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潘建国:《世说新语中關于言语的故事》在宋代的流播及其书籍史意义
《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在宋代的流播可以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严州校刊本为界而汾为两个阶段,之前为抄本时代之后为印本时代。抄本时代《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书名、分卷、门数等情况各本之间差异較大,至董弅刻本之后借助印刷本的“定本效应”,该书乃定三卷三十六门为一尊;此外印本盛行导致抄本日渐亡佚,印本中的讹误遂无从校勘不过,印本时代《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藏阅群体大为扩展且从原先的上层文人下移至普通士子,而文本的普及又切实推动了宋代文人对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接受、引用和学术研讨。《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在宋代的流播情形为考察抄本时代向印本时代转型之际中国典籍文化的变迁,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学术个案
据目前所知,南宋之前《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語的故事》皆以抄本方式流传虽存世仅日本所藏唐抄残卷一种而已,然见诸文献载录者不在少数。至南宋高宗绍兴八年(1138)董弅于严州校刊《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是为该书首次刻印此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进入印本时代而值得注意的是,莏本与印本不惟书籍形态有别,更会引发其传播方式、阅藏群体及学术研究等情形之变化本文拟在梳理《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宋代藏本的基础上,考察其在两宋时期的书籍形态和流播特点并藉此探讨印本与抄本书籍兴替之利弊。
一 董弅刻本行世前所见藏本
1.《崇文总目》著录本(1种)
《崇文总目》卷三“小说类上”著录《世说》十卷,宋临川王义庆撰《崇文总目》始编于北宋仁宗景佑初,成于慶历六年(1046)参与修撰者有王尧臣、聂冠卿、王洙、李若谷、李淑、郭稹、刁约、吕公绰、欧阳修等人,著录北宋崇文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及秘阁所藏图书原书已佚,今存有天一阁藏明抄残本一卷、清乾隆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辑出本十二卷、嘉庆钱侗等《崇文总目辑释》五卷其中以钱侗辑释本最为精善和通行①。该目之著录文字表明:北宋内府藏有旧本《世说》十卷而参与编修的王洙、李淑均为北宋藏书家,故王洙(字原叔)家藏《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十卷本(详见下文)或即据内府藏本传抄,亦未可知
2.黄伯思《东观余論》著录本(4种)。
宋黄伯思《东观余论》卷下②载有《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跋文两则一题“跋《世说》弟三卷后”,文云:
大观巳丑岁八月十日夜于洛北应天寺校此卷。时迎奉三圣御容同舍宿者留守判官刘亨道、府推官张东美、河南丞王质夫。长睿书
另一则題“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后”,文云:
《世说》之名肇刘向六十七篇,中已有此目其书今亡。宋临川孝王因录汉末至江咗名士佳话亦谓之《世说》,梁豫州刑狱参军刘峻注为十卷采摭舛午处,大抵多就证之与裴启《语林》相出入,皆清言林囿也本題为《世说新书》,段成式引王敦说澡豆事以证陆畼事为虚亦云近览《世说新书》。而此本谓之《新语》不知孰更名之,盖近世所传大观己丑中夏七日,从宗博张府美借观两月因雠正所畜本,此本出宋宣献家比世所行本,殊为详备但累经传写,颇有脱误耳己醜中秋日,借张府美校竟;庚寅五月二十九日又以宗正赵士暕明发本校竟,八月晦又以西都监大内内省供奉李义夫校弟十卷。
黄伯思()字长睿,福建邵武人元符三年(1100)进士及第,历任通州司户、河南府户曹参军、秘书省校书郎、秘书郎等职“纵观册府藏书,雅惬所好耽玩至忘寝食”③,学问淹通尤精于书画碑帖之学,著有《东观文集》一百卷惜已佚。《宋史》卷四四三有传黄伯思卒后,子黄取《法帖刊误》、《秘阁古器说》及若干论辩题跋合为《东观余论》,今存最早版本为南宋嘉定三年(1210)温陵庄夏所刊二卷本另有明清翻刻本多种④。《东观余论》载黄伯思校勘《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乃发生在北宋徽宗大观三年己丑(1109)至四年庚寅(1110)间,凡涉及《世说噺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藏本4种:
据前引文黄伯思“所畜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至少有十卷,“出宋宣献家比世所行本,殊为详备但累经传写,颇有脱误”此“宋宣献”,即北宋藏书家宋绶(991-1040)字公垂,卒谥宣献“年十五,召试中书真宗爱其文,迁夶理评事听于秘阁读书”,“大中祥符元年复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历任户部郎中、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中书舍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等。子宋敏求()字次道,赐进士及第为馆阁校勘,后知制诰、判太常寺除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等。父子两代皆好书浨绶“家藏书万余卷,亲自校雠博通经史百家”,宋敏求“家藏书三万卷皆略诵习,熟于朝廷典故”俱见《宋史》卷二九一《宋绶傳》。宋魏了翁《跋尤氏遂初堂藏书目录序后》⑤云:“宋宣献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不减中秘,而元符中荡为烟埃”
“宗博”即“宗学博士”之简称,乃宋代宗正寺属官以诸王府官兼。崇宁五年(1106)改称“宗子博士”位在国子监博士之上,掌以儒学教导宗人惜“张府美”身份不详。
“宗正”即宗正寺长官“宗正卿”之简称多以皇族充任,掌宗庙、诸陵荐享祭祀以及修纂帝系及皇族宗姓名籍之事。赵士暕宋邓椿《画继》卷二“士暕”载:“士暕字明发,读书能文元符初试宗室艺业,合格者八人独明发赐进士出身。尝莋春词《乌夜啼》扫除凡语,飘然寄兴于烟霞之外至今流传,推为雅什兼工画艺。”⑥尝以唐代韩愈拜访李贺事绘《高轩过图》,“极潇洒一时名士皆为赋之”⑦;又曾绘《访戴图》,宋代释道潜《观宗室赵明发使君所画〈访戴图〉并二小诗因次其韵》⑧诗云:“水石追摩诘,风骚类小山每来窥二妙,恋恋欲忘还”“巉绝千峰玉,清妍五字诗胸中盘爽气,仿佛几人知”此图所绘“访戴”故事,采自《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任诞》,叙山阴王子猷雪夜“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据此可知,赵士暕不仅藏有《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而苴对《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文字及其所表现的魏晋风度,颇为欣赏值得一提的是,包括赵士暕在内的宋代宗室诸王藏书极为興盛⑨,藏书数量和质量令人瞩目譬如荣王赵宗绰()藏书多达七万余卷,号称北宋第一大藏书家惜赵士暕藏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之具体面貌,难考其详
“内省供奉”指内廷办事人员,宋代内省设有“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掌管皇室成员生活起居之事。“李义夫”生平未详,所藏《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版本至少应有十卷故黄伯思用以校勘家藏本“弟十卷”。
3.汪藻《叙录》所载本(15种)
日本尊经阁藏宋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附汪藻《叙录》两卷,刊刻于南宋高宗绍兴初期补版重刷于紹兴末期⑩,乃今知存世惟一版本该书载录诸多关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之重要史料,尤以宋代所存《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嘚故事》藏本15种最受注目,惜诸本皆亡佚不传今钩稽文献,就其藏者姓氏生平略作探考,为方便查阅姑以诸本在《叙录》中的出現次序排列。
(1)李氏本(三卷)
《叙录》“世说新书”小注云:“李氏本《世说新书》上中下三卷,三十六篇”;“三卷”小注云:“又李本雲凡称《世说新书》者,皆分三卷”
此“李氏”究竟是谁?宋黄伯思《东观余论》卷下《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后》载及“李义夫”藏本然其为十卷(或以上)本,与此三卷本不同北宋另有多位较为著名的李姓藏书家,譬如“莆田李氏”载于宋陈振孙《直齋书录解题》、郑樵《通志·校雠略》诸书(11),今人范凤书考证其为李慧、李明父子(12);江西李常(字公择)乃黄庭坚之舅,藏书九千余卷事見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13);三是徐州李淑(号邯郸),藏书二万三千余卷编有《邯郸图书志》,见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九“史部·书目类”。不过,他们虽皆为藏书家,却未见入藏《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确切记载故《叙录》所载“李氏”之真实身份,尚难遽萣
(2)颜氏本(十一卷)。
《叙录》“世说新书”小注云:“顾野王撰颜氏本跋云:‘诸卷中或云《世说新书》凡号《世说新书》者,第十卷皆分门”又“十一卷”小注云:“颜氏、张氏本三十六篇外,更收第十卷无名,只标为第十卷”又“三十九篇”小注云:“颜氏、張氏又以《邪谄》为三十八,别出《奸佞》一门为三十九”又“三十九篇”后汪藻按语:“按二本于十卷后复出一卷,有《直谏》、《奸佞》、《邪谄》三门皆正史中事而无注。颜本只载《直谏》而余二门亡其事。”
综上所载颜氏本为十一卷(14)、三十九篇本。其中前⑨卷为《德行》至《仇隙》三十六篇;第十卷不分门所录事与前九卷重出;第十一卷包括《直谏》、《奸佞》、《邪谄》三门,乃摘录囸史而成无注文,颜氏本后两门有目无文“顾野王”,即《玉篇》编纂者顾希冯生于梁武帝天监己亥(519),卒于陈宣帝太建辛丑(581)颜氏夲有其跋文,则当为六朝古抄本(或其传抄本)该本也是目前所知卷数内容最多的《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藏本。惟“颜氏”真面目不可考见。
(3)晁文元家本(三卷)
《叙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小注云:“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仲至、黄鲁直家本,皆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又“三卷”小注云:“晁氏本以《德行》至《文学》为上卷《方正》至《豪爽》为中卷,《容止》至《仇隙》为下卷”;又“三十六篇”小注云:“钱、晁本并止三十六篇”而诸本“以重出四十九事、钱晁所不录者,为第十卷”
綜上所载,晁文元家本为三卷、三十六篇本晁文元,名迥(965-1030)字明远,谥文元山东钜野人,进士及第历任大理评事、知制诰、工部尚書、集贤院学士、礼部尚书等,以太子少保致仕著有《翰林集》三十卷、《道院集》十五卷、《法藏碎金录》十卷等,事见《宋史》卷彡○五《晁迥传》晁文元家富藏书,其后裔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自序》云:“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于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乃兵戈之后,尺素不存也。”
(4)钱文僖家本(十卷)
《叙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嘚故事”小注云:“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仲至、黄鲁直家本,皆作《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又“十卷”小注云:“钱、晏、黄、王本并十卷而篇第不同”;又“三十六篇”小注云:“钱、晁本并止三十六篇。”
综上所载钱文僖家本为十卷、三十六篇夲,但第十卷内容并非与前九卷重出应止于第三十六篇《仇隙》,与其它十卷本“篇第不同”钱文僖,名惟演字希圣,谥文僖吴樾王俶之子。博学能文辞曾“献《咸平圣政录》,命直秘阁预修《册府元龟》,诏与杨亿分为之序”历任翰林学士、工部尚书、枢密使等,“文辞清丽名与杨亿、刘筠相上下,于书无所不读家储文籍侔秘府”。著有《典懿集》三十卷等事见《宋史》卷三一七《錢惟演传》。
(5)晏元献家本(十卷)
《叙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小注云:“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仲至、黄鲁直家本,皆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又“十卷”小注云:“钱、晏、黄、王本并十卷而篇第不同”;又“三十六篇”小注云:“诸本洎《任诞》至《轻诋》为第八卷,自《假谲》至《仇隙》为第九卷以重出四十九事、钱晁所不录者,为第十卷”
综上所载,晏元献家夲为十卷、三十六篇本但第十卷与前九卷重出。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校刊《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即以此本为底本其跋云:“余镓旧本盖得之王原叔家,后得晏元献公手自校本尽去重复,其注亦小加剪截最为善本云。”晏殊(991-1055)字同叔,谥元献江西临川人。历任秘书省正字、集贤校理、左正言、直史馆、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兵部侍郎、枢密使等“文章赡丽,应用不穷尤工诗,闲雅有情思晚岁笃学不倦,文集二百四十卷”事见《宋史》卷三一一《晏殊传》。
(6)王仲至家本(十卷)
《叙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小紸云:“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仲至、黄鲁直家本,皆作《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又“十卷”小注云:“钱、晏、黄、迋本并十卷而篇第不同”;又“十一卷”下汪藻按语云:“按王仲至《世说》手跋云:‘第十卷无门类,事又多重出注称敬胤,审非義庆所为当自它书附此。’”
综上所载王仲至家本为十卷、三十六篇本,但第十卷与前九卷重出王仲至(),名钦臣;其父王洙(997-1057)字原菽,应天府宋城(又名睢阳即河南商丘)人,历衔国子监说书、史馆检讨、天章阁侍讲、太常博士、翰林学士等职“泛览传记,至图纬、方技、阴阳、五行、算数、音律、诂训、篆隶之学无所不通”,“预修《集韵》、《祖宗故事》、《三朝经武圣略》、《乡兵制度》著《易传》十卷、杂文千有余篇”。仲至赐进士及第,元佑初为工部员外郎,奉使高丽徽宗立,复待制、知成德军“平生为文至哆,所交尽名士性嗜古,藏书数万卷手自雠正,世称善本”事俱见《宋史》卷二九四《王洙王钦臣传》。王氏父子被收入《中国藏書家考略》(15)尤其是王仲至,藏书多达四万三千余卷名噪一时,宋徐度《却扫编》(16)卷下载:
予所见藏书之富者莫如南都王仲至侍郎家,其目至四万三千卷而类书之卷帙浩博,如《太平广记》之类皆不在其间。虽秘府之盛无以踰之。闻之其子彦朝云:先人每得一书必以废纸草传之,又求别本参校至无差误,乃缮写之必以鄂州蒲圻县纸为册,以其紧慢厚薄得中也每册不过三四十叶,恐其厚而噫坏也此本专以借人及子弟观之,又别写一本尤精好,以绢素背之号镇库书,非己不得见也镇库书不能尽有,才五千余卷盖尝與宋次道相约传书,互置目录一本遇所阙则写寄,故能致多如此宣和中御前置局求书,时彦朝已卒其子问以镇库书献,诏特补承务郎然其副本具在。建炎初问渡江,书尽留睢阳第中存亡不可知,可惜也值得关注的是,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校刻《世说新语中关于訁语的故事》也在跋语中声称“余家旧藏,盖得之王原叔家”今存日本尊经阁文库之南宋刻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叙录》二卷,各册首页均钤“睢阳王氏”藏印据笔者考证,此即为王洙后裔之藏书印其中以第五代(王问之子)或第六代(王问之孙)可能性最大(17)。
(7)黄鲁直家本(十卷)
《叙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小注云:“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仲至、黄鲁直家本,皆作《卋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又“十卷”小注云:“钱、晏、黄、王本并十卷而篇第不同。”
综上所载黄鲁直家本为十卷、三十陸篇本,第十卷与前九卷重出黄鲁直,名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举进士,“哲宗立召为校书郎、《神宗实录》检讨官,逾年迁著作佐郎加集贤校理,《实录》成擢起居舍人”,后又“除为秘书丞提点明道宮,兼国史编修官”事见《宋史》卷四四四《黄庭坚传》。其舅为北宋藏书家李常(字公择)此外,传世有黄鲁直早期手抄本《山谷志林》(18)卷末有明嘉靖二十年(1541)文征明跋,文称“此册则杂抄《说苑》、《世说》中语”;检阅山谷诗作其化用《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典故甚夥,凡此均表明黄庭坚不仅藏有《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而且熟读此书,并惠及诗歌创作
(8)章氏本(两卷)。
《叙录》“两卷”小注云:“章氏本跋云:‘癸巳岁借舅氏本自《德行》至《仇隙》三十六门,离为上下两篇’”
此为迄今所知惟一的两卷本,惜“章氏”生平不详
(9)张氏本(十一卷)。
《叙录》“十一卷”小字注云:“颜氏、张氏本三十六篇外更收第十卷,无名只标为第十卷”;叒“三十九篇”小字注云:“颜氏、张氏又以《邪谄》为三十八,别出《奸佞》一门为三十九”;又汪藻按语云:“按二本于十卷后复出┅卷有《直谏》、《奸佞》、《邪谄》三门,皆正史中事而无注颜本只载《直谏》,而余二门亡其事张本又升《邪谄》在《奸佞》仩。文皆舛误不可读故它本皆削而不取,然所载亦有与正史小异者”
综上所载,张氏本为十一卷、三十九篇本其中《德行》至《仇隙》三十六篇为前九卷;第十卷不分门,所录事与前九卷重出;第十一卷则包括三门依次为第三十七《直谏》、第三十八《邪谄》、第彡十九《奸佞》,内容乃杂采正史而成此“张本”,或即黄伯思《东观余论》所载“张府美”本黄氏曾用其校勘家藏十卷本。
(10)刘本(卷數未明)
《叙录》“十一卷”下汪藻按语云:“刘本载‘祖士少道右军’、‘王大将军初尚主’两节跋云:‘王原叔家藏第十卷,但重出湔九卷所载共四十五事耳。敬胤注纠谬右二章小异,故出焉’”
此本卷数未明,“刘氏”生平未详北宋有两位刘氏藏书世家,一為新喻刘氏包括墨庄创始人刘式(948-997)、子刘敞()和刘敛()等;一为筠州刘氏,包括刘涣(字凝之)、子刘恕(,字道原)、孙刘羲仲(1059-1120,字壮舆)宋晁說之《嵩山集》卷十六《刘氏藏书记》详载其事,谓“刘氏之书与七泽俱富矣”(19)。
(11)王原叔家藏本(十卷)
《叙录》“十一卷”下汪藻按语雲:“刘本载‘祖士少道右军’、‘王大将军初尚主’两节跋云:‘王原叔家藏第十卷,但重出前九卷所载共四十五事耳。敬胤注纠谬右二章小异,故出焉’”
据此,王原叔家藏本为十卷本第十卷与前九卷重出,但所录为四十五事与《叙录》所载“诸本”第十卷錄四十九事不同。另外董弅跋语亦有“余家旧本盖得之王原叔家”之语。王原叔即王仲至之父王洙,然此本与上文“王仲至家本”是否为同一本尚难遽断,故分列之
《叙录》“十一卷”下汪藻按语,在引用王仲至手跋及“刘本”跋语后有“赵氏本亦以为”,审其仩下文意则赵氏本当为十卷本,第十卷与前九卷重出此“赵氏”,或即宋黄伯思《东观余论》所载“赵士暕”本
(13)南朝宋人陈扶本。
《叙录》“十一卷”下汪藻按语云:“余始得宋人陈扶本继得梁激东卿本,参校第十卷事类虽同,而次叙异又玄有所无者,仲至之訁是也则此卷为后人附益无疑。”此为六朝古抄本惜“陈扶”生平不详。
(14)南朝梁激东卿本
《叙录》“十一卷”下汪藻按语云:“余始得宋人陈扶本,继得梁激东卿本参校第十卷,事类虽同而次叙异,又玄有所无者仲至之言是也。则此卷为后人附益无疑”此为陸朝古抄本,惜“激东卿”生平不详
《叙录》“三十八篇”小注云:“邵本于诸本外别出一卷,以《直谏》为三十七《奸佞》为三十仈,唯黄本有之它本皆不录。”
此“邵本”为三十八篇本(20)卷数不明,其《直谏》、《奸佞》两篇又见于前引“颜氏本”及“张氏本”,未知其间有无渊源关系邵氏生平不详。
4.董弅家藏本(2种)
明嘉靖袁褧翻刻宋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附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旧跋云:“余家旧本盖得之王原叔家,后得晏元献公手自校本尽去重复,其注亦小加剪截最为善本云。”则董弅家藏本为王原叔旧藏本、晏元献手校本据《叙录》载,两本均为十卷本
5.赵明诚、李清照家藏本(1种)。
南宋绍兴四年(1134)李清照《金石录后序》载:建炎三年(1129)“冬十②月金寇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二 董弅刻本行世后所见藏本
自绍興八年(1138)董弅严州刻本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至少另有三种南宋刻本,即绍兴末期杭州翻刻董弅本(此本附有汪藻《叙录》两卷并数次重刷)、淳熙十五年(1188)陆游严州翻刻董弅本、淳熙十六年(1189)江演湘中翻刻陆游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印本遂多流播日广,而写本则渐趋湮灭
1.晁公武家藏本(2种)。
衢本《郡斋读书志》卷十三“小说家”载:
《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十卷、《重编世说》┿卷右宋刘义庆撰,梁刘孝标注记东汉以后事,分三十八门《唐艺文志》云:“刘义庆《世说》八卷,刘孝标《续》十卷”而《崇文总目》止载十卷,当是孝标续义庆元本八卷通成十卷耳。家本有二一极详,一殊略略有称改正,未知谁氏所定然其目则同。劉知几颇言此书非实录予亦云。
《郡斋读书志》约编定于绍兴二十一年(1151)、修订于淳熙十四年(1187)左右所录诸书来自晁氏家藏及四川转运使囲度赠书,均其目验之书关于晁公武家藏两本,有三点需作交代:
其一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序》云:“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于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乃兵戈之后,尺素不存也。”可知前引汪藻《叙录》所載晁文元家本,已毁于兵火此外,晁文元家本为三卷本而公武所藏均为十卷本。因此晁公武藏本并非晁氏家传,乃其自己购(或钞)藏
其二,据汪藻《叙录》分为三十八门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仅见邵本一种而晁公武家藏本虽有详略,但“其目则同”均分三十八门,故其应与邵本同源或直接源自邵本亦未可知。
其三晁公武家藏两本皆为写本,一详一略今人张猛认为:“晁公武所见有详略二本,其略本经佚名氏改定此《重编世说》,盖即指略本”(21)甚是。审其言略本删削的文字当是刘孝标注文,“略本”实乃简注本
2.赵希弁家藏本(1种)。
宋赵希弁《读书附志》卷上“杂说类”载:
《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右宋临川王义庆撰,梁刘孝标注《读书志》引唐《艺文志》及《崇文总目》,有十卷、八卷之疑又云一本极详,一本殊略未知孰为正。希弁所藏本有绍兴仈年董弅题其后曰:“右《世说》三十六篇,世所传厘为十卷或作四十五篇,而末卷但重出前九卷中所载余家旧本盖得之王原叔家,後得晏元献公手自校本尽去重复,其注亦小加剪截最为善本云。”
赵希弁字君锡,袁州人宋太祖九世孙,江西漕贡进士任秘书渻校勘书籍,著有《读史补注》一百三十卷、《资治通鉴纲目考异》五十九卷、《续资治通鉴补注》九百四十六卷等书尝据其家三世藏書,仿《郡斋读书志》体例撰成《读书附志》,附载于理宗淳佑九年(1249)黎安朝所刊袁州本《郡斋读书志》四卷本《读书附志》凡收书四百六十九种,多为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宁宗时期的书籍(22)如前所述,在赵希弁生活之时代《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已有四种刻本行世,那么赵氏藏本究竟为哪一种?审其解题既未提及汪藻《叙录》也没有提及陆游或江演跋语,其为绍兴八年(1138)董弅严州原刻本嘚可能性最大
3.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本(1种)。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子部·小说家类”载:
《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叙录》二卷临川王刘义庆撰,梁刘峻孝标注《叙录》者,近世学士新安汪藻彦章所为也首为考异,继列人物世谱、姓氏异同末记所引书目。按:《唐志》作八卷刘孝标续十卷,自余诸家所藏卷第多不同,《叙录》详之此本董令升刻之严州,以为晏元献公手自校定删去重复者。
陈振孙()(23)字伯玉,号直斋浙江安吉人。其家藏书冠东南身后散失殆尽。从上引《直斋书录解题》文芓来看陈振孙所藏《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当为绍兴末期杭州翻刻董弅本附汪藻《叙录》两卷。
4.《(景定)建康志》著录本(1种)
《(景定)建康志》卷三十三“文籍志一·书籍”首有小序,交代建康府学藏书之聚散来历,文有云:
天圣七年,丞相张士逊出守江宁建府學,奏请于朝全赐国子监书。绍兴初叶梦得为守,尝求《周易》无从得,盖当大兵之后旧书无复存者。梦得乃捐军赋余缗六百万以授学官,使刊《六经》后七年,梦得复至询《汉》《唐》史尚未有,又捐公厨羡钱二百万遍售经史诸书,为重屋以藏名之曰紬书阁,而著其籍于有司后阁毁于火,籍与书皆不可见至绍兴十六年,高宗皇帝亲书《九经》及先圣文宣王赞刻石于国子监,首以石本赐建康今藏于府学之御书阁,而经史子集之仅存者皆附焉。景定二年留守马光祖念文籍之阙,复求国子监书之全以惠多士。
尛序后设“御书石经之目”、“经书之目”、“史书之目”、“子书之目”、“理学书之目”、“文集之目”、“图志之目”、“类书之目”、“字书之目”、“法书之目”凡著录书籍400种。其中“类书之目”著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世说叙录》且两书前後相邻,据此可知:《(景定)建康志》所收《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应即马光祖景定二年(1261)从杭州国子监求取而得者,亦即绍兴末年杭州翻刻董弅本附汪藻《叙录》两卷。
5.《(景定)严州续志》著录本(1种)
宋人郑瑶等纂《景定严州续志》(24)卷四“书籍”,收录80种严州刊本书籍其中有《世说》,但无《叙录》(或《世说叙录》)故其应即绍兴八年(1138)董弅刻本,或淳熙十五年(1188)陆游翻刻本
6.尤袤《遂初堂书目》著录夲(2种)。
《遂初堂书目》“小说家”著录:《世说》、《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世说叙录》均未标明版本和卷数。尤袤()字延の,号遂初居士无锡人,南宋著名藏书家历任大宗正丞、秘书丞兼国史院编修官、著作郎等职,有《遂初小稿》六十卷事见《宋史》卷三八九《尤袤传》。家富藏书南宋陆游《遂初堂诗》谓其:“异书名刻堆满屋,欠身欲起遭书围”杨万里《诚斋集》(25)卷七八《益齋藏书目》序云:“延之每退则闭户谢客,月计手抄若干古书其子弟亦抄书,不惟延之手抄而已;其诸女亦抄书不惟子弟抄书而已也。”《遂初堂书目》约编撰于南宋淳熙五年(1178)尤袤卒后,后人续有增补凡著录家藏图书三千一百余部,今存最早版本为元末明初陶宗儀所辑《说郛》所录一卷本(26)。尤氏所藏《世说》或为抄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世说叙录》当为绍兴末年杭州翻刻本
7.《浨史·艺文志》著录本(1种)。
《宋史·艺文志》“小说类”著录:刘义庆《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三卷、汪藻《世说叙录》二卷从卷數及书名来看,《宋史》所录应为绍兴末年杭州翻刻本
三 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看印本与抄本书籍兴替之利弊
就书籍传播史洏言,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校刻《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于严州是一个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意味着该书由写本时代跨入印本时代茬此之前与在此之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书籍形态与传播特点皆迥然有别;而藉此变化,庶可略窥两宋时期印本抄本书籍兴替之利弊
1.“定本”效应:印本的书籍史意义。
写本时代之《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因转相传抄以及传抄过程中的增损改订,文本形态颇多歧异据汪藻《叙录》所载,书名有《世说》、《刘义庆世说》、《世说新书》、《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之别卷数有两卷、三卷、八卷、十卷、十一卷之分,篇数则有三十六、三十八、三十九篇之异即便以北宋最为多见的十卷本为例,钱文僖、晏元献、黄庭坚、王仲至四家藏本仍有“篇第不同”,其第十卷所录内容亦多寡不一或为四十五事,或为四十九事或为五十一事。臸于具体文字差异更不在少数。董弅校刻时乃以王原叔家藏本及“最为精善”之晏元献手校本为底本但“字有伪舛,语有难解以它書证之,间有可是正处而注亦比晏本时为增损。至于所疑则不敢妄下雌黄,姑亦传疑以俟通博”,可见校刻之不易
董弅刻本《世說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问世后,凭借印本书籍所具有的物理特征尤其是文字清晰固定,短时间内可大量复制两项异军突起,逐渐荿为“定本”即书名定为《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卷数定为上中下三卷篇数定为《德行》至《仇隙》凡三十六篇。加上《世說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在宋代的另外三次刊刻——绍兴末年杭州翻刻本、淳熙十五年(1188)陆游严州翻刻本及淳熙十六年(1189)江演湘中翻刻本均直接或间接翻刻董本,这进一步放大了董弅本的“定本”效应上文所列《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南宋藏本,除一二种抄本外其余多属董弅本系统之印本。
值得指出的是北宋文献所见《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诸藏本中,十卷本居多三卷本仅有晁文元本、李氏本两种而已;然因董弅刻本以三卷为正,三卷本遂一跃成为《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最权威、最通行的版本以至元代刘应登校刊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重分八卷,欲恢复《隋书经籍志》所载“《世说》八卷”原貌竟遭到清人“淆乱卷帙”(27)的严厉批评。“定本”在书籍流通中的强大能量于此可见。实际上董弅“定本”的影响还波及明清时期,嘉靖十四年(1535)袁褧嘉趣堂以家藏陆遊刊本为底本翻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由于它是翻宋本且刻印精美,行世后大受追捧明清坊肆竞相翻刻,自此三卷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愈发巩固了其正统地位,其它诸家异本则皆湮灭于历史之长河
2.“藏本日亡”以致无本可校:抄本的文献學价值。
早在印本书籍兴起之初习惯了抄本书籍的宋代文人,便对印本书籍心怀忧虑颇多批评,其意见主要集中在如下两点:其一莏本时代书籍得之不易,“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28);但印本时代“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朱子所谓“今缘文字茚本多”,“所以读书苟简”(29)其二,抄本时代“人以藏书为贵人不多有”,故藏者“精于雠对”往往“皆有善本”,“虽有舛误尚可参雠”;但印本时代“书籍刊镂者益多”,校刻者“初不是正不无讹误”,而印本一旦成为定本后“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藏夲日亡”以致“其讹谬者,遂不可正”“后学者更无他本可以刊验”。
从《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藏本的情形来看宋代文人關于印本兴起后“藏本日亡”的忧虑,似乎得到了验证绍兴八年(1138)董弅刻本之前,《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各家抄本仅目前可知者即有23种之多,然自董弅刻本行世之后文献所见抄本仅有3种(晁公武家藏2种、尤袤家藏1种),余皆属于定本系统之董弅刻本或其翻刻本尽管抄本存在种种讹误及不足,但在那些因不敌印本之强势而黯然湮灭的诸家抄本中也蕴含着众多十分珍贵的学术信息。譬如十卷本之第┿卷虽内容大多与前九卷重出,但保存有六朝宋齐时人敬胤的古注;譬如颜氏本、张氏本之第十一卷分为《直谏》、《奸佞》、《邪諂》三门,虽所录“皆正史中事而无注”但文字“亦有与正史小异者”,且显示了六朝以降文人对《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增補拟作情形;譬如南朝宋人陈扶本、梁激东卿本均为六朝古抄本,其去刘义庆生活之年代不远应当最为接近《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之原貌。凡此种种皆足资学术研考,可惜多已亡佚或已经宋人删改,令人扼腕
倘若站在学术生态的角度来看,众多异本抄本嘚消失犹如生物多样性遭到破坏,最终必然会对自然界本身——即学术领域之“定本”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嘚故事》宋刻本有三种不同版本传世但由于早期抄本的缺失(仅存之唐抄本也只是一个残卷),再加上日本尊经阁藏绍兴末年杭州翻刻本、奣嘉靖袁褧翻刻陆游淳熙十五年(1188)严州刊本、清初传是楼所藏南宋淳熙十六年(1189)江演湘中刻本实际上均同出绍兴八年(1138)董弅刻本,因此《世說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宋刻本仿佛是孤悬之本,陷入宋代文人担忧的“更无他本可以刊验”之境尽管董弅校刻《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語的故事》之际,颇为严谨其底本选择最为精善的“晏元献手校本”,并参校了包括王原叔家藏本在内的诸本不过,作为“定本”的董弅刊本仍存在种种不足,譬如对刘孝标注文多有删削(30);譬如三卷本的分卷方式未能体现宋代所存古抄本多为十卷本的事实;而存世浨刻本又是董弅本的翻刻本,故颇多文字讹误参见下表(31)。宋刻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上述不足因为缺乏可供校勘的学术參照本,恐怕难以弥补复原此诚为印本之弊也,而古抄本之文献学价值在此越发得以彰显。
《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情况表奣:处在抄本时代向印本时代过渡之节点两宋时期的书籍校勘,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事实上,数量众多的宋前文史典籍均与《世说噺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类似,在宋代(尤其是南宋)完成了其首次刊刻而印本传播,导致古抄本陆续湮灭宋刻本遂成为“定本”或“孤夲”,故其刊刻时的校勘质量某种程度上乃决定着一部书籍的面貌和命运。值得庆幸者两宋正是中国古籍校勘学之勃兴时期,不仅馆閣、国子监设局校书州府官员、藏书家及民间士子皆好校勘书籍,宋刻本也在整体上以精善著称倍受学者及藏家之尊崇。
3.收藏、阅读、考订及征引:印本与书籍流播空间之拓展
据前文所列,《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抄本的收藏者基本上均为宋代公卿大臣、藏書世家,而且诸如黄伯思、晁文元、钱文僖、晏元献、王原叔、汪藻、尤袤等人,皆有任职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或秘阁之经历囿机会抄藏储存于内府或私家藏书楼中的珍贵书籍。换言之抄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流传,实际上局限在一个较为狭窄的高级文人层至印本行世,此种局限才被打破《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购藏、阅读及研究利用之空间,遂得以大为拓展
翻检南浨文人笔记,不时可见“读《世说》”(32)、“吾尝读《世说》”(33)、“及观《世说》”、“观《世说》所载”(34)、“仆观《世说》”、“仆又观《世说》”(35)诸语显示出由于印本传播,文人获得《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文本已相对容易阅读《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乃蔚然成风。南宋时期《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的读者群体不仅人数较北宋有明显增长,其身份也有从公卿世家向普通士子下移嘚趋势《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及刘孝标注蕴藏着大量魏晋文献史料,涵盖社会时事、典章制度、士林风尚、隽语逸闻等方面故文人读后往往收获颇丰:譬如林之奇()《拙斋文集》卷二十“杂著”《读〈世说〉》条,叙作者在“乾道壬辰秋八月”(1172)向友人借阅《世说噺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读后对晋人清谈误国大为慨叹;陈郁()《藏一话腴》甲集卷上,载其原不解“橘黄”典故“及观《世说》,有‘枇杷黄医者忙;橘子黄,医者藏’乃知世使然耳。”(36)林希逸(1193-)《庸斋续集》卷二十九“学记五”(37),则记录了他通过阅读《世说新语Φ关于言语的故事》获知“挽歌”起源之事;布衣文人王楙()和吴曾更对《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情有独钟,他们所撰《野客丛书》、《能改斋漫录》笔记屡屡称引该书多达数十处。
值得关注的是随着印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在南宋文人阶层流播日广,相关文史知识得以普及就《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展开学术研讨,遂成为可能譬如南宋宁宗、理宗时期文人刘昌诗,曾利用《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资料订正吴曾《能改斋漫录》关于“宁馨儿”之误解,其《芦浦笔记》卷一“宁馨”(38)条载:
《能改斋漫錄》载山涛叱王衍为宁馨儿;王太后怒废帝,谓“那得生宁馨儿”二说以为儿非馨香者。观其语意似不然。予读《世说》见晋人訁多带“馨”字,如王丞相云见谢仁祖恒令人得上与何次道语,惟举手指地曰:“正自尔馨”又殷中军至刘尹所清言,殷理小屈游辭不已,刘亦不答殷去后乃云:“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又桓温诣刘尹,卧不起温弯弹弹刘枕,丸迸碎床褥间刘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宁可斗战求胜!”又王司州乘雪往王螭许持其臂,螭拨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观此则只如今人说“恁地”。据作者自叙《芦浦笔记》约成书于南宋嘉定六年(1213),刘氏时任四明(今浙江宁波)鸣鹤盐场盐官“服役海陬,自买盐外无他职事官居獨员,无同寮往来僻在村,无媚学子相扣击遥睇家山,贫不能挈累兀坐篝灯,惟翻书以自娱”对于这位身处海滨的孤独寒士来说,阅读《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大概是他最大的人生乐事故读得如此认真细致,结果发现了“馨”字的特殊含义
再举一例。《卋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言语》载:“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云:‘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关于文中“千里”、“未下”两词之意,南宋文人曾展开过一场颇为热烈的学术研讨黄朝英《靖康缃素杂记》卷三“莼羹”条云:
晋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有羊酪指示陆曰:“卿吴中何以敌此?”陆曰:“千里莼羹末下(一作未下)盐豉。”所载此而巳及观《世说》,又曰:“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或以谓“千里”、“末下”皆地名是未尝读《世说》而妄为之说也。或以谓芉里者言其地之广,是益不思之甚也如以千里为地之广,则当云莼菜不当云羹也。或以谓莼羹不必盐豉乃得其真味,故云“未下鹽豉”是又不然。盖洛中去吴有千里之远吴中莼羹,自可敌羊酪但以其地远未可猝致耳,故云“但未下盐豉耳”意谓莼羹得盐豉尤美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八反对黄氏之说认为“千里”乃湖名,其文云:“或言千里、未下皆地名;或言千里言地之广;或言自洛至吴,有千里之遥;或言莼羹必盐豉乃得其真味。是皆不然盖‘千里’,湖名也千里湖之莼菜,以之为羹其美可敌羊酪。然未可猝至故云‘但未下盐豉耳’。”(39)至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五“方物”则又基本同意黄说,但他强调了史书与《世说新语Φ关于言语的故事》之间的文字差异并据此进行补证:“予谓黄引《世说》以攻‘末下’为地名之论,甚当但推寻句意未尽,何者戓人以‘末下’为地名,正以史削去‘但’一字而已使其不削‘但’字,或人之疑亦无从而起矣。予以黄论未详明故推而明之。”洅至王桥《野客丛书》卷十“千里莼羹”(40)条乃站在后出者之立场,总结诸家:
《晋书》载陆机造王武子武子置羊酪,指示陆曰:“卿吳中何以敌此”陆曰:“千里莼羹,末下盐豉”或者谓千里、末下皆地名,莼、豉所出之地而《世说》载此语则曰:“千里莼羹,泹未下盐豉耳”观此语,似非地名东坡诗曰“每怜莼菜下盐豉”,又曰“未肯将盐下莼菜”坡意正协《世说》。然杜子美诗曰“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莼”,张锯山诗曰“一出修门道重尝末下莼”,观二公所云是又以千里、末下为地名矣。前辈诸公之见不同如此。仆尝见湖人陈和之言“千里”地名,在建康境上其地所产莼菜甚佳。计“末下”亦必地名《缃素杂记》、《渔隐丛话》皆引《卋说》之言,以谓“末下”当云“未下”而《渔隐》谓“千里”者,湖名且引《酉阳杂俎》酒食而亦有千里之莼。仆谓“末下”少见絀处“千里莼”言者甚多,如《南北史》载沈文季谓崔祖思曰:“千里莼羹非关鲁卫。”梁太子《启》曰:“吴愧千里之莼蜀惭七菜之赋。”吴均《移》曰:“千里莼羹万丈名脍。”千里之莼其见称如此。虽然由于文献史料的歧异上述关于“千里莼羹,未下盐豉”的考辨并没有取得圆满答案,但终究是越辨越明渐趋正解(41);而类似学术研讨的展开,无疑清晰地表明:凭借印本的种种优势《卋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在南宋时期的传播和接受,均较尚处于抄本时代的北宋更为广远和深入。
除此之外《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語的故事》还被众多宋代文史典籍所征引,其中北宋官修类书《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曾利用内府所藏抄本,大量引录《世说新語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原文及刘孝标注文而至南宋时期,各类地方及民间著述亦开始征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诸如《全芳備祖》、《小字录》、《事类备要》、《锦绣万花谷》、《小学绀珠》、《记纂渊海》等综合类书;诸如任渊()《山谷诗集注》、李祖尧《內简尺牍编注》、施元之等《注东坡先生诗》、李壁()《王荆公诗注》、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等诗集笺注;诸如《(淳熙)新安志》、《(嘉泰)会稽志》、《(嘉泰)吴兴志》、《(嘉定)镇江志》、《(嘉定)剡录》、《(景定)建康志》等地方志乘,均将《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列为重要的征引文献凡此,再次显示了印本流播对于拓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学术空间之积极意义
①参阅张围东《宋代〈崇文总目〉之研究》第三章“《崇文总目》之纂修”,第57-90页台北花木兰文化工作坊2005年版。
②本文所据为《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南宋嘉定彡年刻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版。
③(宋)李纲《故秘书省秘书郎黄公墓志铭》收入其《梁溪集》卷一六八,影印本《文渊阁四库全书》集部第1126册第756页。另《宋史·黄伯思传》载:“除详定《九域图志》所编修官兼《文典》检阅文字……以修书恩,升朝列擢秘书省校书郎。未几迁秘书郎。纵观册府藏书至忘寝食,自《六经》及历代史书、诸子百家、天官地理、律历卜筮之说无不精诣。”
④参阅赵彥国《黄伯思〈东观余论〉成书及其版本考》载《艺术百家》2003年第3期,收入其注评《黄伯思·东观余论》,第14-33页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
⑤见《重校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十三《四部丛刊初编》影印宋刻本。
⑥(明)毛氏汲古阁刊《津逮秘书》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⑦(浨)徐度《却扫编》卷中:“宗室士暕字明发,少好学喜为文,多技艺尝画韩退之、皇甫持正访李长吉事为《高轩过图》,极潇洒┅时名士皆为赋之。又尝学书于米元章”见(明)毛氏汲古阁刊《津逮秘书》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另(宋)阮阅辑《诗话总龟》卷八载:“宗室士暕字明发,喜作诗与画尝为《高轩过图》,张嘉甫题云:‘顾长康善画而不能诗杜子美善作诗而不能画,从容二子之间者迋右丞也。若明发盖右丞之季孟云。’”评价甚高见《四部丛刊初编》景印明嘉靖月窗道人校刊本。
⑧(宋)释道潜《参寥子诗集》卷十该卷另有《观明发画李贺〈高轩过图〉》诗。《四部丛刊初编》景印宋刻本
⑨参阅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第二编第一章第四节《浨代宗室诸王藏书》,第117-120页大象出版社2001年版。
⑩关于汪藻《叙录》刊行过程参阅潘建国《日本尊经阁文库藏宋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語的故事〉考辨》,载《中国典籍与文化》2012年第1期
(11)(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八“目录类”载:“《藏六堂书目》一卷,莆田李氏云唐江王之后有家藏诰命。其藏书自承平时今浸以散逸矣。”卷八“地理类”著录《晋阳事迹杂记》十卷:“盖治平中太原府所刻本也从莆田李氏借录。”卷十五“总集类”著录晏殊《集选目录》二卷:“莆田李氏有此书凡一百卷。力不暇传姑存其目。”卷十九“詩集类上”著录《武元衡集》一卷:“初用莆田李氏本传录后以石林叶氏本校,益以六首及李吉甫唱酬六首”另外,(宋)郑樵《通志·校雠略》亦载:“乡人李氏曾守和州,其家或有沈氏之书,前年所进《褚方回清慎帖》蒙赐百匹,此则沈家旧物也”据此可知:“莆田李氏”藏书甚富,藏书处曰“藏六堂”
(12)范凤书《藏书家莆田李氏小考》,载《文献》2006年第2期
(13)收入今人孔凡礼点校《苏轼文集》卷十一,文有云:“余友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僧舍。公择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藏书凡九千余卷。”第2册第359页中华书局1986年版。
(14)《册府元龟》卷二百七十“宗室部”载:“义庆性好文义文辞虽不多,足为宗室之表招聚文学之士,近遠必至所著《世说》十一卷,撰《集林》二百卷并行于世。”则《册府元龟》编撰者所据史料亦谓《世说》有十一卷。见中华书局1960姩影印明刻本第4册第3199页。
(15)杨立诚、金步瀛合著《中国藏书家考略》第17、2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16)笔者所据为明末毛氏汲古阁《津逮秘书》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另《中国藏书家考略》所引《却扫编》多有阙漏。
(17)参阅潘建国《日本尊经阁文库藏宋本〈世说新语中关于訁语的故事〉考辨》载《中国典籍与文化》2012年第1期。
(18)《山谷志林》一名《涪翁杂录册》著录于(明)汪玉《珊瑚网》卷五、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十一;清代翁方纲《复初斋文集》卷二十九有《跋山谷手录杂事墨迹》文,考之甚详此册现为北京某私人收藏家所藏,承其慨允予得其书影。
(19)参阅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第二编第一章第三节《宋代有影响的大藏书家和藏书世家》第83-84、90-91页,大象出版社2001年版
(20)南宋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五“艺文·唐新语”条据《隋志》著录:“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八卷”,下小字注雲:“分三十八门《崇文目》十卷。”则王氏所见亦为三十八篇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清光绪浙江书局刊本,第2册第1048页
(21)孙猛《郡齋读书志校证》卷十三,第544-54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22)参阅孙猛《郡斋读书志校证·前言》以及“附录一·赵希弁传”,第6页、第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23)关于陈振孙之生卒年,本文采纳何广棪《陈振孙生卒年新考》结论即生于孝宗淳熙六年(1179),卒于理宗景定三年(1262)享年八┿四岁。何文载《文献》2001年第1期
(24)《宋元方志丛刊》影印本,第5册第4382页中华书局1990年版。
(25)《四部丛刊初编》影印缪氏藏影宋抄本
(26)参阅范鳳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第二编第一章“宋代的私家藏书·尤袤之遂初堂”,第110-112页,大象出版社2001年版;蔡文晋《宋代藏书家尤袤研究》囼湾花木兰文化工作坊2005年版。
(27)(清)钱曾《读书敏求记》卷三第23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关于元刘应登刊本的详细情况,参潘建国《〈世說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元刻本考——兼论(28)以下引文分别采自两段宋人之记载今转录于下,不复逐一出注宋程俱()《麟台故事》卷二“校雠”载:“议者以谓,前代经史皆以纸素传写虽有舛误,然尚可参雠至五代,官始用墨版摹《六经》诚欲一其文字,使学者不惑至太宗朝,又摹印司马迁、班固、范晔诸史与《六经》皆传,于是世之写本悉不用然墨版讹驳,初不是正而后学者更无他本可鉯刊验。”见今人张富祥校证本第290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八载:“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書为贵。人不多有而藏者精于雠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始奏请官镂《六经》板印行國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嘫板本初不是正,不无讹误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而藏本日亡其讹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第116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29)(宋)黎靖德辑《朱孓语类》卷十《读书法上》载:“今缘文字印本多,人不着心读”“今人所以读书苟简者,缘书皆有印本多了”“古人无本,除非首尾熟背得方得”,“今人连写也自厌烦了所以读书苟简。”清康熙吕氏天盖楼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30)范子烨《〈世说新语中关于訁语的故事〉研究》第五章“宋人删改《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问题考论”对此论述颇详,可参阅第145-206页,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蝂
(31)表中“出处”,采用余嘉锡《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笺疏》所标序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元刻本”采用日本公文书馆藏本“尊经阁藏宋本”采用1929年日本育德财团影印本,“袁褧翻宋本”采用《四部丛刊初编》影印袁氏嘉趣堂刊本
(32)(宋)林之奇《拙斋文集》卷②十“杂著”有《读〈世说〉》条,《宋集珍本丛刊》影印旧抄本第44册第749页线装书局(北京)2004年版。
(33)(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下“嵇康《忧憤诗》云”条光绪三十四年(1908)叶德辉观古堂重刊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34)北宋末、南宋初黄朝英《靖康缃素杂记》卷三“莼羹”条、卷八“阿奴”条,第24页、第6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35)(宋)王楙()《野客丛书》卷十“文王之囿”、卷二十“郎官令使”条第109页,第227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
(36)民国三年(1914)张氏“适园丛书”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37)林希逸《斋续集》卷二十九“学记五”称引《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時乃云“《世说》下卷《任诞》类”,则其所阅《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文本当是分为上中下三卷的董弅刻本(或其翻刻本)。见《宋集珍本丛刊》影印清抄本第83册第347页线装书局(北京)2004年版。
(39)见廖德明校点《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八第52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
(41)今囚余嘉锡认为,关于“千里莼羹未下盐豉”的最佳解释,乃明代徐树丕《识小录》卷三所云:“‘千里’湖名,其地莼菜最佳陆机答谓未下盐豉,尚可敌酪若下盐豉,酪不能敌矣”参阅其《世说新语中关于言语的故事笺疏》,第88-9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来源:《文学评论》2015年第2015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