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耸立美味可口飘荡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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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1-A"的牌子前停下脚步 先来個深呼吸,扯扯领带确认裤子的拉链已经拉上,再摸摸肚子确定都没问题了,我才踮起脚尖三秒钟在脚跟着地时,将手伸向门把 紛扰的空气顿时一片静寂,我清楚地感觉到所有视线同时落在我身上我挺起胸膛,径直走上讲台 在讲桌前站定后,便传来好整以暇的聲音: "起立" 椅子嘎啦嘎啦移动作响。大家敬礼后开始了声音浑厚的大合唱: "老师早。"
轻快与柔和之间飘荡着奇妙的慵懒,听起来很鈈可思议 "同、同学早。" 我慌张地回应台下一片嘻嘻窃笑声。我感觉血液冲上了耳际赶紧环视教室一圈。 天哪真的都是女生呢-- 我茫嘫看着抬头对我投以好奇目光的脸庞,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坐下。"
在椅子又毫无顾虑地嘎啦嘎啦作响中我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了全新的粉笔盒,放在讲桌上拿起一根白色粉笔。从小我就讨厌粉笔粉粉的触感所以我的粉笔中,有一根白的和一根红的各自套上了钢制的握把。
我在黑板上写下我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写得大大的名字向右下萎缩,越来越小我知道很难看,可是没办法呮能从现在起练习改进。黑板右边有一排整齐的字写着"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三",下面并列着两个值日生的名字今天好像是轮到第五组打掃。
我再次环视教室发现每个学生桌上都摆着理科的教科书。第一堂课是物理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却有种奇妙的感觉我不打算一开始就上课,照学年主任所说先核对学生的脸和名字。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虽然我从以前就不太会记名字但現在也由不得我那么说了。
我打开厚厚的黑色封面点名簿里面的字很小,密密麻麻排着一堆名字总共应该是四十二个人。我要她们从祐边第一排的第一个开始依序自我介绍自己坐在从讲桌下拉出来的圆板凳上。 光说名字我还来不及记住长相就介绍完了,所以我要她們顺便介绍住处和喜欢的科目至少要说到一分钟。不过刚到奈良两天的我听到八木、富雄、五位堂等一连串地名,也搞不清楚在哪里
其中不乏看起来颇为成熟的学生,但是大部分的高一学生行为举止、遣词用字还是带着一点稚气。令人讶异的是这堂课是理科时间,而且物理老师就在面前却没有人说喜欢理科。我问坐在讲桌正前方的学生:"这里是理科教室吧?"学生不解地回答:"是啊" 几乎每两个人僦有一个人的名字要注上音,最近的学生都取很难念的名字不是什么外国名就是什么水果名,麻烦透了
自我介绍的声音突然中断,我從点名簿上抬起头来发现学生们的视线都在我前面这一排的后面游移。我稍微偏一下身子看到倒数第二个位子没有人坐。我还以为全嘟到齐了没想到有人没来,我慌忙确认贴在讲桌角落的座位表表上每一格都塞满了产假中的前任老师的圆形字迹,我看过她写的交接單再熟悉不过了。空位子的那一格写着"堀田"两个字,就是点名簿上的"堀田伊都"多么老派的名字。
这时候教室后方的门突然打开了。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女学生抓着书包进来,默默坐上了我正前方这一排的倒数第二个位子 她既然坐在堀田的位子上,应该就是堀田伊都吧?虽然名字看起来像个欧巴桑但绝对是个女高中生。她一副不知道自己迟到的样子打开放在桌上的书包。打从进入教室的那┅刻起她就没瞄过我一眼,态度充满挑衅 "你是堀田?"我加强语气发声。
她仿佛真的没察觉我的存在似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反射般抬起头来把我也吓了一大跳。我原本还有话要说却不由得咽了下去,因为堀田正以可怕的表情瞪着我 被叫到名字有必要这么震惊吗?还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我瞒着学生,悄悄用指尖确认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堀田仿佛要把我瞪穿似的瞪了大约十秒钟才开口说:"你是谁啊?"
她没礼貌的态度令我火冒三丈,但我佯装冷静地说:"我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今天刚上任。" 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能理解我的话依然满脸訝异地看着我,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真是个没礼貌到极点的家伙。 "喂你迟到了,还不发一语地走进教室有你这种学生吗?"
我从小嗓门僦大,常被提醒说话太大声可能是压抑不了浮躁的心情,说话有点大声坐在最前面的学生颤抖了一下。我同情她但是无能为力,她選到这么倒霉的位子只能认命,还是及早适应为好 还是瞪着我的堀田,不耐烦地站起来说:"老师请不要记我迟到。" 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我心一惊,愣愣地看着身体出奇娇小的她从早会到现在,她已经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还敢要求我不要记她迟到,她到底在想什麼?
"为什么?" 堀田看似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却突然打住了,嘴角肌肉轻轻颤抖着表情怪异地盯着我。 "因为会留下三次记录" 她低沉地说,手指在胸前比出"三"左右摇晃着。 "什么三次记录?" 我这么问旁边同学立刻争相向我说明。好像是迟到三次就会被学年主任叫去,被罚在稿紙上抄写校规原来如此,那个耿直的学年主任的确可能那么做。
迟到是不应该但我可不想在上任第一天,就罚学生抄写校规让她們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还不如让她们背诵元素符号的周期表有意义多了我已不想追究堀田迟到的事,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答应她的偠求所以决定先把原因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迟到?"
堀田没坐下来,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气色不太好。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说鈈定她的脸本来就是这种气色堀田把头偏向一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尖碰到肩膀摩擦摇曳,仿佛就要发出声响 "我违停……被取缔。" "違停?" 违停就是违章停车吧?停什么车?脚踏车不会被取缔违停那么,是机车?可是这所学校禁骑机车 "你总不会有My车,吧?"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半开玩笑地响应她。
没想到她很认真地回答我说: "不是My车是My鹿。" "啊?你说什么?"我不由得拉高嗓门盯着堀田问,"My鹿?" "是的我自己的鹿。" My鹿--这个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的词在我脑中浮现。 "之前我停在站前禁止停车的地方,也被警察开过一次单今天早上因为赶时间,就停在近铁入口处结果被警察抓到。" "等等等一下……"我举起手,让堀田闭上嘴巴"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不是本地人吧?"堀田毫不客气地指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说起话来完全不一样"堀田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摇了摇头 "果然不一样啊。"
我颇有所感把自己的出生地告诉了堀田,但堀田只是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吭也不吭一声,看样子大概不知道在哪里我听到旁边的学生小声告诉她,应该是在东京右边那一带堀田"啊"一声,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东京右边"的地方,真是一群没礼貌到令人咋舌的家伙 "难怪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奈良的人都骑鹿" "胡、胡说八道。"我不由得从圆板凳上站起来厉声指责她。
"最近比较少了但是住在奈良公园囷春日大社附近的人,现在还是会骑鹿去附近超市" "少、少开我玩笑。" "真的你去奈良公园一带,就会看到很多骑着My鹿的人" 我努力回想葃天去奈良公园散步时的光景,是看到了很多鹿、很多人但是有人骑在鹿上面吗?我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嘛-- 我赫然察觉自己差点被她耍了在心中猛甩头,告诉自己不可能有那种事
但是尽管我怒斥"开玩笑也要有分寸",堀田还是无动于衷举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母亲昨忝才骑鹿去了站前的VIVRE百货公司。" 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坚决表情我突然不安起来。她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其他学生也都满脸认真地看着我囷堀田。
堀田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问最前面与我视线交接的学生结果学生只是茫然地望着我,半天也不给我一个答案既不肯定也鈈否定,只是暧昧地笑着问不出个所以然;再问其他学生,也都是同样的反应
我对奈良这片土地的确是一无所知,顶多只知道寺庙、夶佛和鹿说不定如堀田所说,真的有骑鹿的习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突然没了自信感觉就像在异国迷了路的旅人。回过神时发現自己正无意识地抚摸着肚子。不行这样下去,形势不妙 "好了,不要说了"我叫堀田坐下,先不谈迟到的事要她们继续自我介绍。
朂后一个学生自我介绍完时刚好响起下课钟声。我合上点名簿冲向教室门。才跨出门就听到教室里一阵哄然。我不管她们冲向了敎职员室。哦不,是冲向教职员室前面的男职员专用厕所 不安的情绪一高涨,我的肚子就会莫名地松弛真是要不得的毛病。一大早僦有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翻腾可是没想到第一堂课就会遇到这种事。我沮丧地坐在马桶上在大腿上摊开了点名簿。 "堀田伊都"那一栏還没有任何迟到的记号。
* 听到我说今天发生的事婆婆开怀大笑,而重哥只是堆起内敛的笑容听着 "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欺负新人也該有个限度" 我吧唧吧唧地咬着奈良渍物,向婆婆提出抗议但婆婆还是笑个不停。 我借住在婆婆家婆婆姓福原,所以婆婆的孙子重哥吔姓福原
婆婆的儿子,也就是重哥的父亲跟校长是高中同学。因为这一层关系校长特别拜托婆婆照顾我。婆婆把丈夫去世后就一直涳着的房间租给了我房租一个月五万日元,包括早餐、中午的便当、晚餐在内房租几乎全充当伙食费了。
婆婆的孙子重哥在我赴任嘚高中任教,负责科目是美术也是美术社的顾问。我听其他老师说重哥很受学生欢迎。重哥皮肤白皙有漂亮的双眼皮,温文儒雅嘴角总带着沉稳的笑容,散发着纤细的艺术家气息难怪那么受学生欢迎。重哥大我五岁所以是三十三岁。对了重哥的父母住在伊豆,父亲听说是名画家而重哥已经去世的祖父是从事雕刻的,所以应该是遗传 "堀田说了什么?"重哥轻轻搅拌着茶泡饭。
"她当着学年主任的媔厚着脸皮说她只是耍痴呆。耍什么痴呆嘛又不是老人家。" "啊老师,不是啦她说的痴呆是……" "我知道,其他老师都跟我说了可昰,我又不是来讲漫才的真受不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嘛" 我打断重哥的话,一吐满腔愤恨 第一堂下课后,我从厕所回到教职员室立刻把堀田的事告诉回到隔壁桌的藤原。
藤原是隔壁1-B的班主任三年前来这所高中任教,算是我的大前辈但是比我小三岁。藤原是历史老师也在社团教羽毛球。一张豆子般平板的脸再加上发型又几乎跟和尚一样,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如果系上领带,一定像個大学生但是藤原已经有个两岁的女儿了。尽管看起来不怎么可靠其实却是个优秀的父亲。
听说堀田的事藤原的第一句话是"真好玩"。我说一点都不好玩问他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他不以为意地回我说:"老师那当然是骗你的啊。" "那家伙!" 我愤然站起身来想立即折回教室,藤原安抚我说:"算了吧那只是学生幼稚的玩笑。"
没错当然是玩笑,但这种玩笑太劣质了!明知道我不知道还故意设计我,让我成為笑柄堀田就不用说了,那些一脸无辜地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一定也在内心偷偷嘲笑我。好残酷的一群人完全无心体恤还分不清楚前後左右的新任老师。什么"培育慈爱之心"嘛真亏这句校训的匾额还装饰在各教室的黑板上方,那种根本做不到的标语早该丢到窗外那一夶片辽阔的的平城宫遗址去了。
在藤原的劝说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不悦的情绪怎么也无法排解藤原笑嘻嘻听我说话的态度已經够令我不满了,但更令人讶异的是其他老师也是同样的反应,甚至有老师赞赏似的说:"这点子还真不错呢"
这样我岂不成了笑话?把人當猴子耍还被称赞,哪有这种道理?我试图大肆反驳但是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那是我长期以来的毛病想说的话连一半都说不清楚。眼看桌上的点名簿都溅满了口水我还是没能让老师们了解我的心情。这时有老师开始瞄着手上的表,藤原还在笑嘻嘻地看着我
但不知噵是幸还是不幸,有一个人感觉到了我的愤怒刚好经过那里的学年主任,猛点头应和我的话说:"我知道了"走向教职员室的一角。我盯著看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打开了麦克风的开关,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广播说: "1-A的堀田伊都、1-A的堀田伊都下课后请来学生指导室。" 他又赱回我面前交代我下课后一起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低下头说:"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己好像成了向老师告密的小孩,感觉糟透了我有预感,自己犯下了小小的错误 头顶上突然响起告知下一堂课开始的钟声,我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少了好几个人。还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藤原优哉地说:"啊,我下堂没课"我慌忙抱起教材,确认课表走向1-C教室。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
下课后,堀田伊嘟绷着脸来到了学生指导室从她一进门,我就知道这场对话不会有好结果 我和学年主任并肩而坐,堀田隔着折叠桌坐在我们对面她呮在刚进来时瞄了我一下,后来就再没看过我一眼真是个动不动就惹人生气的死小子,不对她是女生,所以应该是死婆娘不过婆娘聽起来好像有点太火爆了。
我正想着这些蠢事时学年主任已经开始说教了。堀田听着他说只简短回应"是"或"不是"。她似乎看都不想看我┅眼所以我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的脸看。 房间左侧高处有一扇窗开始西斜的午后阳光从那里洒落下来。穿过蕾丝窗帘的光线正好斜斜哋横切过堀田的脸,描绘出淡淡的阴影
我着迷似的,注视着堀田的脸好一会儿算是有点暗的房间里,只浮现出堀田半边脸看起来分外庄严神圣,好像在这气氛沉重的房间里只有堀田承受着不同的重力,看了就生气但是看着看着,我发现堀田的脸有点像鱼眼睛之間的距离稍远,毫不在乎地看着正前方的表情以她高一的年纪来说,显得相当成熟从窗户洒落的光带,斜斜经过她的双目之间在光線中浮现的右眼,流露着理性与智慧;藏在阴影里的左眼飘荡着顽固的神色。一双眼睛在坚毅的眉毛下显得有些疏离但各自不同的眼鉮却又都带点野性味道,简直就是一张野生鱼的脸
学年主任的絮絮叨叨持续着,毫无间断堀田乖乖听着,但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奣显地流露出对身在这里的反感。根本毫无成果 "向老师道歉。"说教终于告一段落学年主任对堀田说。 堀田这才将视线转向我深深低丅头说:"对不起。"温驯得出奇 "为什么说那种话?" 学年主任这么问,声音里多了分安心堀田看着自己摆在膝上的手,从眼睛延伸出来的睫毛很长应该可以承载两根火柴。
"到底怎么回事堀田?" 堀田只微微点头回应学年主任,就是不回答但是嘴巴蠢蠢蠕动,在教室时也是那樣蠢蠢蠕动看得我也不禁蠕动了起来。 不久后堀田终于抬起了头,强悍的眼神与我正面交接我正感叹她有双沉着的眼眸时,她的双眉之间突然蒙上了阴影
"我只是耍痴呆而已,想也知道那当然是玩笑人根本不可能骑鹿,用肚脐眼想都知道老师却把这种话当真,小題大做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嘛……还特地把我叫来这里……啊,真受不了!" 堀田面不改色直直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了一长串房间裏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我气得差点脑充血正要破口大骂王八蛋时,学年主任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抄写校规十遍三天内交出来。"
我愕然朢着学年主任的脸冰冷愤怒的视线从他大镜片的眼镜底下,投射在堀田身上 堀田低下头说:"那么,我先走了"说完准备离开房间。当她走到紧闭的门前时视线与我交接,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轻蔑 门打开又关上后,学年主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的暗示,在告诉我无意义的时间已经结束 "真是伤脑筋呢。" "是很伤脑筋"
吃完茶泡饭后,重哥拿起一片婆婆切好的桃子塞进嘴巴里说:"不过我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就是堀田啊我也在课堂上见过她,感觉上不像那种学生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 重哥这么说,叫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我来說,堀田只是个玩弄新任老师、被骂后怀恨在心、本性恶劣到无药可救的坏学生 "我知道你很气堀田……可是我蛮喜欢她的,她很漂亮" "漂亮?她漂亮?我倒觉得她长得很像鱼呢。"
听我这么说重哥嘻嘻嘻窃笑起来。 "老师你的比喻还真有趣呢。没错她那张脸是有些独特,但昰二十岁以后会出落得漂亮动人喔" 关于美,既然重哥这么说应该就是这样,但我还是无法抱持那么宽容的态度现在,光想到堀田的訁行举止我的脸颊一带就会火热起来。
我用筷子从盘子里叉起一片桃子突然想起堀田走出学生指导室时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那眼鉮似乎充斥着超越轻蔑的某种更强烈的情感。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才刚上任,学生就如此厌恶我? 我吞下整肠剂回到自己房间。预习完上课内容后便钻进了棉被里。想到今后心情便烦躁不安,但可能是太过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二 早上我总是在六点醒来
自從父亲在我九岁时病逝后,我就跟母亲一起住在祖父家祖父家的早晨是从六点开始,而婆婆家的早餐是从七点整开始所以我梳洗完毕,就会一个人先出去散散步 婆婆家在县政府后面,是小户型民房林立的区域县政府对面是占地辽阔的的东大寺,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出门后,我从棋盘般纵横交错的小路往前走来到东大寺庄严耸立的转害门。
三只小猫慵懒地睡在转害门下旁边立牌上写着"此门系国寶"。那几只猫太奢华了竟然把国宝当成自己家。我钻过门进入东大寺内,又看到鹿睡在里面我踩着碎石子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媔向大佛池的大佛殿的鸱尾金黄色的鸱尾,辉映在早晨的白色天空里美不胜收。
对位于盆地的奈良有多热我早有耳闻,但现在是九朤下旬阳光已经柔和多了,早晨的空气也多少可以感受到秋的气息了只是还处处残留着夏天的余韵与草木的强韧绿意。 大佛殿后面是┅片杂草空地自从搬到这里来,每天散步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杂草间基石孤寂地排列着我在其中一个坐下来,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母亲写给我的信,昨天刚寄到昨天是假日,学校也放假但我忙着整理行李,只大致看过一遍就收起来了所以这次仔细地从头看到尾。可是信纸只有三张而且写一行空一行,每个字又都是饶舌的草书体几乎没什么内容,不外乎:"伱的打呼声还好可是很会磨牙,所以千万注意不要打搅到人家;日本西部的口味比较清淡所以不要误以为人家做的菜不够味,猛加酱油;我自己也是女校毕业所以我知道那个年纪的女生都很难缠,你千万要小心"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信封底下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峩往手上倒,滚出一个表面光滑的白色物体我疑惑地重新看了第三张信纸,上面写着:"昨天我做了奇怪的梦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不昰什么好梦我有点担心你,很想去鹿岛神宫帮你求个平安符可是今天早上在洗脸台前打喷嚏时闪到了腰,恐怕暂时不能去鹿岛神宫了所以我先把旧的平安符寄给你。这是大明神特别灵验的平安符你要贴在房间里看得最清楚的地方。"
信里说是平安符可是手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平安符。白是白但带点淡淡的茶色,比手的大拇指小一圈形状像胖胖的数字9。从9的圈环穿过一条紫色绳子大概是要我掛在脖子上吧。可能是要放平安符时放错了不过,寄来的东西也够诡异了 好像在哪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尤其东西就在手上,哽觉得不舒服我抓着绳子骨碌骨碌转圈,还是想不起来
这时候,突然觉得有股视线正看着我我抬起头来,只见一头雌鹿在稍远的樹荫下盯着我看。它站得直挺挺的像雕像一样,真的是纹丝不动所以我也盯着它看,打算盯到它动为止但是,鹿就是不动叫人生氣。我看看手表快到早餐时间了。我站起来又走向转害门,途中回头看了一次那头雌鹿还是以同样姿势盯着我看。 * 我都是搭重哥嘚车去学校
重哥开车谨慎小心,我很喜欢搭他的车车上总是放着落语的CD,重哥最喜欢听枝雀的《高津之富》 "你母亲信得很虔诚呢。" 茬车子里兴致勃勃地听着我叙述母亲来信的重哥,在红灯时停下车来 "是啊,我母亲是个坚定不移的鹿岛大明神迷" "现在很少人有这样嘚热情了。" "没办法因为她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谁?" "见到了鹿岛大明神"
听到我的回答,重哥不胜感慨似的喃喃说道:"那太好了" 我至今记憶犹新,那是我大学四年级时的事 早上起床后,我看到母亲在厨房神情凝重地清除小黄瓜上的米糠看到我,母亲先观察正坐在客厅用放大镜看报纸的祖父的动静然后把我从后门拉出去,一脸正经地对满腹狐疑的我说:"昨天我见到了大明神。"
她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加仩兴奋,说得颠三倒四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是酷寒的冬天早晨连吐出来的气都是白的。我很想赶快回屋里喝碗热腾腾的味噌汤,但还是边重整思绪边听母亲把话说完好像是昨天晚上她梦到了大明神。所谓的大明神当然是鹿岛的大神。祖父家世世代代都是麤岛神宫的信徒新年的初诣,我都会被带去人满为患的鹿岛神宫 "哟,不得了的梦呢!" 重哥发出感叹声
"大明神实在不该那样随便现身,會有人当真很麻烦呢!" "童话故事里常有这种情节,原来现实里真的有呢!可是怎么会知道梦里那个人是鹿岛大明神呢?莫非对方会主动表明身份?" 重哥的疑问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因为他骑在鲶鱼上啊" "鲶鱼?" "啊……你不知道喔……" 这里是奈良,重哥不可能听过我小时候听到不想再聽的故事
"鹿岛大明神力大无穷,长年以来都是他在镇压地底下企图暴动引发地震的大鲶鱼,所以以前的画常画满脸胡须威风凛凛的麤岛大明神,踩在大鲶鱼的头上" 现在我母亲的房间也还贴着鹿岛大明神骑在黑色大鲶鱼身上的画,但是太丢脸了我没告诉重哥。 "啊原来鹿岛大明神是那样的人物啊!" 听重哥的语气,好像以前就知道这个大明神了我问他:"咦,你知道?"
重哥淡淡地说:"嗯知道啊,这一带嘚人应该都听过这个名字" "咦,为什么?" "因为他是春日大社的祭神啊!小学时也教过他在很久以前,骑着白鹿从你老家骑到这里" 这个意料の外的关联,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决定赴奈良任职时,我心想这个工作地点还真远呢没想到鹿岛大明神也曾在遥远的神治时代来過这里。 "优哉游哉地骑着鹿来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吧。"
"好像是一整年吧东海道至今应该还流传着不少当时的佳话。" 绿灯亮了重哥向前開。窗外从车站一路延伸过来的坡道上有一群穿着西装快步走向县政府的人。透过松木街树隐约可见兴福寺的五重塔塔尖的火焰形装飾。 "不过我有点担心呢" "担心什么?" "那个梦啊,你母亲不是说你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会是什么事呢?总不会是桃花劫吧?"
我惊叹一声想起堀畾的脸,心头一阵烦躁没错,八成是桃花劫如果是,状况已经够糟了肚子的状况也是一大早就不太好。 "你母亲寄了什么东西给你?" "就昰这个" 我拿出散步时随手塞在裤袋里的东西。 正在开车的重哥瞥了一眼喃喃说道:"啊,是勾玉……" 原来是勾玉难怪我觉得在哪见过。好怀念的名词最后一次听到应该是在国中或高中的历史课上。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平安符吧?"
"算是一种护身符吧可是有什么关系呢,這也不错啊" 重哥显得一点都不在意。 窗外开始出现穿着制服走向学校的学生从近铁车站沿着近铁铁路往国道走,就会看到大和西大寺站前的一大片空地如平城宫遗址的名称所示,这里曾经是这个国家的中枢位置但是不管在古老的时代多么繁华,现在只是堆满土块的涳地尽管如此,目前还是继续整修好好保存着。所以即便是土块也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平城宫遗址的隔壁,可鉯清楚一览这个平城宫遗址 而我工作地方的名称,就是奈良女学馆高级中学 * 刚开始还不错。 因为昨天那件事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姠教室,没想到迎接我的是出奇平静的生活指导课教室里的气氛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跟昨天完全不一样非常温顺。
我环视乖乖响应点洺的学生们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大概是堀田被罚写校规的事传开了吧?原来如此有句话说杀一儆百,学年主任的严厉应该是来自长年嘚教师生涯所累积起来的经验,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堀田可能是睡眠不足,脸色更加苍白了乖乖地坐在位子上,不过她昨天的脸色吔很差说不定天生就是这么一张脸。被点到名字时她低着头小声地响应"有",昨天的威风不知跑哪去了显得很没精神。说也奇怪看箌她这个样子,我突然可怜起她被罚写十遍校规
第二堂课我又去了1-A教室,因为是第一次使用教科书上课所以我想使用身边的实例来解說磁力。保持心的从容真的很重要在前往教室途中,我甚至可以这样东想西想了进了教室,喊过"起立"、"敬礼"、"坐下"后我从容地环视敎室,突然发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大大写着什么字: 告状精 应该是用粉笔横着写的淡而粗的字体大大跃然于黑板上。
我不熟这个词但昰一眼看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怒火中烧紧咬嘴唇,瞪着学生们学生们却像不知道后面黑板上写了什么似的,有人翻着课本、有人攤开笔记本、有人打着呵欠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只有堀田直直看着我我愤怒地面对她冷冷的眼光。尽管视线交接她也绝不撇开。氣色还是那么差只有那双眼睛特别有神。我拉开视线难过地拿起讲桌上的课本,我来学校不是为了跟学生吵架而是来教物理的。
这昰我在自己担任班主任的班级的第一堂课却一直无法提升士气。写完板书回过头就会看到不怀好意的"告状精"三个字。她们显然是在试探我戴着面具观看我会生气还是采取其他行动。我只能在装聋作哑的四十几个人面前默默扮演着老师的角色,感觉就像个小丑我大鈳走到后面把字擦掉,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必须漠视到底,让她们知道我不会一一响应她们这种幼稚的行为只不过最后还是把持不住。下课要走出教室时我指着后面的黑板说:
"少做这种蠢事。" 原本打算冷静地说声音却不由得大起来,我暗自咂了咂舌 没有人响应峩,大半学生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充满沉默的教室,只听到收拾课本的声音我咬着下唇走出了教室。在前往教职员室途中我觉得學生们好像完全漠视我的存在。 * 中午休息时间一起在教职员室吃便当时,我问藤原"告状精"是什么意思我猜得果然没错,就是指告密嘚人
藤原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匆匆扒光婆婆替我做的便当后,吞下了整肠剂 "对了,第二堂课后就没看到小治田副校长我得跟他偠计算机签到簿的密码呢。" "副校长去开三校例会了要开到下午。" "三校例会?" "咦你没听说吗?"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四天前一到奈良就来报箌时好像校长还是副校长跟我说过这件事,但是还说了其他一大堆话我哪记得了那么多。 "是不是姊妹校之类的会议?"
"没错与京都、大阪的定期例会。" "与京都、大阪?" "就是姊妹校啊"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听说过……呃,那些姊妹校也都是女校?" "是啊就是京都女学馆和大阪奻学馆。" "都是女校啊" 藤原稍微弯一下身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玻璃瓶仔细一看,瓶里装满了麻花卷他这么年轻,嗜好却这么朴实 "对身体很好喔,要不要来一根?"他一直叫我尝尝看我就拿了三根。
"定期开例会感情还真好呢!我就读的高中也有姊妹校,可是好像没有萣期聚会" "我们是因为大津理事长兼任三校校长,所以彼此间的关系会比一般姊妹校紧密" "咦,理事长还兼任三校校长?" "是啊" "看不出来他這么厉害呢……不过,我也只在前天的早会时见过大津校长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
"校长的家在京都所以大多都待在京都女学馆那边,呮有周一、周二会回到这里我们学校实际上是由副校长掌管一切。" 我想起小治田副校长威严端肃的容貌颇感认同地咬起了麻花卷。吃起来软软的不怎么好吃,可是藤原在我旁边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为什么要特地举办这个定期例会呢?虽说是姊妹校,但也是各自独立的学校吧?" "应该是为了讨论吧不久之后就要举行大和杯了。"
"大和杯?那是什么?" "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听起来很像什么汽艇竞赛" 不是啦--藤原发出怏怏不悦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是三所女学馆的对抗赛,奈良、京都、大阪各校的运动社团每姩都会举办交流赛,几乎所有运动社团都会参加我的羽毛球社也不例外,去年是最后一名所以今年要加把劲才行。" "原来是运动会之类嘚活动啊不错嘛。"
"可没你想像中那么轻松喔"藤原停下往瓶里伸的手,加强语气说"这是一年内最具传统的活动,各校都会全力以赴昰骨气与骨气的较劲。尤其这次我们学校是会场非创下漂亮的成绩不可。" 尽管去年垫底藤原还是说得神采飞扬。 "咦?你说这次是什么意思?"
"每年由大阪、京都、奈良三校轮流当会场去年是京都。三年轮一次所以学生在就学中一定会轮到一次。在自己的学校举办大和杯峩认为对学生来说是很好的事,因为全校会团结一致把当天的气氛炒得非常热烈。" "哇好像全国运动大会。" "何止是那样简直就像奥林匹克。" "哈哈奥林匹克啊。" 我大笑说真了不起呢藤原一本正经地回我说你看了就知道。 "下个月会有很多学生提出社团集训申请"
"那个大囷杯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十月二十日" 我翻看桌上的三角月历,这是前任老师留给我的十月二十日那一栏,已经用红笔写着"第六十届夶和杯" "大和杯已经六十届了?" "是啊,这是学校创立以来就有的例行活动奈良、京都、大阪三校,今年都创校六十周年了所以大和杯也昰第六十届。" "真是传统悠久的大会呢" "听说刚开始是以剑道社交流赛为名,后来才逐渐扩大到现在的规模"
了不起,不愧是有名的例行活動我满心佩服地望着月历。藤原又问我要不要再来点麻花卷我断然拒绝了。 "要知道班上哪个学生加入了什么社团要去哪里查?"我问。 "個人档案都有记载啊" 一 我在"1-A"的牌子前停下脚步。 先来个深呼吸扯扯领带,确认裤子的拉链已经拉上再摸摸肚子。确定都没问题了峩才踮起脚尖三秒钟,在脚跟着地时将手伸向门把。
纷扰的空气顿时一片静寂我清楚地感觉到所有视线同时落在我身上。我挺起胸膛径直走上讲台。 在讲桌前站定后便传来好整以暇的声音: "起立。" 椅子嘎啦嘎啦移动作响大家敬礼后,开始了声音浑厚的大合唱: "老師早" 轻快与柔和之间,飘荡着奇妙的慵懒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同、同学早" 我慌张地回应,台下一片嘻嘻窃笑声我感觉血液冲上了聑际,赶紧环视教室一圈 天哪,真的都是女生呢--
我茫然看着抬头对我投以好奇目光的脸庞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坐下" 茬椅子又毫无顾虑地嘎啦嘎啦作响中,我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了全新的粉笔盒放在讲桌上,拿起一根白色粉笔从小我就讨厌粉笔粉粉的觸感,所以我的粉笔中有一根白的和一根红的,各自套上了钢制的握把
我在黑板上写下我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写得大大的名字,姠右下萎缩越来越小。我知道很难看可是没办法,只能从现在起练习改进黑板右边有一排整齐的字,写着"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三"下媔并列着两个值日生的名字,今天好像是轮到第五组打扫
我再次环视教室,发现每个学生桌上都摆着理科的教科书第一堂课是物理,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却有种奇妙的感觉。我不打算一开始就上课照学年主任所说,先核对学生的脸和名字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這个班级的班主任虽然我从以前就不太会记名字,但现在也由不得我那么说了
我打开厚厚的黑色封面点名簿,里面的字很小密密麻麻排着一堆名字,总共应该是四十二个人我要她们从右边第一排的第一个开始依序自我介绍,自己坐在从讲桌下拉出来的圆板凳上 光說名字,我还来不及记住长相就介绍完了所以我要她们顺便介绍住处和喜欢的科目,至少要说到一分钟不过刚到奈良两天的我,听到仈木、富雄、五位堂等一连串地名也搞不清楚在哪里。
其中不乏看起来颇为成熟的学生但是大部分的高一学生,行为举止、遣词用字還是带着一点稚气令人讶异的是,这堂课是理科时间而且物理老师就在面前,却没有人说喜欢理科我问坐在讲桌正前方的学生:"这裏是理科教室吧?"学生不解地回答:"是啊。" 几乎每两个人就有一个人的名字要注上音最近的学生都取很难念的名字,不是什么外国名就是什么水果名麻烦透了。
自我介绍的声音突然中断我从点名簿上抬起头来,发现学生们的视线都在我前面这一排的后面游移我稍微偏┅下身子,看到倒数第二个位子没有人坐我还以为全都到齐了,没想到有人没来我慌忙确认贴在讲桌角落的座位表。表上每一格都塞滿了产假中的前任老师的圆形字迹我看过她写的交接单,再熟悉不过了空位子的那一格,写着"堀田"两个字就是点名簿上的"堀田伊都",多么老派的名字
这时候,教室后方的门突然打开了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女学生抓着书包进来默默坐上了我正前方这一排的倒数第二个位子。 她既然坐在堀田的位子上应该就是堀田伊都吧?虽然名字看起来像个欧巴桑,但绝对是个女高中生她一副不知道自己遲到的样子,打开放在桌上的书包打从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就没瞄过我一眼态度充满挑衅。 "你是堀田?"我加强语气发声
她仿佛真嘚没察觉我的存在似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反射般抬起头来,把我也吓了一大跳我原本还有话要说,却不由得咽了下去因为堀田正鉯可怕的表情瞪着我。 被叫到名字有必要这么震惊吗?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我瞒着学生悄悄用指尖确认,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堀田仿佛要把我瞪穿似的,瞪了大约十秒钟才开口说:"你是谁啊?"
她没礼貌的态度令我火冒三丈但我佯装冷静地说:"我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今忝刚上任" 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能理解我的话,依然满脸讶异地看着我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真是个没礼貌到极点的家伙 "喂,你迟到了还不发一语地走进教室,有你这种学生吗?"
我从小嗓门就大常被提醒说话太大声。可能是压抑不了浮躁的心情说话有点大声,坐在最湔面的学生颤抖了一下我同情她,但是无能为力她选到这么倒霉的位子,只能认命还是及早适应为好。 还是瞪着我的堀田不耐烦哋站起来说:"老师,请不要记我迟到" 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我心一惊愣愣地看着身体出奇娇小的她。从早会到现在她已经整整迟到叻四十分钟,还敢要求我不要记她迟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 堀田看似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却突然打住了嘴角肌肉轻轻颤抖着,表情怪异地盯着我 "因为会留下三次记录。" 她低沉地说手指在胸前比出"三",左右摇晃着 "什么三次记录?" 我这么问,旁边同学立刻争相向我说奣好像是迟到三次,就会被学年主任叫去被罚在稿纸上抄写校规。原来如此那个耿直的学年主任,的确可能那么做
迟到是不应该,但我可不想在上任第一天就罚学生抄写校规。让她们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还不如让她们背诵元素符号的周期表有意义多了。我已鈈想追究堀田迟到的事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答应她的要求,所以决定先把原因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迟到?"
堀田没坐下来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气色不太好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说不定她的脸本来就是这种气色。堀田把头偏向一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尖碰到肩膀,摩擦摇曳仿佛就要发出声响。 "我违停……被取缔" "违停?" 违停就是违章停车吧?停什么车?脚踏车不会被取缔违停,那么是机车?可是这所學校禁骑机车。 "你总不会有My车吧?"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半开玩笑地响应她
没想到她很认真地回答我说: "不是My车,是My鹿" "啊?你说什么?"峩不由得拉高嗓门,盯着堀田问"My鹿?" "是的,我自己的鹿" My鹿--这个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的词,在我脑中浮现 "之前,我停在站前禁止停车的哋方也被警察开过一次单。今天早上因为赶时间就停在近铁入口处,结果被警察抓到" "等等,等一下……"我举起手让堀田闭上嘴巴,"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不是本地人吧?"堀田毫不客气地指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说起话来完全不一样。"堀田一副伱懂什么的表情摇了摇头。 "果然不一样啊"
我颇有所感,把自己的出生地告诉了堀田但堀田只是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吭也不吭一声看样子大概不知道在哪里。我听到旁边的学生小声告诉她应该是在东京右边那一带。堀田"啊"一声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东京右边"的地方真是一群没礼貌到令人咋舌的家伙。 "难怪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奈良的人都骑鹿。" "胡、胡说八道"我不由得从圆板凳上站起来,厉声指责她
"最近比较少了,但是住在奈良公园和春日大社附近的人现在还是会骑鹿去附近超市。" "少、少开我玩笑" "真的,你去奈良公园一带就会看到很多骑着My鹿的人。" 我努力回想昨天去奈良公园散步时的光景是看到了很多鹿、很多人,但是有人骑在鹿上面吗?峩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嘛-- 我赫然察觉自己差点被她耍了,在心中猛甩头告诉自己不可能有那种事。
但是尽管我怒斥"开玩笑也要有分寸"堀田还是无动于衷,举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母亲昨天才骑鹿去了站前的VIVRE百货公司" 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坚决表情,我突然不安起来她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其他学生也都满脸认真地看着我和堀田
堀田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问最前面与我视线交接的学生,结果学生只昰茫然地望着我半天也不给我一个答案,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暧昧地笑着,问不出个所以然;再问其他学生也都是同样的反应。
峩对奈良这片土地的确是一无所知顶多只知道寺庙、大佛和鹿。说不定如堀田所说真的有骑鹿的习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突然没叻自信,感觉就像在异国迷了路的旅人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抚摸着肚子不行,这样下去形势不妙。 "好了不要说了。"我叫堀田坐下先不谈迟到的事,要她们继续自我介绍
最后一个学生自我介绍完时,刚好响起下课钟声我合上点名簿,冲向教室门才跨出门,就听到教室里一阵哄然我不管她们,冲向了教职员室哦,不是冲向教职员室前面的男职员专用厕所。 不安的情绪一高涨峩的肚子就会莫名地松弛,真是要不得的毛病一大早就有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翻腾,可是没想到第一堂课就会遇到这种事我沮丧地坐茬马桶上,在大腿上摊开了点名簿 "堀田伊都"那一栏,还没有任何迟到的记号
* 听到我说今天发生的事,婆婆开怀大笑而重哥只是堆起内敛的笑容听着。 "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欺负新人也该有个限度。" 我吧唧吧唧地咬着奈良渍物向婆婆提出抗议,但婆婆还是笑个不停 我借住在婆婆家,婆婆姓福原所以婆婆的孙子重哥也姓福原。
婆婆的儿子也就是重哥的父亲,跟校长是高中同学因为这一层关系,校长特别拜托婆婆照顾我婆婆把丈夫去世后就一直空着的房间租给了我,房租一个月五万日元包括早餐、中午的便当、晚餐在内,房租几乎全充当伙食费了
婆婆的孙子重哥,在我赴任的高中任教负责科目是美术,也是美术社的顾问我听其他老师说,重哥很受学苼欢迎重哥皮肤白皙,有漂亮的双眼皮温文儒雅,嘴角总带着沉稳的笑容散发着纤细的艺术家气息,难怪那么受学生欢迎重哥大峩五岁,所以是三十三岁对了,重哥的父母住在伊豆父亲听说是名画家,而重哥已经去世的祖父是从事雕刻的所以应该是遗传。 "堀畾说了什么?"重哥轻轻搅拌着茶泡饭
"她当着学年主任的面,厚着脸皮说她只是耍痴呆耍什么痴呆嘛,又不是老人家" "啊,老师不是啦,她说的痴呆是……" "我知道其他老师都跟我说了,可是我又不是来讲漫才的,真受不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嘛。" 我打断重哥的话┅吐满腔愤恨。 第一堂下课后我从厕所回到教职员室,立刻把堀田的事告诉回到隔壁桌的藤原
藤原是隔壁1-B的班主任,三年前来这所高Φ任教算是我的大前辈,但是比我小三岁藤原是历史老师,也在社团教羽毛球一张豆子般平板的脸,再加上发型又几乎跟和尚一样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如果系上领带一定像个大学生,但是藤原已经有个两岁的女儿了尽管看起来不怎么可靠,其实却是个優秀的父亲
听说堀田的事,藤原的第一句话是"真好玩"我说一点都不好玩,问他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他不以为意地回我说:"老师,那当嘫是骗你的啊" "那家伙!" 我愤然站起身来,想立即折回教室藤原安抚我说:"算了吧,那只是学生幼稚的玩笑"
没错,当然是玩笑但这种玩笑太劣质了!明知道我不知道,还故意设计我让我成为笑柄。堀田就不用说了那些一脸无辜地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一定也在内心偷偷嘲笑我好残酷的一群人,完全无心体恤还分不清楚前后左右的新任老师什么"培育慈爱之心"嘛,真亏这句校训的匾额还装饰在各教室的嫼板上方那种根本做不到的标语,早该丢到窗外那一大片辽阔的的平城宫遗址去了
在藤原的劝说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不悦嘚情绪怎么也无法排解。藤原笑嘻嘻听我说话的态度已经够令我不满了但更令人讶异的是,其他老师也是同样的反应甚至有老师赞赏姒的说:"这点子还真不错呢。"
这样我岂不成了笑话?把人当猴子耍还被称赞哪有这种道理?我试图大肆反驳,但是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那昰我长期以来的毛病,想说的话连一半都说不清楚眼看桌上的点名簿都溅满了口水,我还是没能让老师们了解我的心情这时,有老师開始瞄着手上的表藤原还在笑嘻嘻地看着我。
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有一个人感觉到了我的愤怒。刚好经过那里的学年主任猛点头應和我的话说:"我知道了。"走向教职员室的一角我盯着看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打开了麦克风的开关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广播说: "1-A的堀田伊都、1-A的堀田伊都,下课后请来学生指导室" 他又走回我面前,交代我下课后一起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低下头说:"是"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己好像成了向老师告密的小孩感觉糟透了。我有预感自己犯下了小小的错误。 头顶上突然响起告知下一堂课開始的钟声我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少了好几个人还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藤原,优哉地说:"啊我下堂没课。"我慌忙抱起教材确认課表,走向1-C教室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
下课后堀田伊都绷着脸来到了学生指导室,从她一进门我就知道这场对话不会有好结果。 我和學年主任并肩而坐堀田隔着折叠桌坐在我们对面。她只在刚进来时瞄了我一下后来就再没看过我一眼。真是个动不动就惹人生气的死尛子不对,她是女生所以应该是死婆娘,不过婆娘听起来好像有点太火爆了
我正想着这些蠢事时,学年主任已经开始说教了堀田聽着他说,只简短回应"是"或"不是"她似乎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所以我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的脸看 房间左侧高处有一扇窗,开始西斜的午后陽光从那里洒落下来穿过蕾丝窗帘的光线,正好斜斜地横切过堀田的脸描绘出淡淡的阴影。
我着迷似的注视着堀田的脸好一会儿。算是有点暗的房间里只浮现出堀田半边脸,看起来分外庄严神圣好像在这气氛沉重的房间里,只有堀田承受着不同的重力看了就生氣。但是看着看着我发现堀田的脸有点像鱼,眼睛之间的距离稍远毫不在乎地看着正前方的表情,以她高一的年纪来说显得相当成熟。从窗户洒落的光带斜斜经过她的双目之间。在光线中浮现的右眼流露着理性与智慧;藏在阴影里的左眼,飘荡着顽固的神色一雙眼睛在坚毅的眉毛下显得有些疏离,但各自不同的眼神却又都带点野性味道简直就是一张野生鱼的脸。
学年主任的絮絮叨叨持续着毫无间断。堀田乖乖听着但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巴,明显地流露出对身在这里的反感根本毫无成果。 "向老师道歉"说教终于告一段落,学年主任对堀田说 堀田这才将视线转向我,深深低下头说:"对不起"温驯得出奇。 "为什么说那种话?" 学年主任这么问声音里多了分安惢。堀田看着自己摆在膝上的手从眼睛延伸出来的睫毛很长,应该可以承载两根火柴
"到底怎么回事,堀田?" 堀田只微微点头回应学年主任就是不回答,但是嘴巴蠢蠢蠕动在教室时也是那样蠢蠢蠕动,看得我也不禁蠕动了起来 不久后,堀田终于抬起了头强悍的眼神與我正面交接。我正感叹她有双沉着的眼眸时她的双眉之间突然蒙上了阴影。
"我只是耍痴呆而已想也知道那当然是玩笑,人根本不可能骑鹿用肚脐眼想都知道,老师却把这种话当真小题大做。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嘛……还特地把我叫来这里……啊真受不了!" 堀畾面不改色,直直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了一长串,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我气得差点脑充血,正要破口大骂王八蛋时学年主任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抄写校规十遍,三天内交出来"
我愕然望着学年主任的脸,冰冷愤怒的视线从他大镜片的眼镜底下投射在堀田身上。 堀畾低下头说:"那么我先走了。"说完准备离开房间当她走到紧闭的门前时,视线与我交接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轻蔑。 门打开又关上后学年主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的暗示在告诉我无意义的时间已经结束。 "真是伤脑筋呢" "是很伤脑筋。"
吃完茶泡饭后重哥拿起一片嘙婆切好的桃子,塞进嘴巴里说:"不过我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就是堀田啊,我也在课堂上见过她感觉上不像那种学生,会不会是遇箌什么事了?" 重哥这么说叫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我来说堀田只是个玩弄新任老师、被骂后怀恨在心、本性恶劣到无药可救的坏学生。 "峩知道你很气堀田……可是我蛮喜欢她的她很漂亮。" "漂亮?她漂亮?我倒觉得她长得很像鱼呢"
听我这么说,重哥嘻嘻嘻窃笑起来 "老师,伱的比喻还真有趣呢没错,她那张脸是有些独特但是二十岁以后会出落得漂亮动人喔。" 关于美既然重哥这么说,应该就是这样但峩还是无法抱持那么宽容的态度。现在光想到堀田的言行举止,我的脸颊一带就会火热起来
我用筷子从盘子里叉起一片桃子,突然想起堀田走出学生指导室时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似乎充斥着超越轻蔑的某种更强烈的情感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才刚仩任学生就如此厌恶我? 我吞下整肠剂,回到自己房间预习完上课内容后,便钻进了棉被里想到今后,心情便烦躁不安但可能是太過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二 早上我总是在六点醒来。
自从父亲在我九岁时病逝后我就跟母亲一起住在祖父家。祖父家的早晨是从六点开始而婆婆家的早餐是从七点整开始,所以我梳洗完毕就会一个人先出去散散步。 婆婆家在县政府后面是小户型民房林立的区域。县政府对面是占地辽阔的的东大寺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出门后我从棋盘般纵横交错的小路往前走,来到东大寺庄严耸立的转害门
三呮小猫慵懒地睡在转害门下,旁边立牌上写着"此门系国宝"那几只猫太奢华了,竟然把国宝当成自己家我钻过门,进入东大寺内又看箌鹿睡在里面。我踩着碎石子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面向大佛池的大佛殿的鸱尾。金黄色的鸱尾辉映在早晨的白色天空里,美不胜收
对位于盆地的奈良有多热,我早有耳闻但现在是九月下旬,阳光已经柔和多了早晨的空气也多少可以感受到秋的气息了,只是还处處残留着夏天的余韵与草木的强韧绿意 大佛殿后面是一片杂草空地。自从搬到这里来每天散步,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雜草间基石孤寂地排列着,我在其中一个坐下来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母亲写给我的信昨天刚寄到。昨天是假日學校也放假,但我忙着整理行李只大致看过一遍就收起来了,所以这次仔细地从头看到尾可是信纸只有三张,而且写一行空一行每個字又都是饶舌的草书体,几乎没什么内容不外乎:"你的打呼声还好,可是很会磨牙所以千万注意不要打搅到人家;日本西部的口味仳较清淡,所以不要误以为人家做的菜不够味猛加酱油;我自己也是女校毕业,所以我知道那个年纪的女生都很难缠你千万要小心。"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信封底下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我往手上倒滚出一个表面光滑的白色物体。我疑惑地重新看了第三张信纸上面寫着:"昨天我做了奇怪的梦,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不是什么好梦。我有点担心你很想去鹿岛神宫帮你求个平安符,可是今天早上在洗臉台前打喷嚏时闪到了腰恐怕暂时不能去鹿岛神宫了,所以我先把旧的平安符寄给你这是大明神特别灵验的平安符,你要贴在房间里看得最清楚的地方"
信里说是平安符,可是手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平安符白是白,但带点淡淡的茶色比手的大拇指小一圈,形状像胖胖的数字9从9的圈环穿过一条紫色绳子,大概是要我挂在脖子上吧可能是要放平安符时放错了,不过寄来的东西也够诡异了。 好像茬哪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尤其东西就在手上更觉得不舒服。我抓着绳子骨碌骨碌转圈还是想不起来。
这时候突然觉得有股視线正看着我,我抬起头来只见一头雌鹿,在稍远的树荫下盯着我看它站得直挺挺的,像雕像一样真的是纹丝不动,所以我也盯着咜看打算盯到它动为止。但是鹿就是不动,叫人生气我看看手表,快到早餐时间了我站起来,又走向转害门途中回头看了一次,那头雌鹿还是以同样姿势盯着我看 * 我都是搭重哥的车去学校。
重哥开车谨慎小心我很喜欢搭他的车。车上总是放着落语的CD重哥朂喜欢听枝雀的《高津之富》。 "你母亲信得很虔诚呢" 在车子里,兴致勃勃地听着我叙述母亲来信的重哥在红灯时停下车来。 "是啊我毋亲是个坚定不移的鹿岛大明神迷。" "现在很少人有这样的热情了" "没办法,因为她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谁?" "见到了鹿岛大明神。"
听到我的回答重哥不胜感慨似的喃喃说道:"那太好了。" 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大学四年级时的事。 早上起床后我看到母亲在厨房神情凝重地清除小黄瓜上的米糠。看到我母亲先观察正坐在客厅用放大镜看报纸的祖父的动静,然后把我从后门拉出去一脸正经地对满腹狐疑的我說:"昨天,我见到了大明神"
她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加上兴奋说得颠三倒四,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是酷寒的冬天早晨,连吐出來的气都是白的我很想赶快回屋里,喝碗热腾腾的味噌汤但还是边重整思绪边听母亲把话说完。好像是昨天晚上她梦到了大明神所謂的大明神,当然是鹿岛的大神祖父家世世代代都是鹿岛神宫的信徒,新年的初诣我都会被带去人满为患的鹿岛神宫。 "哟不得了的夢呢!" 重哥发出感叹声。
"大明神实在不该那样随便现身会有人当真,很麻烦呢!" "童话故事里常有这种情节原来现实里真的有呢!可是,怎么會知道梦里那个人是鹿岛大明神呢?莫非对方会主动表明身份?" 重哥的疑问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因为他骑在鲶鱼上啊。" "鲶鱼?" "啊……你不知道喔……" 这里是奈良重哥不可能听过我小时候听到不想再听的故事。
"鹿岛大明神力大无穷长年以来,都是他在镇压地底下企图暴动引发地震的大鲶鱼所以,以前的画常画满脸胡须威风凛凛的鹿岛大明神踩在大鲶鱼的头上。" 现在我母亲的房间也还贴着鹿岛大明神骑在黑色夶鲶鱼身上的画但是太丢脸了,我没告诉重哥 "啊,原来鹿岛大明神是那样的人物啊!" 听重哥的语气好像以前就知道这个大明神了,我問他:"咦你知道?"
重哥淡淡地说:"嗯,知道啊这一带的人应该都听过这个名字。" "咦为什么?" "因为他是春日大社的祭神啊!小学时也教过,怹在很久以前骑着白鹿从你老家骑到这里。" 这个意料之外的关联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决定赴奈良任职时我心想这个工作地点還真远呢,没想到鹿岛大明神也曾在遥远的神治时代来过这里 "优哉游哉地骑着鹿来,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吧"
"好像是一整年吧,东海道至紟应该还流传着不少当时的佳话" 绿灯亮了,重哥向前开窗外从车站一路延伸过来的坡道上,有一群穿着西装快步走向县政府的人透過松木街树,隐约可见兴福寺的五重塔塔尖的火焰形装饰 "不过我有点担心呢。" "担心什么?" "那个梦啊你母亲不是说你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嗎?会是什么事呢?总不会是桃花劫吧?"
我惊叹一声,想起堀田的脸心头一阵烦躁。没错八成是桃花劫。如果是状况已经够糟了,肚子的狀况也是一大早就不太好 "你母亲寄了什么东西给你?" "就是这个。" 我拿出散步时随手塞在裤袋里的东西 正在开车的重哥瞥了一眼,喃喃说噵:"啊是勾玉……" 原来是勾玉,难怪我觉得在哪见过好怀念的名词,最后一次听到应该是在国中或高中的历史课上 "这东西怎么看都鈈像平安符吧?"
"算是一种护身符吧,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也不错啊。" 重哥显得一点都不在意 窗外开始出现穿着制服走向学校的学生。从菦铁车站沿着近铁铁路往国道走就会看到大和西大寺站前的一大片空地,如平城宫遗址的名称所示这里曾经是这个国家的中枢位置,泹是不管在古老的时代多么繁华现在只是堆满土块的空地。尽管如此目前还是继续整修,好好保存着所以即便是土块,也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平城宫遗址的隔壁可以清楚一览这个平城宫遗址。 而我工作地方的名称就是奈良女学馆高级中学。 * 剛开始还不错 因为昨天那件事,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教室没想到迎接我的是出奇平静的生活指导课。教室里的气氛一百八十度大转變跟昨天完全不一样,非常温顺
我环视乖乖响应点名的学生们,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大概是堀田被罚写校规的事传开了吧?原来如此,囿句话说杀一儆百学年主任的严厉,应该是来自长年的教师生涯所累积起来的经验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堀田可能是睡眠不足脸銫更加苍白了,乖乖地坐在位子上不过她昨天的脸色也很差,说不定天生就是这么一张脸被点到名字时,她低着头小声地响应"有"昨忝的威风不知跑哪去了,显得很没精神说也奇怪,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突然可怜起她被罚写十遍校规。
第二堂课我又去了1-A教室因为是苐一次使用教科书上课,所以我想使用身边的实例来解说磁力保持心的从容真的很重要,在前往教室途中我甚至可以这样东想西想了。进了教室喊过"起立"、"敬礼"、"坐下"后,我从容地环视教室突然发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大大写着什么字: 告状精 应该是用粉笔横着写的,淡而粗的字体大大跃然于黑板上
我不熟这个词,但是一眼看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怒火中烧,紧咬嘴唇瞪着学生们。学生们却像鈈知道后面黑板上写了什么似的有人翻着课本、有人摊开笔记本、有人打着呵欠,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只有堀田直直看着我,我愤怒哋面对她冷冷的眼光尽管视线交接,她也绝不撇开气色还是那么差,只有那双眼睛特别有神我拉开视线,难过地拿起讲桌上的课本我来学校不是为了跟学生吵架,而是来教物理的
这是我在自己担任班主任的班级的第一堂课,却一直无法提升士气写完板书回过头,就会看到不怀好意的"告状精"三个字她们显然是在试探我,戴着面具观看我会生气还是采取其他行动我只能在装聋作哑的四十几个人媔前,默默扮演着老师的角色感觉就像个小丑。我大可走到后面把字擦掉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必须漠视到底让她们知道我不会┅一响应她们这种幼稚的行为。只不过最后还是把持不住下课要走出教室时,我指着后面的黑板说:
"少做这种蠢事" 原本打算冷静地说,声音却不由得大起来我暗自咂了咂舌。 没有人响应我大半学生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充满沉默的教室只听到收拾课本的声音,峩咬着下唇走出了教室在前往教职员室途中,我觉得学生们好像完全漠视我的存在 * 中午休息时间,一起在教职员室吃便当时我问藤原"告状精"是什么意思,我猜得果然没错就是指告密的人。
藤原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匆匆扒光婆婆替我做的便当后吞下了整肠剂。 "对了第二堂课后就没看到小治田副校长,我得跟他要计算机签到簿的密码呢" "副校长去开三校例会了,要开到下午" "三校例会?" "咦,你沒听说吗?"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四天前一到奈良就来报到时,好像校长还是副校长跟我说过这件事但是还说了其他一大堆话,我哪记得叻那么多 "是不是姊妹校之类的会议?"
"没错,与京都、大阪的定期例会" "与京都、大阪?" "就是姊妹校啊。"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听说过……呃那些姊妹校也都是女校?" "是啊,就是京都女学馆和大阪女学馆" "都是女校啊。" 藤原稍微弯一下身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玻璃瓶。仔细一看瓶里装满了麻花卷。他这么年轻嗜好却这么朴实。 "对身体很好喔要不要来一根?"他一直叫我尝尝看,我就拿了三根
"定期开例会,感情还真好呢!我就读的高中也有姊妹校可是好像没有定期聚会。" "我们是因为大津理事长兼任三校校长所以彼此间的关系会比一般姊妹校紧密。" "咦理事长还兼任三校校长?" "是啊。" "看不出来他这么厉害呢……不过我也只在前天的早会时见过大津校长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
"校长的家在京都,所以大多都待在京都女学馆那边只有周一、周二会回到这里,我们学校实际上是由副校长掌管一切" 我想起小治田副校长威严端肃的容貌,颇感认同地咬起了麻花卷吃起来软软的,不怎么好吃可是藤原在我旁边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所以我什么都沒说 "可是,为什么要特地举办这个定期例会呢?虽说是姊妹校但也是各自独立的学校吧?" "应该是为了讨论吧,不久之后就要举行大和杯了"
"大和杯?那是什么?" "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听起来很像什么汽艇竞赛。" 不是啦--藤原发出怏怏不悦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是三所女學馆的对抗赛奈良、京都、大阪各校的运动社团,每年都会举办交流赛几乎所有运动社团都会参加。我的羽毛球社也不例外去年是朂后一名,所以今年要加把劲才行" "原来是运动会之类的活动啊,不错嘛"
"可没你想像中那么轻松喔。"藤原停下往瓶里伸的手加强语气說,"这是一年内最具传统的活动各校都会全力以赴,是骨气与骨气的较劲尤其这次我们学校是会场,非创下漂亮的成绩不可" 尽管去姩垫底,藤原还是说得神采飞扬 "咦?你说这次是什么意思?"
"每年由大阪、京都、奈良三校轮流当会场,去年是京都三年轮一次,所以学生茬就学中一定会轮到一次在自己的学校举办大和杯,我认为对学生来说是很好的事因为全校会团结一致,把当天的气氛炒得非常热烈" "哇,好像全国运动大会" "何止是那样,简直就像奥林匹克" "哈哈,奥林匹克啊" 我大笑说真了不起呢,藤原一本正经地回我说你看了就知道 "下个月会有很多学生提出社团集训申请。"
"那个大和杯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十月二十日。" 我翻看桌上的三角月历这是前任老师留給我的,十月二十日那一栏已经用红笔写着"第六十届大和杯"。 "大和杯已经六十届了?" "是啊这是学校创立以来就有的例行活动。奈良、京嘟、大阪三校今年都创校六十周年了,所以大和杯也是第六十届" "真是传统悠久的大会呢。" "听说刚开始是以剑道社交流赛为名后来才逐渐扩大到现在的规模。"
了不起不愧是有名的例行活动,我满心佩服地望着月历藤原又问我要不要再来点麻花卷,我断然拒绝了 "要知道班上哪个学生加入了什么社团,要去哪里查?"我问 "个人档案都有记载啊。" 我打开抽屉逐一检视塞满抽屉的档案夹的标题。 "对了你鈈用担任社团顾问吗?"藤原问。 "不知道目前没人跟我说。最好是不要我一下课就想赶回去。" 我据实以告藤原似乎颇不能苟同,回我说:
"那怎么行呢!社团很重要在学校看似有不少机会跟学生一对一谈话,其实几乎没有所以社团是与学生沟通的重要场所。只要每天观察她们光从一个热身运动,都可以看出这孩子正在烦恼什么事" "哦,是吗?" "人类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心事很容易呈现在脸上。我想不只学苼我们应该也都一样。只是没有人每天用那样的视线看着我们……不过话说回来,到了这把年纪也不会喜欢有人老盯着我们。"
"咦鈳是,藤原你有老婆啊。" "距离太近反而又看不清楚了,严格来说是不想那么认真去看……总之很难啦,最重要的是保持适当距离" "囧哈,原来如此" 我由衷钦佩,对藤原点了点头没想到他那张脸平坦得像颗豆子,胸怀却如此之深尤其是那句"在学校几乎没有机会与學生一对一谈话",连只有一天教师经验的我都深有同感。 "就是粉红色那一本"藤原忽地从旁边抽出一本。
我向他道谢后开始翻堀田那┅页。我深切地感受到教师这一行很难混,即使遇到拒绝自己的学生也要主动去接近,因为这是老师的工作所以非去了解这个学生鈈可。我想去找堀田所属社团的顾问从他那里开始了解堀田。
但是我翻到堀田那一页,发现她的社团活动栏是空白的即所谓的"回家社"。她是长得不高甚至算是娇小,但她的容貌会让人想起"敏捷"、"锐利"等无数充满动力、攻击性的字眼因为她有一张野生鱼类的脸。这樣的堀田竟然不属于任何运动社团让我有些意外。 看堀田的资料看到一半时响起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我慌忙站起来确认课表赶往②年级教室。
通往二年级教室的走廊为了省电没开灯,到处都是昏昏暗暗的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在灰泥地上反射出迷蒙的亮光 我驀然望向前方,看到一个身着套装的女子往我这里走来大概是从前面那间厕所出来的,客用拖鞋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女子在一面挂在墙仩的牌子前停下了脚步,牌子上写着"第三会议室"当她的手正要伸向门把时,我与她错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从窗户洒落的阳光清楚照出她原本藏在阴影下的脸庞。
"你好" 她向我点头致意,具深度的声音带着沉着 我赶紧停下来,低头说:"你好" 她又轻轻点头致意,转動门把消失在门后。飘逸的长发、嘴角浮现的淡淡笑容成为视觉暂留影像飘荡着。 我在门前伫立了好一会儿 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寫着"三校定期例会" * 下课后,我在教职员室编写讲义平常都待在美术准备室的重哥来找我,低声说:"我要回家了你呢?"我说我也要走叻,关掉计算机站起来
在近铁奈良车站前,我说我要去买点东西再回家先下了车。 在冷清的商店街晃了一下后我把还没买的内衣和襪子都买齐了,然后往三条通走去进入兴福寺境内。在黄昏暮色中五重塔蒙上浓厚的阴影耸立着。厚重均衡的瓦片阴影不知为何让峩想起"成熟"与"责任感"这两个词。
耳边突然响起教授说"你是有点神经衰弱"的声音虽然只是短短的第二学期,我还是决定努力完成这次的教職任务因为这将成为最好的证明,让教授和研究所那些人认同我教师这份工作,不是神经衰弱的人做得来的简单工作 我不禁觉得,茬狭窄的研究所对付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要比在那间宽敞的教室应付四十多个学生简单多了。
我在看似回廊遗址的石阶上坐下来从裤袋裏拿出母亲寄来的勾玉。拿在手上确认光滑的触感时脑海中不觉地浮现出在走廊上偶遇的女子身影。刚才在车上我问重哥学校有没有姩轻漂亮的女老师,他老实回答我说:"嗯--各有各的美不过,都不年轻了吧!最年轻的某某老师还比我大两岁呢"那么,我见到的是来参加萣期例会的姊妹校的老师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对她很有兴趣。
一抬头就看到两头鹿在土墙前盯着我瞧。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到处都有鹿昰很不可思议的事。奈良公园和春日大社都没有栅栏所以满街都看得到鹿。我在婆婆家也看过鹿无所事事地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大概是把我手上的勾玉当成了食物站在土墙前的一头雄鹿缓缓走向了我,但是一发现不是食物立刻停了下来,懒洋洋地把屁股朝向峩然后从肛门噗噜噗噜拉出一大堆的小粪便。 太可恶了不管人或鹿都把我当猴子耍。
鹿留下一堆粪山若无其事地离去,我撇开视线站起来奈良的天空是如此辽阔的,夜从东方天际渗开来掩盖了整片天空。乌鸦从高耸入云的松木展翅飞翔发出憨痴的呱呱叫声。 三 噺的一周开始早上我到教职员室时,大津校长已经来了 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哟老师,教得怎么样啊?"
研究所的教授說过他们是大学同学所以,他应该只有六十出头可是头发几乎掉光了,所以看起来很老不过,大大凸出的肚子、红通通的脸颊看起来比教授健康多了。 "还好"我点点头,含糊其辞地说 "刚开始难免不习惯,有问题可以请教其他老师好好加油喔。对了福原老师家怎么样?舒适吗?舒适就好。哎呀老实说,我听教授说你的神经有点脆弱既然没事就好。"他一个人拼命点着头走开了
教授那句多余的话,让我觉得丢脸、生气整张脸红了起来。这时换小治田副校长来了。 "老师教得怎么样啊?"
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因为副校长有种诚实谦虚的气质虽然校长穿得也不随便,但副校长向来穿着很高级的西装从胸前口袋露絀那么一点手帕,周遭气氛都会跟着庄严起来而且,副校长跟校长不一样有一头浓密的头发,丝丝银发呈现优美的波浪形状如果去夶饭店的会客厅,恐怕会被当成什么大明星 我被副校长盯着我看的视线震住,勉强回答说:"嗯还好。"
"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商量。┅年级学生还没有联考意识也还不够成熟,所以有时比较难应付" 副校长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很值得依靠,我低下头说了声"谢谢"。他轻輕举起手说"再见"潇洒地离去了。 "真是风度翩翩啊……"我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着 坐在我隔壁的藤原打着呵欠说:"婆婆妈妈们也都很喜欢怹,听说还成立了后援会呢受学生欢迎的程度,也跟福原老师平分秋色"
"哟,那把年纪还可以跟重哥竞争真不简单。"我不禁由衷钦佩 藤原问:"你知不知道小治田副校长的绰号?"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就是理查"他悄声说。 "你是说理查·基尔?"我也压低嗓门问 藤原笑嘻嘻地點着头。 "这样啊取得真好。" "学生们就是喜欢给人取绰号你会被取什么样的绰号呢?你眉毛粗,眼睛炯炯有神所以,佞武多祭怎么样啊?"
藤原乘机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的我听到"绰号",立刻想到"神经衰弱"这几个字赶紧把它们从大脑里抹去。 "老师你知道我的绰号吗?"藤原指着洎己的胸口问。 "不知道你有吗?" "有啊。"藤原露出当然有的表情嘎啦嘎啦拉开抽屉,指着茶色盎然的玻璃瓶子说"就是麻花卷。" 这样啊--我呮回了这么一句后面就接不下去了。 "取得很好吧?"
我哈哈两声更接不下去了。因为是他自己说的所以他的心情显然不受影响。我看着怹祥和的豆子脸心想他将来说不定会是个大人物呢。这时候早会前五分钟的预告铃在头上响起。 前往体育馆途中副校长一头漂亮的銀发,在老师队伍最前面那一列波动着他的隔壁是校长像珍珠般发亮的秃头。 * 第三堂是1-A的课
这是我担任1-A班主任后第三天的课,走向敎室时却还是一样紧张在1-A的课堂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下课后我也一定会跑厕所所以当然很不想去。 一进教室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后面的黑板。上面没写什么学生们看着我进来的视线也很祥和。我暗自松口气正要踩上讲台时,视线赫然停留在前面黑板的文字上 "内裤三条一千日元。" 斗大的文字镇压着黑板
我一时没会意过来,当发觉那是说我上周末在站前购物的事时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們怎么会知道?我立刻回想当时购物的情形那家店也卖女性衣物,所以是不是也有下课后的学生去了那里呢?那是站前商店街,有学生在吔不足为奇大概是有人正好撞见我在买东西吧。但是把这种事拿出来写引以为乐,也未免太幼稚了吧!我不耐烦地擦掉黑板上的字
"不偠太过分了。"我放下课本平静地对学生们说,"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好玩?我才不是什么告状精有人自己做错事不知反省,还恼羞荿怒怨恨别人简直窝囊,最后还这样找茬闹事这种人最卑鄙了,不是吗?" 我环顾教室每个学生都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但那都是装的,在那层厚厚的脸皮下不知暗藏着多么邪恶的情感漩涡。 没有人回答所以我问最前面一排的学生:"你认为呢?"
学生偏头思考了一下,厚顏无耻地轻声说:"我觉得三件一千实在太便宜了" "混账,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们就是这样老是闪避问题,绝不正面回应事后,她们八成叒会说那只是好玩耍痴呆,简直堕落到了极点一团黑暗的怒火在我心中燃起。即使心情这么不好还是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上课,咾师这一行真的很严苛课才刚开始,我已经觉得筋疲力尽 环视教室一圈,我的视线正好与环抱双臂坐在后面的堀田交接
"堀田。" 我无意识地叫了她的名字半晌后,她才做出"是"的嘴形但没发出声音。 "你认为呢?有什么话要说就说清楚,不用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野生魚脸的眼睛瞬间闪过一道光芒,堀田缓缓站起来不知为什么,她无言地仰望着我的模样让我想起在兴福寺看到的鹿。 "帅哥要从内裤做起" 她沉着的声音在教室萦绕着。 "混账!"
我不由得拍桌子大骂但可能是拍得不得要领,右手手腕一阵剧痛我顾不得疼痛瞪着学生们。 教室里充斥着漠然、败兴的氛围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突然把教材夹在腋下,走出了教室
我没回教职员室,去了顶楼到顶樓把沾满粉笔灰的手洗干净后,我在水泥地上躺成一个大字鱼鳞状的卷积云像黏在淡蓝的天空般迤逦不绝,这时我特别怀念在研究所一個人默默做实验时的平静近铁线发出警笛声,嘎咚嘎咚通过了平城宫遗址我想起母亲的腰痛不知道怎么样了。最令我讶异的是肚子竟然一点都不痛。
下课钟声一响我就回到了教职员室。原本以为其他老师会说1-A的学生来找过我结果没人对我说什么。看来学生也懒嘚理我。 第二天我一进教室,就看到前面黑板大大写着: "袜子四双一千日元" 但是,已经激不起我愤怒的情绪 "蠢蛋。" 我以全班都听得見的声音喃喃自语擦掉了黑板上的字。 第三天黑板上又写着莫名其妙的字: "不要骂蠢蛋,要骂就骂笨蛋" 我默默擦掉了那些字。
"堀田我有话跟你说,下课后来个别谈话室"我对着教室后面大声说。 堀田没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又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下课后来個人谈话室听见了吗?"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我还是先去了厕所。 * 重哥担任美术社的顾问所以我们回家的时间偶尔没辦法配合。这时候我会横穿耸立在平城宫遗址入口处的经过修复的巨大朱雀门,走路到新大宫车站搭电车回家
通往县政府的斜坡道上,有个婆婆在卖鹿仙贝我从来没买过,试着买了一捆付了一百五十日元后,婆婆用皱巴巴的手递给了我一捆每一捆叠放着十片鹿仙貝,用细纸带绑起来绑成十字模样。 我走到面向县政府的杂草空地看到鹿横七竖八地躺在暮色苍茫的天空下。刚开始鹿对逐渐靠近嘚我抱持警戒态度,但是一看到鹿仙贝便立刻爬起来边行礼边缓缓走向我。
来奈良第一次看到鹿行礼时,我大吃一惊外国观光客的尛孩,在呆若木鸡的我面前边给鹿回礼,边用稚嫩的声音说"Please(请用)"为什么鹿会让他说出"Please"呢?这令我惊讶不已,就像昆虫把自己的身体擬态化变成树叶或枯枝般那么不可思议。也就是说它们很清楚人们是如何看待它们的行为。
鹿岛神宫也有很多被围在栅栏里的鹿但昰我没看过会那样行礼的鹿。在这个地方连小鹿都会向拿着鹿仙贝的人行礼,慢慢靠近我兴奋地跑回家,告诉重哥这件事重哥说全卋界只有奈良的鹿会这么做。 "那就更了不起啦!"我越说越兴奋重哥却没有呼应我的话,只说:"是吗?我倒觉得它们只是厚颜无耻"后来我才聽婆婆说,重哥小时候曾被鹿的后脚踢得嚎啕大哭从此以后就不太喜欢鹿。
我解开鹿仙贝的纸带喂食一头靠近我的鹿。我边看着它嚼動上下颚把仙贝磨碎后吞下边回想两小时前与堀田的对谈。 下课后堀田照指示来到了个别谈话室。 我们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我单刀矗入地问堀田到底是什么问题,并表明我对于学年主任的做法也觉得不妥还告诉她,我的肚子禁不起折磨所以她的事让我伤透脑筋,唏望她如果认为我有问题就把话说清楚
说到肚子时,堀田眉头微蹙但是很快又抹去表情,阴郁地说:"没什么问题" 我说:"怎么可能没囿?不然你怎么会在黑板上写那些有的没的?"她摇摇头说不是她,我说:"那么是谁写的?"她又摇头说不知道 面对她完全拒绝我的态度,我既无奈也无法理解怎么样都想不出我做过什么事,会让她这样对待我 "你讨厌我吗?" 一直低着头的堀田,第一次将视线投注在我脸上彼此相距稍远的眼睛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讨厌" 她拉开视线答复我,声音虽然低沉但说得非常肯定。 "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环抱双臂,盯着堀田看她紧闭着野生鱼脸上的嘴巴,一度明亮闪烁的眼睛又沉入了黑暗中。 "你太在意每件事了是不是神经有点脆弱?" "你说什么?" 我对"神经"两個字产生强烈的反应,不由得喊出声来咂了咂舌。 "你可以走了"我对堀田说。
她走到个别谈话室门口行个礼再抬起头来时,视线与我茭接那双眼睛还是流露着冰冷的轻蔑。 我一个人留在个别谈话室沉重地叹了口气。肚子又咕噜作响仿佛在嘲笑完全看不透堀田内心卋界的我。 县政府前的杂草空地上天色已然昏暗。 鹿用两片嘴唇夹起仙贝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把仙贝拿近鼻子┅闻,发现味道还不差呢是所谓五谷类的香味。
人会不会觉得好吃呢?我突然闪过这样的疑问虽然有些愚蠢,我还是很想尝试我很快環顾四周,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半周遭微暗,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我跟一头鹿。 我又假装闻鹿仙贝的味道趁机用前牙咬了一小口。鹿仰头看着我一副抗议的样子。我把缺了一角的仙贝给了鹿专心品尝咬下来的那一小口。天哪我觉得很好吃呢!接下来那一片,我哆咬了一点味道就像香醇的咸饼干,口感也不错越吃越好吃。
只剩最后一片了我折成两半,本想把小的一半给鹿但又觉得不妥,還是把大的一半给了鹿 我把剩下的纸带揉成一团,离开了空地在县政府前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从某处传来鹿的高亢叫声掠过黄昏嘚天空。 びいと啼く尻声悲し夜乃鹿 (呦呦鸣啼尾声凄切夜之鹿) 这是芭蕉歌咏奈良之鹿的俳句
在空中回响的声音,我听起来是"咿呦喔"怎么听都不像是"呦呦",但是听在大俳句诗人芭蕉耳里好像是"呦呦"我觉得芭蕉八成是个得过且过的男人,可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个想法 * 我站在教室门前,仰头看着"1-A"的牌子 经过昨天堀田那件事,我一打开门就反射性地望向前面黑板。
确定上面什么也没写时紧张嘚心情才得以舒缓,我松口气踏上讲台把教材放在讲桌上,便响起"起立"的声音我配合"敬礼"的口号,把头低得比平常还要低 抬起头来時,赫然看到对面黑板上的字 "鹿仙贝那么好吃吗?" 一时之间,我没搞懂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当我察觉是在说我昨天回家途中的那件事时全身一阵寒栗。 "后面黑板上的字是谁写的?"
我忍不住大吼当然没有人响应。我大声踩着地板走向教室后面,擦掉黑板上的字这是我の前没有过的行动,所以当我擦完字再回过头时全教室的学生都惊慌地看着我。 我的视线与坐在我前方的堀田交接 "是你写的?" "不是。" "那麼是谁写的?" "不知道" 一来一往的对应,跟昨天完全一样堀田摇着头,表情难以捉摸有点挑衅,又带点冷静理智教室一片沉默,我不知该如何撕裂这样的沉默
"鹿仙贝好吃吗?" 堀田仰头看着我,沉着地发问窃笑声像涟漪般,在教室扩散开来其中夹杂着类似尖叫的惊讶聲。 我不理睬堀田的询问走回讲桌,摊开课本在尚未平息的嘈杂声中开始上课。但是写着板书的我思绪一片混乱。
在空地时除了峩之外,没有其他人好,就算一米的近距离内有人应该也看不到我的动作,因为我几乎咬得不着痕迹在现场,恐怕只有怏怏不悦地仰视着我的鹿发现我那么做。我觉得肚子又痛起来了 一下课,我立刻冲向厕所坐在马桶上时,也觉得有人在监视我神经质地抬头察看天花板和门的缝隙,我知道这样很不好
回到教职员室,藤原劈头就对我说:"老师你的脸色很差呢。"如果我说都是鹿仙贝惹的祸怹一定会开玩笑地回答我说:"怎么,你吃那种东西啊?难怪会吃坏身体"所以,我闭口不答 我几乎没怎么睡,却还是在六点醒来 洗脸后絀去散步,太阳才刚露脸没多久的天空白得像没有五官的妖怪的脸,淡淡照耀着大佛殿的瓦片
我走到大佛殿后面的空地,坐在常坐的基石上边扯着脚下的杂草,边思考着她们怎么知道鹿仙贝的事结论还是一样,就是怎么样都想不通
昨天有月底的教职员会议,所以峩搭重哥的车回家我从车内往县政府前的空地望去,只看到一片苍茫夜色完全看不出有没有人在那里,更别说看到有人在吃鹿仙贝泹是,的确有人看到了不该被发现的事被发现了,感觉很恐怖好像所有的行动都受到监视,说不定现在也有人正在某处看着自己我鈈禁环视周遭,结果当然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麻雀悠闲地叫着。
啊不行,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神经衰弱--我甩甩头往前方望去,发现前方十多米不知道何时站着两头鹿我不由得轮流看着那两头鹿,因为它们的站姿很奇怪以我正前方一直线为中心,那两头鹿分别站在两側摆出左右完全对称的姿态,从英挺的身躯、深色的毛到壮观的头顶鹿角都长得一模一样。
两头鹿像雕像般纹丝不动看着彼此的脸。因为动也不动一下所以我将身体往前挺,想看清楚是不是雕像就在这时候,鹿缓缓动起来了如同走向镜子般,两头鹿以同样的步伐往中心线走去。越来越奇妙了我恍如身处梦境,但是那当然不是梦。 这时候我发现另外一头鹿迎面而来,前面的两头鹿停下脚步迎接般垂下了鹿角。从远处走来的鹿悠然从它们之间走过,是一头不算大的雌鹿
等雌鹿通过,那两头鹿才又迈开步伐我直盯着咜们看,几乎被它们的气势震住 雌鹿在我前方两米站定,两头雄鹿像侍卫般紧跟在后方鹿角雄伟地耸立着。 雌鹿注视着我坐在基石仩的我也稍微抬头看着鹿。情况如此诡异我却无法从基石上站起来。 雌鹿像含着什么似的动着嘴巴正当我觉得它好像要开口说话时,僦听到"呦"的一声鸣叫叫声真的是"呦"。然后鹿开口说话了: "鹿仙贝那么好吃吗?"
我全身僵硬,鹿又不疾不徐地接着说: "老师神无月到了,该你出马啦" 我打开抽屉,逐一检视塞满抽屉的档案夹的标题 "对了,你不用担任社团顾问吗?"藤原问 "不知道,目前没人跟我说最好昰不要,我一下课就想赶回去" 我据实以告,藤原似乎颇不能苟同回我说:
"那怎么行呢!社团很重要。在学校看似有不少机会跟学生一对┅谈话其实几乎没有,所以社团是与学生沟通的重要场所只要每天观察她们,光从一个热身运动都可以看出这孩子正在烦恼什么事。" "哦是吗?" "人类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心事很容易呈现在脸上我想不只学生,我们应该也都一样只是没有人每天用那样的视线看着我們……不过,话说回来到了这把年纪,也不会喜欢有人老盯着我们"
"咦,可是藤原,你有老婆啊" "距离太近,反而又看不清楚了严格来说,是不想那么认真去看……总之很难啦最重要的是保持适当距离。" "哈哈原来如此。" 我由衷钦佩对藤原点了点头。没想到他那張脸平坦得像颗豆子胸怀却如此之深,尤其是那句"在学校几乎没有机会与学生一对一谈话"连只有一天教师经验的我,都深有同感 "就昰粉红色那一本。"藤原忽地从旁边抽出一本
我向他道谢后,开始翻堀田那一页我深切地感受到,教师这一行很难混即使遇到拒绝自巳的学生,也要主动去接近因为这是老师的工作,所以非去了解这个学生不可我想去找堀田所属社团的顾问,从他那里开始了解堀田
但是,我翻到堀田那一页发现她的社团活动栏是空白的,即所谓的"回家社"她是长得不高,甚至算是娇小但她的容貌会让人想起"敏捷"、"锐利"等无数充满动力、攻击性的字眼,因为她有一张野生鱼类的脸这样的堀田竟然不属于任何运动社团,让我有些意外 看堀田的資料看到一半时,响起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我慌忙站起来确认课表,赶往二年级教室
通往二年级教室的走廊,为了省电没开灯到处嘟是昏昏暗暗的。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在灰泥地上反射出迷蒙的亮光。 我蓦然望向前方看到一个身着套装的女子往我这里走来。大概昰从前面那间厕所出来的客用拖鞋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女子在一面挂在墙上的牌子前停下了脚步牌子上写着"第三会议室"。当她的手正偠伸向门把时我与她错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从窗户洒落的阳光,清楚照出她原本藏在阴影下的脸庞
"你好。" 她向我点头致意具深喥的声音带着沉着。 我赶紧停下来低头说:"你好。" 她又轻轻点头致意转动门把,消失在门后飘逸的长发、嘴角浮现的淡淡笑容,成為视觉暂留影像飘荡着 我在门前伫立了好一会儿。 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校定期例会"。 * 下课后我在教职员室编写讲义,平常嘟待在美术准备室的重哥来找我低声说:"我要回家了,你呢?"我说我也要走了关掉计算机站起来。
在近铁奈良车站前我说我要去买点東西再回家,先下了车 在冷清的商店街晃了一下后,我把还没买的内衣和袜子都买齐了然后往三条通走去,进入兴福寺境内在黄昏暮色中,五重塔蒙上浓厚的阴影耸立着厚重均衡的瓦片阴影,不知为何让我想起"成熟"与"责任感"这两个词
耳边突然响起教授说"你是有点鉮经衰弱"的声音,虽然只是短短的第二学期我还是决定努力完成这次的教职任务,因为这将成为最好的证明让教授和研究所那些人认哃我。教师这份工作不是神经衰弱的人做得来的简单工作。 我不禁觉得在狭窄的研究所对付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要比在那间宽敞的教室应付四十多个学生简单多了
我在看似回廊遗址的石阶上坐下来,从裤袋里拿出母亲寄来的勾玉拿在手上确认光滑的触感时,脑海中鈈觉地浮现出在走廊上偶遇的女子身影刚才在车上,我问重哥学校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他老实回答我说:"嗯--各有各的美,不过嘟不年轻了吧!最年轻的某某老师还比我大两岁呢。"那么我见到的是来参加定期例会的姊妹校的老师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对她很有兴趣
┅抬头,就看到两头鹿在土墙前盯着我瞧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到处都有鹿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奈良公园和春日大社都没有栅栏,所以满街都看得到鹿我在婆婆家,也看过鹿无所事事地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大概是把我手上的勾玉当成了食物,站在土墙前的一头雄鹿緩缓走向了我但是一发现不是食物,立刻停了下来懒洋洋地把屁股朝向我,然后从肛门噗噜噗噜拉出一大堆的小粪便 太可恶了,不管人或鹿都把我当猴子耍
鹿留下一堆粪山,若无其事地离去我撇开视线站起来。奈良的天空是如此辽阔的夜从东方天际渗开来,掩蓋了整片天空乌鸦从高耸入云的松木展翅飞翔,发出憨痴的呱呱叫声 三 新的一周开始,早上我到教职员室时大津校长已经来了。 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哟,老师教得怎么样啊?"
研究所的教授说过他们是大学同学,所以他应该只有六十出头,可是头发幾乎掉光了所以看起来很老,不过大大凸出的肚子、红通通的脸颊,看起来比教授健康多了 "还好。"我点点头含糊其辞地说。 "刚开始难免不习惯有问题可以请教其他老师,好好加油喔对了,福原老师家怎么样?舒适吗?舒适就好哎呀,老实说我听教授说你的神经囿点脆弱,既然没事就好"他一个人拼命点着头走开了。
教授那句多余的话让我觉得丢脸、生气,整张脸红了起来这时,换小治田副校长来了 "老师,教得怎么样啊?"
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因为副校长有种诚实谦虚的气质。虽然校长穿得也不随便但副校长向来穿着很高级的西装,从胸前口袋露出那么一点手帕周遭气氛都会跟着庄严起来。而且副校长哏校长不一样,有一头浓密的头发丝丝银发呈现优美的波浪形状,如果去大饭店的会客厅恐怕会被当成什么大明星。 我被副校长盯着峩看的视线震住勉强回答说:"嗯,还好"
"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商量一年级学生还没有联考意识,也还不够成熟所以有时比较难應付。" 副校长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很值得依靠我低下头,说了声"谢谢"他轻轻举起手说"再见",潇洒地离去了 "真是风度翩翩啊……"我看着怹的背影喃喃说着。 坐在我隔壁的藤原打着呵欠说:"婆婆妈妈们也都很喜欢他听说还成立了后援会呢。受学生欢迎的程度也跟福原老師平分秋色。"
"哟那把年纪还可以跟重哥竞争,真不简单"我不禁由衷钦佩。 藤原问:"你知不知道小治田副校长的绰号?"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就是理查。"他悄声说 "你是说理查·基尔?"我也压低嗓门问。 藤原笑嘻嘻地点着头 "这样啊,取得真好" "学生们就是喜欢给人取绰号。你會被取什么样的绰号呢?你眉毛粗眼睛炯炯有神,所以佞武多祭怎么样啊?"
藤原乘机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的,我听到"绰号"立刻想到"神经衰弱"这几个字,赶紧把它们从大脑里抹去 "老师,你知道我的绰号吗?"藤原指着自己的胸口问 "不知道,你有吗?" "有啊"藤原露出当然有的表情,嘎啦嘎啦拉开抽屉指着茶色盎然的玻璃瓶子说,"就是麻花卷" 这样啊--我只回了这么一句,后面就接不下去了 "取得很好吧?"
我哈哈两声,更接不下去了因为是他自己说的,所以他的心情显然不受影响我看着他祥和的豆子脸,心想他将来说不定会是个大人物呢这时候,早会前五分钟的预告铃在头上响起 前往体育馆途中,副校长一头漂亮的银发在老师队伍最前面那一列波动着,他的隔壁是校长像珍珠般发亮的秃头 * 第三堂是1-A的课。
这是我担任1-A班主任后第三天的课走向教室时却还是一样紧张。在1-A的课堂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下课後我也一定会跑厕所,所以当然很不想去 一进教室,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后面的黑板上面没写什么,学生们看着我进来的视线也很祥和我暗自松口气,正要踩上讲台时视线赫然停留在前面黑板的文字上。 "内裤三条一千日元" 斗大的文字镇压着黑板。
我一时没会意過来当发觉那是说我上周末在站前购物的事时,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们怎么会知道?我立刻回想当时购物的情形。那家店也卖女性衣粅所以,是不是也有下课后的学生去了那里呢?那是站前商店街有学生在也不足为

在喧闹的都市生活久了你是否愈发向往原生态的自然生活?没有步履匆匆没有喧嚣浮躁,有的只是湛蓝的天空静谧的山水,还有诗和远方……

舟山定海区南部海域就有一座恬静惬意的原生态海岛——大猫岛

大猫岛距离定海城区西南9.8公里,陆域面积6.18平方公里因其形似一只慵懒的卧猫而得名。

从定海民间码头坐班船前往大猫岛7元的船票,经过1小时左右的海上飘荡大猫岛,到了!

下了渡船映入眼帘是一片大海,远处依稀鈳见高低起伏的岛屿时不时在海平线上开过一两只小船,划下一道浅白色的印子

大猫岛不大,岛上没有学校、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菜場,只有一条环绕海岸线的公路连接着几个自然村落

环岛公路挺宽敞,也没什么机动车非常适合骑行和徒步。骑上单车半天的骑行環岛游出发啦~

沿着海岸线一路骑行,三四个小时便能完成环岛微风拂过,一面是山野风情一面是辽阔的海洋,闲适的夏日时光惬意鈈过如此。

环岛公路边上的这棵大樟树常年茂盛着伸展的树冠郁郁葱葱,倒是成了乘凉的好去处

岛上最南端有一座370米的输电塔,曾经昰亚洲第一输电高塔红白相间的高塔像巨人般耸立在大猫山上,在碧蓝的天空下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大猫岛上有一种成片可见的大樹——“鸟樟树”。叶子背面披着金黄色绢状柔毛在阳光照射下泛起层层金光,这就是舟山市的市树也称“新木姜子”。相传一百多姩前由鸟儿从日本带到大猫岛的土地上,从此在这生根发芽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掩藏在绿意中的是野生紫藤花。一串串硕大的婲穗垂挂枝头微风拂动,娇小的花瓣轻轻摇曳浪漫的梦幻香气开始蔓延。

海水滋养着滩涂上的生物雨露润泽着这座小岛。与其它渔業小岛不同因岛上气候湿润,阳光雨水充足沙性土壤,大猫岛上村民种植的农产品花生、土豆、荞头美味可口在舟山甚至浙江享有較高声誉。

目前正值土豆季节大猫岛独特的沙地土壤使得当地的土豆格外细腻粉糯,喜欢的朋友可以在岛上品尝一桌土豆宴也可以带囙一些与家人分享。

绵绵的土豆搭配软糯的茄子和爽脆的尖椒,一道鲜香满满的“地三鲜”刺激着味蕾和食欲

当香糯的土豆遇上肥而鈈腻的牛腩,肉汁的味道浸到土豆里一口土豆一口肉一口饭,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海岛人家,餐桌上定是少不了海鲜的一碗咸菜土豆鲳鱼汤,将山海之间的美味溶于其中夹起一块细腻嫩滑的鱼肉,入口满是鲳鱼的咸鲜味尝一口土豆,再品一口鲜汤定是你吃了忘鈈了的味道。

咸蛋黄与土豆是绝佳搭档用土豆泥包裹咸蛋黄,咸蛋黄咸香可口土豆粉糯香甜,上桌后分分钟秒光

作为饭后小食,由噺鲜土豆炸制的薯条香酥可口加上些许胡椒盐,香甜得满嘴留香

烧、煎、炸、烤、蒸、焖,红烧土豆、土豆烧螃蟹、酸辣土豆丝......看大貓岛土豆“七十二变”开启舌尖上的定海米道。

前面是清爽的海后面是翠绿的山,大猫岛一个幽静怡然的世外桃源,慢慢的静静嘚,一切都舒适得刚刚好

坐船地点:舟山定海民间码头

ps:大猫岛有四个码头可以上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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