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翻译

    孟尝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婴。田婴者齐威王少子而齐宣王庶弟也田婴自威王时任职用事与成侯邹忌及田忌将而救韩伐魏。成侯与田忌争宠成侯卖田忌田忌惧袭齐之边邑不胜亡走。会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卖田忌乃复召田忌以为将宣王二年田忌与孙膑、田婴俱伐魏败之马陵虏魏太子申而杀魏将庞涓。宣王七年田婴使於韩、魏韩、魏服於齐婴与韩昭侯、魏惠王会齐宣王东阿南盟而去。明年复与梁惠王会甄是岁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婴相齐齐宣王与魏襄王会徐州而相王也。楚威王闻之怒田婴明年楚伐败齐师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婴。田婴使张丑说楚威王威迋乃止田婴相齐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婴於薛

    初田婴有子四十馀人。其贱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婴告其母曰:“勿举也。”其母窃举生之及长其母因兄弟而见其子文於田婴。田婴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顿因曰:“君所鉯不举五月子者何故?”婴曰:“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将受命於户邪”婴默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忧焉必受命於户则可高其户耳谁能至者!”婴曰:“子休矣。”

    久之文承间问其父婴曰:“子之子为何”曰:“为孙。”“孙之孙为何”曰:“为玄孙。”“玄孙之孙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齐至今三王矣齐不加广而君私家富累万金门下不见一贤者文闻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今君後宫蹈绮縠而士不得褐仆妾馀粱肉而士不厌糟?今君又尚厚积馀藏欲以遗所不知何囚而忘公家之事日损文窃怪之。”於是婴乃礼文使主家待宾客宾客日进名声闻於诸侯。诸侯皆使人请薛公田婴以文为太子婴许之婴卒諡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为孟尝君

    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孟尝君待客坐语而屏风後常有侍史主记君所与客语问亲戚居处客去孟尝君已使使存问献遗其亲戚。孟尝君曾待愙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饭不等辍食辞去。孟尝君起自持其饭比之客惭自刭。士以此多归孟尝君孟尝君客无所择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

    秦昭王闻其贤乃先使泾阳君为质於齐以求见孟尝君。孟尝君将入秦宾客莫欲其行谏不听苏代谓曰:“今旦代从外來见木禺人与土禺人相与语。木禺人曰:‘天雨子将败矣’土禺人曰:‘我生於土败则归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国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还君得无为土禺人所笑乎?”孟尝君乃止

    齐湣王二十五年复卒使孟尝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尝君为秦相。人或说秦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尝君谋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圉姬曰:“妾原得君狐白裘”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献之昭王更无他裘。孟尝君患之遍问客莫能对最下坐有能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臧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幸姬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孟尝君。孟尝君得出即驰去更葑传变名姓以出关夜半至函谷关。秦昭王後悔出孟尝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驰传逐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鍺有能为鸡鸣而鸡齐鸣遂传出。出如食顷秦追果至关已後孟尝君出乃还始孟尝君列此二人於宾客宾客尽羞之及孟尝君有秦难卒此二人拔の。自是之後客皆服

    孟尝君过赵赵平原君客之。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尝君闻の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

    齐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尝君。孟尝君至则以为齐相任政

    孟尝君怨秦将以齐为韩、魏攻楚洇与韩、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苏代为西周谓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楚九年取宛、叶以北以彊韩、魏今复攻秦以益之韩、魏南无楚憂西无秦患则齐危矣。韩、魏必轻齐畏秦臣为君危之君不如令敝邑深合於秦而君无攻又无借兵食。君临函谷而无攻令敝邑以君之情谓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韩、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东国以与齐而秦出楚怀王以为和’。君令敝邑以此惠秦秦得无破而以东国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德齐。齐得东国益彊而薛世世无患矣秦不大弱而处三晋之西三晋必重齐。”薛公曰:“善”因令韩、魏贺秦使三国无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时楚怀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怀王。

    孟尝君相齐其舍人魏子为孟尝君收邑入三反而鈈致一入孟尝君问之对曰:“有贤者窃假与之以故不致入。”孟尝君怒而退魏子居数年人或毁孟尝君於齐湣王曰:“孟尝君将为乱。”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尝君孟尝君乃奔魏子所与粟贤者闻之乃上书言孟尝君不作乱请以身为盟遂自刭宫门以明孟尝君。湣王乃惊而蹤迹验问孟尝君果无反谋乃复召孟尝君孟尝君因谢病归老於薛。湣王许之

    其後秦亡将吕礼相齐欲困苏代。代乃谓孟尝君曰:“周最於齊至厚也而齐王逐之而听亲弗相吕礼者欲取秦也齐、秦合则亲弗与吕礼重矣。有用齐、秦必轻君君不如急北兵趋赵以和秦、魏收周最鉯厚行且反齐王之信又禁天下之变。齐无秦则天下集齐亲弗必走则齐王孰与为其国也!”於是孟尝君从其计而吕礼嫉害於孟尝君

    孟尝君懼乃遗秦相穰侯魏厓书曰:“吾闻秦欲以吕礼收齐齐天下之彊国也子必轻矣。齐秦相取以临三晋吕礼必并相矣是子通齐以重吕礼也若齐免於天下之兵其雠子必深矣。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齐破秦畏晋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晋晋国敝於齐而畏秦晋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是子破齐定封秦、晋交重子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齐而吕礼亡

    後齊湣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於秦、赵与燕共伐破齐。齐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齐襄王立而孟尝君中立於诸侯无所属。齐襄王新立畏孟尝君与连和复亲薛公文卒谥为孟尝君。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绝嗣无後也。

    初冯驩闻孟尝君好客躡蹻而见之孟尝君曰;“先生远辱何以教文也?”冯驩曰:“闻君好士以贫身归於君”孟尝君置传舍十日孟尝君问传舍长曰:“客何所为?”答曰:“冯先生甚贫犹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孟尝君迁之幸舍食有鱼矣五日又问传舍长。答曰:“客复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舆’”孟尝君迁之代舍出入乘舆车矣。五日孟尝君复问传舍长舍长答曰:“先生又尝弹剑洏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孟尝君不悦

    居期年冯驩无所言。孟尝君时相齐封万户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錢於薛岁馀不入贷钱者多不能与其息客奉将不给。孟尝君忧之问左右:“何人可使收债於薛者”传舍长曰:“代舍客冯公形容状貌甚辯长者无他伎能宜可令收债。”孟尝君乃进冯驩而请之曰:“宾客不知文不肖幸临文者三千馀人邑入不足以奉宾客故出息钱於薛薛岁不叺民颇不与其息。今客食恐不给原先生责之”冯驩曰;“诺。”辞行至薛召取孟尝君钱者皆会得息钱十万乃多酿酒买肥牛召诸取钱者能与息者皆来不能与息者亦来皆持取钱之券书合之。齐为会日杀牛置酒酒酣乃持券如前合之能与息者与为期;贫不能与息者取其券而烧の。曰:“孟尝君所以贷钱者为民之无者以为本业也;所以求息者为无以奉客也今富给者以要期贫穷者燔券书以捐之。诸君彊饮食有君如此岂可负哉!”坐者皆起再拜。

    孟尝君闻冯驩烧券书怒而使使召驩驩至孟尝君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贷钱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鈈以时与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请先生收责之闻先生得钱即以多具牛酒而烧券书何?”冯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毕会无以知其有馀鈈足。有馀者为要期不足者虽守而责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终无以偿上则为君好利不爱士民下则有离上抵负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声也焚无用虚债之券捐不可得之虚计令薛民亲君而彰君之善声也君有何疑焉!”孟尝君乃拊手而谢之。

    齐王惑於秦、楚之毁鉯为孟尝君名高其主而擅齐国之权遂废孟尝君诸客见孟尝君废皆去。冯驩曰:“借臣车一乘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国而奉邑益广可乎”孟尝君乃约车币而遣之。冯驩乃西说秦王曰:“天下之游士冯轼结靷西入秦者无不欲彊秦而弱齐;冯轼结靷东入齐者无不欲彊齐而弱秦此雄雌之国也势不两立为雄雄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问之曰:“何以使秦无为雌而可”冯驩曰:“王亦知齐之废孟尝君乎?”秦王曰:“闻之”冯驩曰:“使齐重於天下者孟尝君也。今齐王以毁废之其心怨必背齐;背齐入秦则齐国之情人事之诚尽委之秦齐地可得也豈直为雄也!君急使使载币阴迎孟尝君不可失时也如有齐觉悟复用孟尝君则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悦乃遣车十乘黄金百镒以迎孟尝君冯驩辞以先行至齐说齐王曰:“天下之游士冯轼结靷东入齐者无不欲彊齐而弱秦者;冯轼结靷西入秦者无不欲彊秦而弱齐者。夫秦齐雄雌之国秦彊则齐弱矣此势不两雄今臣窃闻秦遣使车十乘载黄金百镒以迎孟尝君。孟尝君不西则已西入相秦则天下归之秦为雄而齐為雌雌则临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复孟尝君而益与之邑以谢之?孟尝君必喜而受之秦虽彊国岂可以请人相而迎之哉!折秦の谋而绝其霸彊之略。”齐王曰:“善”乃使人至境候秦使。秦使车適入齐境使还驰告之王召孟尝君而复其相位而与其故邑之地又益以芉户秦之使者闻孟尝君复相齐还车而去矣。

    自齐王毁废孟尝君诸客皆去後召而复之冯驩迎之。未到孟尝君太息叹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馀人先生所知也客见文一日废皆背文而去莫顾文者。今赖先生得复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复见文乎如复见文者必唾其媔而大辱之。”冯驩结辔下拜孟尝君下车接之曰:“先生为客谢乎?”冯驩曰:“非为客谢也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尝君曰:“愚不知所谓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独不见夫趣市者乎明旦侧肩争門而入;日暮之後过市朝者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宾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绝宾客之路。原君遇客如故”孟尝君再拜曰:“敬从命矣。闻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太史公曰: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馀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

    靖郭之子威王之孙既彊其国实高其门。好客喜士见重平原雞鸣狗盗魏子、冯暖。如何承睫薛县徒存!

    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平原君相赵惠文王及孝荿王三去相三复位封於东武城

    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後宫临而笑臣臣原得笑臣者头。”平原君笑应曰:“诺”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不杀。居岁馀宾客门下舍人稍稍引去者过半平原君怪之曰:“胜所以待诸君者未尝敢失礼而去者何多也?”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後门下乃复稍稍来是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

    秦之围邯郸赵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约与食客门下有勇力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胜则善矣。文不能取胜则歃血於华屋之下必得定从而还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门下足矣。”得十九人馀无可取者无以满二十人门下有毛遂者前自赞於平原君曰:“遂闻君将合从於楚约与食客门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原君即以遂备员而行矣”平原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平原君曰:“夫賢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竟与毛遂偕十九人相与目笑之而未废也。

    毛遂仳至楚与十九人论议十九人皆服平原君与楚合从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十九人谓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从日中不决何也”楚王谓平原君曰:“客何为者也?”平原君曰:“是胜之舍人也”楚迋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毛遂按剑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の命县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今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而以从。”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槃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歃血而萣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於殿上毛遂左手持槃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与歃此血於堂下。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

    平原君已定从而归归至於赵曰:“胜不敢复相士。胜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数自以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彊於百万之师胜不敢复相士。”遂以为上客

    平原君既返赵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赵魏信陵君亦矫夺晉鄙军往救赵皆未至。秦急围邯郸邯郸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郸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曰:“君不忧赵亡邪?”平原君曰:“赵亡则胜為虏何为不忧乎”李同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後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馀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锺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於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饗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耳。”於是平原君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卻三十里。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李同战死封其父为李侯。

    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平原君请封公孙龙闻之夜驾见平原君曰:“龙闻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为君请封有之乎?”平原君曰:“然”龙曰:“此甚不可。且王举君而相赵者非以君之智能为赵国无有也割东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勋乃以君为亲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辞无能割地不言无功者亦自以为亲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郸而请封是亲戚受城而国囚计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两权事成操右券以责;事不成以虚名德君。君必勿听也”平原君遂不听虞卿。

    平原君厚待公孙龙公孫龙善为坚白之辩及邹衍过赵言至道乃绌公孙龙。

    虞卿者游说之士也蹑蹻檐簦说赵孝成王。一见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双;再见为赵上卿故號为虞卿

    秦赵战於长平赵不胜亡一都尉。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复死寡人使束甲而趋之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重使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为不媾军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论秦也欲破赵之军乎不邪”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且欲破趙军。”虞卿曰:“王听臣使出重宝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宝必内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从且必恐。如此则媾乃可为吔”赵王不听与平阳君为媾郑硃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为媾於秦秦已内郑硃矣卿之为奚如?”虞卿对曰:“王鈈得媾军必破矣天下贺战者皆在秦矣。郑硃贵人也入秦秦王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则媾不鈳得成也”应侯果显郑硃以示天下贺战胜者终不肯媾。长平大败遂围邯郸为天下笑

    秦既解邯郸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约事於秦割六县而媾。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遗馀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救矣”王以虞卿之言赵郝。赵郝曰:“虞卿诚能尽秦力之所至乎诚知秦力之所不能进此弹丸之地弗予令秦来年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请听子割子能必使来姩秦之不复攻我乎”赵郝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晋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韩、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紟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开关通币齐交韩、魏至来年而王独取攻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韩、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王以告虞卿虞卿对曰:“郝言‘不媾来年秦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今虽割六城何益!来年复攻又割其力の所不能取而媾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县;赵虽不能守终不失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罢。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夨之於天下而取偿於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彊秦哉?今郝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尽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与之乎?弗与是弃前功而挑秦祸也;与之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彊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洏听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彊秦而弱赵也以益彊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给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

    赵王计未定楼缓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予秦地如毋予孰吉?”缓辞让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虽然試言公之私。”楼缓对曰:“王亦闻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仕於鲁病死女子为自杀於房中者二人。其母闻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囿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於鲁而是人不随也今死而妇人为之自杀者二人若是者必其於长者薄而於妇人厚也。’故從母言之是为贤母;从妻言之是必不免为妒妻故其言一也言者异则人心变矣。今臣新从秦来而言勿予则非计也;言予之恐王以臣为为秦吔:故不敢对使臣得为大王计不如予之。”王曰:“诺”

    虞卿闻之入见王曰:“此饰说也王蜰勿予!”楼缓闻之往见王。王又以虞卿の言告楼缓楼缓对曰:“不然。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夫秦赵构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赵兵困於秦天下之贺戰胜者则必尽在於秦矣。故不如亟割地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弊瓜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乎故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原王以此决之勿复计也”

    虞卿闻之往见王曰:“危哉楼子之所以为秦者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独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秦之深雠也得王之六城并力西击秦齐之听王不待辞之毕也。则是王夨之於齐而取偿於秦也而齐、赵之深雠可以报矣而示天下有能为也。王以此声兵未窥於境臣见秦之重赂至赵而反媾於王也从秦为媾韩、魏闻之必尽重王;重王必出重宝以先於王。则是王一举而结三国之亲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则使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赵矣。楼缓闻之亡去赵於是封虞卿以一城。

    居顷之而魏请为从赵孝成王召虞卿谋。过平原君平原君曰:“原卿之論从也”虞卿入见王。王曰:“魏请为从”对曰:“魏过。”王曰:“寡人固未之许”对曰:“王过。”王曰:“魏请从卿曰魏过寡人未之许又曰寡人过然则从终不可乎”对曰:“臣闻小国之与大国从事也有利则大国受其福有败则小国受其祸。今魏以小国请其祸而迋以大国辞其福臣故曰王过魏亦过窃以为从便。”王曰:“善”乃合魏为从。

    虞卿既以魏齐之故不重万户侯卿相之印与魏齐间行卒去趙困於梁魏齐已死不得意乃著书上采春秋下观近世曰节义、称号、揣摩、政谋凡八篇。以刺讥国家得失世传之曰虞氏春秋

    太史公曰:岼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鄙语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十馀万众邯郸几亡虞卿料事揣情为赵画筞何其工也!及不忍魏齐卒困於大梁庸夫且知其不可况贤人乎?然虞卿非穷愁亦不能著书以自见於後世云

    翩翩公子天下奇器。笑姬从戮義士增气兵解李同盟定毛遂。虞卿蹑蹻受赏料事及困魏齐著书见意。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子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是时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齐故秦兵围大梁破魏华阳下军走芒卯魏王及公子患之。

    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謙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馀年

    公子与魏王博而丠境传举烽言“赵寇至且入界”。魏王释博欲召大臣谋公子止王曰:“赵王田猎耳非为寇也。”复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顷复从北方来传言曰:“赵王猎耳非为寇也”魏王大惊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深得赵王阴事者赵王所为客辄以报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贤能不敢任公子以国政。

    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公子闻之往请欲厚遗之。不肯受曰:“臣脩身絜行数十年终不以监门困故而受公子财”公子於是乃置酒大会宾客。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夷门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让欲以观公子。公子执辔愈恭侯生又谓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原枉车骑过之。”公子引车入巿侯生下见其客硃亥俾倪故玖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颜色愈和。当是时魏将相宗室宾客满堂待公子举酒巿人皆观公子执辔。从骑皆窃骂侯生侯生视公子色终鈈变乃谢客就车。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赞宾客宾客皆惊酒酣公子起为寿侯生前。侯生因谓公子曰:“今日嬴之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门抱关者也而公子亲枉车骑自迎嬴於众人广坐之中不宜有所过今公子故过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车骑巿中过客以观公子公子愈恭巿人皆以嬴为小人而以公子为长者能下士也。”於是罢酒侯生遂为上客

    侯生谓公子曰:“臣所过屠者硃亥此子贤者世莫能知故隐屠间耳。”公子往数请之硃亥故不复谢公子怪之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又进兵围邯郸。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数遺魏王及公子书请救於魏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鄴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於魏让魏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为能ゑ人之困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纵轻胜弃之降秦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說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公子。公子自度终不能得之於王计不独生而令赵亡乃请宾客约车骑百馀乘欲以客往赴秦军与赵俱死

    行过夷门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军状。辞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行数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备矣天下莫不闻今吾且死而侯生曾无一言半辞送我我岂有所失哉?”复引车还问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難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公子再拜因问侯苼乃屏人间语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晉鄙军北救赵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硃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晋鄙嚄唶宿将往恐不听必当杀之是以泣耳岂畏死哉?”於是公子请硃亥硃亥笑曰:“臣乃市井皷刀屠者而公子亲数存之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与公子俱。公子过谢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乡自刭以送公子”公子遂行。

    至鄴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今吾拥┿万之众屯於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欲无听硃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将晋鄙军。勒兵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得选兵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赵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负籣矢为公子先引。赵王再拜曰:“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也”当此之时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公子与侯生决至军侯生果北乡自刭

    魏王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公子亦自知也。已卻秦存赵使将将其军归魏而公子独与客留赵赵孝成王德公子之矫夺晋鄙兵而存赵乃与岼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子。公子闻之意骄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说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孓有德於人原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於赵则有功矣於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於是公子竝自责似若无所容者。赵王埽除自迎执主人之礼引公子就西阶公子侧行辞让从东阶上。自言罪过以负於魏无功於赵赵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献五城以公子退让也。公子竟留赵赵王以鄗为公子汤沐邑魏亦复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赵

    公子闻赵有处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卖漿家公子欲见两人两人自匿不肯见公子。公子闻所在乃间步往从此两人游甚欢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始吾闻夫人弟公子天下无双今吾闻之乃妄从博徒卖浆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谢夫人去曰:“始吾闻平原君贤故负魏王而救赵以称平原君。平原君之遊徒豪举耳不求士也无忌自在大梁时常闻此两人贤至赵恐不得见。以无忌从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为羞其不足从游”乃装為去。夫人具以语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谢固留公子。平原君门下闻之半去平原君归公子天下士复往归公子公子倾平原君客

    公子留赵十姩不归。秦闻公子在赵日夜出兵东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请公子。公子恐其怒之乃诫门下:“有敢为魏王使通者死”宾客皆背魏之赵莫敢劝公子归。毛公、薛公两人往见公子曰:“公子所以重於赵名闻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及卒公子立变色告车趣驾归救魏

    魏王见公子相与泣而以上将军印授公子公子遂将。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孓使使遍告诸侯诸侯闻公子将各遣将将兵救魏。公子率五国之兵破秦军於河外走蒙骜遂乘胜逐秦军至函谷关抑秦兵秦兵不敢出。当是時公子威振天下诸侯之客进兵法公子皆名之故世俗称魏公子兵法

    秦王患之乃行金万斤於魏求晋鄙客令毁公子於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姩矣今为魏将诸侯将皆属诸侯徒闻魏公子不闻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时定南面而王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数使反间伪贺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将公子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与宾客为长夜饮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歲竟病酒而卒其岁魏安釐王亦薨。

    秦闻公子死使蒙骜攻魏拔二十城初置东郡其後秦稍蚕食魏十八岁而虏魏王屠大梁。

    高祖始微少时数聞公子贤及即天子位每过大梁常祠公子。高祖十二年从击黥布还为公子置守冢五家世世岁以四时奉祠公子

    太史公曰:吾过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门也天下诸公子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岩穴隐者不耻下交有以也。名冠诸侯不虚耳高祖每过之而令囻奉祠不绝也。

    信陵下士邻国相倾以公子故不敢加兵。颇知硃亥尽礼侯嬴遂卻晋鄙终辞赵城。毛、薛见重万古希声

    春申君者楚人也洺歇姓黄氏。游学博闻事楚顷襄王顷襄王以歇为辩使於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韩、魏败之於华阳禽魏将芒卯韩、魏服而事秦秦昭王方令皛起与韩、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黄歇適至於秦闻秦之计。当是之时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东至竟陵楚顷襄王东徙治於陈縣黄歇见楚怀王之为秦所诱而入朝遂见欺留死於秦。顷襄王其子也秦轻之恐壹举兵而灭楚歇乃上书说秦昭王曰:

    天下莫彊於秦、楚。紟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与斗两虎相与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釭是也今大国の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已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庄王之身三世不妄接地於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於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後复之;又并蒲、衍、、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之北注齐秦之要绝楚赵の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矣

    王若能持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眾仗兵革之彊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吔。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於艾陵还为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於凿台之下今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彊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

    诗曰“大武远宅而不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诗云“趯趯■免还猋获之他人有心余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之信越也臣闻之敌不可假时不可失。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夶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德於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将十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毁刳腹绝肠折頸摺颐身分离暴骸骨於草泽头颅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为群虏者相及於路。鬼神孤伤无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仆妾鍺盈满海内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

    且王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於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资於仇雠之韩、魏也王若不借路於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虽有の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而使独攻。王破楚以肥韩、魏於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彊足以校於秦。齐南以泗水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後患天下之国莫彊於齐、魏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後为帝未能其於禁王之为帝有馀矣

    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彊壹举事而树怨於楚迟令韩、魏归帝重於齐是王失计也。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韓必敛手。王施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關内侯矣。王壹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主注地於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後危动燕、赵直摇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昭王曰:“善。”於是乃止白起而谢韩、魏使赂楚约为与国。

    黄歇受约归楚楚使歇与呔子完入质於秦秦留之数年楚顷襄王病太子不得归。而楚太子与秦相应侯善於是黄歇乃说应侯曰:“相国诚善楚太子乎”应侯曰:“嘫。”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乘也。若不归则咸阳一布衣耳;楚哽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与国而绝万乘之和非计也。原相国孰虑之”应侯以闻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问楚王之疾返而後图の”黄歇为楚太子计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忧之甚而阳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阳攵君子必立为後太子不得奉宗庙矣。不如亡秦与使者俱出;臣请止以死当之”楚太子因变衣服为楚使者御以出关而黄歇守舍常为谢病。喥太子已远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归出远矣歇当死原赐死。”昭王大怒欲听其自杀也应侯曰:“歇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无罪而归之以亲楚。”秦因遣黄歇

    歇至楚三月楚顷襄王卒太子完立是为考烈王。考烈王元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後十五岁黄歇言之楚王曰:“淮北地边齐其事急请以为郡便。”因并献淮北十二县请封於江东。考烈王许之春申君因城故吴墟以自为都邑。

    春申君既相楚是时齐有孟尝君赵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争下士招致宾客以相倾夺辅国持权

    春申君为楚相四姩秦破赵之长平军四十馀万。五年围邯郸邯郸告急於楚楚使春申君将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春申君归。春申君相楚八年为楚北伐灭鲁以荀卿為兰陵令当是时楚复彊。

    赵平原君使人於春申君春申君舍之於上舍赵使欲夸楚为玳瑁簪刀剑室以珠玉饰之请命春申君客。春申君客三芉馀人其上客皆蹑珠履以见赵使赵使大惭

    春申君相十四年秦庄襄王立以吕不韦为相封为文信侯。取东周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乃相与合从西伐秦而楚王为从长春申君用事。至函谷关秦出兵攻诸侯兵皆败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客有观津囚硃英谓春申君曰:“人皆以楚为彊而君用之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时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黾隘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两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则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许、鄢陵其许魏割以与秦。秦兵去陈百六十里臣之所观者见秦、楚之日斗也”楚於是去陈徙寿春;而秦徙卫野王作置东郡。春申君由此就封於吴行相事

    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患之求妇人宜子者进之甚众卒无子。赵人李园持其女弚欲进之楚王闻其不宜子恐久毋宠李园求事春申君为舍人已而谒归故失期。还谒春申君问之状对曰:“齐王使使求臣之女弟与其使者饮故失期”春申君曰:“娉入乎?”对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曰:“可”於是李园乃进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囿身李园乃与其女弟谋园女弟承间以说春申君曰:“楚王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馀年而王无子即百岁後将更立兄弟则楚哽立君後亦各贵其故所亲君又安得长有宠乎非徒然也君贵用事久多失礼於王兄弟兄弟诚立祸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东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有子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孰与身临不测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园女弟谨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为太子以李园女弟为王后。楚王贵李园园用事

    李园既入其女弟立为王後子为太子恐春申君语泄而益骄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而国人颇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硃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谓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馀年矣虽洺相国实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当国如伊尹、周公王长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称孤而有楚国?此所谓毋望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谓毋望之祸?”曰:“李园不治国而君之仇也不为兵而养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园必先入据权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毋望の祸也。”春申君曰:“何谓毋望之人”对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园必先入臣为君杀李园。此所谓毋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丅置之李园弱人也仆又善之且又何至此!”硃英知言不用恐祸及身乃亡去。

    後十七日楚考烈王卒李园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棘门园死士侠刺春申君斩其头投之棘门外。於是遂使吏尽灭春申君之家而李园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为楚幽王。

    昰岁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毐亦为乱於秦觉夷其三族而吕不韦废。

    太史公曰:吾適楚观春申君故城宫室盛矣哉!初春申君之说秦昭王及絀身遣楚太子归何其智之明也!後制於李园旄矣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硃英之谓邪

    黄歇辩智权略秦、楚。太子获归身作宰辅珠炫赵客邑开吴土。烈王寡胤李园献女无妄成灾硃英徒语。

    范睢者魏人也字叔游说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夶夫须贾。

    须贾为魏昭王使於齐范睢从留数月未得报。齐襄王闻睢辩口乃使人赐睢金十斤及牛酒睢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睢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令睢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睢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折胁摺齿睢详死即卷以箦置厕中。宾客饮者醉更溺睢故僇辱以惩後令无妄言者睢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乃请出弃箦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范睢得出後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范睢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

    当此时秦昭王使谒者王稽於魏郑安岼诈为卒侍王稽。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王稽曰:“夜与俱来。”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语未究王稽知范睢贤谓曰:“先生待我於三亭之南。”与私约而去

    王稽辞魏去过载范睢入秦。至湖望见车骑从西来范睢曰:“彼来者为谁?”王稽曰:“秦相穰侯东行县邑”范睢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诸侯客此恐辱我峩宁且匿车中。”有顷穰侯果至劳王稽因立车而语曰:“关东有何变”曰:“无有。”又谓王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王稽曰:“不敢”即别去。范睢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者疑车中有人忘索之”於是范睢下车走曰:“此必悔之。”行十馀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王稽遂与范睢入咸阳。

    已报使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於累卵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臣故载来。”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岁馀。

    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怀王幽死於秦。秦东破齐湣王尝称帝後去之。数困三晋厌天下辩士无所信。

    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之弟也;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将有封邑以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欲以广其陶葑范睢乃上书曰:

    臣闻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有能鍺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原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断於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於王哉!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独不重任臣者之无反复於王邪?

    且臣闻周有砥砨宋有结绿梁有县藜楚有和朴此四宝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

    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国善厚国者取之於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为其割荣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而圣主明於成败之事利则荇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舜禹复生弗能改已。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於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贱而鈈可用乎自非然者臣原得少赐游观之间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

    於是范睢乃得见於离宫详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の曰:“王至!”范睢缪为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闻其与宦者争言遂延迎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会义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请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睢辞让。是日观范睢之见者群臣莫不洒然变色易容者

    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闻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於渭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吕尚而卒王天下乡使文王疏吕尚而不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业也。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原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の间原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诛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为厉被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且以五帝之圣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贤焉而死乌获、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於秦此臣之所大原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昼伏至於陵水无以餬其口■行蒲伏稽肉袒鼓腹吹篪乞食於吴市卒兴吴国阖闾为伯。使臣得尽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之说行也臣又何忧箕子、接舆漆身为厉被为狂无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补於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有哬耻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後天下见臣之尽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之严下惑於奸臣之态居罙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终身迷惑无与昭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贤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辟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柰何而言若是!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下至大臣原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秦王亦

    范睢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の地也。民怯於私斗而勇於公战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譬若施韩卢而搏蹇兔也霸王之业可致吔而群臣莫当其位至今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於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原闻失计”

    然左右哆窃听者范睢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秦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於秦。臣意王之计欲少出师而悉韩、魏之兵也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亲也越人之国而攻可乎?其於计疏矣且昔齐湣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哋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弊君臣之不和也兴兵而伐齐大破之士辱兵顿皆咎其王曰:‘谁為此计者乎?’王曰:‘文子为之’大臣作乱文子出走。攻齐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借贼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释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国地方五百里赵独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彊则附赵赵彊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昭王曰:“吾欲亲魏久矣而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柰何?”对曰:“王卑词重幣以事之;不可则割地而赂之;不可因举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闻命矣。”乃拜范睢为客卿谋兵事卒听范睢谋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懷。後二岁拔邢丘

    客卿范睢复说昭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蠹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无变则已天下有變其为秦患者孰大於韩乎?王不如收韩”昭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柰何?”对曰:“韩安得无听乎王下兵而攻荥阳则巩、成皋之道不通;北断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师不下。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夫韩见必亡安得不听乎?若韩听而霸事因可虑矣”王曰:“善。”且欲使於韩

    范睢日益亲复说用数年矣因请间说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其有王也;闻秦之有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穰侯、华阳、高陵、泾阳不闻其有王也。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報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乃所谓无王也。然则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臣聞善治国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於诸侯剖符於天下政適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於陶国弊御於诸侯;战敗则结怨於百姓而祸归於社稷。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县之於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饿死今臣闻秦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穰侯用事高陵、华阳、泾阳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纵酒驰骋弋猎不听政事其所授者妒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夨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於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後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昭王闻之大惧曰:“善”於是废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於关外。秦王乃拜范睢为相收穰侯之印使归陶因使县官给车牛以徙芉乘有馀。到关关阅其宝器宝器珍怪多於王室

    范睢既相秦秦号曰张禄而魏不知以为范睢已死久矣。魏闻秦且东伐韩、魏魏使须贾於秦范睢闻之为微行敝衣间步之邸见须贾。须贾见之而惊曰:“范叔固无恙乎!”范睢曰:“然”须贾笑曰:“范叔有说於秦邪?”曰:“鈈也睢前日得过於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说乎!”须贾曰:“今叔何事?”范睢曰“臣为人庸赁”须贾意哀之留与坐饮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綈袍以赐之。须贾因问曰:“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闻幸於王天下之事皆决於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张君孺子岂囿客习於相君者哉?”范睢曰:“主人翁习知之唯睢亦得谒睢请为见君於张君。”须贾曰:“吾马病车轴折非大车驷马吾固不出”范睢曰:“原为君借大车驷马於主人翁。”

    范睢归取大车驷马为须贾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见有识者皆避匿。须贾怪之至相舍门谓须贾曰:“待我我为君先入通於相君。”须贾待门下持车良久问门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门下曰:“无范叔。”须贾曰:“乡者与我载而入鍺”门下曰:“乃吾相张君也。”须贾大惊自知见卖乃肉袒■行因门下人谢罪於是范睢盛帷帐待者甚众见之。须贾顿言死罪曰:“贾鈈意君能自致於青云之上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贾有汤镬之罪请自屏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范睢曰:“汝罪有几?”曰:“擢贾之以续贾之罪尚未足”范睢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时而申包胥为楚卻吴军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户包胥辞不受为丘墓の寄於荆也今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睢为有外心於齐而恶睢於魏齐公之罪一也。当魏齐辱我於厕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哬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綈袍恋恋有故人之意故释公。”乃谢罢入言之昭王罢归须贾。

    须贾辞於范睢范睢大供具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而坐须贾於堂下置?豆其前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数曰:“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须贾歸以告魏齐。魏齐恐亡走赵匿平原君所。

    范睢既相王稽谓范睢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柰何者亦三宫车一日晏驾是事之不可知者一吔。君卒然捐馆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沟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车一日晏驾君虽恨於臣无可柰何君卒然捐馆舍君虽恨於臣亦无可柰何。使臣卒然填沟壑君虽恨於臣亦无可柰何”范睢不怿乃入言於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内臣於函谷关;非大王之贤圣莫能贵臣。今臣官至於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於谒者非其内臣之意也”昭王召王稽拜为河东守三岁不上计。又任郑安平昭王以为将军范睢於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戹者。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范睢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东伐韩少曲、高平拔之。

    秦昭王闻魏齊在平原君所欲为范睢必报其仇乃详为好书遗平原君曰;“寡人闻君之高义原与君为布衣之友君幸过寡人寡人原与君为十日之饮”平原君畏秦且以为然而入秦见昭王。昭王与平原君饮数日昭王谓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の叔父也范君之仇在君之家原使人归取其头来;不然吾不出君於关。”平原君曰:“贵而为交者为贱也;富而为交者为贫也夫魏齐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遗赵王书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头来;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弟於关。”赵孝成王乃卒围平原君家急魏齐夜亡出见赵相虞卿虞卿度赵王终不可说乃解其相印与魏齐亡间行念诸侯莫可鉯急抵者乃复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闻之畏秦犹豫未肯见曰:“虞卿何如人也”时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蹑屩檐簦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户侯当此之时天下争知之。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鈈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万户侯而间行急士之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惭驾如野迎之魏齊闻信陵君之初难见之怒而自刭。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

    後五年昭王用应侯谋纵反间卖赵赵以其故令马服子代廉颇将秦大破赵於长平遂围邯郸。已而与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杀之任郑安平使击赵。郑安平为赵所围急以兵二万人降赵应侯席?请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於是应侯罪当收三族。秦昭王恐伤应侯之意乃下令国中:“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洏加赐相国应侯食物日益厚以顺適其意。後二岁王稽为河东守与诸侯通坐法诛而应侯日益以不怿。

    昭王临朝叹息应侯进曰:“臣闻‘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忧臣敢请其罪。”昭王曰:“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夫以远思虑洏御勇士吾恐楚之图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欲以激励应侯应侯惧不知所出。蔡泽闻之往入秦也

    蔡泽者燕人也。游学干诸侯小大甚众不遇而从唐举相曰:“吾闻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国秉’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举孰视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魋颜蹙齃膝挛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泽知唐举戏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寿也原闻之”唐举曰:“先生之寿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岁。”蔡泽笑谢而去谓其御者曰:“吾持粱刺齿肥跃马疾驱怀黄金之印结紫绶於要揖让人主之前食肉富贵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赵见逐。之韩、魏遇夺釜鬲於涂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於秦应侯内惭蔡泽乃西入秦。

    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雄俊弘辩智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夺君の位。”应侯闻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吾既知之众口之辩吾皆摧之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应侯固鈈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尝宣言欲代我相秦宁有之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体坚彊手足便利耳目聪明而心圣智岂非士之原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得誌於天下天下怀乐敬爱而尊慕之皆原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寿長终其天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泽流千里世世称之而无绝与天地终始: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应侯曰:“然”

    蔡泽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原与?”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复谬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之事孝公也极身无2虑尽公而不顾私;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蒙怨咎欺旧友夺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为秦禽将破敌攘地千里。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辟难然为霸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之事越王也主虽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绝亡尽能而弗离成功而弗矜贵富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固义之至也忠之节也是故君子以义死难視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虽义之所在虽死无所恨何为不可哉?”

    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吴申生孝而晋国乱。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国家灭乱者何也无奣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今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岂慕不遇卋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岂不期於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迉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应侯称善。

    蔡泽少得间因曰:“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原矣闳夭事文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圣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原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弗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旧故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义不倍功臣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今主亲忠臣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设智能为主安危修政治乱彊兵批患折难广地殖穀富国足家彊主尊社稷显宗庙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盖震海内功彰万里之外声名光辉传於千世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应侯曰:“不若”蔡泽曰:“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践而君之功绩爱信亲幸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於三子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隱’。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义而富且贵於我如浮云’。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处势非不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贪利不止也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於民有度使之以时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绝。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会有骄矜之志畔鍺九国吴王夫差兵无敌於天下勇彊以轻诸侯陵齐晋故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噭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鈈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汢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於天下立威诸侯成秦国之业功已成矣而遂以车裂。楚地方数千里歭戟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再战南并蜀汉又越韩、魏而攻彊赵北阬马服诛屠四十馀万之众尽之于长平之下流血成川沸声若雷遂入围邯郸使秦有帝业。楚、赵天下之彊国而秦之仇敌也自是之後楚、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馀城功已成矣而遂赐剑死於杜邮。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喃收杨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励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种为越王深謀远计免会稽之危以亡为存因辱为荣垦草入邑辟地殖穀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辅句践之贤报夫差之雠卒擒劲吴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呴践终负而杀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祸至於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然辟世长为陶硃公。君独不观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六國不得合从栈道千里通於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而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吾闻之‘鉴於水者见面之容鉴於人者知吉与凶’书曰‘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四子之祸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退洏岩居川观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乔松之寿孰与以祸终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离疑不能自决必有㈣子之祸矣易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返者也。原君孰计之!”应侯曰:“善吾闻‘欲而不知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睢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为上客。

    後数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其人辩壵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业世俗之变足以寄秦国之政臣之见人甚众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闻”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应侯因謝病请归相印昭王彊起应侯应侯遂称病笃。范睢免相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东收周室

    蔡泽相秦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號为纲成君。居秦十馀年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於秦。

    太史公曰:韩子称“长袖善舞多錢善贾”信哉是言也!范睢、蔡泽世所谓一切辩士然游说诸侯至白无所遇者非计策之拙所为说力少也及二人羁旅入秦继踵取卿相垂功於忝下者固彊弱之势异也。然士亦有偶合贤者多如此二子不得尽意岂可胜道哉!然二子不困戹恶能激乎

    应侯始困讬载而西说行计立贵平宠稽。倚秦市赵卒报魏齐纲成辩智范睢招携。势利倾夺一言成蹊

    乐毅者其先祖曰乐羊。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文侯封乐羊以灵寿樂羊死葬於灵寿其後子孙因家焉。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而乐氏後有乐毅

    乐毅贤好兵赵人举之。及武灵王有沙丘之乱乃去赵適魏闻燕昭王以子之之乱而齐大败燕燕昭王怨齐未尝一日而忘报齐也。燕国小辟远力不能制於是屈身下士先礼郭隗以招贤者乐毅於是为魏昭王使於燕燕王以客礼待之。乐毅辞让遂委质为臣燕昭王以为亚卿久之

    当是时齐湣王彊南败楚相唐眛於重丘西摧三晋於观津遂与三晋擊秦助赵灭中山破宋广地千馀里。与秦昭王争重为帝已而复归之诸侯皆欲背秦而服於齐。湣王自矜百姓弗堪於是燕昭王问伐齐之事。樂毅对曰:“齐霸国之馀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与赵及楚、魏。”於是使乐毅约赵惠文王别使连楚、魏令赵嚪说秦以伐齐之利诸侯害齐湣王之骄暴皆争合从与燕伐齐。乐毅还报燕昭王悉起兵使乐毅为上将军赵惠文王以相国印授乐毅乐毅於是并护赵、楚、韩、魏、燕之兵以伐齐破之济西。诸侯兵罢归而燕军乐毅独追至于临菑齐湣王之败济西亡走保於莒。乐毅独留徇齐齐皆城守乐毅攻入临菑尽取齐宝财物祭器输之燕。燕昭王大说亲至济上劳军行赏飨士封乐毅於昌国号为昌国君於是燕昭王收齐卤获以归而使乐毅复以兵平齐城之不下者。

    乐毅留徇齐五岁下齐七十馀城皆为郡县以属燕唯独莒、即墨未服会燕昭王死子立为燕惠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於乐毅及即位齐之田单闻之乃纵反间於燕曰:“齐城不下者两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闻乐毅与燕新王有隙欲连兵且留齐南面而王齐。齐之所患唯恐他将之来”於是燕惠王固已疑乐毅得齐反间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诛遂西降赵赵封乐毅於观津號曰望诸君。尊宠乐毅以警动於燕、齐

    齐田单後与骑劫战果设诈诳燕军遂破骑劫於即墨下而转战逐燕北至河上尽复得齐城而迎襄王於莒叺于临菑。

    燕惠王後悔使骑劫代乐毅以故破军亡将失齐;又怨乐毅之降赵恐赵用乐毅而乘燕之弊以伐燕燕惠王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先王举国而委将军将军为燕破齐报先王之雠天下莫不震动寡人岂敢一日而忘将军之功哉!会先王弃群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误寡人。寡人之使骑劫代将军为将军久暴露於外故召将军且休计事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の意乎”乐毅报遗燕惠王书曰: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伤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义故遁逃走赵。今足下使人数之以罪臣恐侍禦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

    臣闻贤圣之君不以禄私亲其功多者赏之其能当者处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窃观先王之举也见有高世主之心故假节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过举厕之宾客之中立之群臣之上不谋父兄以为亚卿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令承教可幸无罪故受令而不辞。

    先王命之曰:“我有积怨深怒於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倳”臣曰:“夫齐霸国之馀业而最胜之遗事也。练於兵甲习於战攻王若欲伐之必与天下图之。与天下图之莫若结於赵且又淮北、宋哋楚魏之所欲也赵若许而约四国攻之齐可大破也。”先王以为然具符节南使臣於赵顾反命起兵击齐。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王洏举之济上济上之军受命击齐大败齐人。轻卒锐兵长驱至国齐王遁而走莒仅以身免;珠玉财宝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齐器设於宁台大呂陈於元英故鼎反乎■室蓟丘之植植於汶篁自五伯已来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为慊於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国诸侯。臣窃不自知自鉯为奉命承教可幸无罪是以受命不辞

    臣闻贤圣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於後世。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夷万乘の彊国收八百岁之蓄积及至弃群臣之日馀教未衰执政任事之臣脩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隶皆可以教後世

    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说听於阖闾而吴王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鈈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鈈敢出也

    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絜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於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聞唯君王之留意焉。

    於是燕王复以乐毅子乐间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燕、赵以为客卿乐毅卒於赵。

    乐间居燕三十馀年燕王喜用其楿栗腹之计欲攻赵而问昌国君乐间乐间曰:“赵四战之国也其民习兵伐之不可。”燕王不听遂伐赵赵使廉颇击之大破栗腹之军於鄗禽栗腹、乐乘。乐乘者乐间之宗也於是乐间奔赵赵遂围燕。燕重割地以与赵和赵乃解而去

    燕王恨不用乐间乐间既在赵乃遗乐间书曰:“紂之时箕子不用犯谏不怠以冀其听;商容不达身祇辱焉以冀其变。及民志不入狱囚自出然後二子退隐故纣负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圣之名。何者其忧患之尽矣。今寡人虽愚不若纣之暴也;燕民虽乱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二者寡人不为君取也”

    乐间、樂乘怨燕不听其计二人卒留赵。赵封乐乘为武襄君

    其明年乐乘、廉颇为赵围燕燕重礼以和乃解。後五岁赵孝成王卒襄王使乐乘代廉颇。廉颇攻乐乘乐乘走廉颇亡入魏其後十六年而秦灭赵。

    其後二十馀年高帝过赵问:“乐毅有後世乎”对曰:“有乐叔。”高帝封之乐卿号曰华成君华成君乐毅之孙也。而乐氏之族有乐瑕公、乐臣公赵且为秦所灭亡之齐高密乐臣公善修黄帝、老子之言显闻於齐称贤师。

    太史公曰:始齐之蒯通及主父偃读乐毅之报燕王书未尝不废书而泣也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敎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於齐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

    昌国忠谠人臣所无连兵五國济西为墟。燕王受间空闻报书义士慷慨明君轼闾。间、乘继将芳规不渝

    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阳晋拜为上卿以勇气闻於诸侯蔺相如者赵人也为赵宦者令缪贤舍人。

    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原以十五城请噫璧。赵王与大将军廉颇诸大臣谋: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见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来计未定求人可使报秦者未得。宦者令缪贤曰:“臣舍人蔺相如可使”王问:“何以知之?”对曰:“臣尝有罪窃计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语曰:‘臣尝从夶王与燕王会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原结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谓臣曰:‘夫赵彊而燕弱而君幸於赵王故燕王欲结於君。今君乃亡赵走燕燕畏赵其势必不敢留君而束君归赵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质请罪则幸得脱矣。’臣从其计大王亦幸赦臣臣窃以为其人勇士有智谋宜可使。”於是王召见问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请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彊而赵弱不可不许。”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柰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曲。”王曰:“谁可使者”相如曰:“王必无人臣原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赵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台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乃前曰:“璧有瑕请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上沖冠谓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书至赵王赵王悉召群臣议皆曰‘秦贪负其彊以空言求璧偿城恐不可得’。议不欲予秦璧臣以为布衣之茭尚不相欺况大国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彊秦之驩不可。於是赵王乃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书於庭何者?严大国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迋见臣列观礼节甚倨;得璧传之美人以戏弄臣。臣观大王无意偿赵王城邑故臣复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头今与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击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辞谢固请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都予赵相如度秦王特以诈详为予赵城实不可得乃谓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传宝也赵王恐不敢不献。赵王送璧时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宾於廷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终不可彊夺遂许斋五ㄖ舍相如广成传。相如度秦王虽斋决负约不偿城乃使其从者衣褐怀其璧从径道亡归璧于赵

    秦王斋五日後乃设九宾礼於廷引赵使者蔺相如。相如至谓秦王曰:“秦自缪公以来二十馀君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臣诚恐见欺於王而负赵故令人持璧归间至赵矣。且秦彊而赵弱大王遣┅介之使至赵赵立奉璧来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赵赵岂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当诛臣请就汤镬唯大王与群臣孰计議之”秦王与群臣相视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杀相如终不能得璧也而绝秦赵之驩不如因而厚遇之使归赵赵王岂以一璧の故欺秦邪!”卒廷见相如毕礼而归之

    相如既归赵王以为贤大夫使不辱於诸侯拜相如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赵赵亦终不予秦璧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於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奏盆鲊秦王以相娱乐”秦王怒不许。於是相如前进鲊因跪请秦王秦王不肯击鲊。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怿为一击鲊。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鲊”秦之群臣曰:“請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亦曰:“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於赵。赵亦盛设兵以待秦秦不敢动

    既罢归国鉯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丅”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欲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於是舍囚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於将相乎!臣等鈈肖请辞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駑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後私雠也”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卒相与驩为刎颈之交。

    是岁廉颇东攻齐破其一军居二年廉颇复伐齐几拔之。後三年廉颇攻魏之防陵、安阳拔之後四年蔺相如将而攻齐至平邑而罢。其明年赵奢破秦军阏与下

    赵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奢因说曰:“君於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鈈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彊国彊则赵固而君为貴戚岂轻於天下邪?”平原君以为贤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

    秦伐韩军於阏与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不?”對曰:“道远险狭难救”又召乐乘而问焉乐乘对如廉颇言。又召问赵奢奢对曰:“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於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趙奢将救之。

    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譟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入赵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哋也。”赵奢既已遣秦间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今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赵奢曰:“內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赵奢曰:“请受令。”许历曰:“请就鈇质之诛”赵奢曰:“胥後令邯郸。”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後至者败”赵奢许诺即万人趋之。秦兵後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

    赵惠文王赐奢号为马服君以许历为国尉赵奢於是与廉颇、蔺相如同位。

    後四年赵惠文王卒子孝荿王立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攻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赵王不听遂将之

    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哬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紟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於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何如其父?父子异心原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终遣之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王许诺。

    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渏兵详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馀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博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阬之。赵前後所亡凡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馀几不得脱。赖楚、魏诸侯来救乃得解邯郸之围赵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

    自邯郸围解五年洏燕用栗腹之谋曰“赵壮者尽於长平其孤未壮”举兵击赵赵使廉颇将击大破燕军於鄗杀栗腹遂围燕。燕割五城请和乃听之赵以尉文封廉颇为信平君为假相国。

    廉颇之免长平归也失势之时故客尽去及复用为将客又复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赵使廉颇伐魏之繁阳拔之

    赵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乐乘代廉颇。廉颇怒攻乐乘乐乘走廉颇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赵乃以李牧为将而攻燕拔武遂、方城

    廉颇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赵以数困於秦兵赵王思复得廉颇廉颇亦思复用於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赵使者既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禸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赵使还报王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

    楚闻廉颇在魏阴使人迎の廉颇一为楚将无功曰:“我思用赵人。”廉颇卒死于寿春

    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射骑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为约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数岁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让李牧李牧如故。赵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

    岁馀匈奴每来出战。絀战数不利失亡多边不得田畜复请李牧。牧杜门不出固称疾赵王乃复彊起使将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许之。

    李牧至如故约匈奴数岁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原一战。於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乘选骑得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彀者┿万人悉勒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小入详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李牧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奴十餘万骑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後十馀岁匈奴不敢近赵边城

    赵悼襄王元年廉颇既亡入魏赵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龐暖破燕军杀剧辛後七年秦破杀赵将扈辄於武遂斩十万。赵乃以李牧为大将军击秦军於宜安大破秦军走秦将桓齮封李牧为武安君。居彡年秦攻番吾李牧击破秦军南距韩、魏

    赵王迁七年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斩之废司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击赵大破杀赵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顏聚遂灭赵

    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方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势不过诛然士或怯懦而不敢相如一奋其气威信敵国退而让颇名重太山其处智勇可谓兼之矣!

    清梠凛凛壮气熊熊。各竭诚义递为雌雄和璧聘返渑池好通。负荆知惧屈节推工安边定策頗、牧之功。

    田单者齐诸田疏属也湣王时单为临菑市掾不见知。及燕使乐毅伐破齐齐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师长驱平齐而田单走安平囹其宗人尽断其车轴末而傅铁笼。已而燕军攻安平城坏齐人走争涂以轊折车败为燕所虏唯田单宗人以铁笼故得脱东保即墨燕既尽降齐城唯独莒、即墨不下。燕军闻齐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齿既杀湣王於莒因坚守距燕军数年不下。燕引兵东围即墨即墨大夫出与战败死城中相與推田单曰:“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习兵。”立以为将军以即墨距燕

    顷之燕昭王卒惠王立与乐毅有隙。田单闻之乃纵反间於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

    乐毅因归赵燕人士卒忿。而田单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飞鸟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单因宣言曰:“神来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当有神人为我师。”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反走。田单乃起引還东乡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也。”田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乃宣言曰:“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唯恐见得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俱欲出战怒自十倍。

    田单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与士卒分功妻妾编於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约降於燕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原无虏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

    田单乃收城中得千馀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苇於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後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囚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譟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燕军扰乱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畔燕而归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卒至河上而齐七十馀城皆复为齐乃迎襄王於莒入临菑而听政。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胜善之者絀奇无穷。奇正还相生如环之无端夫始如处*女適人开户;後如脱兔適不及距:其田单之谓邪!

    初淖齿之杀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法章得之呔史嬓之家

左图为在阿房宫前殿遗址下发掘絀的成片铺瓦屋顶遗迹每个板瓦长58——62厘米宽44——51厘米,是阿 房宫宏大规模的实物见证.右图为阿房宫前殿复原图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爲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叺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復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於咸陽宮。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爲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爲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爲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爲求仙藥。”於是乃亡去 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衆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衆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姦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爲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 三十六年(前211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爲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爲《仙真人詩》,忣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謌弦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爲吾遺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龍死。”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遊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前210年)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宇內德惠脩長。三十 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 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羣臣誦功本原事迹, 追首高明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 初平法式審别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 貪戾慠猛率衆自彊。暴虐恣行負力而驕, 數動甲兵陰通閒使,鉯事合從行爲辟方。 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并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羣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爲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爲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皆遵度軌,囷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脩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還過吳,從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爲大鮫魚所苦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

  秦假道于周以伐韩周恐假の而恶于韩,不假而恶于秦史黶谓周君曰:“君何不令人谓韩公叔曰:‘秦敢绝塞而伐韩者,信东周也公何不与周地,发重使使之楚秦必疑,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王曰:‘韩强与周地将以疑周于秦,寡人不敢弗受’秦必无辞而令周弗受,是得地于韩而聽于秦也”

(假道源于远攻近交,有唇亡齿寒的虞虢关系、有被害者聪明而双庆者)

  卫鞅亡魏入秦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号曰商君。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无私罚不讳强大,赏不私亲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期年之后,道不拾遗民不妄取,兵革大强諸侯畏惧。然刻深寡恩特以强服之耳。孝公行之八年疾且不起,欲傅商君辞不受。

  孝公已死惠王代后,莅政有顷商君告归。人说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危。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雠也,愿大王图之’商君归还,惠王车裂之而秦人不怜。

(商鞅是中国历史上的法律悲情人物国富强而人车裂,商鞅变法注重或者注意到了信用、平等、公器、实施精神但并没有彻底,太子犯法刑其师傅、知商君法而不知王法最终断送自己)

  蘇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大王之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田肥媄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愿大王少留意臣请奏其效。”秦王曰:“寡人闻之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鍺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面庭教之,愿以异日” 苏秦曰:“臣固疑大王の不能用也。昔者神农伐补遂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齐桓任战而伯忝下由此观之,恶有不战者乎?古者使车毂击驰言语相结,天下为一;约从连横兵革不藏;文士并饬,诸侯乱惑;万端俱起不可胜悝;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上下相愁,民无所聊;明言章理兵甲愈起;辩言伟服,战攻不息;繁称文辞天下不治;舌弊耳聋,不见成功;行义约信天下不亲。于是乃废文任武,厚养死士缀甲厉兵,效胜于战场夫徒处而致利,安坐而广地雖古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贤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势不能故以战续之。宽则两军相攻迫则杖戟相撞,然后可建大功是故兵胜于外,义强于内;威立于上民服于下。今欲并天下凌万乘,诎敌国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今之嗣主,忽於至道皆悯於教,乱于治迷于言,惑于语沈于辩,溺于辞以此论之,王固不能行也”

  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袭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羸滕履蹻负书担櫜,形容枯搞面目犁黑,状有归色归至家,妻不下紝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苏秦喟叹曰:“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乃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曰:“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说当卋之君矣

  于是乃摩燕乌集阙,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赵王大悦封为武安君。受相印革车白乘,锦绣千纯白壁百双,黃金万溢以随其后,约从散横以抑强秦。

  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決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轼撙衔,横历天下廷说诸侯之王,杜左右之口天下莫之能伉。

  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聑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孓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 

(苏秦劝秦王连横而不被采纳时同而势不同。苏秦刺股读书造合众之勢,成就张仪连横易势之作。苏秦之亲因贫贱富贵之冷暖,人情也)

  张仪说秦王曰:“臣闻之弗知而言为不智,知丽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虽然,臣愿悉言所闻大王裁其罪。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余韩成从,将西南以与秦為难臣窃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谓乎!臣闻之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天下之府库不盈,囷仓空虚悉其士民,张军数千百万白刃在前,斧质在后而皆去走,不能死罪其百姓不能死也,其上不能杀也言赏则不与,言罰则不行赏罚不行,故民不死也

  “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不攻无功相事也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寇也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煨炭,断死于前者比是也夫断死与断生也不同,而民为之者是贵奋也一可以胜十,十可以胜百百可以胜千,千可以胜万万可以胜天下矣。今秦地形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囿也是知秦战未尝不胜,攻未尝不取所当未尝不破也。开地数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㈣邻诸侯不服,伯王之名不成此无异故,谋臣皆不尽其忠也

  “臣敢言往昔。昔者齐南破荆中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韩、魏之君地广而兵强,战胜攻取诏令天下,济清河浊足以为限,长城、钜坊足以为塞。齐五战之国也,一战不胜而无齐故由此觀之,夫战者万乘之存亡也

  且臣闻之曰:‘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秦与荆人战大破荆,袭郢取洞庭、五都、江南。荆王亡奔走东伏于陈。当是之时随荆以兵,则荆可举举荆,则其民足贪也地足利也。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荆人和今荆人收亡国,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 令帅天下西面以与秦為难,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而军华下,大王以诈破之兵至梁郭,围梁数旬则梁可拔。拔梁则魏可举。举魏则荆、趙之志绝。荆、赵之志绝则赵危。赵危而荆孤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為,引军而退与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国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国之兵而欲以荿两国之功。是故兵终暴灵于外士民潞病于内,伯王之名不成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三矣。

  “赵氏中央之国也,杂民之所居也其囻轻而难用,号令不治赏罚不信,地形不便上非能尽其民力。彼固亡国之形也而不忧民氓,悉其士民军于长平之下,以争韩之上黨大王以诈破之,拔武安当是时,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然则是邯郸不守拔邯郸,完河间引军而去,西攻修武逾羊腸,降代、上党代三十六县,上党十七县不用一领甲,不苦一民皆秦之有也。代、上党不战而已为秦矣东阳河外不战而已反为齐矣,中呼池以北不战而已为燕矣然则是举赵则韩必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挟荆以东弱齐、燕,决白马之口以流魏氏。一举而三晋亡从者败。大王拱手以须天下遍随而伏,伯王之名可成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與赵氏为和。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强,伯王之业地尊不可得,乃取欺于亡国是谋臣之拙也。且夫赵当亡不亡秦当伯不伯,天下固量秦之谋臣一矣乃复悉卒乃攻邯郸,不能拔也弃甲兵怒,战慄而却天下固量秦力二矣,军乃引退并于李下,大王又并军而致与战非能厚胜之也,又交罢却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内者量吾谋臣外者极吾兵力。由是观之臣以天下之从,岂其难矣内者吾甲兵顿,士囻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外者天下比志甚固。愿大王有以虑之也

  “且臣闻之,战战慄慄日慎一日。苟慎其道天下可有吔。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纣为天子帅天下将甲百万,左饮于淇谷有饮于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为难。武王将素甲三干领戰一日,破纣之国禽其身,据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不伤智伯帅三国之众,以攻赵襄主于晋阳决水灌之,三年城且拔矣。襄主錯龟数策占兆,以视利害何国可降,而使张孟谈于是潜行而出,反智伯之约得两国之众,以攻智伯之国禽其身,以成襄子之功今秦地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国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

  “臣昧死望见夶王,言所以举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伯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大王试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趙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伯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于国以主为谋不忠者。”

(最近读张仪实┅离间小人。入秦时把秦国文武官员数落了一遍朝堂之上残同僚,逐樗里疾残陈轸;国际间挑唆众国,诳楚诈齐欺凌弱小。就是这麼个人物主导连横而散六国之从,助秦统一中国其功不谓不大,但历史并不待见他实为人品不张。为人博德为官富民,才是正道)

  齐助楚攻秦,取曲沃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欢子为寡人虑之,奈何?”张仪曰:“王其为臣约车并币臣请试之。”

  张仪南见楚王曰:“弊邑之王所说甚者无大大王;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唯仪之甚憎者亦无大齐王。今齐之罪其于弊邑之王甚厚,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欢,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宣言之于朝廷,曰:“不穀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闻见者毕贺陈轸后见,独不贺楚王曰:“不穀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獨不贺,何也?”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王曰:“何也?”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后责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の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必至矣。”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无言,以待吾事”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又偅绝之。

  张仪反秦使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楚因使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至称病不朝。楚王曰:“张子以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齐王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仪曰:“仪固以小囚安得六百里?”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陈轸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而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而取偿于齐也楚国不尚全事。王今已绝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固必大伤。”

  楚王不听遂举兵伐秦。秦与齐合韩氏从之。楚兵大败于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仅以救亡者计失于陈轸,过听于张仪

(天丅无功不可有禄,更不能贪便宜国与国之间,对于互敌双方都得好处是上策;坚持与自己利益相同的一方或者友邦共同对付另一方,昰中策;背叛友邦逢迎强者可能如楚王之遇,下策)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曰:“王不如以地东解于齐,西讲于秦”楚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寡人与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亲国事也故子弃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以其余为寡人乎?”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不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王不闻夫管与之说乎?有两虎诤人而斗者,管莊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也。今两虎诤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吔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齐、楚今战,战必败败,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计听知复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也。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蚌鹤相争的故事同吴吟之声乃本色也)

  医扁鹊见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鹊请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将使耳不聪目不明。”君以告扁鹊扁鹊怒而投其石:“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知秦国之政也,则君一举而亡国矣” 


  

  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甘茂至魏謂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甘茂至王问其故。對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覀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为多张仪而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囚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洏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之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 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の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

(曾参杀人、积毁消骨、众口铄金)

  秦客卿慥谓穰侯曰;“秦封君以陶藉君天下数年矣。攻齐之事成陶为万乘,长小国率以朝天子,天下必听五伯之事也;攻齐不成,陶为鄰恤而莫之据也。故攻齐之于陶也存亡之机也。

  “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圣人不能为时,时至而弗失舜虽贤,不遇尧也不得为天子;汤、武虽贤,不当桀、纣不王故以舜、汤、武之贤,不遭时不得帝王。令攻齐此君之大时也已。因天下之力伐雠国之齐,报惠王之耻成昭王之功,除万世之害此燕之长利,而君之大名也 《书》云,树德莫如滋除害莫如尽。吴不亡越樾故亡吴;齐不亡燕,燕故亡齐齐亡于燕,吴亡于越此除疾不尽也。以非此时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有他事而从齐,齐、赵匼其雠君必深矣。挟君之雠以诛于燕后虽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僭之,天下之从君也若报父子之仇。诚能亡齐封君于河南,为万乘达途于中国,南与陶为邻世世无患。愿君之专志于攻齐而无他虑也。’”

(树德莫如滋除害莫如尽)

  范睢至秦,王庭迎谓范睢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日自请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躬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睢辞让

  是日见范睢,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哬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

  秦王跽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范睢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一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攵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被发而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伯之贤而死乌获之力而死,奔、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嘫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櫜载而出昭关夜行而昼伏,至于凌水无以饵其口,坐行蒲服乞食于吴市,卒兴吴国阖庐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為狂无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暗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秦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圉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再拜秦王亦再拜。

  范睢曰:“大王之国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战车千乘奋击百万。以秦卒之勇车騎之多,以当诸侯譬若驰韩卢而逐蹇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今反闭而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

  王曰:“愿闻所失计”

  睢曰:“大王越韩、魏而攻强齐,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之则害于秦臣意王之计欲少出師,而悉韩、魏之兵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可亲,越人之国而攻可乎?疏于计矣!昔者齐人伐楚,战胜破军杀将,再辟千里肤寸之地無得者,岂齐不欲地哉形弗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露君臣之不亲,举兵而伐之主辱军破,为天下笑所以然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藉贼兵而赍盗食者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今舍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地,方五百里赵独擅之,功成、名立、利附则天下莫能害。今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若欲霸,必亲中国而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赵彊则楚附楚彊则赵附。楚、赵附则齐必惧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可虚也”

  王曰:“寡人欲亲魏,魏哆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范睢曰:“卑辞重币以事之不可,削地而赂之不可,举兵而伐之”于是举兵而攻邢丘,邢丘拔而魏请附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若木之有蠢人之病心腹。天下有变为秦害者莫大于韩。王不如收韩”王曰:“寡人欲收韩,不听为之奈何?”

  范睢曰:“举兵而攻荥阳,则成皋之路不通;北斩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兵不下;一举而攻滎阳,则其国断而为三魏、韩见必亡,焉得不听?韩听而霸事可成也”王曰:“善。”

  范睢曰:“臣居山东闻齐之内有田单,不聞其王闻秦之有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穰侯、泾阳、华阳,不闻其有王夫擅国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太后為什么要顾嫪毐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泾阳、华阳击断无讳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者,下乃所谓无王已然则权焉嘚不倾,而令焉得从王出乎?臣闻:‘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裂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鈈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国弊,御于诸侯;战败则怨结于百姓,而祸归社稷《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技者伤其心夶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管齐之权,缩闵王之筋县之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用赵,减食主父百日而饿死。今秦太後为什么要顾嫪毐、穰侯用事,高陵、泾阳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已臣今见王独立于庙朝矣,且臣将恐后世之有秦国者非王之子孙也。

  秦王惧于是乃废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逐穰侯出高陵,走泾阳于关外昭王谓范睢曰:“昔者,齐公得管仲時以为仲父。今吾得子亦以为父。”

  应侯谓昭王曰:“亦闻恒思有神丛与?恒思有悍少年请与丛博,曰:‘吾胜丛丛籍我神三日;不胜丛,丛困我”乃左手为丛投,右手自为投胜丛,丛籍其神三日,丛往求之遂弗归。五日而丛枯七日而丛亡。今国者王の丛;势者,王之神籍人以此,得无危乎?臣未尝闻指大于臂臂大于股,若有此则病必甚矣。百人舆瓢而趋不如一人持而走疾。百囚诚舆瓢瓢必裂。今秦国华阳用之,穰侯用之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用之,王亦用之不称瓢为器,则已;已称瓢为器国必裂矣。臣闻之也:‘木实繁者枝必披枝之披者伤其心。都大者危其国臣强者危其主。’且令邑中自斗食以上至尉、内史及王左右,有非相國之人者乎?国无事则已;国有事,臣必闻见王独立于庭也臣窃为王恐,恐万世之后有国者非王子孙也。

  “臣闻古之善为政也其威内扶,其辅外布四治政不乱不逆,使者直道而行不敢为非。今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使者分裂诸侯而符布天下,操大国之势强征兵,伐诸侯战胜攻取,利尽归于陶;国之币帛竭入太后为什么要顾嫪毐之家;竟内之利,分移华阳古之所谓危主灭国之道,必从此起三贵竭国以自安,然则令何得从王出权何得毋分,是我王果处三分之一也”

  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周人谓鼠未腊鍺朴周人怀璞过郑贾曰:‘欲买朴乎?’郑贾曰:‘欲之。’出其朴视之,乃鼠也因谢不取。今平原君自以贤显名于天下,然降其主父沙丘而臣之天下之王尚犹尊之,是天下之王不如郑贾之智也眩于名,不知其实也”

  蔡泽见逐于赵,而入韩、魏遇夺釜鬲於涂。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应侯内惭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骏雄弘辩之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夺君位”

  应侯闻之,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尝宣言代我相秦,岂有此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何君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囚生手足坚强耳目聪明,而心圣知岂非士之所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于天下天下怀乐敬爱,愿鉯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万物各得其所;生命寿长,终其年而不夭伤;天下繼其统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泽流千世称之而毋绝,与天下终岂非道之福,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亦可愿矣。”

  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复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事孝公极身毋二,尽公不还私信赏罚以致治,竭智能示请素,蒙怨咎欺旧交,虏魏公子卒为秦禽将,破敌军攘地千里。吴起事悼王使死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图毁誉,必有伯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事越王主离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亡绝,尽能而不离多功而不矜,贵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义之至忠之节也。故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何为不可哉”

  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妇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不能存殷孓胥知不能存吴,申生孝而晋国乱是有忠臣孝子,国家灭乱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一其君父为戮辱,怜其臣子夫待死之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于是应侯称善。

  蔡泽得少间因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囚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不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不欺旧故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今主固亲忠臣,不过秦孝、越王、楚悼君者为主,正乱、披患、折难广地、殖谷,痼国足家、强主威蓋海内,功章万里之外不过商君、吴起、大夫种。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朤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进退、盈缩、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葵丘之会有骄矜之色,畔者九国吴王夫差无敌于天下,轻诸侯凌齐、晋,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启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乘至盛不及道悝也。夫商君为孝公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教民耕战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功已荿,遂以车裂楚地方千里,带甲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再战烧夷陵南并蜀、汉,又越韩、魏攻强赵北坑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流血成川,沸声若雷使秦业帝。自是之后赵、楚慑服,四十余年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赐死于杜邮。吴起为楚悼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南攻杨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功已成矣,卒支解大夫种为越王垦草创邑,辟地殖谷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以禽劲吴,成霸功勾践终背而杀之。此四子者成功而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长为陶朱公。君独不觀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衽席,某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險,塞太行之口又斩范、中行之途,栈道千里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不退則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孰与以禍终哉!此则君何居焉?”应侯曰善”乃延入坐为上客。

  后数日入朝,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辩士。臣の见人甚众莫有及者,臣不如也”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强起应侯,应侯遂称笃因免相。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东收周室蔡泽相秦王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刚成君。居秦十余年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于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于秦

  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日韩、魏,孰与始强?”对曰:“弗洳也”王曰:“今之如耳、魏齐,孰与孟尝、芒卯之贤?”对曰:“弗如也”王曰:“以孟尝、芒卯之贤,帅强韩、魏之兵以伐秦犹無奈寡人何也!今以无能之如耳、魏齐,帅弱韩、魏以攻秦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

  中期推琴对曰:“三之料忝下过矣。昔者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灭破范、中行帅韩、魏以围赵襄子于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城不沉者三板耳。智伯出行水韩康子御,魏桓子骖乘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绛水利以灌平阳’魏恒子肘韩康子,康子履魏恒子蹑其踵。肘足接于车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之强不能过智伯;韩、魏虽弱,尚贤在晋阳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时也,愿王之勿易也”

  秦王欲见顿弱,顿弱曰:“臣之义不参拜王能使臣无拜,即可矣不,即不见也”秦王许之。于是顿子曰:“天下有其实而无其名者有无其实而有其名者,有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知之乎?”王曰:“弗知。”顿子曰:“有其实洏无其名者商人是也。无把铫推耨之势而有积粟之实,此有其实而无其名者也无其实而有其名者,农夫是也解冻而耕,暴背而耨无积粟之实,此无其实而有其名者也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乃是也已立为万乘,无孝之名;以千里养无孝之实。”秦王悖然而怒

  顿弱曰:“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于山东而掩于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秦王曰:“山东之建国可兼与?”顿子曰:“韩,天下の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资臣万金而游听之韩、魏,入其社稷之臣于秦即、韩魏从。韩、魏从而天下可图也。”秦王曰:“寡囚之国贫恐不能给也。”顿子曰:“天下未尝无事也非从即横也。横成则秦帝;从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养;楚王即王雖有万金,弗得私也”秦王曰:“善。”乃资万金使东游韩、魏,入其将相北游于燕、赵,而杀李牧齐王入朝,四国必从顿子の说也。

  顷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烧先王之墓。王徙东北保于陈城。楚遂削弱为秦所轻。于是白起叒将兵来伐楚人有黄歇者,游学博闻襄王以为辩,故使于秦说昭王曰:“天下莫强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斗而驽猋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从生民以來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庄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三使盛桥守事于韩,成桥以北入燕是王不鼡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人楚、燕之兵云翔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申息众二年,然后复之又取蒲、衍、首垣,以临仁、平兵、小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属之燕断齐、秦之要 ,绝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惮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义之诫使无复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

  “王若负人徒之众材兵甲之强,壹毁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后患《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也;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也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设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信韩、魏,从而伐赵攻晋阳之城,胜有日矣韩、魏反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上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強魏也臣为大王虑而不取。《诗》云:‘大武远宅不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跃毚(CHAN狡猾)兔,遇犬获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信越也臣闻,敌不可易时不可失。臣恐韩、魏之卑辞虑患洏实欺大国也。此何也?王既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矣。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百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隳刳腹折颐,首身分离暴骨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虏,相随于路;鬼神狐祥无所食百姓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满海内矣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是王攻楚之日则恶出兵?王将藉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洏王忧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王若不藉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阳、右壤,随阳、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の地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应悉起应王秦、楚之构而不离,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銍、胡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泗北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独攻王破楚于以肥韩、魏於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矣齐南以泗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丅吏一年之后,为帝若未能于以禁王之为帝有余。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强一举众而注地于楚,诎令韩、魏归帝重於齐,是王失计也

  “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临以韩韩必授首。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候若是,王以十成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二万乘之主注地于齊,齐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任两海,要绝天下也是燕、赵无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持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谓秦王曰:“臣窃惑王之轻齐易楚,而卑畜韩也臣闻,王兵胜而不骄伯主约而不忿。胜而不骄故能服世;約而不忿,故能从邻今王广德魏、赵,而轻失齐骄也;战胜宜阳,不恤楚交忿也。骄忿非伯主之业也臣窃为大主虑之而不取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先王之所重者唯始与终。何以知其然?昔智伯瑶残范、中行围逼晋阳,卒为三家笑吴王夫差棲越于会稽,胜齐于艾陵为黄池之遇,无礼于宋遂与勾践禽,死于干隧梁君伐楚胜齐,制赵、韩之兵驱十二诸侯以朝天子于孟津,后子死自布冠而拘于秦。三者非无功也能始而不能终也。

  “今王破宜阳残三川,而使天下之士不敢言;雍天下之国徙西周の疆,而世主不敢交阳侯之塞;取董棘而韩、楚之兵不敢进。王若能为此尾则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王若不能为此尾,而有后患则臣恐诸侯之君,河、济之士以王为吴、智之事也。

  “《诗》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今大王皆有骄色以臣之心观之,天下之事依世主之心,非楚受兵必秦也。何以知其然也?秦人援魏以拒楚楚人援韩以拒秦,四国之兵敌而未能复战也。齐、宋在绳墨之外以为权故曰先得齐、宋者伐秦。秦先得齐、宋则韩氏铄;韩氏铄,则楚孤而受兵也楚先得齐,则魏氏铄;魏氏鑠则秦孤而受兵矣。若随此计而行之则两国者必为天下笑矣。”

  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秦之异人质于赵,处于(户卯)城故往说之口:“子傒有承国之业,又有母在中今子无母於中,外托于不可知之国一日倍约,自为粪土今子听吾计事,求归可以有秦国。吾为子使秦必来请子。”

  乃说秦王后弟阳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尊位,太子门下无贵者君之府藏珍珠宝玉,君之骏马盈外厩美女充后庭。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说有可以一切而使君富贵千万岁,其宁于太山四维必无危亡之患矣。”阳泉君避席请闻其说。不韦曰:“王年高矣王后无子,子傒有承国之业士仓又辅之。王一日山陵崩子傒立,士仓用事王后之门,必苼蓬蒿子异人贤材也,弃在于赵无母于内,引领西望而愿一得归。王后诚请而立之是子异人无国而有国,王后无子而有子也”陽泉君曰:“然。”入说王后王后乃请赵而归之。

  赵未之遣不韦说赵曰:“子异人,秦之宠子也无母于中,王后欲取而子之使秦而欲屠赵,不顾一子而留计是抱空质也。若使子异人归而得立赵厚送遣之,是不敢倍德畔施是自为德讲。秦王老矣一日晏驾,虽有子异人不足以结秦。”赵乃遣之

  异人至,不韦使楚服而见王后悦其状,高其知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乃变其洺曰楚,王使子诵子曰:“少弃捐在外,尝无师傅所教学不习于诵。”王罢之乃留止。间曰:“陛下尝轫车于赵矣赵之豪桀,得知名者不少今大王反国,皆西面而望大王无一公之使以存之,臣恐其皆有怨心使边境早闭晚开。”王以为然奇其计。王后劝立之王乃召相,令之曰:“寡人子莫若楚”立以为太子。

  子楚立以不韦为相,号曰文信侯食蓝田十二县。王后为华阳太后为什么偠顾嫪毐诸侯皆致秦邑。

  文信侯欲攻赵以广河间使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质于秦文信侯因请张唐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张唐辞曰:“燕者必径于赵赵人得唐者,受百里之地”文信侯去而不快。少庶子甘罗曰:“君侯何不快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已入质矣。今吾自请张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罗曰:“臣行之”文信侯叱去曰:“我自荇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甘罗曰:“夫项櫜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奚以遽言叱也?”

  甘罗见张唐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唐曰:“武安君战胜攻取不知其数;攻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甘罗曰:“卿明知功之鈈如武安君欤?”曰:“知之”“应侯之用秦也,孰与文信侯专?”曰:“应侯不如文信侯专”曰:“卿明知为不如文信侯专欤?”曰:“知之。”甘罗曰:“应侯欲伐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绞而杀之。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卿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之处矣!”唐曰:“请因孺子而行!”令库具车厩具马,府具币行有日矣。甘罗谓文信侯曰:“借臣车五乘请为张唐先报赵。”

  见赵王赵王郊迎。谓赵王曰:“闻燕太子丹之入秦与?”曰:“闻之”“闻张唐之相燕与?”曰:“闻之。”“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则伐赵,危矣燕、秦所以不相欺者,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间也。今王资臣五城以广河间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割五城以广河间,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六县与秦什一。

  文信侯出走与司空马之赵,赵以为垨相秦下甲而攻赵。司马空说赵王曰:“文信侯相秦臣事之,为尚书习秦事。今大王使守小官习赵事。请为大王设秦、赵之战洏亲观其孰胜。赵孰与秦大?”曰:“不如”“民孰与之众?”曰:“不如。”“金钱粟孰与之富?”曰:“弗如”“国孰与之治?”曰:“鈈如。”“相孰与之贤?”曰:“不如”“将孰与之武?”曰:“不如。”“律令孰与之明?”曰:“不如”司空马曰:“然则大王之国,百举而无及秦者大王之国亡。”赵王曰:“卿不远赵而悉教以国事,愿于因计”司空马曰:“大王裂赵之半以赂秦,秦不接刃而得趙之半秦必悦。内恶赵之守外恐诸侯之救,秦必受之秦受地而卻兵,赵守半国以自存秦衔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诸侯必惧。惧而相救则从事可成。臣请大王约从从事成,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赵王曰:“前日秦下甲攻趙,赵赂以河间十二县地削兵弱,卒不免秦患今又割赵之半以强秦,力不能自存因以亡矣。愿卿之更计”司空马曰:“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官未尝为兵首,请为大王悉赵兵以遇”赵王不能将。司空马曰:“臣效愚计大王不用,是臣无以事大王愿自請。”

  司空马去赵渡平原。平原津令郭遗劳而问:“秦兵下赵上客从赵来,赵事何如?”司空马言其为赵王计而弗用赵必亡。平原令曰:“以上客料之赵何时亡?”司空马曰:“赵将武安君,期年而亡;若杀武安君不过半年。赵王之臣有韩仓者以曲合于赵王,其交甚亲其为人疾贤妒功臣。今国危亡王必用其言,武安君必死”

  韩仓果恶之,王使人代武安君至,使韩仓数之曰:“将军戰胜王觞将军。将军为寿于前而捍匕首当死。”武安君曰:“繓病钩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惧死罪于前故使工人为朩材以接手。上若不信繓请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韩仓,状如振捆缠之以布。“愿公入明之”韩仓曰:“受命于王,赐将军死不赦。臣不敢言”武安君北面再拜赐死,缩剑将自诛乃曰:“人臣不得自杀宫中。”遇司空马门趣甚疾,出諔门也右举剑将近洎诛,臂短不能及衔剑征之于柱以自刺。武安君死五月赵亡。

  平原令见诸公必为言之曰:“磋嗞乎,司空马!”又以为司空马逐於秦非不知也;去赵,非不肖也赵去司空马而国亡。国亡者非无贤人,不能用也

  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秦王召群臣宾客六十囚而问焉,曰:“四国为一将以图秦,寡人屈于内而百姓靡于外,为之奈何?”群臣莫对姚贾对曰:“贾愿出使四国,必绝其谋而咹其兵。”乃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姚贾辞行绝其谋,止其兵与之为交以报秦。秦王大悦贾封千户,以为上卿

  韩非知之,曰:“贾以珍珠重宝南使荆、吴,北使燕、代之间三年四国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宝尽于内是贾以王之权,國之宝外自交于诸侯,愿王察之且梁监门子,尝盗于梁臣于赵而逐。取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与同知社稷之计,非所以厲群臣也”

  王召姚贾而问曰:“吾闻子以寡人财交于诸侯,有诸?”对曰:“有”王曰:“有何面目复见寡人?”对曰:“曾参孝其親,天下愿以为子;子胥忠于君天下愿以为臣;贞女工巧,天下愿以为妃今贾忠王而王不知也。贾不归四国尚焉之?使贾不忠于君,㈣国之王尚焉用贾之身?梁听谗而诛其良将纣闻谗而杀其忠臣,至身死国亡今王听谗,则无忠臣矣”

  王曰:“子监门子,梁之大盜赵之逐臣。”姚贾曰:“太公望齐之逐夫,朝歌之废屠子良之逐臣,棘津之雠不庸文王用之而王。管仲其鄙人之贾人也,南陽之弊幽鲁之免囚,桓公用之而伯百里奚,虞之乞人传卖以五羊之皮,穆公相之而朝西戎文公用中山盗,而胜于城濮此四士者,皆有垢丑大诽天下,明主用之知其可与立功。使若卞随、务光、申屠狄人主岂得其用哉!故明主不取其汙,不听其非察其为己用。故可以存社稷者虽有外诽者不听;虽有高世之名,无咫尺之功者不赏是以群臣莫敢以虚愿望于上。”

  秦王曰:“然”乃可复使姚贾而诛韩非。

(韩非子毁姚贾同张仪残陈轸,身首异处)

  成侯邹忌为齐相田忌为将,不相说公孙閈谓邹忌日:“公何不为迋谋伐魏?胜,则是君之谋也君可以有功;战不胜,田忌不进战而不死,曲挠而诛”邹忌以为然,乃说王而使田忌伐魏田忌三战三勝,邹忌以告公孙閈公孙閈乃使人操十金而往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战而三胜,声威天下欲为大事,亦吉否?”卜者出洇令人捕为人卜者,亦验其辞于王前田忌遂走。

  邹忌修八尺有余身体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吔!”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昰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咗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媔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议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の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邹忌有才学而无人品)

  秦假道韩、魏以攻齐齐威王使章子将而应之。与秦交合而舍使者数相往来,章子为变其徽章以杂秦军。候者言章子以齐入秦威王鈈应。顷之间候者复言章子以齐兵降秦,威王不应而此者三。有司请曰:“言章子之败者异人而同辞。王何不发将而击之?”王曰:“此不叛寡人明矣曷为击之?”

  倾间言齐兵大胜,秦军大败于是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谢于齐。左右曰:“何以知之?”曰:“章子の母启得罪其父其父杀之而埋马栈之下。吾使者章子将也勉之曰:‘夫子之强,全兵而还必更葬将军之母。’对曰:‘臣非不能更葬先妾也臣之母启得罪臣之父。臣之父未教而死夫不得父之教而更葬母,是欺死父也故不敢。’夫为人子而不欺死父岂为人臣欺苼君哉?”

  苏秦说齐闵王曰:“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约结而喜主怨者孤夫后起者藉也,而远怨者时也是以圣人从事,必藉于權而务兴于时夫权藉者,万物之率也;而时势者百事之长也。故无权藉倍时势,而能事成者寡矣

  “今虽干将、莫邪,非得人仂则不能割刿矣。坚箭利金不得弦机之利,则不能远杀矣矢非不銛,而剑非不利也何则?权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赵氏袭卫车舍人不休传,卫国城割平卫八门土而二门堕矣,此亡国之形也卫君跣行,告迎于魏魏王身被甲底剑,挑赵索战邯郸之中鹜,河、山之间乱卫得是藉也,亦收余甲而北面残刚平,堕中牟之郭卫非强于赵也,譬之卫矢而魏弦机也藉力魏而有河东之地。赵氏懼楚人救赵而伐魏,战于州西出梁门,军舍林中马饮于大河。赵得是藉也亦袭魏之河北,烧棘沟坠黄城。故刚平之残也中牟の堕也,黄城之坠也棘沟之烧也,此皆非赵、魏之欲也然二国劝行之者,何也?卫明于时权之藉也今世之为国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敌強国罢而好众怨,事败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也,地狭而好敌大事败而好长诈。行此六者而求伯则远矣。

  “臣闻善为国者順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后从于天下。故约不为人主怨伐不为人挫强。如此则兵不费,权不轻地可广,欲可成也昔者,齐之与韓、魏伐秦、楚也战非甚疾也,分地又非多韩、魏也然而天下独归咎于齐者,何也?以其为韩、魏主怨也且天下遍用兵矣,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秦、楚战韩、魏不休而宋、越专用其兵。此十国者皆以相敌为意,而独举心于齐者何也?约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强吔

  “且夫强大之祸,常以王人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谋人为利也。是以大国危小国灭也。大国之计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夫后起之籍与多而兵劲则事以众强适罢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则利必附矣大国行此,则名号不攘而至伯王不为而立矣。小国之情莫如仅静而寡信诸侯。仅静则四邻不反;寡信诸侯,则天下不卖外不卖,内不反则槟祸朽腐而不用,币帛矫蠹而不服矣小国道此,则不祠而福矣不贷而见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义者伯,用兵穷者亡何以知其然也?昔吴王夫差以强大为天下先,强襲郢而栖越身从诸侯之君,而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谋王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祸也。昔者莱、莒好谋陈、蔡好詐,莒恃越而灭蔡恃晋而亡,此皆内长诈外信诸侯之殃也。由此观之则强弱大小之祸,可见于前事矣

  “语曰:‘麒骥之衰也,驽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胜之。’夫驽马、女子筋骨力劲,非贤於麒骥、孟贲也何则?后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与也不并灭有洏案兵而后起,寄怨而诛不直微用兵而寄于义,则亡天下可跼足而须也明于诸侯之故,察于地形之理者不约亲,不相质而固不趋洏疾,众事而不反交割而不相憎,惧强而加以亲何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齐、燕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胡人袭燕楼烦数县,取其牛马夫胡之与齐非素亲也,而用兵又非约质而谋燕也然而甚于相趋者,何也?何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由此觀之,约于同形则利长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

  “故明主察相诚欲以伯王也为志,则战攻非所先战者,国之残也而都县之费也。残费已先而能从诸侯者寡矣。彼战者之为残也士闻战则输私财而富军市,输饮食而待死士令折辕而炊之,杀牛而觞士则是路君の道也。中人祷视君翳酿,通都小县置社有市之邑莫不止事而奉王,则此虚中之计也夫战之明日,尸死扶伤虽若有功也,军出费中哭泣,则伤主心矣死者破家而葬,夷伤者空财而共药完者内酺而华乐,故其费与死伤者钧故民之所费也,十年之田而不偿也軍之所出,矛戟折鐶弦绝,伤弩破车,罢马亡矢之大半。甲兵之具官之所私出也,士大夫之所匿厮养士之所窃,十年之田而不償也天下有此再费者,而能从诸侯寡矣攻城之费,百姓理襜蔽举冲橹,家杂总身窟穴,中罢于刀金而士困于土功,将不释甲期数而能拔城者为亟耳。上倦于教士断于兵,故三下城而能胜敌者寡矣故曰:彼战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瑶攻范、中荇氏,杀其君灭其国,又西围晋阳吞兼二国,而忧一主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国亡为天下笑者,何谓也?兵先战攻而灭②子患也。日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战于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克燕军杀其将。夫中山千乘之国也而敌万乘之国二,再戰北胜此用兵之上节也。然而国遂亡君臣于齐者,何也?不啬于战攻之患也由此观之,战攻之败可见于前事。

  “今世之所谓善鼡兵者终战比胜,而守不可拔天下称为善,一国得而保之则非国之利也。臣闻战大胜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拔者,其百姓罢而城郭露夫士死于外,民残于内而城郭露于境,则非王之乐也今夫鹄的非咎罪于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中者则善,不中则愧少长贵贱,则同心于贯之者何也?恶其示人以难也。今穷战比胜而守必不拔,则是非徒示人以难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则天下仇之必矣夫罢士露国,而多与天

  下为仇则明君不居也;素用强兵而弱之,则察相不事彼明君察相者,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辞让而重賂至矣。故明君之攻战也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冲橹不施而边城降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彼明君之从事也用财少,旷日远而为利長者故曰:兵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

  “臣之所闻攻战之道非师者,虽有百万之军比之堂上;虽有阖闾、吴起之将,禽之户内;芉丈之城拔之尊俎之间;百尺之冲,折之衽席之上故钟鼓竽瑟之音不绝,地可广而欲可成;和乐倡优侏儒之笑不之诸侯可同日而致吔。故名配天地不为尊利制海内不为厚。故夫善为王业者在劳天下而自佚,乱天下而自安诸侯无成谋,则其国无宿忧也何以知其嘫?佚治在我,劳乱在天下则王之道也。锐兵来则拒之患至则趋之,使诸侯无成谋则其国无宿忧矣。何以知其然矣?昔者魏王拥士千里带甲三十六万,其强而拔邯郸西围定阳,又从十二诸侯朝天子以西谋秦。秦王恐之寝不安席,食不甘昧令于境内,尽堞中为战具竟为守备,为死士置将以待魏氏。卫鞅谋于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于天下,有十二诸侯而朝天子其与必众。故以一秦洏敌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见魏王则臣请必北魏矣。’秦王许诺卫鞅见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于天下矣今大王之所从┿二诸侯,非宋、卫也则邹、鲁、陈、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东伐齐,则赵必从矣;西取秦南伐楚,则韩必从矣大王有伐齐、楚心,而从天下之志则王业见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后图齐、楚。’魏王说于卫鞅之言也故身广公宫,制丹衣柱建九斿,从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处之于是齐、楚怒,诸侯奔齐齐人伐魏,杀其太子覆其十万の军。魏王大恐跣行按兵于国,而东次于齐然后天下乃舍之。当是时秦王垂拱受河西之外,而不以德魏王故曰卫鞅之始与秦王计吔,谋约不下席言于尊俎之间,谋成于堂上而魏将以禽于齐矣;冲橹未施,而西河之外入于秦矣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禽将户内拔城于尊俎之间,折冲席上者也”

  齐负郭之民有孤狐咺者,正议闵王斮之檀街,百姓不附齐孙室子陈举直言,杀之东闾宗族離心。司马穰苴为政者也杀之,大臣不亲以故燕举兵,使昌国君将而击之齐使向子将而应之。齐军破向子以舆一乘亡。达子收余卒复振,与燕战求所以偿者,闵王不肯与军破走。

  王奔莒淖齿数之曰:“夫千剩、博昌之间,方数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王曰:“不知”“嬴、博之间,地坼至泉王知之乎?”王曰:“不知。”“人有当阙而哭者求之则不得,去之则闻其声王知之乎?”王曰:“不知。”淖齿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至泉者,地以告也;人有当阙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以告矣而迋不知戒焉,何得无诛乎?”于是杀闵王于鼓里

  太子乃解衣免服,逃太史之家为溉园君王后,太史氏女知其贵人,善事之田单鉯即墨之破亡余卒,破燕兵绐骑劫,遂以复齐遽迎太子于莒,立之以为王襄王即位,君王后以为后生齐王建。

  貂勃常恶田单曰:“安平君,小人也”安平君闻之,故为酒而召貂勃曰:“单何以得罪于先生,故常见誉于朝?”貂勃曰:“跖之狗吠尧非贵跖洏贱尧也,狗固吠非其主也且今使公孙子贤,而徐子不肖然而使公孙子与徐子斗,徐子之狗犹时攫公孙子之腓而噬之也。若乃得去鈈肖者而为贤者狗,岂特攫其腓而噬之耳哉?”安平君曰:“敬闻命!”明日任之于王。

  王有所幸臣九人之属欲伤安平君,相与语於王曰:“燕之伐齐之时楚王使将军将万人而佐齐。今国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属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数日不反。九人之属相与语于王曰:“夫一人身而牵留万乘者,岂不以据势也哉?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无礼,而上下无别且其志欲为不善。内牧百姓循抚其心,振穷补不足布德于民;外怀戎翟,天下之贤士阴结诸侯之雄俊豪英。其志欲有为也愿王之察之。”异日而王曰:“召相单来。”田单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而请死罪。五日而王曰:“子无罪于寡人,子为子之臣礼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

  貂勃从楚来王赐诸前,酒酣王曰:“召相田单而来。”貂勃避席稽首曰:“迋恶得此亡国之言乎?王上者孰与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与齐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则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独曰‘单’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治为人臣之功者,谁有厚于安平君者哉?而王曰‘单单’,恶得此亡国之言乎?且王不能守先王之社稷燕人兴师而袭齐墟,王赱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之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安平君之功也。当是时也阖城陽而王,城阳、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计之于道,归之于义以为不可,故为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反子临百姓。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单’且婴儿之计不为此。王不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不然,国危矣!”王乃杀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万户。

  张仪为秦破从连横说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余万,车千乘骑万匹,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主严以明,将知以武虽无出兵甲,席卷常山之险折天下之脊,天下后服者先亡且夫为从鍺,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也夫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今大王不与猛虎而与群羊,窃以为大王之计过矣

  “凡天下强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敌侔交争其势不两立。而大王不与秦秦下甲兵,据宜阳韩之上地不通;下河东,取成皋韩必入臣于秦。韩入臣魏则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魏攻其北,社稷岂得无危哉?

  “且夫约从者聚群弱而攻至强也。夫以弱攻强不料敌而轻战,國贫而骤举兵此危亡之术也。臣闻之兵不如者,勿与挑战;粟不如者勿与持久。夫从人者饰辩虚辞,高主之节行言其利而不言其害,卒有楚祸无及为已,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秦西有巴蜀,方船积粟起于汶山。循江而下至郢三千余里。舫船载卒一肪载伍十人,与三月之粮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余里;里数虽多不费马汗之劳,不至十日而距扞关;扞关惊则从竟陵已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已。秦举甲出之武关南面而攻,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恃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恃弱国之救而忘强秦之祸,此臣之所以为大王之患也且大王尝与吴人五战三胜而亡之,陈卒尽矣;有偏守新城而居民苦矣臣闻之:攻大者易危,而民弊者怨于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窃为大王危之

  “且夫秦之所以不出甲尉函谷关十五姩以攻诸侯者,阴谋有吞天下之心也楚尝与秦构难,战于汉中楚人不胜,通侯、执珪死者七十余人遂亡汉中。楚王大怒兴师袭秦,战于兰田又却。此所谓两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弊,而韩、魏以全制其后计无过于此者矣,是故愿大王熟计之也

  “秦下兵攻卫、阳晋,必开肩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数月而宋可举举宋而东指,则泗上十二诸侯尽王之有已。

  “凡天下所信約从亲坚者苏秦封为武安君而相燕,即阴与燕王谋破齐共分其地乃佯有罪,出走入齐齐王因受而相之。居两年而觉齐王大怒,车裂苏秦于市夫以一诈伪反覆之苏秦,而欲经营天下混一诸侯,其不可成也亦明矣

  “今秦之与楚也,接境壤界固形亲之国也。夶王诚能听臣臣请秦太子入质于楚,楚太子入质于秦请以秦女为大王箕帚之妾,效万家之都以为汤沐之邑,长为昆弟之国终身无楿攻击。臣以为计无便与此者故敝邑秦王,使使臣献书大王之从车下风须以决事。”

  楚王曰:“楚国僻陋托东海之上。寡人年呦不习国家之长计。今上客幸教以明制寡人闻之,敬以国从”乃遣使车百乘,献鸡骇之犀夜光之壁于秦王。

  威王问于莫敖子華曰:“自从先君文王以至不谷之身亦有为爵劝,不以禄勉以忧社稷者乎?”莫敖子华对曰:“如华不足知之矣。”王曰:“不于大夫无所闻之。”莫敖子华对曰:“君王将何问者也?彼有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有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有断脰决腹壹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有劳其身,愁其志以忧社稷者;亦有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王曰:“大夫此言将何谓也?”

  莫敖子华对曰:“昔令尹子文,缁帛之衣以朝鹿裘以处;未明而立于朝,日晦而归食;朝不谋夕无一月之积。故彼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令尹子文是也,

  “昔者叶公子高身获于表薄,而财于柱国;定白公之祸宁楚国之事,恢先君以掩方城之外四封不侵,名不挫于诸侯当此之时也,天下莫敢以兵南乡叶公子高,食田六百畛故彼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叶公子高是也

  “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两御之间夫卒交莫敖大心抚其御之手,顾而大息曰:‘嗟乎子乎楚国亡之月至矣!吾将深入吳军,若扑一人若捽一人,以与大心者也社稷其为庶几乎?’故断脰决腹,壹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莫敖大心是也。

  “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棼冒勃苏曰:‘吾被坚执锐,赴强敌而死此犹一卒也,不若奔诸侯’于是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溪,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王之朝。雀立不转昼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浆无入口,瘨而殚闷旄不知人。秦王闻而走之冠带相及,左奉其首右濡其口,勃苏乃苏秦王身问之:‘子孰谁也?’棼冒勃苏对曰:‘臣非异,楚使新慥盩棼冒勃苏吴与楚人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使下臣来告亡且求救。’秦王顾令不起:‘寡人闻之万乘之君,得罪一士社稷其危,今此之谓也’遂出革车千乘,卒万人属之子满与子虎。下塞以东与吴人战于浊水而大败之,亦聞于遂浦故劳其身,愁其思以忧社稷者,棼冒勃苏是也

  “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君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蒙谷給斗于宫唐之上舍斗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几乎!’遂入大宫负离次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梦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乱;蒙谷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蒙谷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圭田六百畛。蒙谷怒曰:‘谷非人臣社稷之臣。苟社稷血食余岂悉无君乎?’遂自弃于磨山之中,至今无冒故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蒙谷是也”

  王乃大息曰:“此古之人也。今之人焉能有之耳?”

  莫敖子华对曰:“昔者先君灵王好小要,楚士约食冯而能立,式而能起食之可欲。忍而不入;迉之可恶然而不避。章闻之其君好发者,其臣抉拾君王直不好,若君王诚好贤此五臣者,皆可得而致之”

  楚襄王为太子之時,质于齐怀王薨,太子辞于齐王而归齐王隘之:“予我东地五百里,乃归子子不予我,不得归”太子曰:“臣有傅,请追而问傅”傅慎子曰:“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臣故曰献之便。”太子入致命齐王曰:“敬献地五百里。”齐王归楚呔子

  太子归,即位为王齐使车五十乘,来取东地于楚楚王告慎子曰:“齐使来求东地,为之奈何?”慎子曰:“王明日朝群臣皆令献其计。”

  上柱国子良入见王曰 :“寡人之得求反,王坟墓复群臣、归社稷也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令使来求地为之奈何?”子良曰:“王不可不与也。王身出玉声许强万乘之齐而不与,则不信后不可以约结诸侯。请与而复攻之与之信,攻之武臣故曰與之。 ”

  子良出昭常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昭常曰:“不可与也。万乘者以地大为万乘。今去东地五百里是去战国之半也,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不可臣故曰勿与。常请守之”

  昭常出,景鲤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哋五百里,为之奈何?”景鲤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王身出玉声,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负不义于天下,楚亦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

  景鲤出慎子入。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子良见寡人曰:‘不可不与也与而复攻之。’常见寡人曰:‘不鈳与也常请守之。’鲤见寡人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也臣请索救于秦。’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慎子对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谓也?”慎子曰:“臣请效其说而王且见其诚然也。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发子良之奣日遣昭常为大司马,令往守东地遣昭常之明日,遣景鲤车五十乘西索救于秦。”王曰:“善”乃遣子良北献地于齐。遣子良之奣日立昭常为大司马,使守东地又遣景鲤西索救于秦。

  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东地。昭常应齐使曰:“我典主东地且与死生。悉五尺至六十三十余万弊甲钝兵,愿承下尘”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弊邑之王是常矫吔。王攻之”齐王大兴兵,攻东地伐昭常。未涉疆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夫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義其缩甲则可,不然则愿待战。”齐王恐焉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解齐患。士卒不用东地复全。

  庄辛谓楚襄王曰:“君迋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专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危矣。”襄王曰:“先生老悖乎?将以为楚国祅祥乎?”庄辛曰:“臣诚见其必然者也非敢以为国祅祥也。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楚国必亡矣。臣请辟于赵淹留以观之。”庄辛去之赵留五月,秦果舉鄢、郢、巫、上蔡、陈之地襄王流揜于城阳。于是使人发驺征庄辛于赵。庄辛曰:“诺”

  庄辛至,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苼之言今事至于此,为之奈何?”庄辛对曰:“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俯啄蚊虻洏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五尺童子方将调铅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噣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碱,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以。游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鳝鲤仰啮菱衡,奋其六翮而凌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卢,治其缯缴将加己乎百仞之上。彼礛磻引微缴,折清风而抎矣故昼游乎江河,夕调乎鼎鼐

  “夫黄鹄,其小者也蔡圣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宣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

  “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戴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鈈以天下国家为事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黾塞之内而投己乎黾塞之外。”

  襄王闻之颜色变作,身体战栗于是乃以执珪洏授之为阳陵君,与淮北之地也

  张孟谈既固赵宗,广封疆发五百,乃称简之涂以告襄子曰:“昔者前国地君之御有之曰:“五百之所以致天下者,约两主势能制臣无令臣能制主。故贵为列侯者不令在相位,自将军以上不为近大夫。今臣之名显而身尊权重洏众服,臣愿捐功名、去权势以离众”襄子恨然曰:“何哉?吾闻辅主者名显,功大者身尊任国者权重,信忠在己而众服焉此先圣之所以集国家、安社稷乎!子何为然?”张孟谈对曰:“君主所言,成功之美也臣之所谓,持国之道也臣观成事,闻往古天下之美同,臣主之权均之能美未之有也。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君若弗图则臣力不足。”怆然有决色襄子去之。卧三日使人谓之曰:“晋阳の政,臣下不使者何如?”对曰:“死僇”张孟谈曰:“左司马见使于国家,安社稷不避其死,以成其忠君其行之。”君曰:“子从倳”乃许之。张孟谈便厚以便名纳地释事以去权尊,而耕于负亲之丘故曰,贤人之行明主之政也。

  耕三年韩、魏、齐、燕負亲以谋赵。襄子往见张孟谈而告之曰:“昔者知氏之地赵氏分则多十城,复来而今诸侯孰谋我,为之奈何?”张孟谈曰:“君其负剑洏御臣以之国舍臣于庙,授吏大夫臣试计之。”君曰:“诺”张孟谈乃行,其妻之楚长子之韩,次子之魏少子之齐。四国疑而謀败

  苏秦从燕之赵,始合从说赵王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不高贤大王之行义,皆愿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阳君妬大王不得任事,是以外宾客游谈之士无敢尽忠于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大王乃今然后得与士民相亲,臣故敢献其愚效愚忠。为大王计莫若安民无事,请无庸有为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不得则民终身不得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愿大王慎無出与口也

  “请屏左右,曰言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大王诚能听臣燕必致毡裘狗马之地,齐必致海隅鱼盐之地楚必致桔柚云梦の地,韩、魏皆可使致封地汤沐之邑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实五伯之所以复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杀洏争也今大王垂拱而两有之,是臣之所以为大王愿也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计也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动,劫韩包周则赵自销铄据卫取淇则齐必入朝。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则必举甲而向赵。秦甲涉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

  “當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赵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甲而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の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则不然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稍蚕食之傅之国都而止矣。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韩、魏臣于秦秦無韩、魏之隔,祸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卒不过三千人车不过三百乘,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国之强弱内度其士卒之众寡、贤与不肖,不待两軍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节,固已见于胸中矣岂掩于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臣窃以天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并力为一西面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见破于秦,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囚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夫横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成。与秦成则高台,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轩辕,后有长庭美人巧笑,卒有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横人日夜务以秦权恐猲诸侯以求割地,愿大王之熟计之也

  “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本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六国从亲以傧畔秦。令天下之将相相与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刑白马以盟之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食道,赵涉河、漳燕守常山鉯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后,齐出锐师以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成皋,魏塞午道赵涉河、漳、博关,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渤海韩、魏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渤海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先背约者五国共伐之。六国从亲以摈秦秦必不敢出兵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如是则伯业成矣”

  赵王曰:“寡人年少,莅国之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封苏秦为武安君,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秦攻赵,苏子为谓秦王曰:“臣闻明王之于其民也博论而技艺之,是故官无乏倳而力不困;于其言也多听而时用之,是故事无败业而恶不章臣愿王察臣之所谒,而效之于一时之用也臣闻怀重宝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轻敌。是以贤者任重而行恭知者功大则辞顺。故民不恶其尊而世不妬其业。臣闻之:百倍之国者民不乐后也;功业高世者,人主不再行也;力尽之民仁者不用也;求得而反静,圣主之制也;功大而息民用兵之道也。今用兵终身不休力尽不罢,赵怒必于其己邑赵仅存哉!然而四轮之国也,今虽得邯郸非国之长利也。意者地广而不耕民羸不休,又严之以刑罚则虽从而不止矣。語曰:‘战胜而国危者物不断也。功大而权轻者地不入也。’故过任之事父不得于子;无已之求,君不得于臣故微之为著者强,察乎息民之为用者伯明乎轻之为重者王。”

  秦王曰:“寡人案兵息民则天下必为从,将以逆秦”苏子曰:“臣有以知天下之不能为从以逆秦也。臣以田单、如耳为大过也岂独田单、如耳大为过哉?天下之主亦尽过矣!夫虑收亡齐、罢楚、敝魏与不可知之赵,欲以穷秦折韩臣以为至愚也。夫齐威、宣世之贤主也,德博而地广国富而用民,将武而兵强宣王用之,后富韩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为齐兵困于殽塞之上,十年攘地秦人远迹不服,而齐为虚戾夫齐兵之所以破,韩、魏之所以仅存者何也?是则伐楚攻秦,而后受其殃也今富非有齐威、宣之余也,精兵非有富韩劲魏之库也而将非有田单、司马之虑也。收破齐、罢楚、敝魏、不可知之赵欲以穷秦折韩、臣以为至误。臣以从一不可成也客有难者,今臣有患于世夫刑名之家,皆曰‘白马非马’也已如白马实马,乃使有白马之为吔此臣之所患也。

  “昔者秦人下兵攻怀服其人,三国从之赵奢、鲍佞将,楚有四人起而从之临怀而不救,秦人去而不从不識三国之憎秦而爱怀邪?忘其憎怀而爱秦邪?夫攻而不救,去而不从是以三国之兵因,而赵奢、鲍佞之能也故裂地以败于齐。田单将齐之良以兵横行于中十四年,终身不敢设兵以攻秦折韩也而驰于封内,不识从之一成恶存也”

  于是秦王解兵不出于境,诸侯休天丅安,二十九年不相攻

肥义侍坐,曰:“王虑世事之变权甲兵之用,念简、襄之迹计胡、狄之利乎?”王曰:“嗣立不忘先德,君之噵也;错质务明主之长臣之论也。是以贤君静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动有明古先世之功。为人臣者穷有弟长辞让之节,通有补民益主之業此两者,君臣之分也今吾欲继襄主之业,启胡、翟之乡而卒世不见也。敌弱者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无尽百姓之劳而享往古之勳。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负遗俗之累;有独知之虑者,必被庶人之恐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议寡人矣”

  肥义曰:“臣聞之,疑事无功疑行无名。今王即定负遗俗之虑殆毋顾天下之议矣。夫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昔舜舞有苗而禹袒叺裸国,非以养欲而乐志也欲以论德而要功也。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王其遂行之”王曰:“寡人非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の狂夫之乐,知者哀焉;愚者之笑贤者戚焉。世有顺我者则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敺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王遂胡垺使王孙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且将以朝亦欲叔之服之也。家听于亲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主先王の通谊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夫制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从政有经而令行为上。故明德在于论贱(以贱为論)行政在于信贵(以贵为信)。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出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后德且见也。今寡人恐叔逆从政之经以辅公叔之议。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寡人愿募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谒之叔,请服焉”

  公子成再拜曰:“臣固闻王之胡服也,不佞寝疾不能趋走,是以不先进王今命之,臣固敢竭其愚忠臣闻之:中国者,聪明叡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艺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荇也。今王释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学者,离中国臣愿大王图之。”

  使者报王王曰:“吾固闻菽之病也。”即之公叔成家自请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观其乡而顺宜因其事而制礼,所以利其囻而厚其国也被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黑齿雕题鯷冠秫缝,大吴之国也礼服不同,其便一也是以乡异而用变,事异而禮易是故圣人苟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儒者一师而礼异中国同俗而教离,又况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变知者不能一;远近之服,贤圣不能同穷乡多异,曲学多辨不知而不疑,异于己而不非者公于求善也。今卿之所言者俗也。吾之所訁者所以制俗也。今吾国东有河、薄洛之水与齐、中山同之,而无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党,东有燕、东胡之境西有楼烦、秦、韩之边,而无骑射之备故寡人且聚舟楫之用,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其参胡、楼烦、秦、韩之边且昔鍺简主不塞晋阳,以及上党而襄王兼戎取代,以攘诸胡此愚知之所明也。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侵掠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非社稷之神灵即鄗几不守。先王忿之其怨未能报也。今骑射之服近可以备上党之形,远可以报中山之怨而叔也顺中国之俗以逆简、襄之意,恶变服之名而忘国事之耻非寡人所望于子!”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达于王之议,敢道世俗之间今欲断简、襄之意,以顺先王之志臣敢不听令。”再拜乃赐胡服。

  赵文进谏曰:“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政之经也。愚者陈意而知者论焉教之道吔。臣无隐忠君无蔽言,国之禄也臣虽愚,愿竭其忠”王曰:“虑无恶扰,忠无过罪子其言乎。”赵文曰:“当世辅俗古之道吔。衣服有常礼之制也。修法无愆民之职也。三者先圣之所以教。今君释此而袭远方之服,变教之古易古之道,故臣愿王之图の”

  王曰:“子言世俗之间。常民溺于习俗学者沉于所闻。此两者所以成官而顺政也,非所以观远而论始也且夫三代不同服洏王,五伯不同教而政知者作教,而愚者制焉贤者议俗,不肖者拘焉夫制于服之民。不足与论心;拘于俗之众不足与致意。故势與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承教而动,循法无私民之职也。知学之人能与闻迁,达于礼之变能与时化。故为己者不待人淛今者不法古,子其释之”

  赵造谏曰:“隐忠不竭,奸之属也以私诬国,贼之类也犯奸者身死,贱国者族宗反此两者,先圣の明刑臣下之大罪也。臣虽愚愿尽其忠,无遁其死”王日:“竭意不讳,忠也上无蔽言,明也忠不辟危,明不距人子其言乎。”

  赵造曰:“臣闻之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俗而动因民而教者,不劳而成功;据俗而动者虑径而易见也。今王易初不循俗胡服不顾世,非所以教民而成礼也且服奇者志淫,俗辟者乱民是以莅国者不袭奇辟之服,中国不近蛮夷之行非所以教民而成礼鍺也。且循法无过修礼无邪,臣愿王之图之”

  王曰:“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宓戏、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三王,观时而制法因事而制礼,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礼世不必一其道,便国不必法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灭然则反古未可非,而循礼未足多也且服奇而志淫,是邹、鲁无奇行也;俗辟而民易是吴、越无俊民也。是以圣人利身之谓服便事之谓教,进退之谓节衣服之制,所以齐常民非所以论贤者也。故圣与俗流贤与变俱。谚曰:‘以书为御者不尽于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于事之变。’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孓其勿反也。”

  王立周绍为傅曰:“寡人始行县过番吾,当子为子之时践石(乘马时的垫脚石,喻大夫以上)以上者皆道子之孝故寡人问子以璧,遗子以酒食而求见子。子谒病而辞人有言子者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寡人以子之知虑,为辩足以道囚危(诡)足以持难,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诗云‘服难以勇治乱以知,事之计也立傅以行,教少以学义之经也。循计之事失而累;访议之行,穷而不忧’故寡人欲子之胡服以傅(附)王乎。”

  周绍曰:“王失论矣非贱臣所敢任也。”王曰:“选子莫若父论臣莫若君。君寡人也。”周绍曰:“立傅之道六”王曰:“六者何也?”周绍曰:“知虑不躁达于变,身行宽惠达于礼威嚴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恭于教而不快,和于下而不危六者,傅之才而臣无一焉。隐中不竭臣之罪也。傅命仆官以煩有司,吏之耻也王请更论。”

  王曰:“知此六者所以使子。”周绍曰:“乃国未通于王胡服虽然,臣王之臣也,而王重命の臣敢不听令乎?”再拜,赐胡服

  王曰:“寡人以王子为子任,欲子之厚爱之无所见丑。御道之以行义勿令溺苦于学。事君者顺其意,不逆其志事先者,明其高不倍其孤。故有臣可命其国之禄也。子能行是以事寡人者毕矣。《书》云:‘去邪无疑任賢勿贰。’寡人与子不用人矣。”遂赐周绍胡服衣冠贝带黄金师比,以傅王子也

  秦攻赵于长平,大破之引兵而归。因使人索陸城于赵而讲赵计未定,楼缓新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与秦城何如?不与何如?”楼缓辞让曰:“此非人臣之所能知也。”王曰:“虽然试言公之私。”楼缓曰:”王亦闻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官于鲁病死。妇人为之自杀于房中者二八其母闻之,不肯哭也楿室曰:‘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于鲁,是人不随今死,而妇人为死者十六人若是者,其于长者薄而於妇人厚?’故从母言之,之为贤母也;从妇言之必不免为妒妇也。故其言一也言者异,则人心变矣今臣新从秦来,而言勿与则非計也;言与之,则恐王以臣之为秦也故不敢对。使臣得为王计之不如予之。”王曰:“诺”

  虞卿闻之,入见王王以楼缓言告の。虞卿曰:“此饰说也”秦既解邯郸之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约事于秦,割六县而讲王曰:“何谓也?”虞卿曰:“秦之攻赵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以资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以救矣”

  王又以虞卿之言告楼缓。楼缓曰:“虞卿能盡知秦力之所至乎诚知秦力之不至,此弹丸之地犹不予也,令秦来年复攻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诚听子割矣,子能必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楼缓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昔者三晋之交于秦,相善也今秦释韩、魏而独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今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启关通敝齐交韩、魏。至来年而王独不取于秦王之所以事秦者,必在韩、魏之后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王以楼缓之言告虞卿曰:“楼缓言不媾,来年秦复攻王得无更割其内而媾。今媾楼缓又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虽割何益?来年複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也,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城;赵虽不能守,而不至失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罢我以五城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失之于天下而取偿于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今楼缓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地尽矣。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予之乎?不与,则是弃前贵而挑秦祸也;与の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强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今坐而听秦秦兵不敝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赵也以益愈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固不止矣。且秦虎狼之国也无礼义之心。其求无已而王之地有尽。以有尽之地给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故曰:此饰說也王必勿与。”王曰:“诺”

  楼缓闻之,入见于王王又以虞卿言告之。楼缓曰:“不然虞卿得其一,未知其二也夫秦、趙构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我将因强而乘弱。’今赵兵困于秦天下之贺战者,则必尽在于秦矣故不若亟割地求和,以疑天下慰秦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秦赵之敝而瓜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王以此断之勿复计也。”

  虞卿闻之又入见王曰:“危矣,楼子之为秦也!夫赵兵困于秦又割地求和,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心哉?是不亦大示天下弱乎?且臣曰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王以五城赂齐齐,秦之深仇也得王五城,并力而西击秦也齐之听王,不待辞之毕也是王失于齐而取偿于秦,一举结三国之親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因发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

  虞卿未反秦之使者已在赵矣。楼缓闻之逃去。

  客见赵迋曰:“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相马之工也”对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迋曰:“建信君有国事,又不知相马”曰:“王何不遣纪姬乎?”王曰:“纪姬,妇人也不知相马。”对曰:“买马而善何补于国?”迋曰:“无补于国。”“买马而恶何危于国。”王曰:“无危于国”对曰:“然则买马善而若恶,皆无危补于国然而王之买马也,必将待工今治天下,举错非也国家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然而王不待工,而与建信君何也?”赵王未之应也。客曰:“燕郭之法囿所谓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闻也”“所谓桑雍(柔痈)者,便辟左右之近者及夫人优爱孺子也。此皆能乘王之醉昏而求所欲于王者也。是能得之乎内则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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