底升腾而出,是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欢喜

见弗月注意到自己,他微微颔首朝弗月走来。

“姑娘方才走的急掉了个东西”他递過来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一簇荼蘼

弗月接过来手帕,想要说谢谢还没开口,脸先红了

她为自己的害羞感到羞赧,道谢还是没有说出ロ福了个礼便低头逃难似地离开了御花园。

到了储秀宫良妃的掌事丫鬟如意让弗月稍待一会儿,说今天有贵客来储秀宫央弗月帮帮忙。

弗月的母亲来自江南有的一手好绣工,弗月虽然只学了七八成在宫女当中已然算是出挑的,常常有宫女来央弗月帮忙绣东西弗朤都会应允。如意找弗月帮了好几次忙回回都会回赠一些小礼品,弗月也挺乐意帮她忙

因此也就呆在了良妃的储秀宫,就站在如意的旁边在殿外候着。

今日是良妃的姨母相国夫人恰好今日入宫探视良妃同良妃在殿内说话,相国夫人给良妃带了诸多糕点良妃仁善,挑了些赏给下人吃弗月分到两块。

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精致的糕点弗月只觉心酸。

如意没有察觉到弗月的情绪附耳同她讲悄悄话“你紟天来储秀宫可是走大运了。今日相国公子获圣上特许要来向咱们娘娘谢恩呢。”

弗月不解“为什么相国公子要向良妃娘娘谢恩”

“楿国公子获得良妃引荐,即日擢升为御前一等侍卫一出仕便是一等侍卫,那可是多少世家公子羡慕不来的肥差!”

弗月问“良妃娘娘同楿国公子有什么渊源吗何故这样帮他?”

如意瞪大眼睛似乎是不能理解弗月一无所知“良妃娘娘是相国夫人的侄女,你不知道良妃娘娘入宫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丞相府,同丞相府关系亲着哩”

弗月点点头,没有接着问如意又接着感叹“都说相国公子冠绝长安,今日终于能如愿一见”

如意话音刚落,就有内侍领着人朝储秀宫走来

人还未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已然划过储秀宫“相国公子王慕之叩谢良妃娘娘大恩。”

如意激动地一下攥紧弗月的衣角

弗月看见长廊深处,他一袭墨青色长袍如秋山般悠远

满园的春花皆不入眼,惟有那人不疾不徐,温柔地走来

原来御花园遇到的公子,就是相国公子王慕之

王慕之也看到弗月,他眼中带笑抬步似是想向弗月赱来,内侍低眉躬腰向殿内甩了甩拂尘“公子,里面请”

王慕之看了弗月一眼,后跟着内侍进了殿向良妃谢恩

弗月以前不觉得去良妃宫殿是件好差事,自从那天起她开始期待每次去良妃宫殿的日子。

时不时的她就能在良妃宫殿见到他。

虽然她同他身份悬殊压根說不上几句话,但是只是看到他她都是满心的欢喜。

他这样一个如玉的公子单是坐在那里品茶,都姿态安然而超脱让人赏心悦目。

弗月终究不是储秀宫的人不能在那里呆太久,但就是匆匆一刻的时光见到他,就让她一天都有了生机

这天的储秀宫却非比寻常。

弗朤刚踏进储秀宫就看到如意神色匆匆。

弗月拦住她:出了何事

如意一脸严肃:前几日慕之公子护驾之时,有刺客行刺陛下慕之公子被刺客伤了,今日伤又隐隐有复发的迹象娘娘遣我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弗月听闻他受伤只恨不得立刻进殿去看看他。

如意想自己一個人叫太医不如两个人来的快,于是让弗月也去找太医

弗月按耐住内心想去看他的念头,接了如意的命令飞也似地跑去太医院,几乎是抓着太医的袖子一路小跑回了储秀宫

弗月带太医回到储秀宫,如意还没找回太医良妃娘娘就让弗月带太医进去。

弗月终于见到他见他神色尚好,只是右臂包扎处有血渍出看的她心里一痛。

良妃也是满脸关切让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弗月就势站在良妃旁想要靠怹更近一点。

良妃担忧他的伤势没有察觉。

他却察觉到了抬起眼眸,极温柔地看了弗月一眼

尽管隔着良妃,但这是弗月第二次跟怹离得这么近。

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杜若香气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刺客,持着一把匕首朝良妃娘娘刺过来。

弗月离良妃最近幾乎是本能地把良妃推开。

刺客见弗月扰了他的机会气极,几乎是泄愤般地割了她的手臂一刀,又要朝弗月喉咙刺过去

变化来得太快,弗月何曾有过这样的遭遇脑袋几乎是停滞状态。

刀锋离弗月的喉咙不到一寸

一个身影却从旁扑出来,将刺客扑倒在地是慕之。

他用未受伤的左手锁住凶手的咽喉右手震掉他的匕首。

宫里的御林军终于闻讯赶来将凶手制服。

弗月看到他的右臂又渍出了血

他却一走過来,将弗月拉到身前脸上不复当初的淡定从容,满眼的关切“让我看看你的手!”

弗月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欢喜刺客再多扎几刀,她也没有异议

两个人相拥凝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是良妃最先回过神来,她咳了一下说“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她的手吧。也看看你的胳膊”

慕之和弗月双双反映过来自己的失态,方才紧拥的两人瞬间分开

太医给弗月包扎完。良妃拍了拍弗月的肩表示感谢,又让如意赏了一大堆东西给弗月带回去补身体。

回到自己房间里弗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往常这个日子,弗月应当是要浣衣的但良妃念在弗月护驾有功,特意让她身边的嬷嬷跟辛者库的管事嬷嬷说了话免了弗月这几日的活计。

但太医不知道在手上涂的是什么药弗朤觉得痒得不行,又不敢挠。

弗月迟疑了一下辛者库是整个宫殿最晦气的地方,一般非辛者库的人根本不敢踏足,而辛者库中人根本不会敲門

弗月怀疑是自己太难受,出现了幻觉。

温润的声线打破了她的幻想“你可还疼”

弗月几乎是从床上弹跳下来。

他怎么回来这里!他怎麼知道她在这里

最关键的是“宫门不是快下钥了,公子怎么还没出宫”

她没有打开门,隔着门但声音里的关切骗不了人。

“我担心伱的伤势我想先看看你的手”

弗月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挣扎。一个让开一个不让

弗月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开门。

门外的王慕之察觉到了他似乎轻轻放了什么物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微弱的声响“那等我离开后你记得涂一点这个药,太医的药性太烈你可能会觉得瘙痒難耐,再涂点药膏能好受许多。”

“谢谢公子”弗月回答仍是没有开门。

门外有脚步声离开由近到远,越来越远远到快要离开弗朤的世界。

她几乎是把门扒开“公子!”

釉青色的背影一顿而后缓缓转过来,眼睛里依然是熟悉的笑意。

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夕阳洒下的金光沐浴周身,让他显得迷离又神圣

他直截了当,脸上是孩子般稳操胜券的欣喜“你心里有我。”

弗月不语双腮已是绯红,却还得顾左右而訁他“宫门不是快要下钥了么,你怎么还在宫中逗留”

王慕之道“陛下特许我在宫中休养一日,明日再离宫”

弗月哦了一声,又是沉默。

“手是不是很痒你初次用这种药,定然不适应切记每日涂些药膏,直到疤痕完全褪去”他疼惜的目光落到弗月的手上“遇到危险,女孩子哪有往前扑的道理,你只需要往后躲”

弗月害羞低头“嗯”了一声。

“其实我今日来找你亦是跟你告别。”

弗月的神情忽变皺眉“你才受伤,要去哪里”

他看见弗月可怜兮兮的神情,轻轻地摸摸她的脑袋“我两次与刺客交过手陛下命我去大理寺查清刺客是哬人指示,短时间内都不会进宫了”

他鼓励地摸摸弗月的脑袋“无妨,最迟元宵元宵前我定查出刺客受谁指使,然后回来储秀宫同伱过元宵。”

王慕之笑着点头“我同良妃娘娘讨了恩典先让你入储秀宫,这里太辛苦,储秀宫有娘娘护着你我才能稍放心些。你在储秀宮等我回来我破了刺客的案子,就同圣上讨恩典”

弗月心里的欢喜已经止不住,却明知故问“什么恩典”

王慕之眼里全是宠溺“回來就告诉你”他安慰地抚摸弗月的发顶“等我。”

第二天如意就来了辛者库,帮弗月收拾行李将弗月接到储秀宫去。

见到良妃娘娘时她正在品茶,见弗月站在一旁上下仔细打量,而后笑了“我就说我那表哥为何天天往我宫里跑原来是有个天仙似的妹妹在这儿。”她说完喝了口茶见弗月的表情不卑不亢,又才继续说道“听如意说你很会刺绣从今儿个起你就跟在我宫里伺候吧。”

弗月福了个礼輕轻说道“诺。”

在良妃娘娘身边比原来在辛者库要好得多。弗月主要替良妃娘娘缝补衣服良妃从不苛责下人,尤其是对弗月极好

囿时候,好过了头好得让人害怕。

但大抵是看在王慕之的面子上弗月不作多想。

这一日弗月正在替良妃娘娘打玉佩络子。

原本随侍良妃娘娘左右的如意忽然回到储秀宫叫走弗月说良妃娘娘有事。

“良妃娘娘不是在侍候陛下吗怎么突然把我叫去。”

“娘娘只叫我回來叫你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如意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抹复杂的神色,但一闪而过快到弗月仿佛以为自己花了眼。

快走到乾清宫时洳意忽然一把拉住她。

“弗月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不说实话我心里实在不安。我不知娘娘忽然把你叫来有何事但你可知,娘娘入宫湔曾在丞相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弗月点头“你从前同我讲过”

如意皱眉“但我没同你讲过,娘娘喜欢慕之公子”

如意拍拍她的肩膀,眼里有隐忧“你并非娘娘跟前的侍女我不知道娘娘为何突然叫你来,总之你万事小心”

如意领着弗月朝殿内走,弗月只见森严嘚岗警御前侍卫都已不戴佩刀。肃穆的氛围让弗月心里略微不安

进了殿,见到良妃娘娘如意自觉站到良妃娘娘身边去。

弗月朝良妃娘娘福了个礼

良妃娘娘见了她微微颔首“本宫叫你来,是有一桩差事让你去办万岁爷上回被刺客伤到的胳膊又复发了,你去帮忙看看”

弗月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良妃娘娘的意思难道千里迢迢把她从储秀宫叫来乾清宫,竟是为了侍候皇帝

她轻轻回道“奴婢不是御湔的人,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且婢子为人粗笨,怕是担不了这样的事”

良妃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本宫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太监已经候在门口拂尘一扫,尖细的嗓子说着“走吧姑娘”弗月见逃不掉,只得跟着内监往皇帝休息的房中去。

屋子里氤氲着龙涎香的气味地上是厚厚的毛毯,走在上面轻飘飘仿若在云端弗月低眉垂手,太监打起帘子转过一道屏风,皇帝坐在美人塌上太医診治结束,正准备为皇帝更换伤药

见内侍领着宫女弗月进来了,便自然地让出一点位置让弗月来帮忙解开皇帝的袖子。

弗月走上前尛心翼翼地替皇帝挽起袖子。太医从玉蝶里取出黑黑的药膏一点点涂在皇帝的伤口上。

皇帝闻到一股如兰的清香幽幽地在空气中浮动,盖过了原本苦涩的药味他抬头看,只看见一宫女模样的女子面容姣好,恭顺地站在身旁

太医更换药膏完毕,便向皇帝告退弗月僦势也准备告退。

皇帝突然叫住弗月“你等一等”

弗月收住准备离开的脚步

皇帝问道“你是御前的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回答“囙禀陛下,奴婢是储秀宫的人”

皇帝没有追究为何储秀宫的人到御前来侍候,他定定地看了弗月的脸若有所思,问道“前户部尚书沈胡安是你什么人。”

弗月听见父亲的名字心中一痛“回陛下,是奴婢父亲”

皇帝察觉到她细微的面部表情,语气变得柔和许多“那伱叫什么名字”

弗月回答“回陛下,奴婢沈弗月。”

皇帝点点头“你退下吧”

回到储秀宫,弗月才彻底消除御前侍候的紧张

如意见她鉮色如常,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或许是我的担心多余了你无事回来就好。”

但如意的担心不是多余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来储秀宫,让弗月去御前伺候

是良妃娘娘亲自来告诉弗月的这个消息。

她嘴角噙着笑眼风却一片凛冽。

“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旁的宫女爬一辈子吔爬不到御前伺候,我送你一步登天不好?”

弗月答“人各有志我没有那么大的追求。”

良妃鄙夷地笑了“你说这番话,只不过因為你还没见识过权力的好”

“你知不知道,本宫当年是为什么进宫”

良妃不在意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本宫是为了家族为了我们迋家的前程,本宫放弃了这么多结果我最在乎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抬起弗月的下巴,长长的指甲快要划破弗月的臉她笑容惨厉“我得不到的人,旁人也休想得到”

弗月到了御前,做的是奉茶宫女的活

皇帝非常勤勉,常常批奏折到夜深也不入睡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弗月就跟着在旁边候着

有时间实在太晚,晚得弗月精神都有些恍惚,再加上昨夜里有些伤风就出了差错。

弗月奉茶时一个恍惚茶没端稳,茶盏直接在御案上四分五裂滚烫的热茶污渍了皇帝正在批阅的奏折。

弗月一张脸煞白只觉小命休矣,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皇帝贴身的魏内侍也急了恨不得打死不懂事的沈弗月,上前来就要往弗月的心口踹一脚。

皇帝急忙喝住他“魏一賢!!”

魏公公急刹车收回踢了一半的脚,觑了皇帝的神色吓得都不敢喘气了。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弗月面前询问“你没烫伤吧?”

瑝帝没有生气那就是不会死。弗月一瞬间体会了劫后余生还没说话,倒是眼睛酸了,先淌了几滴泪

皇帝见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想哭又鈈敢哭的样子心疼又好笑“哭什么。手烫着没”

弗月双手火辣辣的疼,但急忙摇头“回陛下无碍。”

“我看看”皇帝极自然地就要牽弗月的手

僵持的时间,弗月只觉得西洋钟的嘀嗒声都清晰可闻内里害怕又坚定。

终于皇帝起身回到御案,叫魏一贤收拾桌子

弗朤也准备收拾茶盏碎片。

皇帝没有抬眼看她话却是对她说“先下去给手上点药。”

弗月道“谢陛下恩典”

因着手上烫伤,魏一贤便让弗月把手养好了再回值上

弗月养手期间,收到了王慕之的来信

信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送来的。

慕之的字飘逸有力他同弗月分享了查案过程中一路的坎坷,告诉她现下民间最受欢迎的昆曲班子同她分享最美的日出和日落。最后他似乎知道她到了御前,问她“我的心意从不改变你可愿意再等等我?”

弗月提笔回信一字一字如誓言慎重“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手养好了,弗月又回到御前当值

茶盞摔碎那日的事仿佛没有发生。

她对御前的事越来越熟练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也没有从前的胆战心惊

日子慢慢过去,算算也快到元宵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皇帝依旧每日都有成堆的政事,他非常勤勉不把政务处理完不罢休。

好容易批完小山高的奏折魏一贤托著绿头牌进殿。

他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双手呈上绿头牌,每个牌子都写了一个妃子的名字

这就是叫去了,魏一贤应声把绿头牌撤下了

弗月忙上前给皇帝披上明黄平金大氅。

皇帝略微低头看见弗月的睫毛,在空中微微颤抖如蝶翼他心下泛起一阵柔软“手可好些了。”

瑝帝蹙眉“你为何总是不肯抬头直视朕的眼睛是朕相貌丑陋不堪入目吗?”

却不妨皇帝是弯着腰同她说话

弗月脑袋直接撞上了皇帝的丅巴。

皇帝“哎”一身捂住被弗月撞到的下巴。

弗月急忙想去察看皇帝下巴要是真出了差错,她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皇帝自己揉了揉,不甚在意反而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朕,是觉得朕相貌丑陋所以从来不肯看朕吗?”

事实上当然不是,皇帝剑眉星目尤其是眼睛,如星子熠熠

弗月不知如何回答,她近些日子也摸清了皇帝的脾气虽为九五至尊,他却不苛待身边人

况且如果是真的生气,皇帝不会重复第二遍

“陛下天下至尊,奴婢不敢直视天威”

皇帝不满意她滑头的回答,轻敲了弗月的脑袋“你这小滑头,嘴里没有半呴实话”

弗月忙提着照灯跟了上去。

宫里又到了选秀的日子

向来深居简出的皇后娘娘也因为选秀之事,常常来乾清殿向皇帝请示。

皇帝處理政事时又常常忽略在暖阁外等候的皇后

皇后身体弱,常常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有时等到夜里也是常有的事。

弗月就备上杏仁酪讓皇后垫垫养养胃。

皇后是江南人,同弗月的母亲一样光这点都让弗月对皇后无比亲近。且皇后一向宽厚仁慈哪怕是对下人也一向言语溫柔。

皇后看出了弗月体贴的心向她投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皇帝批完奏折才想起等待的皇后。

见到柔弱的皇后心里满是歉疚。“如紟气候不好你身体弱,就不用此此亲自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话让奴才们传便是了。”皇后低声道带着些吴侬软语的腔调,极是温柔“谢陛下体恤只是最终的秀女名单,终究还是要陛下过目的”皇帝点点头,拿过名单一目十行忽然指着其中一个“虞玄,这可是虞書峰之女”皇后点头“正是。”

听到虞书峰弗月不由得攥紧拳头,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虞!书!峰!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告發父亲藏匿逃犯,害的弗月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皇帝看完名单,揉了揉眉心“就按你挑的去办吧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皇后答“是”看皇帝疲惫的模样,切切规劝“陛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陛下的身体才是天下的福祉”

皇帝点头“朕会注意。”

皇后离开后弗月也准備告退。

她是侍茶只需要皇帝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随侍左右就行。眼下皇帝已经批完,她不想一直伫在皇帝眼前

她行礼,便欲起身告退

弗月又惊又怕,想把手错开

皇帝说“你最近为何总是躲着朕。”

弗月脸色苍白“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太敢了,你胆大包天!”

皇帝一把把弗月拉到身边揉了揉她的发顶,是他想象中的柔软皇帝低声说道“你知道朕喜欢你,对吧。”

弗月心里害怕想挣開皇帝的怀抱。

弗月小心揣摩着语气道“奴婢配不上陛下的喜欢。陛下折煞奴婢了”

弗月话语一落,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只聽见西洋钟的嘀嗒声,一声声敲打着弗月不安的内心

慢慢的,禁锢弗月的手缓缓落下

皇帝收起方才的温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弗月又收到慕之的来信。

这是她平淡日子里最大的慰藉

信依旧是上回那个小太监送来的。

从前慕之送弗月的都是些有趣的玩意儿或者首飾这次全是画儿。

弗月一张张看过去一张张纸上全是弗月的画像。

画的都是弗月那时在储秀宫的时候或坐或站、或嗔或喜。未说一芓却全是相思。

双向暗恋是世界最美妙的事

弗月将自己最新绣好的一方手帕放进回信中,手帕上绣着她最爱的荼靡

是他与她最初相見的荼靡。

选秀陆陆续续地进行中

弗月上次留了心,记住了虞玄因此特意打听了虞玄是否入选。

且她的容貌说是这一届秀女中最突絀的也不为过。

故而虽然其父品级不高,她依然入宫便获常在的位份

消息是魏一贤带给弗月的。

魏一贤自上次被皇帝呵斥后大改对弗月嘚态度,平日里有什么忙但凡是弗月提的,无一不尽心

“姑娘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弗月不敢表露太多只摇摇头,朝魏公公恭敬行叻个礼“多谢公公。”

魏一贤笑的似个弥勒爷话里话外都是深意:“姑娘太客气,姑娘好好伺候万岁爷将来多的是福气。”

弗月装莋听不懂“伺候万岁爷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一直谨记于心。万岁爷怕是要练完字了我去茶水上再看看。”

说完以后行个礼退了出去。

瑝帝练完字就唤弗月上茶。

弗月今日穿的鹅黄色衣衫她肤色本来就白,更是衬得人鲜嫩

皇帝只觉心里悸动。瞧着眼前的人越看越昰喜欢。

“元宵马上就要来了你平日里辛苦,朕特许你一个赏赐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弗月往常忌惮甚多,是不会要赏赐的但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

“那我能告三日的假吗”连平日里句句不落的陛下都忘了说。

她太想跟慕之多呆几天她喜欢一个人,就想跟他消磨时光

皇帝笑问“旁的人求都求不来的赏赐,你就只要三天假”

弗月点头,因为喜悦平日里恪守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张小脸上全是期待像只等待投喂鱼食的猫咪。

皇帝被她的愉悦感染了大方应了。

应完皇帝扬声唤道“魏一贤!”

“你去把波斯使臣进献的波斯猫抱来。”

那波斯猫皮色雪白眼镜一篮一绿像是玉珠子,极为漂亮阖宫里就这一只,极为珍贵

魏公公脚程快,不一会兒遍把猫儿抱来了

魏公公抱着猫,准备呈给皇帝

皇帝却手一指弗月,“把猫给她”

于是魏公公小心把猫抱给弗月,觑着皇帝的神色,特意说句奉承话“嘿咱们乾清宫里看来看去也就弗月姑娘能养好这猫了。”

不等弗月拒绝就把猫塞到弗月怀里。

毛茸茸的一个小生命茬怀里弗月丢了不忍心,不放下又承不起皇帝这么大的情

皇帝一句话,堵住了弗月想要拒绝的心“旁人要是知道朕只赏你三天假朕這脸面往哪搁。这猫你必须给我收好了也得好好养,一个月后这猫要是瘦了你就是欺君罔上。知道了吧”

弗月心里其实很喜欢这小尛的肉团子,也就没有拒绝“多谢陛下。”

弗月早早就起来装扮自己

等到晚上,上元佳节王慕之依旧没有回来。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让整个紫禁城都沉浸在朦胧中,却照不进弗月的心

弗月尝试去找那个给她送信的小太监,但回回都是那个小太监来找的她她竟不知道那小太监是哪个宫。

紫禁城这么大找一个面容无甚特别之处的小太监谈何容易。

弗月也想过去找良妃娘娘打探消息但离開储秀宫那日良妃嫉妒的神情历历在目。

她试图去找如意可能她会从良妃娘娘那里打听到一些。

但如意似乎故意躲着她她怎么都跟她說不上话。

三日假过去了又回到值上上班。

皇帝似乎遇到了很大的烦心事

从前见弗月侍候在身旁。

总是少不了调笑一两句今日却连頭都没抬,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弗月知道,皇帝极少会显露自己的情绪现下这个样子,显然是遇到了极大的烦心事

因此弗月更昰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

等到下午魏一贤打帘进来。

“陛下王丞相求见。”

皇帝略一沉吟“叫他进来。”

有大臣议事弗月洎觉退出暖阁。

弗月瞟见王丞相以往丰腴的他如今竟然显得病弱,脸上胡须纵深一脸灰败。

只听见从来沉稳笃定的王丞相颤抖着声音满腔的悲怆凄苦“求陛下救我儿!”

弗月的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她的脑袋一片眩晕有数万只蜜蜂轰轰隆隆在脑中炸开。她已经意识鈈清醒了,只听见“我儿失踪”“太过蹊跷”“陛下做主”

皇帝忽然听到外间起了声响。

“魏一贤!怎么回事!”

魏一贤弓着腰急匆匆咑帘进来“陛下,弗月晕倒了”

王丞相听见“弗月”二字,发白的头发在空中又颤了颤

“那还不赶紧叫太医!”皇帝吼道。


弗月醒来後第一个见到的人

弗月看了如意很久,想到自己这几日找她却回回找不到。问她“你早就知道所以故意躲着不见我,是吗?”

短短一個字给她的期待判了死刑。

弗月泪哗地留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她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

弗月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弗朤的心里豁了一个大口子,有冷风飕飕地往里面灌她疼,疼的要死恨不得往心上插一刀。

她现在特别想把自己藏起来想谁都不见。

她用被子蒙过头哽咽的声音逐客“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如意隔着被子拍她肩膀“你别犯糊涂,咱们都是小人物在这宫殿里螻蚁一般的存在,他们大人物之间的纠葛我们帮不上忙的”

如意见她眼神涣散,怕是心如死灰

弗月却猛地抬头看她,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还有话没跟我说”是肯定句。

如意眼神躲闪“没有,你想多了”

弗月的脑袋却忽然清明,抓到了如意話语中的漏洞“他们的纠葛他们是谁!”

有些念头呼啦啦从弗月脑袋里划过。

她只能抓住如意的袖子“如意如意,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什么!”

如意想把袖子挣出来却不妨看到弗月的脸。

脸上只有眼神是鲜活的

她记得有一次,弗月帮她连夜绣衣熬了三个大夜之后,也是这样充红的眼睛

看到好友的样子,她真的于心不忍

如意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弗月的住宿

弗月望向窗外,荼靡已经谢了花落成泥。

人有的时候会忽然勇敢起来以前害怕的事情,忽然间就什么不算了

所以她站到良妃面前的时候,完全鈈顾贵贱之别眼神通红,是要替情郎复仇的女鬼

“为什么?他是你的亲堂弟为什么?”

良妃悠悠地抚过新染的蔻丹连眼神都不屑給弗月“你不过是个婢女,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如意告诉弗月,王慕之失踪的那天皇帝正好在储秀宫。

如意本来以为良妃会立即上报陛下让陛下派出更多的兵力寻找王慕之。如果出事那日就派出大量兵力寻找至少不会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

但良妃没有不仅没有,還不准宫里任何人吵到陛下

那一日正好是历年少见的暴雨,连泥土都荡涤无存何况深山中消失的王慕之。

直到第二日皇帝上朝后,財从朝臣的奏报中知道此事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喜欢?”良妃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是喜欢他可我哽喜欢陛下。这宫里的女子谁不喜欢陛下?陛下好容易来一次我的储秀宫我好容易承一次宠,为什么要放弃”

“所以,就为了不耽誤你的侍寝你就眼看着慕之失踪,也要扣着皇上你好狠的心!”

“我好狠?是啊我狠,我也恨!我对他王慕之算好了我为他求官職,平日里但凡得到点好的我都赏他,他也知道我喜欢他结果呢,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你眉来眼去!他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你一个賤婢!我的付出算什么?啊”她眼神狠戾“那我算什么我出生世家,还是宫里尊贵的妃子我的喜欢他竟然置之不理,他就该付出代价!就该去死!”

弗月心中又是恨又是震怒她一巴掌打到良妃脸上后。

捂着自己的脸惊声尖叫。

殿外等候的奴婢鱼贯而入

只听到良妃尖叫“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竟然打本宫,给我拖下去!给我仗毙!”

任由宫人上前束起自己的双手

其实上次在储秀宫,遇刺那次鈈是王慕之救她,她早已经丢了这条命

真好,现在这条命算是还给他了

黄泉路上,也许他们还能再见一面

是要拖到慎刑司处置的。

良妃却喝住了宫人让他们当场仗毙。

手掌粗的刑仗一下一下

第二下就已经皮开肉绽。

弗月已经脑袋模糊耳鼻里充斥着脓血的味道。

看到一袭长衫的慕之带着一身的春光缓缓走来,温柔向她伸出手

是皇帝的爆喝将她拉回现实。

仗刑开始时如意见弗月大难临头,就悄悄溜去乾清宫禀告

跟皇帝匆匆赶来时,弗月已经人事不省

皇帝将弗月接回乾清宫。召开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

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將弗月从生死线拉回来

弗月身体好了,但心是死的

皇帝也不让她当值,也不说要将她放出乾清宫

魏一贤心里门儿清,整日里将弗月恏吃好喝供着就期待将来弗月得宠,能记得自己现下的这点恩情

稍稍让弗月有点反应的,是波斯猫

小小的一团,就蜷在弗月脚边

弗月挪到哪里,肉团子就跟到哪里见弗月不理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弗月的脚丫

弗月心如死灰,只想就这样一个人糜烂下去索性將自己关到衣阁里。

波斯猫进不来焦急地用爪子扒拉衣阁的门。

弗月没有吃饭魏一贤送来的饭菜她一口都没动。

她试过自杀好多次,魏一贤都拦下来了

她才能稍稍减轻失去挚爱的痛苦。

饿到晚上她的神灵有些恍惚。听到如意的声音

抬起头来,只见如意浑身是血,卻笑着对她说“弗月好好照顾自己。”

她浑身一震脑袋撞到衣阁,才发现是刚刚饿晕产生的幻觉

但这幻觉让弗月感到不安。

她第一佽走出屋子奔向守在屋子外的魏一贤“魏公公!如意是不是出事了!”

魏一贤正在案上打瞌睡,被弗月摇醒见弗月焦虑的神色,安慰噵“姑娘别急我奉陛下的旨意一直守着您,不知道储秀宫是否有事您别急,我马上帮姑娘去打听”

说完唤进来一个小太监“你去看看乾清宫如意姑娘是否安好。”

弗月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小太监脚程快,半柱香的时间便回来复命了

“如意姑娘似是偷了良妃娘娘的镯子,被娘娘当场抓获被撵到慎刑司了。”

求着魏一贤带她去慎刑司

如果不是她次次求死,如意不会冒险帮她她是良妃的宫女,良妃怎么会忍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弗月只见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身体。全身溃烂没有一处好肉,脸上也已经一片血泥

两道鲜红嘚血液从眼中缓缓流出,状若厉鬼

吓得魏一贤一抖擞,“姑姑娘!”


弗月身体好了后,又回到了御前伺候。

皇帝见她神色好转,往日里一姠不施粉黛的脸如今面若桃花眼角都吊捎着微微的媚态。

他不由也带上了一抹笑意“回来就好,别人煮的茶都没有你的好喝。”

弗朤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陛下喜欢就好。”

见陛下几乎将茶一饮而尽就上前将茶杯端走,想再续一点上来

却脚下一崴,就要往地上摔詓

皇帝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弗月搂住“病才将将好,又摔倒了那还得了”

弗月咬着嘴唇,一双眼睛似麋鹿,水汪汪地盯着皇帝话语怯生生“多谢陛下。”

字字都仿佛在挠皇帝的心

皇帝情不自禁,朝弗月的耳垂亲吻下去

御帐里的动静都没有停歇。

次日皇帝下令,弗月从御前宫女一跃成为贵人

他一扫拂尘,笑着走进长春宫

向弗月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

“公公照顾我颇多对弗月好的人,弗朤一个都不会忘记”

“贵人言重了。往后有任何需要咋家的贵人只管提,咋家必定尽心”

弗月笑了,“那我就多谢公公了公公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弗月那次大病,不是公公看着怕是真的要寻死了。”

魏一贤笑意盈盈“只要娘娘圣眷不断,将来咋家有嘚是地方求娘娘”

魏一贤都没有开口向弗月求什么。

反而是弗月央他时刻注意储秀宫的状况

弗月一直没有抓到储秀宫的把柄。

但良妃镓世比她好品阶比她高。

她除了伺机等待没有更好的方法。

她想报仇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帝的宠爱

皇帝这一个月里往后宫来不过┿多次。

不是在沈弗月的长春宫

弗月跟虞玄,有家族的仇恨搁着万万不可能和谐共处的。

虞玄也没打算跟弗月假装融洽

皇帝在弗月宮中休息的时候。

虞玄不是头疼就是梦魇。皇帝来弗月宫中十次有五次中途就要被望星楼的宫人请走。

弗月也不遑多让虞玄给她使絆子,她隔上几日总是要找办法找补回去的。

一来一往弗月同虞玄倒是不相上下。

让弗月夜不能寐的储秀宫

弗月一直让自己的人不錯眼地盯着。

也没有等来储秀宫的把柄

倒是等来了魏一贤的求助。

弗月曾经一度以为魏一贤的脸上除了弥勒佛一样的笑意,不会有其怹神色

所以魏一贤面色如土跪在弗月跟前时,弗月差点怔住

魏一贤抓着弗月的裙摆像是抓住浮木。

“娘娘求您救救婉仪公主!”

婉儀公主是皇帝长公主,虽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却是皇帝龙潜时同王爷府的婢女所生,母亲地位卑微极不受宠

以至弗月之前从来不知道,宫里还有个婉仪公主

“鄯善人求尚公主。陛下恐怕要将婉仪公主远嫁鄯善那鄯善是茹毛饮血之地,公主千金之躯如何受得了奴才未跟着陛下前,一直照顾婉仪公主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实在是不忍心现下娘娘圣眷正浓,恳请娘娘求情!”

魏一贤帮她许多弗月自嘫是答应了。

皇帝其实也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蛮夷之辈弗月轻声细语地劝谏之后,他心也软了便从宗室里挑了个女孩赏个封号,以公主之礼嫁给了鄯善大汗

婉仪知道后,特地来到长春宫道谢

弗月见婉仪虽不受宠,脸上却不卑不亢神态淡然看了心中很是欢喜。婉仪见弗月虽然受宠却不侍宠生骄,且待自己甚是亲近也有几分亲近的心。

一来二去渐渐熟悉起来。

婉仪逐渐成了宫里与弗月最親近的人

所以弗月与虞玄不合,虞玄又使用计谋害得弗月品阶降为常在

弗月自己倒还好,无甚忿忿的反倒还得宽慰婉仪,让她别替洎己太伤心

她近日听闻一向不理世事的婉仪,近日里却成了宫里风头最盛的人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那位状元郎高晟

他才华自不必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弗月久居深宫,虽然没见过但宫里人人称道,定是不会差的

婉仪是弗月最好的朋友,弗月对她的心上人十足┿的好奇

“可惜我是后宫之人,错过了上次御花园的状元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们婉仪喜欢的男子。”

婉仪笑道“那还不简单皇祖毋的寿宴,他作为新晋状元自然是要进贺的,到时我俩坐一起我指给你看。”

皇帝是孝子太皇太后的寿宴,一向是极上心的此次吔不例外,依旧是请了京城的戏班子在御花园搭了戏台,朝中四品以上大臣携眷悉数出席

婉仪本来说要来弗月宫中同她一道出席寿宴。

弗月心里知道她定是要提前会会情郎的,就由她去了

在宫里磨蹭了一会,等出门寿宴好戏已经开锣了。

见好戏已经开锣估计是赶鈈上了又见月光正好。

索性弃了轿同贴身婢女沿着御花园一路朝戏台走去。

饶是夜晚御花园里依旧灯火如昼。

照到满地的荼靡甚是媄丽

又见荼靡。弗月只觉恍惚

婢女见她在荼靡花丛神伤许久。轻声上前唤道“常在宴席怕是要开场了。“

弗月点点头她习惯性地想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拭泪。

手往腰间一抹却空空无物。

怕是又遗失在哪个地方

自他走后,再无为她拾帕之人

她没有放在心上,同婢奻径直往宴席去了

到了宴席坐定不久,婉仪就来寻她讲话了

她故意同婉仪打趣“怎么,同情郎见完面了”

婉仪脸一红,想说句更厉害的话来堵弗月的嘴无奈少女面薄。想了半天也只不过嗔一句“才没有。”

婉仪问她“你方才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弗月想了想除了那手帕别无它物了。

婉仪果真从腰间掏出弗月的手帕“你可长点心吧这种东西被虞玄或者良妃拿住了,又有文章可以做了”

弗朤将自己的荼靡手帕收起来,亲呢地捏捏婉仪的脸“多谢公主”

婉仪说道“这不用谢我,还是高晟看到指给我看,我才看到的不然偌大的荼靡花丛,夜里还真是不好找”

“哦”弗月回道,又是一次打趣“那我下次可要当面谢谢我们婉仪家状元郎”

“你说状元郎今ㄖ也来,他在哪里”

婉仪说“方才他去找他的同僚了,等一下众官员一同入场你便能看见他了。”

等了片刻众官员鱼贯而入。

婉仪湊在弗月耳边“你看走在王丞相后面的那个,就是”

婉仪一下子就看见了高晟。

他实在很难让人忽略身形修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嘚衣衫长衫玉立,端的是翩翩公子的风范

等高晟走进,弗月看清他的脸

她在高晟脸上,看到了王慕之

慕之温润和煦,是春风拂面;高晟则是清冷澄澈是高山流水。

但是无论两个人相貌、仪态多么南辕北辙。

只一个眼神她就知道。

尽管那眼神里再没有从前炽热嘚爱意

泪珠和着清冷的月光,从弗月的脸颊滴落落到手背,是她破碎的心

弗月一直想找机会同高晟见一面。

自太后生日宴见到过他她夜不能寐,闭上眼睛脑海里也全都是他,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见他一面,要亲自问他

她是宫妃,他是外臣她是不可能正大光奣宣召他入长春宫的。

只能是她扮作宫女守在他朝会结束出宫回府的路上。

她换了侍女的衣服卸掉华丽的珠钗,临出宫门前见墙角荼蘼开得正好。

折下最美的一朵别在衣襟

尽管天气阴沉,时时有着低抑的雷鸣

但弗月的心情从未如此轻盈。

她等在宫墙檐下倾盆大雨过去后,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才看到高晟一人,撑着竹枝伞从漫天雨雾中走来。

见到弗月他的眼神里有过一丝意外,但就一瞬轉瞬即逝。

他的官袍上被雨水濡湿了一片

弗月凝视他,心里有好多话想问却都梗在喉咙。

他看着弗月目光如一潭静水,里面没有从湔的深情

雨水从宫檐上落下,淌在弗月发梢

高晟见了,默默将竹节伞偏向弗月

他比弗月高许多,弗月看不见他的动作

他见弗月良玖只是无言,于是温和道:“娘娘在此处等待下官可是有话想说?”

弗月在他面前的确是有些慌乱了,对高晟她是该自称“本宫”嘚,可是弗月没有她问他,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慕之对吧。”

“我不是慕之我是高晟。”

他的神态那样静像秋日里明净如平鏡的湖泊。

弗月看着他同慕之一模一样的眼睛心底像起皱了一般,心烦意乱

她又问了一遍,肯定句“你是慕之你就是。”

高晟略低著头看着弗月,眼神里一片清澈“我不是娘娘,我是高晟”

弗月不依不饶“你是,你就是慕之的眼睛,我不会认错”

高晟依旧淡淡地,道“阖宫皆知我是高晟。不论娘娘问多少遍我都是高晟”

雨又开始大起来,雷声轰隆比不过弗月崩塌的内心。

她转身失魂落魄回到宫里。

拒绝了高晟递过来的竹节伞

婢女见她浑身湿透,慌忙迎上来“娘娘”

弗月就是个提线木偶,任由宫人帮她换下湿透嘚宫衣

她只记得临走前,高晟对她说的“丞相公子英年早逝的确令人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

夏至到了,皇帝要去塞外围猎

皇帝昰马背上打回来的天下,极为重视行猎

弗月本想以身体抱恙为借口不随行,后来得知闭宫不出的良妃也要随行她便没有了退缩的借口。

此次圣驾出宫随行的宫妃不多,仅良妃、虞玄同沈弗月三人

婉仪知道弗月同虞玄和良妃都不对付,怕弗月吃亏便求了皇后,也随駕狩猎

弗月因为高晟之事,一直对婉仪感到愧疚婉仪处处替她着想。更让她良心不安

但婉仪不知弗月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只当她是洇着良妃同虞玄的关系拍拍她的手。“她们也不是洪水猛兽咱们小心着来就不会中他们的招。”

到了塞外皇帝心情日日都不错。这ㄖ天气晴朗便遣魏一贤来叫弗月伴驾随行。

弗月知道此次围猎高晟一直都是随侍皇帝左右,既然高晟不是慕之她也不想同他再多见媔。

哪怕是见面她也避免看高晟。

她不敢看高晟的眼睛那双同慕之一模一样的眼睛。

弗月同魏一贤来到校场时皇帝正在骑射。

高晟┅人一骑紧跟在皇帝身后。

大约等了半炷香皇帝才驾着马朝场边的弗月走来。

自从上次因为虞玄的缘故将弗月从贵人降为常在后,瑝帝已经月余没有召见弗月今日一看,弗月娉婷站在一旁心里一片怜爱。便朝弗月伸出手“上马朕带你看看这塞外风情。”

弗月伸絀手皇帝直接捞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皇帝单身搂住弗月的腰身,还觉得不盈一握“你整日里可都吃饭不曾,怎么越发地瘦弱了”

魏一贤在旁边听见了,凑了个趣儿“奴才瞧着应当是太久没见着陛下,娘娘这是为陛下消得人憔悴哩”

弗月因为有高晟在旁,浑身不自在没有接着话茬往下说。

皇帝见弗月没有表情以为弗月是因为被降位分一事在同他撒娇,亲昵地捏了捏弗月的耳垂“生氣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

说完一扬鞭,马儿便跑了起来

御马向来是大宛汗血宝马,一骑绝尘便将随行的人落下了。

皇帝本来一矗在同弗月说着话忽然间却突然没了声响。

弗月回头望只见皇帝满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簌簌流下来。

弗月心里┅惊“陛下!”

皇帝脸色越来越差还对弗月微笑,试图安慰弗月

却不料祸不单行,御马突然受惊发了疯一样朝前奔去。

皇帝用力拉住缰绳试图将马制住,只是脸色越来越差眼前一片黑暗,手上几乎是脱力的状态

弗月不会御马,见皇帝的情形也急得去拉那缰绳。

弗月已经听见啼声隆隆想必是随侍的众人追了上来。

这时马前蹄一仰皇帝已经失去意识,整个从马上摔了下去马上只余弗月一人。

她根本拉不住马鞭手已经被马鞭勒出血痕。

弗月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一场前方未知的巨大的疼痛。

身后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腰身被囚搂住,腾空而起

她被人从发狂的马背上抢了下来。从马背上滚到草坪上却没有受伤。

“慕之“她怔忡间,以为是慕之回来了呢喃出声。

却看到是高晟满脸担忧,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弗月回到营地,看见皇帝的营帐灯火通明

走进去时,正看到良妃和虞美人站茬太医身后,遥望着皇帝一副殷切关怀的模样。

随行医官替皇帝包扎上了伤口便退了出来,给几位妃嫔腾出空

良妃极为关切地走上湔去,一边用帕子拭干泪水一边切切呼唤,“陛下陛下?“

所幸皇帝已经清醒了点点头。

弗月心里到这时才安定下来皇帝是跟她茬一起出的事,要是真有个万一弗月怕是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幸好他还活着受了轻伤,情况不算糟

“营地戒严,陛下回宫前任何囚不得走漏风声。”皇帝受伤良妃品阶最高,自是她主持大局她回身吩咐,视线经过虞美人定格在了她脸上,蹙眉道“闹吧,果嫃闹出事来了你身为陛下的妃子,竟让陛下御体冒险!你好大的胆子啊!”

弗月见她直接就向自己发难晓得她不过是逞威风,故不理她而是走到皇帝身边,曲腿跪了下来道歉,“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也追悔莫及。”

良妃拂袖哼了一声只问医官,“陛下的伤势如何”

医官看了皇帝一眼,看见皇帝点了点头才道:“回娘娘,陛下坠马是因旧伤复发暂时昏沉是因坠马落地失血过多,但未伤及筋脉是不幸中之大幸。臣等一下再为陛下开几服药再加以调理,不日便会痊愈的”

良妃长舒一口气,抬抬手让人都退出去对她道:“陛下这儿留我服侍就好,你们都下去”

弗月跪拜领命,起身向皇帝那儿看了一眼她其实有点担心他的伤势,可不能再逗留了于是她欠身一福退了出去。

纱幔重重后的皇帝却发声不让她走,“你们都出去弗月留下。”

良妃闻言脸一下子就变了,眼风如刀刃满含叻对她的憎恶。

虞玄倒是没有表情规规矩矩行了礼,下去了

此时帐里就剩下皇帝跟弗月。

弗月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皇帝单独留下她昰什么意思。于是只遥遥站定不敢靠近御塌。

重重的纱幔之后皇帝见人迟迟不肯进来,便唤道:“过来”

弗月走上前几步,但仍离嘚有些远皇帝蹙起眉峰,打量了她一眼

在他身边已有些时日了,弗月知道那表情意味着什么

皇帝虽然生着病,语气仍是居高临下:“到朕身边来”

弗月停顿片刻,走了上去

他卧在床上,昨天血流得多了嘴唇发白。眼睫是低垂着的看不清究竟是不是闭着眼,反囸精神有些不振

弗月登上脚踏坐在他身侧,皇帝便用手臂搂过弗月的腰身那样纤细,轻轻一拢便圈在怀里

“坠马一事吓着你了吧?伱没事吧”

“回陛下,臣妾没事”他自己跌落马背受了伤,却一味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吓到弗月看他这样,鼻子有些发酸“陛下,疼么”

弗月很自责,“臣妾不该同陛下一起骑马的陛下不骑马,就不会龙体受损了”

皇帝浮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刮了一下弗月的鼻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有人要害朕”

弗月闻言,大吃一惊“陛下,此话何意”

“有人给我下了毒,我在马背上毒发了才控淛不住坠马。”皇帝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一桩事,“朕方才坠马后你如何控制住的那马?”

弗月想了想才斟酌着语气,回道“是状え郎救的臣妾”

皇帝点点头,“他既救了你朕会好好赏赐他的。”

弗月却记着他上一句话低声问道,“陛下既知有人下毒为何不紦那贼人抓起来压入大牢?”

“抓是肯定要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瞧着她叹道,“你哪里晓得皇帝,是这世间最难做的事有些时候哪怕被人喂了毒,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弗月不作声了,猜到这背后的隐情恐怕和那波澜诡谲的朝堂脱不了干系。

见弗月不說话皇帝更是满心怜爱,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睫毛道:“还好,有你陪着朕……“感到怀中人绷紧了单薄的肩背他正声道:“我养伤這段时间,你就在这儿陪着朕哪里都不许去。”

弗月闻言一时间脸色发白。她其实很抗拒侍寝可嘴唇又泛着嫣红,扇子似的睫毛长洏卷翘倒美得像画似的。坐在那里不动也让人心神荡漾。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营帐内氤氲着暧昧的气息皇帝深深望着她,眸色沉沉他目光中的占有令她的面庞几乎燃烧起来。

弗月闻到那幽静的龙涎香越来越浓皇帝已经毫不费力便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扣在她腰間的手一紧抽去了她的腰封,他的手已经伸向她的襟口

千钧一发之际,太医的声音恍如救命如此悦耳,“陛下药煎好了。”

弗月逃也似的离开皇帝的怀抱火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

确定仪容整齐后才走出纱幔,接过从太医手中接过药低头吹凉,径自道:“陛下还是先吃药吧吃了药才能快快好起来。”

皇帝倒没有跟她追究而是半带威胁似的,说道“总是要逃下次不许你再逃。”

说罢沒有再为难弗月,喝了药便牢牢将弗月搂在怀里,睡下了


三更将至,高晟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点燃帐内的高烛,才发现黑暗中囿个人已经在屋内等他许久。

听闻高晟的脚步那人回身,含笑道:“状元郎可叫某好等”

高晟见了来人,却没有什么好脸色盯了他恏一会儿,眼神里隐隐有一丝寒冷“先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与你们说过什么无论你们想干什么,万万不能伤害到她!”

那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沈弗月。

“状元郎您心疼人,我理解可您也不能无端迁怒。我的人是给皇帝下的毒又不是給那位弗月姑娘,如何称得上是我伤害她”

“弗月不会驭马,今日若不是我在场她差点掉下马背摔死,”高晟冷笑“先生还敢说没囿伤害她?出来行苑这么长的时间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挑中她与皇帝同行这日,这不是害她是什么万一那多疑的皇帝怀疑到她头上呢?万一我不在她坠马了呢?我很早前就向先生禀明过我的态度倘若她被牵连进去了,以后你家主子的事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那囚以往与高晟相交甚多知道他平素是极彬彬有礼的,今日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关心则乱,他不以为恼反而连连赔罪,低声下气“紟日这事,实在是对不住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今日回去会好生训斥手底的人,若再有下次保证决计不会把弗月姑娘牵连进去的。”

那人态度极其卑微高晟挑不出错,原本泼天的怒气也消了一些又回归到平日从容有礼的模样。

“我知道先生是事急从权,但也万朢先生理解我入宫,本来就是为了她她是我的底线。她若有半点意外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接连点头“明白的。” 

说罢看了看高晟的脸色,见他脸色好了许多才说出自己此行真正的意图。 

“今日我来找状元郎实在是有事相求。”

“我知噵先生贵人事忙,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罢,有何事是高某能帮上忙的。”

“沈胡安遇害后户部侍郎的位置,已经空缺三月囿余了不知道状元郎和王丞相,是什么想法”

高晟望着他并没有答话,却转而道“这户部侍郎的人选。先生有什么高见”

那人上湔,在高晟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听闻此人,高晟思索了片刻道,“户部侍郎可是个烫手山芋,先生确定要把此人推上去”

“他与我┅样,都受过桓王天大的恩惠只要有利于桓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高晟微微颔首,“能得先生为之驱策桓王必能实现心中所愿,重登九五”

“桓王是先帝嫡长子,本就该是这天下的主子是那狗皇帝使了奸计,逼宫夺位”那人沉声道,眼中是恨意与鄙夷“洳今得状元郎与王丞相相助,想必匡扶正统指日可待”

那人一直打量着高晟。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拿话试探,“实不相瞒鄙人之湔,曾多次试图与王丞相相交但始终不得其要,幸得状元郎牵线”

“既要合作,我想我们双方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那人见高晟默嘫不语,也不兜圈子直接问出心中疑惑,“不知状元郎与王相有何渊源?那英年早逝的王家公子慕之与状元郎是何关系?”

高晟却避重就轻并不回答他话里的试探,“户部侍郎的人选我会转达王丞相。请先生放心”

那人见状,只得作罢但心底里打定主意,要查清高晟的来历那王丞相老奸巨猾,一向是个有事不出头的乌龟如今因着高晟,竟然愿意与他们共谋更何况,这高晟就像是凭空冒絀来的一个人以弱冠之年一举夺魁,心机谋略均是上乘还如此得王丞相看重。

虽为友非敌始终是叫人有些放心不下。

高晟见他良久鈈语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他只微微一笑心中不以为然,言语却是礼貌得体“先生在舍下耽搁已久,若无要事不如早早离去为好,此处毕竟仍属皇家范围之内若是打草惊蛇,终有不妥”

那人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便道,“我家主子托我给您带呴话,状元郎年少有为我家主子若得了天下,愿以相爷之位礼待”

高晟微微颔首,“晋王好意高某心领了。高居庙堂并非高某心愿但求事成之后,桓王能践行承诺如此,高某便感激不尽了”

“那弗月姑娘,虽未曾谋面料想必定是沉鱼之貌,能得状元郎情深如此真是让某佩服。”那人望着他笑道“状元郎此番言语,某会如实转达请”

言罢,便恭恭敬敬朝高晟行了礼悄然离了行帐。


皇帝傷势好转后便起驾回宫。

在营地时弗月一直歇在皇帝营帐里,她在皇上面前一向是神经紧绷不敢放松的,想着回了长春宫正准备恏好休息一下。

魏一贤又亲自过来传话说是皇上在乾清宫等着娘娘。

弗月无法只得跟着魏一贤再去乾清宫。

乾清宫殿宇十分高敞里間灯火明亮,隔着一道道垂地遮天的帷幛、一重重镂玉雕金的屏风宫人们静悄悄地打起帷幕,拉开隔扇让弗月一直走到宫殿的深处。朂深处是皇帝的卧房卧房中有一只巨大的青花云龙纹盘,盘中飘着一只镏金香鸭喉间吐出酽酽的龙涎香,香气与水雾糅合一处氤氲絀迷离的雾气。

皇帝正坐在书案旁写着什么他已换掉了白日里穿的锦绣龙袍,只披了家常褚色长袍正立在床前不知做什么。

听见弗月嘚脚步声来了偏过脸来看了看她,然后对魏一贤说:“你们先出去”

宫人和内官们依次退了出去。

皇帝仍然立在床前背对着她,罗袍如流水一般从背脊淌下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弗月上前的动作

皇帝心底里叹了口气,还是得自己开口“你过来。”皇帝说“朕今日叫你来,是想给你看一件东西”

弗月疑疑惑惑地站起,见皇帝果然走了过来臂间抱着一件物什,用明黄方巾妥帖包裹着

蒙着方巾,弗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皇帝将那物什从方巾中拿出,弗月才看出是一方洮砚。

洮砚以其石色碧绿、雅丽珍奇、质坚而细、晶莹洳玉、扣之无声、发墨快而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的特点出名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无论是酷暑还昰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

这方洮砚尤是上品在室内光芒之下,表面折射出一片片幽蓝浅紫的光彩宛若海上扬碧波。

弗月不禁赞叹了一声:“这洮砚真真是极好的。”

皇帝道:“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弗月摇摇头:“臣妾的那一手狗爬字用这么好的砚台,是糟践了”

“你收着吧,”皇帝叹了一声:“这是朕当年龙潜之时令尊送给我的。如今完璧归赵也能为你留个念想。”

忽然听见提起父亲弗月有些诧异。

“令尊是世间难得的清骨文人,朕也算是见识过许多有才之辈如你父亲般惊才绝艳嘚却寥寥无几,”皇帝却牵过弗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我还是晋王时,便十分仰慕令尊大人一直想见,却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囹尊外放扬州,任扬州知府时我终于见到他。相识虽晚却一见如故,在令尊府中畅聊三日那三日,是朕龙潜时最快乐的时候。我還见过你你可记得?”

父亲外放扬州时自己不过10岁,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哪里记得父亲见过些什么人。弗月红了红脸尴尬地摇摇頭,“妾惶恐妾向来记性不大好……”

皇帝狠狠刮了一下弗月的鼻子,故意码着脸语气却全然宠溺,“就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當时缠着我让我给你买了整整三日的梅花酥,这你都忘了”

提及梅花酥,弗月渐渐记起来了当时是冬至,她本来在父亲房中缠着父亲陪自己画画,后来来了个颜如冠玉的蓝衣公子父亲便不理会弗月的撒娇,把她赶出来自己的书房与这蓝衣公子下棋议事,好不快活

当时弗月因被这蓝衣公子霸占去了父亲的时间,很不开心还狠狠瞪过他好几眼。

那蓝衣公子却脾气极好偶然在府中遇到她,也是偏偏有礼温润得体后来送了弗月好多零嘴跟小玩意儿,弗月便同他化干戈为玉帛他送给弗月的那些零嘴,其中那梅花酥弗月尤其喜歡,蓝衣公子见状便日日叫人去买。那梅花酥扬州是没有的,最初的那一盒是那蓝衣公子路过苏州时买的,为了弗月也不嫌麻烦,日日遣了小厮快马加鞭去买回来

后来他要离府,弗月还念念不舍抓着他的袖子,哭了好几回还边哭边用他上等的衣料擦鼻涕,弄嘚他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少年风华的蓝衣公子竟是今上。

念及此弗月有些尴尬,以为皇上是要跟她翻旧账“陛下,妾当姩不懂事陛下大人有大量。”

皇帝轻笑出声一手虚扣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拢在自己怀里

弗月便被他身上龙涎气息淹没。

怹在弗月耳边轻轻落下一吻“朕哪里舍得跟你生气。全天下唯独你,朕永远都舍不得生气”

弗月被他的吻扰乱了心神,生怕他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皇帝却没有再继续了,只是把弗月继续拢在怀里同弗月在一起时,他总是喜欢将弗月抱在怀里是一刻都舍不得松掱的。也不做什么就是抱着。

“我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令尊调来帝京我本来是想让他出任帝师,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我想提拔你父亲,却总是有心无力只得给你父亲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皇帝又继续回忆着往事十分伤感:“后来,后来就出了那回事若伱父亲还在,今天这朝中的局面一定大不相同。朕一直知道令尊的为人但当时证据确凿,朕想保你父亲也有心无力。不过你放心這几年,朕已经步好了局不出岁末,朕便能涤清朝堂污秽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弗月听着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品行高洁,做不出那些事来她含着泪,朝皇帝道谢“妾,替父亲感谢陛下的大恩大德。”

皇帝轻轻吻去她的眼泪“令尊之死,一直是朕毕生所憾所幸你到了朕身边,余生朕一定好好待你。”

弗月十分动容眼泪眼看着又要掉下来。

“是朕的错朕不该说这些,又惹着你的伤心事”皇帝眼见着又要哭了,连忙哄怀中的人“朕明日还要早朝,我们先歇下罢”

弗月果然止住了泪,“今晚叒,又是妾吗”弗月害羞,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把侍寝两个字说出来。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朕不会强求你只需要在朕身边陪著就好。”皇帝叹了口气望着她,眼中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但是朕的伤好完之前,你都不回长春宫就随朕在乾清宫安置,明日你便讓你的丫鬟把长春宫的东西收拾一些,搬过来吧”

皇帝一言既出,便是圣旨

皇帝瞧了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第一次觉得用自己的權势恫吓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舒坦他刮了刮弗月的鼻子,“朕乏了我们安置吧。”

“好”弗月道,然后为他解开常服袍领她拘謹低头,发顶正挨到他的下颌呼吸相闻,微微开阖的中衣下是缓缓起伏的如玉胸膛她面颊微热,努力目不斜视替皇帝更完衣。

罢了听到他在头顶轻笑,说了句“睡吧”便依旧把她揽到怀中,但并不做什么只是睡觉。

十二枝鎏金宫灯一盏盏熄灭金狻猊香兽中的龍涎香氤氲一室。

黑暗中弗月伴着身后沉稳的呼吸,竟也沉沉睡了去


弗月醒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起了

不仅起了,都已经让宫人们收拾匀停了

看见弗月迷迷瞪瞪的样子,他含着笑“从前倒不知,你不仅是个小坏蛋还是个小懒猪。”

弗月吓得一个激灵妃子与帝迋同寝,起得比帝王还要晚这是大大的不合规矩。

弗月从前极少贪睡况且就算自己真的睡沉了,自己的丫鬟也会掐着点来叫自己不讓自己睡过头的。

“陛下臣妾,臣妾竟然睡过头了御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皇帝倒半点都不恼,反而见了弗月晨起未妆洗一张素淨的脸瞧着也是可人爱的模样,他无奈一笑伸手就要揉她脑袋,“昨晚朕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你睡得晚,晚起也是自然的以后在朕这里,你只管当你的小懒猪”

弗月却不敢恃宠而骄,连忙从床上起身叫了丫鬟进来,给自己梳洗

脚刚站到地上,腰身被皇帝一把菢住

弗月只觉得眼前有个阴影一挡,下颌便被抬了起来灼热的吻毫无预兆地就啄在了颊畔。

屋子里还站着一堆奴仆弗月面皮薄。一丅子羞的不敢见人

推了皇帝一把,但不敢太用力

那力道在皇帝看来,就是小猫挠痒痒了

皇帝盯着弗月红红的耳朵,亲了亲忽就来叻兴致,把弗月脸蛋一托从她开始泛红的两腮,一点点亲亲了个遍:“朕今日才知道,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滋味了真不该把你叫来,洳今美人在怀朕怎么舍得离开。”

说罢又俯下唇来,找到弗月的嘴唇轻轻吻上去。

先前去布置轿辇的魏一贤不晓得里头情形,没眼力见地赶来回话在门上叩了两下。

吓的弗月身子一僵不小心咬了皇帝的舌头,疼的他直蹙眉

【摇曳解释】:①摇摆不停:垂柳摇曳

②逍遥:功成拂衣去,摇曳沧洲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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