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在我每次快要睡着的一瞬间都回有一口气把我呛醒,以后两秒内出气不赢

高炉的风眼闪耀着翻滚的铁水發出金黄色的火光。一个炉前工把蓝色看钢镜罩在眼睛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风眼。

另一个戴着宽沿帽的炉前工正把一根氧气管放到高爐的“出铁口”里去。

第一道细细的铁水从‘出铁口”里流出来了铁水越流越宽。

火一样的铁流沿着浇铸场的浇铸坑在人群中间奔流。

铁水从高处流入盛铁桶里紫红色的火水在盛铁桶里汹涌沸腾,就像是狂怒的暴风雪在浇铸场中咆哮呼号一样

早春的风雪拂击着千百頂帽子。炉前正在举行群众大会

“第四座高炉正式投入生产了。今天的大会到此结束……”盖着白雪的扩音器传出了讲话声进行曲起奏。人们四散走开

一片此起彼落的谈话声:

“明天,上德涅泊彼得罗夫斯克去”

“嘿!乌拉尔人!打起精神来啊!”

“我们上契列波維兹!”

“上那儿去摸鱼吧。河啊又宽又深……”

在走出会场的人群当中,一个额上垂着一绺棕色头发的高个儿青年和一个姑娘并肩走著

姑娘:(心情暗淡地)要走啦,柯里亚

巴谢奇尼克:我们是一群候鸟……从来也不寂寞。

姑娘:有时也会想起我来吗

巴谢奇尼克:(漫不轻心地)那还用说。会见真甜蜜相逢又别离。(他翕动着嘴唇)

脚下是一片正在融化雪树枝上的冰柱迎着太阳,闪闪发光

巴谢奇尼克纵身一跃,折下一根冰柱把它折成两段,递给姑娘:

“请允许我把这个送给您作个纪念吧。”

姑娘神色忧郁地吸吮着这件稀奇的纪念品巴谢奇尼克用手拉拉便帽,和她并肩走着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一列火车穿过狭窄的林中盆地迎面驶来。它疾驰而過驰过桥架时汽笛发出一声长鸣……

在硬席车厢的上铺,躺着一个小伙子身穿蓝色工作服,腰上扎着一根军用皮带腰带上还有一个伍角星——

夜莺啊,夜莺你不要唱

让战士们再睡一会儿吧……

巴谢奇尼克弹着吉他,唱起来了

火车向前奔驰。……从敞开的窗口闪過工厂的烟囱,小站和那些停在淡黄色的田野上的拖拉机。风从窗口吹来吹拂着巴谢奇尼克额上的棕色头发。在他对面的上铺有个囚在读报。看不见读报人的脸只听见他低低的念诵声。下铺四个小伙子在玩骨牌。身材壮硕、头大手也大的别斯法米里内拿着骨牌茬小桌上敲着。……

巴谢奇尼克:(冷静地)使劲敲吧瓦夏。说不定小桌子可以给你砸碎那咱们就照价赔偿。

“赫鲁晓夫同志说”讀报的那个青年用高加索人特有的喉音读着,“是的我们并不掩饰我们对亚洲人民反对某些国家殖民政策的斗争的同情。”

“你看我們已经赢了。”

“怎么赢了你们才八十七点。”

“不是赢你们是赢英国人。”

“谁要葛瓦斯糖果,白面包”女服务员喊叫着,她那肥胖的身体堵住了卧铺厢的房门

“好妈妈,您就这样招待我们可有点瞧不起人哪,”巴谢奇尼克从上铺喊着说

女服务员举起另一呮筐子,照样冷冷地说:

“还有啤酒夹肉面包。”

“您怎么不早说啊!叫我们工人阶级干着急”梅切尔斯基有礼貌而认真地插了一句。

巴谢奇尼克从女服务员手里拿过六瓶啤酒和夹肉面包随手丢给她二十五个卢布,然后打开瓶子用朗诵的腔调对女服务员说:

“真会逗,”女服务员边走边说

别斯法米里内:太好了!柯里亚,是你自己编的吗

巴谢奇尼克:是啊,是和符拉基米尔·符拉基米洛维奇·马雅可夫斯基一块儿编的

一阵哄堂大笑。别斯法米里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梅切尔斯基用心地洗着骨牌。

“柯里亚咱们的新队长是谁?”

巴谢奇尼克:达克麻阔夫

别斯法米里内:就是在罗马尼亚安装炼油厂的那个人吗?

“不那是达赤马柯夫。人家现在在阿尔巴尼亚”

“萨什卡在高炉上,在切利亚宾斯克!”

巴谢奇尼克:是柯斯嘉·达克麻阔夫。我和他一起在华沙修建过科学宫Нех жие пшияэнь польско-радецка。

“什么,你叽咕些什么”别斯法米里内好奇地问。

“波苏友谊万岁”梅切尔斯基给他翻译。“该你出牌是柯斯嘉吗?扎波罗什人他老婆把他扔了,对吗”

巴谢奇尼克:(不以为然地)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就干脆别嚼舌头人家是个恏样的男子汉,是个正直人

读报的青年:今天上戏院去吧。苏联大剧院正在上演李姆斯基一柯萨阔夫的歌剧《萨特阔》

遥远的印度……美妙神奇。

“你算啦吧”梅切尔斯基爆发起来,“咱们算是发现了一位男高音”接着,数着掷出来的骨牌“五个四,还有几个零疍……”

巴格拉特:(抛开了报纸)我说小队长,咱们上印度去怎么样?

巴谢奇尼克:这还不能肯定不过我想,历史的全部进程正昰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巴格拉特:(笑起来)允许我记下来吗?

巴谢奇尼克:(一本正烃地)这可不预备发表

巴谢奇尼克拨动着吉他琴弦,唱了起来:

遥远的印度……美妙神奇……

一扇门上钉着一块“石城钢铁公司建筑工地主任”的牌子从门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一位戴着眼镜板着面孔的庄严的女秘书在打电话:

“苏打水在哪儿?会议早开始了可苏打水还没拿来……”

她对面是一个衣架,上面密密层层地挂满了便帽、工作帽、帆布无沿帽……两个人抬着一个装满冰块的镀锌箱子,走过女秘书身旁他们走进挤得满满是人的屋子。长桌子两旁的座位早就不够用了很多人靠墙站着,有的人干脆站在窗口那儿用报纸、手绢不停地挥动着。……天真热得厉害……

从敞开的窗口望出去处处是电焊的火花,照明灯一闪一闪来回奔跑的自动卡车的车灯发出一道道的光束。……窗外是一片建筑工地的嘈雜声——重型卡车的吼声机车的汽笛鸣叫,风铆的呼呼声……

德莫夫坐在桌子那一头垂着强有力的倾斜的双肩,正在电话里训斥什么囚在座的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倾听着这场别有风味的训斥:

“什么这不是什么艺术活动,这是建设!这种做法鬼才知道有多么糟糕什么?听不清要是表扬你们,就所得清清楚楚骂你们就一个字也听不见啦?”

屋里顿时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连坐在德莫夫对面的那個矮矮胖胖的工段主任,也笑了起来但是当他的眼睛刚一碰上德莫夫的眼光他就立刻敛起了笑容。

矮胖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德莫夫:你幹吗唉声叹气,像在疗养院似的干吗搭拉着脑袋?我向您提了什么不合适的问题吗

矮胖的人:(苦恼地)我本来就是这么驼背的。

德莫夫:可是得挺起腰来炉前安装怎么样,捷良宾同志情况不妙啊……

矮胖子擦着额上的汗珠,坐下来轻轻地喘着气。在他背后站着┅个年轻的工程师穿着一件熨得笔铤的绸西服,嘴上留着一撮色小胡子

捷良宾:根据我的记忆,去年建造的高炉安装速度……

德莫夫:(打断他)去年是您坐在总局里抓我们的速度。而现在就是在这同一个总局里,人们会为旧的速度来骂我们安装工人纷纷抱怨,說您妨碍了他们的积极性

捷良宾:(冷静地)这些人都是谁?

德莫夫转向坐在屋角的另一个人这个人约莫三十二岁,宽肩膀穿着一件旧军服,上面还有奖章摘去后留下的条痕德莫夫问道:

“您认为怎么样,达克麻阔夫能不能再增加一些搞安装的高空工人?”

德莫夫:如果再加大高炉的构件呢

达克麻阔夫:(站起来)起重机也吃得住。

德莫夫:(稍为活跃些)您认为怎么样捷良宾同志?

捷良宾:(耸耸肩膀)达克麻阔夫同志只在专科学校读过三年他还没有工程师的文凭。作为结构安装的工段主任我是要负责任的……

德莫夫:(打断地)如果您负的责任压得您喘不过气来,您可以另找出路……

空旷的站前小广场上一群安装工人站在公用电话亭旁。一部分工囚和巴谢奇尼克一起挤在电话亭里其余青年站在敞开的门前,听着他们打电话箱子行李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巴谢奇尼克:请接工地主任德莫夫同志我吗?七级安装工人、小队长巴谢奇尼克

女秘走近德莫夫身边,耸耸肩膀告诉他有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德莫夫微笑著拿起了话筒:

“好啊,雄鹰们到了?安顿好了吗什么?”

德莫夫生起气来挂上话筒:

“捷良宾同志,为什么没派人去接他们”

捷良宾:我把电报交给总务科了。

德莫夫:从扎波罗什要来了最优秀的小队可就这样接待别人,真不害臊达克麻阔夫,你开我的车孓赶快到车站去。

一幢标准的两层楼房由于风吹日晒已变成了褐色。楼房两旁种着洋槐树稍远处,是一个挂着球网的小排球场

楼裏有一个窗户,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睡衣的姑娘坐在窗口。她一面啃着苹果一面看着书。

声音:卡琪卡你看什么?

卡嘉:(把书放下)《安娜·卡列尼娜》,托尔斯泰的小说。

声音:你最好穿上衣服干吗像个模特儿,赤身露体的

卡嘉:怎么,我是个驼背还是怎么的噢,姑娘们……(凭依着窗口)德莫夫的吉姆小汽车来了找谁来的?

声音:大概是找你来的吧

从一辆油漆得非常漂亮的小汽车里,咹装工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这简直像是变戏法,因为和达克麻阔夫一起下来的竟有十人之多

窗口出现了姑娘们的惊讶的脸。

巴格拉特:嘿姑娘们,未婚夫到了

卡嘉:我们自己有的是。

巴谢奇尼克:怎么您是刚从游泳池里钻出来的吗?

小伙子们哈哈大笑起来鉲嘉不好意思地躲到女朋友背后去了。

达克麻阔夫:(笑了)你还是那样柯里亚。

巴谢奇尼克:我有什么可变的妮对了,我给你带信來了有你一对信。

达克麻阔夫:你干吗不早说

大家都顺着一条嘎吱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了二楼。

达克麻阔夫站在自己那间小小的房间里读着信。小灯上罩着的纸罩已经变成了黄色这个只有单身汉才会用的灯罩投下的影子,把屋子分成了两半墙角摆着一个装满书籍的書架。桌上摆着卷起来的图纸窗口放着大半瓶酸牛奶。

巴谢奇尼克走进房来四周打量着。

巴谢奇尼克:住得不坏啊

达克麻阔夫:你知道,我现在是单身汉了

巴谢奇尼克:我知道,妈妈对我说过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信里寄来的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一位年迈嘚妇人穿着一件毛线短外衣,站在台阶上她的旁边,一个小男孩一手抓着奶奶的裙子另一只手逗着狗,脸上露出又怕又爱的神情

巴謝奇尼克:你的孩子真可爱。

达克麻阔夫把信叠起来把照片装进了信封,闷闷不乐地坐下来沉思着……

巴谢奇甩克:这事到底是怎么搞的,柯斯嘉她怎么能跟你这样的人分开……

达克麻阔夫:我们合不来。

巴谢奇尼克:那她现在在哪儿

达克麻阔夫:和一个上校到萨囧林去了。

巴谢奇尼克:噢!原来是个星学家!……三颗星的——每一颗一千块明白了,不用往下问了

达克麻阔夫:你还没结婚?

巴謝奇尼克:我(挥一挥手)姑娘倒也见过不少,可是真正的却没有。

达克麻阔夫:(困惑地)真正的……

一个约莫二十三岁的青年妇奻有一张漂亮的,几乎是梦幻似的脸双手转动着吊井的轮子。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个沉重的大木桶慢慢地吊了上来,她把木插拖上来以后就把它放到井旁,又陷入了沉思

井在苹果园的一角。从朝着花园的小房子里传出了喇叭的声音吹奏者好像是在练习一呮华尔兹舞曲。曲子发狂般地响着可是仿佛跛子走路似的,总是跌跌撞撞

捷良宾穿着一件短外衣,坐在敞开的窗前他面前摆着一个裝满文件的文件夹。喇叭声就在他紧隔壁响着捷良宾厌烦她皱着眉头。从窗子里看得见站在井旁的那个妇女

“玛莎,歇一会儿吧”捷良宾喊道。他拿起了照相机对准了窗户,一声咔嚓……隔壁喇叭声照样大声响着捷良宾生气地敲着墙壁:

“鲍利斯·吉里雷赤,你能不能另找个地方去作你的音乐练习?真是活见鬼……”

“我自己家里,又不是在你家作客”隔壁一个另孩毫不示弱地高声顶了回来。

尛伙子看来有十八岁——细高条头发乱蓬蓬的,他站在隔壁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只喇叭。乐谱摆在一个鼓鼓囊囊的旧五屉橱上

“鲍利斯卡,你说话怎么这么楞”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达利亚·别列斯托娃——对他唠叨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你想吧妈妈,工哋上有谁喜欢他呢”鲍利斯停下了自己的音乐练习,和妈妈谈着话“就会自高自大。你就拿仙丹也不能把他拐到高空上去。……”

“别太聪明啦尽议论别人,”妈妈摇着头说“你给我上花园吹去,这儿不许吹……”

花园里,一位体态臃肿的老头——玛莎的父亲——正在苹果树旁松土天气炎热,土变得又干又硬一铲一铲的,挖着真费劲玛莎提着两桶满满的水走过来,站在父亲身边又陷入叻沉思。微风拂动着她的头发吹翻了外衣的前襟。

“多干哪!真像块石头哪像土啊,”老头别列斯托夫一面给苹果树灌水一面嘀咕著。“唔你打算怎么生活啊?”他突如其来地问了女儿一句

“我不懂,爸爸您说的什么?”

“什么什么?简直不像人的生活大學毕业,可是不工作嫁了丈夫,可两年不回家”

“你瞧,这不是回来了吗”玛莎用和解的口气说,但是看来还是漠不动心

“谢谢,真给我们增光了可为什么没孩子呢?”

“是巴维尔·瓦西里耶维奇,”老头模仿着她的声调说“可你自己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鈳您要我怎么样呢,爸爸”玛莎的声音里已经流露出苦恼来。

老头别列斯托夫把身子支在铁铲上注视着玛莎。

“可你是我的女儿呀”他痛心地说,“我简直不能理解你了你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指南针,已经失去了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突然从他们身邊的树丛里响了起来

“呸,你这个吓人的喇叭”老头发火了,“赶快给我滚!”

鲍利斯胁下夹着喇叭从树丛里走出来。

“怎么今天嘟有点神经质”他耸了耸肩。

塔形起重机的长臂仿佛是一只巨大的钢手,在高炉上空伸展开来起重机的钢钩现在正“衔着”一个巨夶的钢圈——高炉的第一层“炉圈”。无风一片宁静……起重机尖上插的那面小红旗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万里晴空中的一个小红点……

达克麻阔夫的头向上仰着他头上戴的那顶便帽怎么能不掉下来,实在令人奇怪达克麻阔夫的手仿佛在拧螺旋锥似的,在空中画了幾个圆圈

“炉圈”往上越吊越高,露出了竖在建筑工地上的一块巨大的木板从小窗口里看得见上面写的红色数字:

离高炉投入生产只囿……50天

在高炉的半腰上,迸发着电焊的火花

被焊在一起的金属迸出阵阵的火花。你简直无法分辨出哪个是小伙子哪个是姑娘,因为夶家全都穿着长裤和短上衣脸都被面罩遮住了。高空作业的确使人惊心动魄一掉下去就全完了。……从一个架子走向另一个架子在舷梯上、小梯子上走来走去,往下看来来往往的机车简直像玩具似的。而电工在脚手架上找个地方蹲下来就安安稳稳地做着自己的工莋。炉圈在电焊工的头上吊来吊去……现在它终于落在高炉顶上了加大了炉盖。金属碰击着金属发出铿锵的声音。

“好啦!”巴谢奇胒克向下面挥手喊着他那小队的人在给新的炉圈架着垫台。他们解开了大缆索用螺栓把炉圈安得牢牢固固的。

一个细高条、头发向后嘚青年慢吞吞地紧着绳子。

“哈银克别磨磨蹭蹭的,带劲点”巴谢奇尼克说了他一句。

“是救火啊还是怎么的?”哈银克吐了口唾沫然后他把身子转向巴谢奇尼克,嘀咕着:“你还是教训你的人去吧别指望一天安装两个炉圈!装那份英雄……”

“你就会计算,爭多嫌少的”巴谢奇尼克讥讽地说。“你到底有没有工人阶级的良心”

“我们的良心挺简单——就是拿钱,一直拿到共产主义”

“照你这么说,共产主义会来吗”

“我可不着急。我在社会主义就知足啦”说着,哈银克就懒散地顺着一块窄窄的踏板走下去了

在底丅一层,鲍利斯·别列斯托夫站在脚手架上一个电焊工旁边。

“怎么样想好没有,卡嘉!”鲍利斯问她

“别总跟我提你的共青团了。昰要凑人数还是怎么的?”

“怎么是凑人数呢!”鲍利斯愤愤地喊了起来。“共青团这是有觉悟的青年组织。……”

“要是我没有覺悟呢”卡嘉笑着说。“你会接吻吗支部书记?”卡嘉作出要拥抱鲍利斯的姿势

“好啊,这算哪门子共青团员这是咱们那一套啊,”背后响起了哈银克的声音

“这都怪她,”鲍利斯狼狈地说

“领工资了吗?”哈银克问他

“当然,”鲍利斯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凊

“头一回领工资,老弟这可是了不起的事儿,”哈银克煞有介事地说“这就算是工人阶级啦。今天咱们喝一杯怎么样?也许你媽妈不答应吧”

“不答应?我是个自立的人了!”鲍利斯装出大人样子走开了。

卡嘉把面罩戴上继续电焊。换班的铜锣响了

“喂,小家伙”巴谢奇尼克走过卡嘉电焊的脚手架,“真积极啊!”

卡嘉摘下了面罩巴谢奇尼克惊奇得吹了声口哨。

“原来是位女皇高涳女神!您好,卡嘉!”

卡嘉:您怎么知道我叫卡嘉

巴谢奇尼克:您手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吗?一点也不会错(他冲着她的手点了丅头,上面刺着“卡嘉”的字样)

卡嘉:不错。要不然年青人早上接吻,到晚上可连名字都给忘了……

哈银克用一种不满的眼神一旁看着他们

“走吧,卡琪卡”哈银克用手拥抱她。

卡嘉甩脱了他的手向巴谢奇尼克挤了挤眼。她一边跳着切切特卡舞忽然唱了起来:

哈银克担心地看着卡嘉:她脚下的木板咯吱咯吱直响。

“真会找地方”他嘀咕着,“这儿难道是舞池吗”

卡嘉朝巴谢奇尼克一笑,嘫后沿着一条狭窄的段梯走下去了哈银克跟随着她。

巴谢奇尼克点燃了一根纸烟戴上手掌套,然后朝着向下走去的卡嘉使个眼神喊噵:

“生下来是爬着的,他就飞不起来”

老工人卡尔普钦仰起头来向上一望,惊叫了一声一把抓住达克麻阔夫的袖子。

从高炉的顶端嘚脚手架上有个人双手抓看下垂的绳子,两脚盘紧急速往下滑来。阳光照着巴谢奇尼克额上的那绺棕色卷发

正和哈银克往下走的卡嘉,一把抓住了哈银克的袖子她那惊慌而又赞赏的眼光跟着巴谢奇尼克往下移动。

巴谢奇尼克不时停一停用双脚把绳子再夹夹紧,又潒是飞又像是疾驰似的往下滑来。

“简直是只鹰他妈的,真有两下子”卡尔普钦不知是责骂,还是赞叹地说

巴谢奇尼克的脚刚一著地,就看见了达克麻阔夫他抜腿就想跑。达克麻阔夫一把抓住了他脸都气白了。

“你怎么”达克麻阔夫抓住他的衣领说,“想找迉吗!”

“我真不想摔死,可问题是:两点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巴谢奇尼克想给自己辩护。

“我要为这两点一线撤掉你的小队长”达克麻阔夫气愤愤地说,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巴谢奇尼克紧跟在他后面。

“好吧首长同志,我认错”巴谢奇尼克用讨好的声喑说。“以后一定考虑”

“真想给你这么一下子,让你钻进地里去可惜周围尽是人,”达克麻阔夫激动地说

乐队奏着曲子。帆布顶篷的饭店饭店那面是一条河,峭壁

哈银克、卡嘉,还有两个人和鲍利斯围着一张小发桌坐着。饭店的服务员殷勤地站在鲍利斯面前

“是,还来酒给姑娘来葡萄酒。来五十只虾要是您喜欢,我们有龙虾”

鲍利斯:来……来龙虾吧。

卡嘉抽着烟往椅子背上一靠,一面在桌子下面脱掉高跟鞋看来鞋挺挤脚。

达克麻阔夫和巴谢奇尼克走到餐馆的柜台前服务员给他们倒着啤酒。

巴谢奇尼克刚端起┅杯满是泡沫的啤酒忽然看见哈银克一伙人远远地坐在那里。

“叶卡杰琳娜女皇和她的大臣们,”巴谢奇尼克朝他们一点头说达克麻阔夫也转过身去。

“是哈银克集团这帮坏蛋把青年人灌醉了,咱们来把这帮坏蛋赶走”达克麻阔夫毅然决然地说。

服务员脸上一丝吔没有刚才的那种殷勤的影子走到哈银克那伙人跟前,从桌上收走了空酒杯

“不让再来了,”服务员冷冷地说

“哈、首长来了,”囧银克醉醺醺地说“我说,小伙子们现在该开讲了——走向共产主义。”

“你听着醉鬼,”巴谢奇尼克愤怒地压低了声音“你少玷污这个名词。”

“关你什么事”已经有点胆怯的哈银克反驳着。“我们是喝自己的喝工人的。”

“喝自己的”巴谢奇尼克蔑视地說着,“就喜欢揩油骗小孩子!”

“这算怎么回事,公民们全都要跑走了,谁来付钱呢一共一百九十五卢布八十戈比。”

“得啦別嘀咕了,”卡嘉突然从小皮包里掏出两百卢布交给了服务员。

大家全都呆住了卡嘉向吃惊的色谢奇尼克瞥了一眼,然后像个战胜鍺似的,昂着头走了出去

“谢谢!”服务员低声说。

卡嘉顺着公园里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漫步走着透过稀疏的树木,闪出一条河来鉲嘉本来还穿着那双高跟鞋,但是鞋太挤脚了,于是她在道旁的长凳上坐下把鞋脱掉了。

“您生活得真美两百个卢布就这么一扔,滿不在乎”巴谢奇尼克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说。

卡嘉蓦地跳了起来用手拿着鞋,光着脚走开去一眼也不看巴谢奇尼克。

“要不要给您叫辆马车来公主?”巴谢奇尼克并不放松她紧跟在她后面,“免得晚上的露水沾湿了您的脚”

“我从小就光脚走惯了的,”卡嘉嘲笑地说她也逗起趣来了,“甚至连那些王子都觉得奇怪呢”

“一点儿也不假!”巴谢奇尼克早有准备地说。“在外国人人都这么说囿个公主,光着脚走路什么贵重礼物她也不要,就只要葡萄酒……”

他们走近了河边,站在峭壁上河水缓缓地、静静地流着。万籁俱寂闪电的光刹那间划过了天空,使月亮失色

“可我给您带来了特别的礼物,”巴谢奇尼克轻轻地说

“是些什么?”卡嘉问他

“譬如,就是这个夜晚”巴谢奇尼克充满了幻想地说,“这条静静的小河再织一个特别的鱼网,用它来打涝河水里映出来的星星等到朝霞出来了——它也会是您的。”

“您这人真怪”卡嘉感到惊奇。

“我不是怪人可我会变魔术,”巴谢奇尼克一本正经地说“我给您呼唤一场雷雨好吗?请给我们……”

顷刻间一阵狂风吹过树梢,呼呼作响高高的树干摇晃起来,河水汹涌卡嘉差不多是恐惧地注視着巴谢奇尼克。

“要是您想的话,我还可以来个霹雳”

果真,从河那边不知什么地方就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一群惊魂不萣的鸟儿,拍打着翅膀飞过他们的头顶。

“真灵啊”卡嘉赞赏地惊叹着。

“黑夜令您寂寞让闪电为您发光。这对我说来是轻而易举嘚”巴谢奇尼克把手向天空一抬,于是一道电光疾闪而过

风吹拂着卡嘉的连衣裙。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是孩子在听大人讲故事┅样……借着了道道的闪电,可以看出河对岸建筑物的轮廓有一刹那间,就像是用镁光灯照着似的显现出高炉的轮廓。

卡嘉看了着手表忽然醒悟过来:

“唉呀,已经晚了我们的宿舍管理员真碍事。大门就要上锁了”

“那么您就请求国王,或者请求王后他们准能紦他的头砍下来。”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都叫法西斯给杀害了”卡嘉低声说。她神色黯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双鞋巴谢渏尼克也默默无语。

“卡琪——卡!”远远听见哈银克的喊声

“真是当代英雄,”巴谢奇尼克狠狠地说他蓦地转过身走了,一边用小樹枝轻轻地鞭打着青草

卡嘉仰头向天空一望,已经是乌云密集她跑过公园。园里有一对恋人互相拥抱着也从长椅上站起来往回走了。

哈银克不知打哪儿迎着卡嘉钻了出来:

“躲开了吗好极了!瞧我现在也给你变个戏法看。一、二、三”说着哈银克就从口袋里掏出叻一瓶酒,“既然付了钱就不该浪费东西。”

卡嘉从他手里夺过酒瓶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酒瓶撞到树身上打得粉碎。

达克麻阔夫扶著东倒西歪的鲍利斯走着鲍利斯不时停下来,身子朝路灯柱子倒过去一面摇摇晃晃地踉跄着,嘴里突然说:

“我们生……生活在战……战争和革……革命的时代……”

达克麻阔夫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演说家看着他额上长的一绺向上竖起的孩子似的头发,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您当然可以笑我,”鲍利斯难过地说“可我连一次战……战争,一次革……革命也没有参……参加过”

“别灰心,鲍利斯”达克麻阔夫笑着说,“你生活的时代也并不坏啊你只是得动动脚呀。”

现在们走过一个空旷漆黑的广场扩音器中奏着格里哥的曲子。

别列斯托夫家里也荡漾着格里哥的曲子前厅的窗户全都敞开着。达利亚·别列斯托娃在编织着什么,低声数着针数。玛莎从阳台这头走到那头,不停地踱着达利亚不时向她看上一眼。

“烟草味”达利亚说,“非下雨不可”

玛莎一言不发地来回踱着。乐队震耳欲聋地奏着而钢琴仿佛不甘示弱似的,也叮叮冬冬地奏着庄严的曲调一阵风从花园吹来,窗户碰撞着远远地响着雷声。

达利亚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编织物。

“你干什么老是走来走去的有什么心事吗?”她喃喃地说仿佛在等待什么。

“不您请进来,”门外响起鲍利斯醉醺醺的声音

鲍利斯踏上前厅门外的台阶,带着醉汉的那种固执的神情抓住达克麻阔夫不放

“啊,老天爷!”达利亚拍着双手说“你这是在哪儿弄成这样?”

“请原谅我把这位英雄送回来了,”达克麻阔夫说

“头一回领工资,工……工人阶级喝了一杯”他拥菢着母亲,“这位是我们的安装队长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达克麻阔夫。一位真……真正的人”

“真感谢您,”达利亚说“玛莎,送他躺下让爸爸听见还了得。”

“我不跟玛莎去”鲍利斯不同意,“我跟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去。”

一间狭窄的、木板隔成的屋孓里四周裱糊的是带小花的壁纸,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大地图和列宁、马雅可夫斯基的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喇叭放在窗子旁边。达克麻阔夫扶鲍利斯躺下给他脱掉皮靴。

“您别替他费事了”玛莎困惑不安地说,“还是让我来吧”

“你给我躲开,”鲍利斯推开了她“這是我们男……男人的事。连亚洲人民也在看着我们对吧,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鲍利斯用皮靴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说

“当嘫了,他们在看着我们”达克麻阔夫早有准备地同意说,“可是你老弟,却是这个样子好了,睡吧……”

这位不速之客这位宽肩膀的男子使玛莎感到很喜欢。她看到这个人在照顾鲍利斯的时候,脸上露出多么善良的微笑

“您一定有孩子吧,”玛莎忽然插嘴说“您的妻子也一定很好。”

达克麻阔夫的脸上刹那间掠过一道阴影

“问得真糊……糊涂,”鲍利斯股口而出看来他是知道达克麻阔夫嘚家事的。

“对不起”玛莎不知所措地说,“我也许……”

“也许是”达克麻阔夫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

“您看我姐姐玛莎很漂亮吧”鲍利斯突如其来地问。

“很漂亮”达克麻阔夫表示同意,直到这时他才仔细地望了望玛莎。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事两个完全不相幹的陌生人,在一种奇特的环境中碰见了而在这个偶然的瞬间里,一道目光一句短短的言语,会意想不到地使他们变得亲近起来甚臸连自己都不觉得。此刻就是这样……鲍利斯睡着了玛莎和达克麻阔夫站在他的床边。

“好我走了,请原谅我的打扰”达克麻阔夫赱出门时说。

“怎么谈得上打扰谢谢您。您不喝杯茶吗”达利亚留他。

“不不,谢谢”达克麻阔夫推辞着。

“您知道我们常常听鮑利斯提起您”达利亚很委婉地,慢慢地说“请您多管管他,别让他淘气我一想起你们的高空来,腿都会发抖”

“可我真想到高涳上去看看,”玛莎若有所思地说

“算了吧!没有你,人家那儿就够麻烦的啦!”

“不是真的,”玛莎活跃起来“可以吗,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

“这件事您最好去找巴维尔·瓦西里耶维奇,”达克麻阔夫无表情地说。“再见,”他走下了台阶。

玛莎和达克麻闊夫在花园的小径上走着

“巴维尔总是答应,可老是不带我去”玛莎满心委屈地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到工地上去。”

“请来吧”达克麻阔夫耸耸肩膀,握了握玛莎的手大步走了。

玛莎站在栅栏旁不知为什么,她很希望达克麻阔夫回过头来但是他没有转身。雷声隆隆地逼近了

达利亚听到丈夫沉重的脚步声走近,便迎着他走出来

“鲍利斯怎么不见?让他来喝茶”别列斯托夫说。

“鲍利斯开会回来有点不舒服,已经睡了”达利亚不安地为他解释。

可就在这当儿阳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面。从床上爬起来的鲍利斯穿着一条短裤,手里拿着一只喇叭吹着一支说不出名堂的、自由即兴式的曲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爸爸大声責问

“工人阶级向您致……致敬,”鲍利斯说身体摇晃一下,差点儿没跌倒

“我们这儿没有无…无产阶级,因为没有剩余价值”鮑利斯挺威严地说,“马……马克思和恩格斯怎么说来着”

“你给我走!”父亲板着脸说。

惊慌不安的达利亚从没有关紧的门缝往屋里張看

鲍利斯躺在床上,父亲呢抓住他的领子,一边往他背上揍着一边说:

“这是马克思给你的,这是恩格斯给你的这是我这个非黨员给你的……”

鲍利斯转动着脑袋,说了一句:

“旧……旧思想残余!”

玛莎站在花园里的苹果树下雷声隆隆地越响越近。一道长长嘚、齿状的闪电划过长空风吹动了树枝。大滴的雨点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

玛莎佇立不动仰头向天望着,雨点打着她的脸达利亚茬屋里看见了,惊吓不已她一面关着阳台的窗户,一面向花园喊道:

“快进屋来吧你疯啦?!”

玛莎在建筑工地上走着一辆辆吼叫著的运货车从她身旁驶过,混凝土搅拌机发出隆隆的响声汽车来往如梭……

扩音器的大喇叭交织在一起,起重机的长臂转来转去热风爐的高塔耸入云霄。

玛莎仰起了头带着一种赞美的神情望着这一切。上面处处闪亮看淡蓝色的电焊小火花这火花刹时间变成了紫红,隨即熄灭了

“嘿!你不想活啦?”背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是谁抓住了她的手,猛地把她向旁边一拖玛莎差点没摔倒。紧接着一架吊车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谢谢您,”玛莎吓坏了说

“在这儿别张嘴。钉子会飞进去的”卡嘉微笑着,上下打量着玛莎“你真漂煷。简直像个演员”

卡嘉从工作服里掏出一截香烟。没有火柴她扬起头,吹了声口哨不知从高空什么地方飞下了一盒火柴。卡嘉点著了烟挥了挥手。

“这件短外衣是这儿做的吗”卡嘉突然问道,用手摸着玛莎的宽袖短外衣“新式的?大袖子”

达克麻阔夫站在“高炉安装”办公室里,一群工人围着他他一只手开着一瓶酸牛奶的盖,另一只手在纸上签署着什么

“你们让人家吃点东西吧,”巴謝奇尼克站在门槛上说“柯斯嘉,响们要吊起十一个吗”

“结构不好,绳子经不住”达克麻阔夫说,一面喝着酸牛奶忽然间他转過身去,放下了杯子

玛莎在门口出现了。工人们一个个从达克麻阔夫的身边走开彼此交换着眼色。谁都不说话

“请进来,”达克麻闊夫有几分惶惑地说

“嘿,散开吧你们这帮家伙,”巴谢奇尼克冲着达克麻阔夫挤挤眼说“别碰脏了这位女士。”

没过多大功夫辦公室里就空了。只剩下玛莎和达克麻阔夫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玛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巴维尔·瓦西里耶维奇不在吗?”

“您记得吗,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您答应过带我到高空上去。”

“其实我并没有答应”达克麻阔夫不太殷勤地说,“不过好吧既嘫您来了,又赶上午休那就去吧。”

他们顺着一条窄窄的陡梯往上走玛莎那双长长的腿,穿着薄薄的袜子在达克麻阔夫眼前晃动着。

“请让我在前面走吧”达克麻阔夫闷闷地说。“我们这儿的姑娘都穿长裤子工作”

玛莎本能地拉了拉她的连衣裙,感到很不好意思就让他走在前面。

他们越上越高那些板梯、绳梯、炉圈的垫台都留在下面了。

达克麻阔夫在一个小小的脚手架上停下来这个站脚的哋方是临时用简陋的木板搭起来的,看来很不稳当

“不能再往上了吗,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玛莎问他。

“不行只有高空工人財可以。他们是特殊的人离开高空,在地上他们就会闷死的就像水手离开了海洋一样。”

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一幅壮丽宏伟的工地全景远处,在那条像锻带一样闪亮的河边正在建筑中的炼焦厂的厂房和烟筒,仿佛一只大轮船在炎热的七月的日子里在酷热的雾气中航行姒的三座熔铁炉的高塔像钟楼一样,矗入云霄四面一望,大黑烟筒、煤气输送管、起重机的长臂林立交错铁道的钢轨在阳光照耀下閃闪发光,机车喷出一团团的烟雾……

“怎么样怕吗?”达克麻阔夫开玩笑地问道

“不,太美了”玛莎满心激动地说。

“我也觉得呔美了”达克麻阔夫很满意她的说法。“您知道有一种美是安静的,富于幻想的譬如像草原,一排排的白桦……可是这里的美是特殊的,是人创造出来的……把手给我,”达克麻阔夫全心浸沉在这宏伟的最象中竟忘记了安全规则,带着玛莎走上一条通往最高一層炉圈的狭窄的梯子

“这里是练焦的,从顿巴斯或彼乔拉运来的煤……”

他领着玛莎在高炉的四周走着

“勇敢点儿,勇敢点儿……这昰烧结工厂从奥林涅哥尔斯克或是从卡别里地峡运来的矿石。它们在地下白白地埋藏了许多万年……可是现在在高炉里……”

他走上叻窄窄的绳梯,玛莎跟着他

“它们在这里遇上了,在炉里在火里……然后融化了。”

玛莎往下面像无底深渊似的大炉体一望赶快闭仩了眼晴,向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产生了铁,”她听见达克麻阔夫说

“我看见过炼铁,小时候爸爸带我去过”玛莎说,尽量不使自巳往下看她的头开始发晕了。

“对呀!您是世代高炉工人的女儿”达克麻阔夫想起来了,“我们这座高炉恰好就打算由您父亲负责……你们家的花园真好……”他沉思地说“可我们安装工人,是游牧民族”达克麻阔夫的声音很轻,“虽然在每一个建筑工地上都会留下一点生活的痕迹……但是不管你参加过多少建筑——总还觉得不够!”

达克麻阔夫挥动着一只手,仿佛要把建筑工地上这种令人兴奋嘚景色全部摄入自己心中似的现在他是以一位带着欢欣而又充满信心的主人的身分站在高空上。玛莎用赞美的眼光看着他风吹动了她嘚衣裙,薄薄的衣衫紧裹着她那苗条的身体达克麻阔夫第一次用一种特别的、男子所特有的眼光望着她。玛莎感觉到了这一点她显得囿些局促不安。

转眼之间……白丢从一边飘来玛莎闭上了眼睛,随即在小木架上坐了下来

“您怎么啦?”达克麻阔夫俯身问她

“头暈得厉害,腿……也像棉花似的”玛莎扶着达克麻阔夫的手,不太有信心地站了起来

一声锣响,宣告午休已经结束

“您别往下看,紦眼睛闭上抓住我,”达克麻阔夫郑重地说

他们开始往下走。达克麻阔夫紧紧握着玛莎的手她的眼睛半闭着,头偎依在达克麻阔夫嘚肩头鬓发轻轻拂着他的耳朵。

玛莎像在梦中行走一样她十分困难地,一步一步地下着陡峭的梯子

“别往下看,”达克麻阔夫对她說“随便想首诗背背吧……‘严冬的一天,我从树林中出来……’”

达克麻阔夫像照顾小姑娘似的照顾着她。在玛莎疲乏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捷良宾站在地面上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工人们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巴谢奇尼克微微一笑向达克麻阔夫揮了挥手。

卡嘉在一个梯子转弯处看见了他们她那惊奇的眼光跟随着他们移动。

捷良宾在下面激动不安气急败坏地望着。玛莎在达克麻阔夫的伴随下终于到了地面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捷良宾生气地问“您为什么放不相干的人到上面去?”捷良宾又狠狠地问达克麻阔夫“为什么不开始安装?”

“气象预报说天气不好捷良宾同志,必须等等”达克麻阔夫驳回他,“上面风大”

“要大胆点,达克麻阔夫同志带着女人在上面转,这并不能说明安装队长的勇敢我命令开始安装。”捷良宾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正是因为玛莎在場,促使他拿出了首长的架子

起重机工人遵照达克麻阔夫的指挥,加快了速度……

捷良宾和玛莎坐在办公室里。捷良宾从屋子这头走箌那一头不时向窗外望上几眼,窗外正在把一个巨大的高炉外壳慢慢地吊上高空

“工段主任的爱人和安装队长手拉着手在高空上散步!”捷良宾气愤地说。“要散步也得挑个地方”

“我是找你来的,想到工地上来看看”

“你要知道,工地不是散步的地方”。

“可伱想也没想过我对这一切多么感兴趣!”

一阵风刮来,两扇窗子砰的一声撞在一起玻璃打碎了,碎块落到地上

“真见鬼!”捷良宾沖口喊出,他惊慌不安地跑出办公室玛莎弯下了腰,想把碎玻璃拾起来……

正在指挥安装工作的达克麻阔夫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滴滴汗珠从他的额上流下来

玛莎走出办公室,她看到捷良宾的惊慌失色的脸他正抓住高炉旁的踏板栏杆。

一阵风卷过整个工地把吊在空中的炉圈吹得动荡起来。

玛莎听到工人们在纷纷议论她意识到事情严重。

“真见鬼怎么敢把它吊起来。”

“看要挂住缆绳了,现在就要挂住缆绳了……果然……”

上面的炉圈发出响声构件的螺栓挂住了横缆,悬在空中悬在起重机的钩上。系索和大缆发出嘎吱的声响

工人们在高炉的各层脚手架上,紧张地仰头向上注视着

在最上一层脚手架上站着的是巴谢奇尼克、哈银克、卡嘉和鲍利斯。構件就挂在他们头顶上面

“喂,哈银克”巴谢奇尼克大声说,指着上面的大缆

“我和卡嘉就呆在这儿的好,”哈银克笑着说

“让峩来帮帮忙,”鲍利斯提议说

“你还太小,翅膀还没长出来呢”巴谢奇尼克挖苦了他一句,然后抓住了一根缆索开始往上爬去。

地媔已经远远地留在底下地面上站着的人看来就像小黑点似的。风从右面吹着起重机上插着的小红旗巴谢奇尼克顺着那根缆索慢慢往上爬去,现在爬到了构件挂住的地方构件上有个零件快要脱榫,眼看就要掉下去摔得粉碎巴谢奇尼克把打好的套索抛过去,把零件往身邊拉风却把构件又吹向一边去了。

卡嘉和鲍利斯像石像一般僵立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巴谢奇尼克。

“喂哈银克,上这儿来”上面传來巴谢奇尼克的声音。

钢索在弯曲的地方裂了钢线一根接一根地断了。巴谢奇尼克想用套索把零件勒住……又一阵急风吹来。

构件的零件轰隆一声落了下来高炉旁边站着的几十个人急忙向两旁躲开。零件呼啸着撞入地面,把下面放着的手摇绞盘砸得变了样

巴谢奇胒克抓住缆索滑下来,跳到小脚手架上

“你简直是个自私鬼,”巴谢奇尼克狠狠地走到哈银克身边“像兔子那么胆小,要不然两个囚……”

“我还没活够呢,”哈银克顶了回来

卡嘉由于刚才的惊吓,胸口还是一起一伏的

“怎么样?吓着了吗公主?”巴谢奇尼克溫和地说不知为什么,卡嘉脸上这几滴眼泪使他心里觉得甜兹兹地他以一种俯就的态度抚摸着卡嘉的面颊。“好了好了,你干吗要這样……”他安慰着她

“这么说,你喜欢别人啃过的苹果”哈银克吐了一口唾沫说,“我就不要了可以让给你。”

“他胡说柯里亞,他全是胡说!”

巴谢奇尼克的脸刷的一下气白了一把抓住哈银克的领子。他们站在高空站在高炉的高高的脚手架上。

“你你给姑娘道个歉,听见没有”巴谢奇尼克把哈银克的头往高炉的炉膛那面按过去,越按越低“你说,你是撒谎你和她有过什么吗?”

“沒没有,”哈银克嘶哑地说

地面上驶来一辆汽车,德莫夫从里面跳了出来

“你们这儿怎么了?有人身事故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忝气预报?”德莫夫责问他们“谁下命令进行安装的?”

捷良宾惶惑不安地默默不语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

“我问你们是谁下命令進行安装的?”

达克麻阔夫望望缄口无言的捷良宾然后把眼光移到等待着什么的玛莎的脸上,接着笑了一下,说:

“好吧就算是我……”

玛莎转身就走,一下钻进了安装工人群里她听见德莫夫愤怒的声音:

“谁给你权利拿人的生命冒险?再有这样的事我就要撤你嘚职……”

傍晚。宿舍窗外映照着一片橙红色的晚霞卡嘉独自坐在屋里,给小托架上摆满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一一拭去灰尘这里摆著镀金的美人鱼,贝壳还有一脸憨态的洋磁牧童,五花八门的粉盒香水,和五颜六色的化妆小刷

卡嘉给那些颜色萎黄的假花喷了些沝,把它们摆到床头床头还挂着电影演员的照片,有萨莫依洛夫、德鲁日尼柯夫还挂着一张色彩鲜艳的招贴画:蓝蓝的天空,鲜红的電车一个年轻人吊在电车门口的踏台上。招贴画上写着:

请遵守交遇规则车正开行时勿往下跳。

卡嘉看了看表叹了一口气,随即在床边坐下来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自己心爱的纪念本,上面贴满女友的照片

巴谢奇尼克走上宿舍的楼梯,敲了敲门

卡嘉睡了。从半开着嘚门后闪露出巴谢奇尼克的棕色头发他四面打量了一下,走了进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睡着了的卡嘉身边,从墙上拿下吉他走近床边。

巴谢奇尼克弹着吉他唱着。

“啊谁?”卡嘉惊吓地跳了起来

“巴谢奇尼克,这是我的本姓”

卡嘉睡眼惺忪地仍旧半卧在床上,懶散地伸出手来三个手指拳曲着,像要揪住什么似的

“难道共产主义建设者们就是这样问好的吗?”巴谢奇尼克笑了一下然后,握住卡嘉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卡嘉跳了起来喊着说:

但是她的眼睛却闪亮起来了。她用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巴谢奇尼克匀称的身材紟天他穿着一套新西服,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条漂亮的手绢

“我以为您不来了。您今天怎么了……单独行动……”

巴谢奇尼克好不容噫才隐藏住内心满意的笑意,急速地说:

“告诉您马戏院打过三遍铃之后是不许入场的。野兽们会有意见您最好快点换衣服,要不司機也闷得慌”巴谢奇尼克用手向窗口一指。

卡嘉跑到窗前一辆崭新的“吉姆”牌小轿车,上面带着出租汽车的标志停在路边。

“汽車”卡嘉心花怒放地问。

“顺便说一句钟在嘀答地响,您听见了吗”

“我马上就好,柯里亚”卡嘉忙乱起来,“您转过身去”

巴谢奇尼克端起一张椅子,背对着她坐下他听见,卡嘉在背后砰的一声打开柜门脱下了旧鞋,沙沙地穿上了连衣裙巴谢奇尼克好奇哋鉴赏着卡嘉那些各式小瓶和便宜的奇离古怪的小玩意儿,然后扬起眉毛注视着墙上挂着的招贴画,四周有一些已经退色的人工做的小婲儿点缀着

“这些小玩意儿和化妆品真有意思。都是您的吗”

“一个令人同情的青年人,”巴谢奇尼克眯着眼睛注视着挂在踏板上嘚人,“是您的亲戚苦恼的回忆?……”巴谢奇尼克抽了一口气

“您自作聪明的事太多了,”卡嘉不高兴地说

“好,好我不说了,”巴谢奇尼克让步说他弹起了吉他,低声唱起来:

我夜夜不眠为您痛苦流涕。

“这是哪部影片里的”卡嘉问道。

“是首情歌”巴谢奇尼克回答说。“丹尼斯·达维道夫的歌词。他是一个勇敢的游击队员”

“又来了,“卡嘉耸了耸肩现在她正坐在镜子前面,用铅筆卷着额前的鬈发“他本来是个指挥官。是《易北河两岸》里的达维道夫吧”

“这是个历史人物。骠骑兵普希金的朋友,和法国人咑过仗1812年……”

“算了,算了”卡嘉恼怒地说,“我准备好了”

巴谢奇尼克转过身来,一下子楞住了蓬松的头发高高地堆在卡嘉嘚额上,好像一个大黑球上面系着一条红色缎带。卡嘉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上衣胸部高耸,一条绿裙子和一双有金色带子的蓝高跟鞋卡嘉得意扬扬地看着巴谢奇尼克,等待着他的赞美

“要是在南美洲,倒是挺合适”巴谢奇尼克看着卡嘉,懒洋洋地说

“什么?什麼”卡嘉连连问他。

“那里大自然色彩丰富”巴谢奇尼克解释说,“有棕榈树还有斑马……”

到这时,卡嘉才明白巴谢奇尼克在嘲笑她她的眼睛充满了疯狂的愤怒。

“给我滚开!”她粗暴地冲口说出

“开个玩笑都不成吗?”巴谢奇尼克和解地说

“你跟你老婆开玩笑去吧,跟她去扯什么斑马吧你这个大学者,趁你还活着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我这就走,不再惹人们气愤了”

他把吉他双端囸正地挂在墙上,然后把琴上的采带弄弄平顺手拨弄了一下所有的琴弦,屋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和音然后巴谢奇尼克用手掌往弦上一按,声音立刻停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当卡嘉从窗口往下看时巴谢奇尼克已经神色懊丧地站在出租汽车旁。雨点开始落下来……

“喂開走吗?”无精打采的司机探出头来问他

巴谢奇尼克向上望了一眼,刚好和卡嘉的目光相遇调皮的微笑从他脸上闪过。

“请遵守交通規则车正开行时勿往下跳!”他喊了一句,就坐进汽车里开走了

卡嘉气愤填胸地把窗户砰的一关,劲太大了一块玻璃震落了下来,咑在马路上

她从墙上扯下了那张招贴画,用手揉成一团扔到墙角。然后她把一些各种各样的香水瓶,磁娃娃小玩意儿劈里拍拉地沖着墙角摔去,又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缎带反身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那条红色缎带还紧紧握在手里。

雨落着……大滴的雨点敲著窗台。雨点溅进了破碎的玻璃窗

卡嘉站起来,把扔在屋角的那张已经扯破的招贴画展开来用它遮住窗子。

楼外已空无一人风吹动著槐树叶,刷刷作响

“那就算了……”卡嘉神色忧郁,喃喃地说

雨落着。一滴滴的雨点落在霎时间积成的小水洼上起着波纹。

雨落著雨点打在“高炉安装”办公室旁边的布告牌上。

今天召开党的公开会议

讨论内容:“雨期和工程进度。”

在高炉的一层脚手架上面斜洒的雨点打在一个工人的面罩上。这是卡嘉还在电焊雨点落到电焊的火花上,落到电极上……卡嘉仍旧在坚持工作

一群怨气冲天、浑身透湿的安装工人,蹲在一个大烟筒里等待着安装。

有谁使劲地在烟筒上敲着听见了巴谢奇尼克的声音。

“见你的鬼去吧柯里亞,你这个音乐家”梅切尔斯基笑骂着说。

巴谢奇尼克钻进了烟筒

“这真是长蘑菇的雨,”老头卡尔普钦梦幻似的说

“可倒楣的是,在建筑物上长不出蘑菇来”巴谢奇尼克这句俏皮话引起了哄堂大笑。“那是谁还在电焊哪”

高炉上有个地方一直不停地喷着弱的电焊的火花。

“是彼特罗申……这个倔强的姑娘”卡尔普钦认出来了。

“各方面都倔强”巴格拉特打趣地说,“详细的情报可以到……”

“得了得了,”巴谢奇尼克情绪低落地回了一句他仰头向上望着,电焊的火花还在闪耀但是不一会儿,它也熄了……

雨越下越大达克麻阔夫穿着雨衣从旁走过。

“喂天气预报怎么说?”巴奇尼克从烟筒里爬出来问他达克麻阔夫闷闷不乐地把天气预报单拿出来。

“在未来的几星期之内低气压,阴雨多云……有间歇性的雨水……”巴谢奇尼克念着

“间歇性的,那才带劲呢”梅切尔斯基插了┅句,“就像倒脏水桶似的”

一幅标语——“高炉安装决不停顿一小时”——已经湿透了,上面都是雨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我们的进度表也湿透了。”

“把德莫夫叫到莫斯科去了”

“大概他们会宣布,在任何天气都应当建设共产主义”巴谢奇尼克嘲笑哋说。

“捷良宾要给雨作记录”达克麻阔夫狠狠地说。“给每一次的雨都作好记录然后就打报告。”

“推卸责任嘛!”巴谢奇尼克说“说明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影响,他就没事啦”

“应当加大构件,先在地面焊好”达克麻阔夫说。

“叫捷良宾加大构件就不用提了……多加一百克他都提心吊胆,简直是个药剂师……”

起重机一动不动地停在工地上。透过雨丝模模糊糊地显现出它的轮廓。巴谢奇胒克望着起重机伸展着的长臂望着一个小小的红烟火头。这是一个起重机手坐在他的操纵室里

“我说,如果用两架起重机同时吊起两個大构件代替原来五个小的,你看怎么样柯斯嘉?”巴谢奇尼克在湿沙地上划了个图

安装工人们都从烟筒里钻出来,围上巴谢奇尼克

雨还照旧下着,但是大家都顾不得这一点展开了热烈的争论:

“可是哪儿见过用两架起重机的?”

“在楚索夫斯克战争时期就用過。”

“那是战争时期嘛为了胜利。”

“现在也不是鸟语花香——还闻得见原子弹的味道”巴谢奇尼克反驳说。“要赶上它超过它。可现在咱们却在这儿洗淋浴”

“试试看吧,赶得上赶不上反正可以让身子暖和点,”卡尔普钦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我们上哪儿去搞第二架起重机呢,柯里亚”

“拆开来,拉到这儿来还得两星期”

“干吗要拆开拉来?这儿铸造场里不是就有吗”巴谢奇尼克说。

雨还是不停地下着可是谁也没有去理会它。一群群安装工人啪哒啪哒地向起重机走去。

“起重机还得有自己的道呢”

“那算什么?僦有两公里”

“我们可以加铺轨道……一直铺到高炉前……”

“这是什么委员会来啦?”起重机手从上面提高了嗓子问他们

“我们正茬表现一种不太讨人喜欢的主动性呢,”巴谢奇尼克讥刺地说“下来吧,天上客咱们来作一次愉快的谈话吧……你认为怎么样,柯斯嘉”巴谢奇尼克问达克麻阔夫。

“还没有一个方案预见到这一点……可是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达克麻阔夫考虑着说。

“这一方面可昰另一方面,”巴谢奇尼克嘲笑地说“你呀,柯斯嘉你也变成捷良宾了。”

别列斯托夫家捷良宾的房间。……一张家用大圆桌上媔铺着一块花桌布,此刻上面堆满了图表一卷卷的图样。达克麻阔夫坐在桌子旁边捷良宾在屋里踱来踱去,顺手整了整墙上挂着的玛莎的照片

“您知道,康士坦丁·马克西莫维奇,”捷良宾开始说“不管您怎么来看我,我还是个工程师能够重视天才的思想……”

“昰啊,不过老实说这个想法并不是我的,”达克麻阔夫也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我知道”捷良宾打断他的话,“工人的创造性……這些都很好草案也是经过研究的。有独创的地方也有技术根椐。可就是有一点”他打开了一张图样,“还得有更可靠的保证……如果可以成功的话能给我们节省五、六天的时间……可是……”

玛莎在走廊里准备茶。她把果子酱放到小碟子里听见捷良宾的声音:

“峩和您开诚布公地说,我还不能正式批准你们这种做法……”

捷良宾走到门旁把门关得更紧一点。

“因为这样做完全违反了总局规定的咹装规程德莫夫现在在莫斯科。何况即使有他的签字,也还不管用还得请示总局,总局还要成立委员会委员会还要调査研究,还偠召开科学技术会议进行讨论……”

“小题大作,”达克麻阔夫笑了一下

“就是这话,”捷良宾早有准备地笑了起来“请相信我,這些程序我可十分熟悉……不过我要到总公司去三天……”

玛莎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两只杯子和果酱碟。她时到了捷良宾这朂后的一句话

“晚上好,”达克麻阔夫站了起来

“您好,”玛莎回了一句

捷良宾斜眼向他们抛去一道十分注意的目光。

“你要出门嗎”玛莎吃惊地问道。

“是啊要出门。还是你们光棍好”捷良宾微笑着说,“你看我们就是出差也还得打报告。”

在工人区的安靜的街道上一座座带花园的小屋。巴谢奇尼克在等着达克麻阔夫

达克麻阔夫从别列斯托夫家的花园的栅栏门里走出来。

“喂缔约双方的最高级会议怎么决定的?”巴谢奇尼克问

“由于违反了安装规程,必须要有总局的批准总局要组成委员会,委员会要调查研究還要召开科学技术会议,”达克麻阔夫干巴巴地仿佛在照本宣读似的说着。

“明白了”巴谢奇尼克闷闷不乐地说,“关门啦”

“十七号就得吊起来,”达克麻阔夫出乎意料地又说

“这究竟玩的什么鬼把戏?”巴谢奇尼克感到非常惊奇

“批准不可能,禁止也不想”达克麻阔夫笑着说。

捷良宾吹着口哨把文件放进夹子里。玛兹走了进来

“你们谈了些什么,巴维尔”

“我发现你对我的工作很感興趣。”

“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工作”玛莎难过地说。

“这是责备吗也许你在后悔没有到塞克提克瓦尔去教年轻人识字吗?”

“那儿也照样有人生活有人工作。”

“唔你知道,这对先进分子说来当然很好可是应当善于安排生活……”

“有时候,你对我说来简直是个陌生人”玛莎若有所思地说。捷良宾惊慌不安地望着她

“你只不过在这个小地方待厌了,玛申卡但是你要明白,不得不这样我们佷快就要到古比雪夫去了,一切都会好的请你洗洗这个热水瓶……火车上的那种茶真受不了。”

玛莎强笑了一下拿起热水瓶走了出去。

距离高炉投入生产只有30天

达克麻阔夫从他那办公室的小窗户里着见木板上的这个数字屋里挤满了人。有安装工人、起重机手、卡车司機还有电焊工……

“气象台吗?我要气象台!”巴谢奇尼克对着电话在叫“我们是第一高炉。好说吧……”

“夜间雨量不超过十八毫米。风力弱渐平。”巴谢奇尼克重复着电话里的话达克麻阔夫把它记到天气预报表中。

“凌晨可能有暴雨风力每秒钟达二十米。……”

“到早上咱们就妥了”梅切尔斯基说。

“同志们夜间开始安装,”达克麻阔夫作了决定

星星在高炉顶上眨眼。下面在高炉嘚座台下,竖着一个巨大的、重吨的钢身外形十分古怪,就像是插在蜡烛台上的蜡烛一样

在高炉的各层架上都还在进行着电焊。淡蓝銫的火花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高炉上的工作结束了,电焊工下来”达克麻阔夫通过扩音器在下命令。

卡嘉一面抽着烟一面从高炉上往下走。

“请让我对个火公主,”巴谢奇尼克走近她说黑暗中,烟头的火花闪现了一刹那

“唔,好吗”巴谢奇尼克漫不经心地说。

“没什么好不好的”卡嘉也用同样的声调回答他。

“那么祝您一切都好,”巴谢奇尼克笑着说

卡嘉挽住偶然碰到的哈银克的手,扭过身去走开了但是巴谢奇尼克故意不往她那边看。卡嘉把烟扔在地上抽出了那只手,推开了莫名其妙的哈银克

起重机手走上垂直嘚梯子,进入自己的操纵室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达克麻阔夫在工作日记上写道:

“8月17日22点开始用两架起重机安装加大构件起重机朂大载重量将达到三十二吨。”

“太棒了!”站在后面的鲍利斯满心赞美地嘟囔着“这是技术史上的头一次!”

“喂,助手把所有的照明灯都打开,”达克麻阔夫说

鲍利斯像孩子似的,被这庄严的时刻所激动急忙地跳出办公室……

巴谢奇尼克和小伙子们顺着仿佛没囿尽头的梯子和吊梯,向高炉上爬去巴谢奇尼克取下了一面小红旗,把它插在工作服的腰带上

“我想,到共产主义时代就会发明一種抛射机,可以把安装工人从地面抛上去”巴谢奇尼克大声说。

“任何抛射机也抛不动别斯法米里内这个大块头的”巴格拉特哈哈大笑着说。建筑工地上所有的照明灯全亮了把耸立在黑暗中的粗壮的高炉的炉身和绑着绳索的那个钢铁怪兽,照得亮亮的……

照明灯光照茬达克麻阔夫身上他站在高炉座台下……

灯光照着那些分散在脚手架上的安装工人们。

达克麻阔夫像是这支夜间乐队的指挥一样高举著手。

起重机手加大了速度……

摆在高炉台下的加大构件由于两架起重机的拉动,慢慢地离开了地面无数的工人和电焊工都站在地面仩。但现在却连一点声响也没有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等待着。

脚手架上的安装工人们重复着达克麻阔夫的手势他们重复着他那无声的命囹。

达克麻阔夫的手画着螺旋形——高点再高点,停!得把那根挡住构件路线的缆索拉过来

起重机手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达克麻阔夫的手。苍蝇飞进操纵室落在起重机手的脸上。他只是摇摇头一秒钟也没有离开起重机的把手。

老头卡尔普钦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達克麻阔夫

“真像柯兹洛夫斯基(注1),”他喃喃地称赞着“天才!”

达克麻阔夫向紧贴在他身边的鲍利斯说了句什么。……

鲍利斯迅速地跑上起重机的梯子……注视着仪表上的数字……然后跑下来向达克麻阔夫报告……

“重量二十八吨。……”

注视着指数的起重机掱的脸……

可是达克麻阔夫的手还是在画着螺旋形:高些再高些。

这时响起了十二锣声。

两个工人在更换着木板上的数字……距离高炉装完,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了

最后的努力,最后的高度尺数……大滴的汗珠,顺着达克麻阔夫在这几小时里消瘦下去的脸流了丅来。他不安地仰望着天空乌云很快地聚集起来,远远地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他的手掌表现出——“落帆”的口令。最高的高度已经達到了现在需要下放那个加大构件了。

巴谢奇尼克梅切尔斯基、别斯法米里内和巴格拉特站在最高的脚手架上,准备安放这个加大构件

刮起了风,乌云汹涌而来起机顶上的小红旗猛烈地摆动着。风吹走了别斯法米里内头上的便帽

“好个风力弱,逐渐稳定”别斯法米里内叽咕着。

“气象台会给你买顶帽子的”巴谢奇尼克开玩笑地说,“不过事情糟透了。……”

夜车站月台。玛莎站在月台上风吹动着她的衣裙,路灯摇晃起来火车进站。

玛莎和捷良宾在人群中间走着捷良宾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和她谈着话

“家里都恏?预定的汽车快轮到我们了看见了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谈到了我的新职位。说不定还派我出国。……天气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工地上的情况?”

“鲍利斯一夜没回来。他们要进行什么安装”

“今天?”捷良宾吃了一惊不觉停下脚步,连连问她“要知道,昨天僦该装好啊……”

“昨天整整下了一天雨,”玛莎向他解释

风吹走了捷良宾头上的帽子。捷良宾在月台上跑着追上了那顶滚动的帽孓,然后走到电话亭里

“接第一高炉。我是捷良宾什么?现在正在安装立刻停止!我要向法院控告!”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玛莎惊慌不安地站在他身边

工地上狂风怒吼。脚手架上风声呼啸风吹掉了好多人的帽子,吹起了好多人的衣角吹走了混凝土搅拌机旁边的洋灰,吹倒了工作进度牌

一阵阵的大风刮来,击打着构件的边舷巨大的钢身被风吹得在高空中不断摇晃。

捷良宾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站在别列斯托夫家前厅里的电话机旁

“是值班调度员吗?我是捷良宾我刚刚下火车。达克麻阔夫违反我的命令进行极度冒险的安装马上向总工程师报告。我不负任何责任……”

玛莎:(不解地)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上工地去呢

捷良宾:(狠狠地)用不着来教训我。我要上那儿去可够麻烦的……什么都会推到我头上……我病了请接莫斯科……莫斯科。

玛莎像尊石像似的呆立在那儿……但是她忽嘫清醒过来,跑了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外厅的门。

“玛莎你又发什么疯呀?”捷良宾在她后面追着喊

构件在安装工人们的头顶上来囙晃动。风在一条条缆索和系索之间发出尖锐的哨声。别斯法米里内、巴谢奇尼克、巴格拉特、梅切尔斯基都把自己整个的身体压在组纜上拼命想使在他们头上晃动的构件稳定下来。风吹翻了一盏照明灯灯亮了一下,就从高空落下来摔得粉碎。

高空上系着构件的┅根钢索啪的一声断了。风“表演”得越来越厉害巴谢奇尼克指着上面向伙伴们喊着什么。他们把一根粗缆向着在他们头顶上摇晃的构件抛去巴谢奇尼克趁着构件晃近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跳了上去……他站在十分危险的、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的构件的架台上

无数的人茬下面口噤目呆,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他

夜晚的公路。一辆载货车由远处驶近车灯照亮着公路。玛莎举起了手

巴谢奇尼克把身子紧贴著构件的铁壁,在构件四周爬行他找了个地方,把系索拴紧……一阵隆隆的雷声传来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玛莎在一群群屏息敛气的建築工人中间挤来挤去她好容易看到了达克麻阔夫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您上这儿来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巴谢奇尼克抛出了系索巴格拉特和别斯法米里内一把抓住了它。地面和高炉顶端的云忽而出现在巴谢奇尼克的头上忽而出现在他的脚下。巴谢奇尼克坐茬好似向前奔驰的马车的座位上沉着地等待着构件再次晃到和高炉最高一层脚手架平行时,一下子就跳过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站在瑪莎身边的卡嘉,一下子把脸藏到了她的肩头上

巴格拉特、别斯法米里内、梅切尔斯基和巴谢奇尼克紧紧地拥抱起来。

无数的人向上奔詓去带助安装工人们。

老头子别列斯托夫醒了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听见捷良宾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口授电报稿:

“西南总局德莫夫。不得不向您报告一个惊人的情况……”

别列斯托夫不赞成地摇着头:

“好啊!所有的钟都给敲遍了”他喃喃地说。

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但是现在终于听到金属与金属的撞击声了……庞大的构件终于落到应放的位置上。

“乌——啦!”工地上不由自主地响起了如雷的歡呼声

地面上的工人欢呼着。卡嘉欢呼着不知为什么紧紧地拥抱着玛莎。

摄影机从上到下给高炉拍了个全景在照明灯所及的地方,铨都站满了人都在热烈地庆祝着这胜利然而艰难的工作:

“乌——啦!乌——啦!”

透过起重机操纵室的玻璃窗,看得见起重机手们的臉上闪着光辉

只有达克麻阔夫沉默着,搓着他那指挥安装工作已经好几小时的手

“上紧螺栓,放松缆索”巴谢奇尼克命令着。

几十個安装工人现在站在高炉最高一层的脚手架上他们把重大的构件安好……电绞盘开始工作。

巴谢奇尼克一手握着一面小红旗往构件上爬着,一心想把这面小旗插到高炉的最高端——这红旗也就是征服高空的最高标志

鸟云复盖了他头顶上的天空,遮住了一颗颗的星星……头一阵雨落到了构件的铁架上落到了铁梁的顶盖上……

巴谢奇尼克手里紧握着小旗,往上爬着乌云越来越密了……

突然之间,巴谢渏尼克的脚底一滑失去了重心……构件被雨水淋湿了,滑溜溜的

巴谢奇尼克想用手抓住那溜滑的、像抹了油般的铁梁……

小红旗从手裏飞了出来,在照明灯光下闪了一闪然后便摇摇晃晃地、落到了高炉的黑魆魆的深渊里。

当达克麻阔夫、别斯法米里内和巴格拉特从高爐炉膛的绊钉上下去的时候……他们看见巴谢奇尼克伸展着四肢躺在里面的底台上。看来当他跌下去的时候,他还来得及伸开双手抓住炉圈的边缘因此掉下去以后便仰卧在木板上。

“还活着”达克麻阔夫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脏之后说。“这是怎么搞的”

“我们去上緊螺栓,柯里亚就不见了……”别斯法米里内说他打了个寒噤。

达克麻阔夫、别斯法米里内和巴格拉特把自己的安全带系紧像登山运動员一样,彼此连在一起开始了这个艰难的旅程……

他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一个一个地沿着被雨水淋得很溜滑的梯子,抬出了巴谢渏尼克那失去知觉的身体……

下面站着黑压压一片工人都屏住呼吸。―声震人心弦的“急救车”的喇叭声传了过来

卡嘉泪如泉涌。玛莎站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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