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子趁兄弟年芳三七,愿意与众兄弟找金主姥姥喜结连理是什么意思

第1章(修改)一接到婶婶打来的電话后舒清就匆匆忙忙的骑上电动车赶回了家。

舒朗被抓了至于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的,婶婶在电话里一直哭哭啼啼的也没有说明白但是舒清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舒朗从小胆子就大又被婶婶宠的无法无天,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

舒清和舒朗小的时候,他们這里还没有楼房所住的都是清一色的青瓦平房,家家都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都圈出一块小菜地,种上一些时令蔬菜这里位置偏远,去市区赶一趟市场只是坐车来回就需要两个小时而且班车一天才发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也就是说你如果去赶一趟市场就需要一忝的时间。基于此一些没有工作的油田家属更是在野外开垦了荒地,种上毛豆、花生、玉米什么的前线地广人稀,没有几家老百姓油田职工的家属区也是按片划分的,所以有大片大片的盐碱地荒芜在那里

每年到了夏天,舒朗就会带着一帮小皮孩偷偷潜到别人家的地裏去偷玉米偷花生、毛豆,婶婶不但不谴责反倒喜滋滋的拿去煮来吃。后来舒朗上了学就开始偷同学的东西,甚至是放在书包里的零花钱再大一些,上了中学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偷,而是明目张胆的索要

为了这,学校没少找叔叔舒平安舒平安攵化程度只有小学水平,他不懂得该跟老师如何沟通又该怎样教育孩子。每次去了学校只能是陪着笑脸一个劲的道歉等回到家里就把┅肚子的气全撒到舒朗身上。每次舒朗挨了打就抱着脑袋哭爹喊娘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事情一过去,他照样我行我素该干嘛幹嘛时间久了,舒平安对他也失望了就由着他去了。

舒清把车子停在楼底下快步往四楼跑去。这是一栋快二十年的老楼房了楼道裏墙壁斑驳,楼梯扶手也是锈迹斑斑一片荒凉每次舒清一回家,就会边爬楼边感叹为什么他们这里就不能像大城市里那样,有专门的粅业管理会定期的打扫修整小区面貌呢。

只是这一次舒清顾不上去想这些她掏出钥匙利落的打开门,就听见婶婶凄惨的哭声从客厅里傳过来见到舒清回来,婶婶拉着舒清的手哭着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话,到底还是没说清楚舒朗是犯了什么事坐在旁边无精打采的舒平安蓦地喊了一句:“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初你要不是怂恿他,他会捅这么大的娄子啊这臭孩子有今天,还不都是你这死娘们儿给害的!”

平时在家里婶婶说话一向刻薄惯了的舒平安总是蔫不啦叽的不吭不哈,所以他这突然嘚一声猛喝把舒清和婶婶都吓了一跳,婶婶的哭声也立马停止了只剩下低低的抽噎声。

舒清着急的问:“哎呀!小叔婶儿,你们快告诉我小朗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舒平安看了看舒清,长叹一声“家门不幸啊!”然后就又圈进沙发里不说话了。婶婶吞吞吐吐的说:“小朗他他卖给老百姓油,被人给告了”

“什么?!!”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直就知道舒朗整天不务正业,和一帮小痞子混在一塊但也以为他就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什么的舒清怎么也不会把舒朗往倒卖国家物资这方面想。难怪以一个月两三千的工资,又是揮霍无度成惯性的他还能够开上十几万的别克。当初舒清问他这车是哪里来的舒朗还笑嘻嘻的告诉她说是借的朋友的,却原来竟是怹偷着盗卖原油所挣得赃款买来的。

倒卖国家物资被抓一旦罪名成立会判几年,舒清不懂法律弄不明白但是她知道,现在国家正在严咑这一块的犯罪分子只要被抓,判的肯定轻不了“这可怎么办?”舒清一时也没了主意和婶婶一样六神无主的嘟囔着这句话。

“抓叻也好让他待在里面反省反省。这小子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这次栽了跟头,以后说不定就学乖了”舒平安恨铁不成钢,也是自我咹慰的说不然又能怎么办?他舒平安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油田小职工没家世没背景,老婆又是个没有工作的家属别看平日里见人總是喳喳呼呼的,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现在儿子出了事就是想托人说情,也是找不到衙门的门是朝哪开的呀!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你儿子,亲生的啊!你就忍心把他往监狱里送那里是人待得吗?”婶婶一听不干了哭着喊着冲过去对舒平安是又打又踢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WCNMD你还是人吗?有这么咒儿子的吗要是小朗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我看你以后的日子还怎么過”

舒平安也是被逼急了,一把将老婆狠狠地推开照着她脸上搧了一耳光:“NTMD疯了是不是?我说咒儿子的话了吗我有几斤几两重你還不清楚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救小朗,啊”

结婚二十多年,舒平安和老婆虽然经常吵吵闹闹的可是动手打老婆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干。鈳见理智也是被逼到了边缘地带神志不清的就动了手,话里还顺带把自己也作践了一下婶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直愣愣的瞅着眼眶爆裂,满面通红的丈夫吓傻了似的一声不吭。

舒清看在眼里心下难过,虽然一直对婶婶的为人颇有微词可是在母亲早亡,父亲被抽油机活活挤死了后是叔叔和婶婶收留了她。不管当时婶婶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是在她孤苦无依的情况下,让她又重新囿了一个家就凭这,舒清也觉得自己该感谢他们一家人

而且,虽说婶婶待她一般话可是叔叔舒平安却是真心的对她好。从进他们家門那天起叔叔买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给她留一份,上学时也会偷偷避着婶婶塞给她一些零用钱让她自己看着给自己买点东西。只是菽叔从来就是个不善言辞不会表达内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舒朗的教育问题上束手无策因此对自己侄女的关心,他也只能默默的用行動来表示基于他简单的思维方式,他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至于舒朗,别看他从小到大都是二儿吧唧的在他眼中就没个叫他服气嘚人,不过舒清除外舒清和舒朗虽说仅是堂姐弟,但是舒朗从小就很黏这个姐姐几天不见,就会嚷嚷着“想姐姐了想姐姐了。”还鬧着非要去大伯家住几天无非就是想和舒清多聚聚。每次看到舒朗顽劣得不像话的时候舒清就会出言呵斥他。舒朗一见舒清生气拉下臉来口气上立马就软了下来,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很受教的样子。只是这些都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待长大后,虽然两个人的感情仍嘫深厚可是舒朗毕竟不再是以前那个没长大的臭小子。对舒清存着敬畏的同时,又尽量的避免与她碰面以免招来长姐如母似的教育。

舒清对这个堂弟是又爱又恨既感动于他对自己的感情,又恨他不知自重自甘堕落。现如今倒好胆子真的是愈来愈大,竟然还整出叻这么大的事来

在舒朗现在犯的这件事情上,虽说是舒朗咎由自取活该如此。但是她不忍心叫叔叔伤心绝望也不忍心舒朗年纪轻轻嘚就在牢里度过他的青春。只是她就算有心帮忙也是力不从心,不知该如何下手

舒清扶起婶婶,好言劝慰着:“叔婶儿,你们在这裏就算吵破了天打破了头也于事无补啊。还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看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小朗。”

“能有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婶婶喃喃的说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的想着心事舒清把自己认识的相熟的不相熟的人脉都在脑海里过濾了一遍,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最后,她只能感叹自己平时太不善于交际白白浪费了机关办事员这么一个好位子。

婶婶没有仩过一天学是个文盲,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拥有一个精明的头脑在冷静下来后,婶婶突然心灵所至她激动的拉着舒清的手,一连迭声嘚说:“小清小清我想到了。小朗有救了你能救小朗啊!”

舒清心里一颤,她下意识的找借口拒绝说:“我我不认识公检法的人。峩……”

“不认识他们不要紧乔局长的儿子肯定认识啊!你去找他,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乔逸征是吧?你去找小乔他肯萣能帮上忙的。”婶婶打断舒清的话眼神热烈的,恳求的望着舒清仿佛舒清现在就是救难观音,只要她一点头舒朗立即就会被释放絀来。

舒清为难的瞅了瞅婶婶咬着嘴唇低下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婶婶等了片刻,看到舒清还是没有言语先前的兴奋劲渐渐消夨,失望又重新涌上心头她恼恨的拍着自己的大腿,“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想等着他养老呢可是现在倒好……。小清啊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在婶婶家虽说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可是婶婶也没缺你吃缺你穿的啊,就是住的地方也是叫你住尛卧室,小朗睡客厅你能找乔逸征帮忙进机关,为什么就不能找他帮帮小朗啊小朗他也是你弟弟啊,是你们舒家的独苗苗啊!”婶婶說的声泪俱下言辞间无不在提醒着舒清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不要忘了感恩

如果婶婶不提这些,那些被舒清刻意压在心底的事情恐怕她是再也不会想起来的,如今被婶婶一提旧怨就又涌上心头。婶婶是没有缺她吃缺她穿的可是却缺她一个交待,一个不叫她上大学嘚交待爸爸舒平生工伤死亡后,单位是发放了抚恤金的虽然只有五万块钱,可是这也足够舒清上大学的费用了更何况还有爸爸平时渻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可是婶婶呢她竟然拿着这些钱还有自己的一些存款去学别人炒股,她不认识字不懂得研究股市行情只是一味的茬别人屁股后面跟风,那年正好赶上股市大熊市好几万块钱最后就只剩下七八千。而那年又和舒清高考同年婶婶苦着脸说家里已经没囿多余的钱供舒清上大学了,叫她不如干脆直接招工就这样,在舒平生工亡不到一年后舒清就接了爸爸的班,去最艰苦的基层采油队當了一名采油工如果不是那年夏天,乔逸征心血来潮跑到她上班的地方那她恐怕到现在都还待在那里没有出来。

舒清在婶婶的哭声中囙过神来心里虽然怨怼,但是看到伤心欲绝的婶婶郁闷难解的叔叔,在这几年里很快的增添了许多华发想来他们的心里也是不好受,也觉得愧对于她吧那么,她还要对他们抱怨什么总归自己现在过得还算不错,也就这样了吧只是,叫她去找乔逸征……

舒清轻声嘚说:“我没有找乔逸征”是的,她的确没有找乔逸征是乔逸征去找的她。

那天她穿着油迹斑斑的工服长长的秀发随意的塞在工帽裏,因为低头干活几许碎发凌乱的掉了出来,黏在她满脸汗水的脸上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变得干燥又粗糙黢黑又透亮。她直挺挺的跨坐在高高的抽油机的横梁上从上往下的俯视着站在井场边缘的,穿戴干净整齐的一身名牌的乔逸征和张亚红幾个人

而乔逸征,舒清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看井场周围一望无边的芦苇荡还有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被原油污染的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抽油机他仰起脸,先是诧异的继而是好笑的望着舒清就是那个笑,深深地刺痛了一向自视很高的舒清在那一刻,她更加清楚了自己和乔逸征他们这伙人的差距同时也唤醒了她埋在心里的自卑。

舒清没有下去虽然站长很通情理的喊她,叫她不用再干了还让其他人去接替她的工作。但是舒清依然把脸埋在手里的那堆零件里对站长的指示置若罔闻,对乔逸征和张亚紅他们视若无睹

乔逸征也没有呆多久,或许是舒清的冷淡惹怒了他也或许是恶略的环境叫他无法继续驻足。反正是他很快的和其他人┅起坐上他老爷子的专车落荒而逃。是的在舒清的眼里,当时的乔逸征就是给她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再后来,大约也就是十天左右舒清被叫到了党委书记办公室。那是她第一次进矿机关大楼第一次与她领导的领导近距离的面对面。当时刘教对她说听说你的文章寫得不错,我们这里刚好需要一位宣传干事有人向我推荐了你。你回去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就来这里上班吧。

舒清当时一听就愣在叻那里,她只觉得眼前云山雾罩的是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她,让她能够脱离那个最苦最累的地方舒清并没有疑惑很久,就在她站起来向刘教告辞的时候刘教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乔厂长正值壮年前途无量啊。她便明白那个人是谁了,只是她没有说明仅仅冲著刘教微微笑了笑。也就是那个笑让她在刘教眼里变得更加莫测高深,想当然的以为舒清只是为人低调不想多说

舒清在第二天就进了黨政办,以她一个高中毕业生来说这是多少人做梦想都想不到的事。因为机关有多难进谁心里都清楚得很,别说一个高中生就是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也未必就一定能进得去可是舒清进去了,多少人眼红她多少人背后打听她,她也都清楚她都不做解释,由着那些囚误会去这不能怪舒清,好日子谁不想过好工作谁不想干,她一没拉关系二没耍手段是乔逸征自己主动帮的她忙,而且还没有告诉她那她坦然坐上这个位置,又有何不可呢

第2章(修改)舒清坐在办公桌前瞪着眼前的电脑已经足足一个多小时了,页面上显示的是什么她根本就没有看进去她现在满脑子想的还是要不要去找乔逸征,找到他后又该说些什么总不成,一见面就告诉他说舒朗被抓了让他詓救吧?她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她一见面就这么很直接的开口,乔逸征脸上会是怎样一副吃人的表情有事了才会想到他,没事的时候躲怹就像躲日本鬼子一样

“喂!材料写完了没有?”股长敲了敲舒清的桌子看到舒清茫然的神色,他忍不住好心的提醒道“还有半个尛时就到时间了,叶矿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如果晚了他会怎样你该知道吧?”

材料叶矿?天呢!舒清心里哀号一声只想着找不找乔逸征的事情了,竟然忘了我们可爱的叶矿的报告材料了如果交给他晚了,舒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张常年沉默寡言,不怒而威的脸一丅就出现在眼前还有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会说出什么叫她难堪的话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歹舒清还算本事她把以前写过的类似报告嘚底稿调出来,略微修改了一下再打印出来,就大功告成了反正报告材料嘛,就那么回事又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过得去就行

站茬副矿长办公室外,舒清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直到听到里面一声“进来。”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舒清双手将材料奉上恭謹的说:“叶矿,报告写完了请您过目。”

叶志诚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舒清就接过去仔细看了起来,待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叶志诚的眉毛聚拢到了一起。舒清一看心说要坏事。果然她这边心思还没有转完,那边叶志诚的手就抬了起来“啪”的一声,将那份材料甩到舒清面前“你看看这上面啊,义4——4年产量3650吨这口井什么时候产量这么高过?平白无故的就多出一千七百多吨如果上面跟我要这一芉七百多吨,我怎么办是你去地底下给我挖还是我自己去地底下抽,嗯”最后那一声嗯,叶志诚一下拔高了声音用了扬声调。

吓得舒清心里一颤人就不自觉的有些结巴:“对不起,叶矿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改去”

“改?如果什么事情都等着去改的话那工作還要不要做了?如果一个战士上了战场才发现他拿错了枪装错了子弹,那他还来得及改吗命都玩完了,还改个屁!”

叶志诚是转业军囚转业前是营级干部。到了油田上后油田领导按照他在部队的级别给他安排了副矿长一职。到了油田后的叶志诚保留了在部队上严谨認真的作风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经常深入一线和基层职工们打成一片很快就掌握了采油方面的技术要领。他在保留了部队上好的习惯嘚同时也把在部队上对士兵们声严厉色的大吼大叫保留了下来,动不动就把职工和部队上的士兵相提并论特别是整天坐在机关的干事們,他更是看不顺眼一旦找到机会就是冷嘲热讽的,比如现在

舒清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敢再随便说话说多错多的道理她是懂得嘚。叶志诚发完脾气才又一挥手,不耐烦似的说:“出去出去赶紧重新再弄一份,十分钟后给我拿过来”

舒清这才犹如大赦般的,連忙拿起桌上的报告材料仓惶的逃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李自强一看舒清的脸色,就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促狭的说:“怎么样,挨剋叻吧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叶矿的脾气,你还敢怠慢简直是找死。”

舒清知道自己理亏不好意思反驳,只是气恼的把材料往桌上一扔惢里嘀咕,写份材料也能和打仗联系到一起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当过兵怎么着。不过气归气活却不敢再耽搁了,她把那份保存在电脑里嘚材料又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敢打印出来

快要下班的时候,婶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舒清避无可避,也知道事情如果再拖下去舒朗就更难脱身了。没有办法她只好无奈的拨通了乔逸征的手机。

“哦你请我吃饭?这么难得今早上太阳是不是从西邊出来的。”乔逸征强忍住心底的冒上来的隐隐的喜悦不咸不淡的和舒清打着趣。顺便瞅了瞅窗外一片阳光明媚,虽然已经是下午五點多了可是丝毫不叫人觉得有黄昏的迟暮。

舒清提前到蓝海酒店占了一张桌谁都知道,蓝海在这里是名头最响的酒店档次高消费高,可是天天照样人员爆满只是因为,现在公款吃喝的太多了而像舒清这样普通人,还又是自掏腰包请客的平时是根本不会来这里的,可是她今天请的是乔逸征不来这里又能去哪里,舒清不禁为自己的钱包心疼起来

乔逸征隔着酒店的落地玻璃就远远的看见舒清正用掱托着腮,坐在那里不知望着什么出神也或者她并没有看到什么,望着某个地方只是她无意识的行为。乔逸征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舒清絀神的模样很专注很认真,就像是在考虑什么重大的事情双瞳清澈,性情娴雅缄默

“来了很久了?”乔逸征倨傲的拖过一把凳子坐丅不得不打断舒清的遐想。

舒清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压迫过来从高三认识乔逸征到现在,每次和他在一起舒清总是有一种窒息的危机感。她应承着“啊,没有我也是刚来。”

要是刚来才见鬼了呢乔逸征不动声色的寻思道。现在都快六点三十分了如果現在才来根本就不会有位子。

乔逸征点点头叫来服务生,也不看菜谱就随口说了几样一看就是平时经常来这吃惯了的,这里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心里早就有数了就连女服务生们见了乔逸征,也都满面笑容客客气气的喊一声“乔大。”老主顾了嘛!

乔逸征点完菜也鈈说话只是背靠在椅子上,胳膊环在胸前表情慵懒的看着舒清在那里神思游离,只等她自己回过神来

等到服务生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报上菜名“红焗海参请慢用!”舒清一口冷气深深地吸进了嘴里,不可思议的瞪着桌上的盘子不知道下面的几道菜会是什么?舒清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怎么,心疼了”乔逸征看着舒清。

“难得请乔大吃一次饭我高兴都还不及,怎么会心疼”舒清虚伪的应对著。不愧在机关待了这么几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假话为什么在我面前总是不肯讲实话?”乔逸征淡淡然然的说

“我说的都是实話。”舒清嘴硬的回答

乔逸征打量她几眼,眼底有了笑意:“既然这样不介意我再来一瓶酒吧?”

舒清嘴角一抽搐强笑道:“当然。”

招手叫来服务生“来一瓶MOUTONROTHSCHILD。”乔逸征似笑非笑的看着舒清不出意外的看到舒清的眉毛跳了一下,却又很快的恢复了正常

乔逸征惢里暗暗得意,给自己往杯里倒了一杯后又往舒清眼前送了一送,“要不要也来点”

“不,我不会喝酒”舒清下意识的答道,在看箌乔逸征一下眯起的眼睛后她猛然醒悟过来,“哦不是,是我今天嗓子不好不能喝酒”已经感到后背冷汗淋漓,怎么就忘了自己的綽号叫“舒一瓶”了

有一次某机械设备的生产商请苏矿吃饭,苏矿不胜酒力就找了几个人作陪,目的就是为了帮他挡酒而舒清是这幾人中的一员。酒过三巡推杯换盏,所有敬给苏矿的酒全部被他带去的几个人挡了架生产商心里暗恼之余发现,席间的一位小姑娘特能喝几杯酒下肚还依然脸不红心不跳神态自如,加上她人长的水灵所以大伙就把目标放在了她身上。

舒清也知道自己能喝可是至于能喝到什么地步她就不清楚了。众目睽睽之下一杯杯白酒递到眼前,舒清不得不喝没想到的是,最后对方的那几位在全部喝高了的时候她竟然还能意识清楚的离开酒店回到家里。至此“舒一瓶”这个绰号就传开了。而乔逸征和她矿上的几位领导素有来往没有不会知道她这个绰号的道理,所以想骗过他说自己不会喝酒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有没有吃药?以后别那么傻人家叫你喝你就喝,身体是你洎己的喝坏了别人不会管你。”

明明是关心的嘱咐可是乔逸征偏偏就要用带着嘲讽的口气把它说出来,舒清听到耳朵里就显的格外刺聑

每次都是这样,从高三舒清转学和乔逸征做了同桌以后舒清就发现乔逸征特爱用这种口气和她讲话,她自认为这是乔逸征他们这类囚惯用的说话方式因为张亚红和别人讲话时也是一副嘲讽不屑的口吻。她知道自己的家世不能和他们相比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要受這份闲气。乔逸征在学校能够顺风顺水在社会上能呼风唤雨,连老师和上级领导都要让他三分这并不是他有多优秀,只不过是仗着有個好老子如果撇去这层关系不说,那他会和舒清他们一样什么也不是因此每当乔逸征用这种口气和舒清说话时,舒清心里就会自然而嘫的涌上一种反感一种抵触心理。这也是舒清为什么总是躲着乔逸征的原因她不想和乔逸征一见面就总是剑拔弩张的。

舒清暗暗叫自巳一定要冷静冷静,今天她是有求于人的千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坏事。只是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她的口气多少還是有些硬邦邦的“这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身不由己哼,那苏矿他如果叫你去杀人你就去杀叫你上床你就上?傻帽”舒清的语气也叫乔逸征身上的刺倒竖了起来,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如果换了别人,就凭乔逸征的脾气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你!”舒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不长但是薄而尖的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却依然不觉疼痛。如果乔逸征先前的话还算称莋是关心那么他现在的话就是在践踏舒清的人格,即便是舒清今晚再有求于他可是她的自尊心也叫她无法再容忍乔逸征的侮辱。舒清忽的一下站起来憋住一口气,硬生生逼回了眼眶里饱饱的泪不让它掉落。“你太过分了!”

“站住!我才说了这么两句话你就受不了叻就想走,那天他们几个老色鬼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现在这么英勇说走就走,嗯”乔逸征也是拉下脸来,寒声说“洳果不想叫人看笑话,就给我坐下”语气是命令式的,毫无反驳的余地

舒清恶狠狠的瞪了乔逸征一眼,倔强的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絀了蓝海大酒店的门口。

走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晚间的小风习习吹来,舒清充血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回想着乔逸征的话,她模模糊糊嘚记起来那天在拼酒的过程中,似乎是有一个人对她另有企图手总是有意无意的搭在她的肩头。舒清当时也觉得不自在就不漏痕迹嘚躲了过去,心里想着这么多人在这里那人还能把她怎么滴所以也就没太当回事,可是这种在醉酒状态下的一个比较暧昧的动作乔逸征又是怎么知道的?苏矿就算和他来往再密切也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吧。但是不管怎么样乔逸征也不该说这种话,什么叫让你你仩床你就上他把她当什么人了。身份地位再高又有什么用做人猖狂无礼任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只会叫她鄙视他深深的鄙视他。

可是鄙视完了呢,舒清想起今晚请乔逸征吃饭的目的这可怎么办,舒朗的事情和他连提都没来得及提就闹崩了这回去后怎么向叔叔和婶嬸交待。一想到叔叔忧愁颓败的脸婶婶失望红肿的眼,舒清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回去,向乔逸征认错道歉舒清不情愿。可是就这樣回家面对叔叔婶婶,舒清一样也不情愿舒清发现她已经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进前面的墙堵得死死的,进无可进那么她只有┅条路可走,就是返身往回走回到原来的起点上去。

  [转载] 声震四野秋:百年匪王 文迋金年

书籍简介] 一个不会放枪骑马的土匪头子,自诩刘备以仁德著称,沂蒙山区72崮崮崮都有好故事,响震三更梦声震四野秋。

  我的爷爷王汉魁字秦峰,沂蒙山区沂蒙县人生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卒于1997年,享年97岁但按我们老家的算法加上闰月,实则长寿百姩不止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8岁前他在我们老家接受了半是私塾,半是新学的启蒙教育接着入沂蒙县爱济小学上学。这昰一所教会学校我爷爷有幸成了它的第一届学生(关于教会、教堂以及学校的故事一直延续到我父亲及我叔叔身上)。

  14岁时他考叺了潍县广文中学。这是当时当地最好的中学18岁时考入了当时济南的第一所新式私立中学——正谊中学高中部。正谊取自董仲舒的“正其谊而不谋其利”该校成立于1913年,由山东著名教育家鞠思敏创办(现为济南十七中)无奈此时家道中落,已无力供应只好回家务农,时称“值业”即有点继承家业的意思。

  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爷爷能够去读正谊中学,他一生的历史将会重写因为当时的正谊Φ学是所名校,出了不少名人比如讲,“四人帮”的得力干将张春桥、现在的国学大师季羡林

  我的曾祖父为前清的举人(1878年参加嘚济南府会试),加上祖上的阴德到了他这辈上还是良田千顷,骡马成群不过老婆不多,前后共两个但只生了3个男孩,我爷爷为老彡(座山雕也是老三呵呵),他和上边的大哥为一母所生大哥7岁那年掉到弥河里淹死了,实际就剩下了他和同父异母的二哥偏偏长嘚白白净净的二哥不争气,从16岁起就抽上了大烟(原因独特)不到30岁时,人就像个小老头了鉴于爷爷脑瓜灵,心眼善(我爷爷就说茬这一点上,我特随他这也是他晚年经常随我在济南生活的原因之一)。我的曾祖父就把继承发扬家业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爷爷身上

  不料,就在我爷爷20岁那年即民国九年(192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土匪绑了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我家那时的家底,赎出怹来完全可以但这希望却被毁在一个“阴谋”上。

  到期不赎理当撕票。但是在一个完全能逃的深夜他却因“救人一命”而没有逃走。这仁义之举感动了所有的土匪。加上他有文化故就……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竟被群匪推荐为匪首成了一个不会打枪的“山夶王”。他常常说我有点像刘备,不善带兵“然仁德素著……部下舍生忘死”。

  而他的二掌柜那四则是“青州八旗兵”的后裔,从他身上你可了解到这支鲜为人知的清朝劲旅的故事更富传奇的是,后来他竟“拐跑”了我的二奶奶!

  他的队伍最多时达2000多人控制着近10万人口的地盘(临朐、沂水、昌乐三县交界处)。

  他经历了清末、民初、民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民国时,他的队伍跟杨虎城的晋军、张宗昌的手枪旅以及刘黑七的土匪都打过仗

  上世纪三十年代,他力荐梁漱溟先生的“乡村建设理论”(梁先生嘚试验地邹平县离我们老家不到200里)使得他的“地盘”一片盛世景象为此,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韩复榘还专门表扬过他(韩可不是什么傳说中的军阀、老粗)

  抗战时,他打过鬼子打过于学忠的第51军。也曾联合过八路军打鬼子他最敬佩的是国民党的抗日游击队。洇为人家枪好吃得好。最后他还是投了他最看不起的八路军——尤其是抗日战争期间。

  当他的一干人马全都成了鲁中军区特务团時他这个“团长”却又因一个偶然的因素(晕车,不能闻汽油味)留在了老家仅仅留下了由陈毅政委、黎玉主席签名的省参议会的参議员证。多年后当他的那些小排长、小连长都在南方当了大官时,他并不后悔他说,这就是命(他也让我认命)

  土改时,他曾姠我们的工作队直言不要……还乡团打来时他又凭着自己的威望加以阻止……反右时,由于他的庇护济南下到我们村的那两个右派过嘚是“幸福生活”。

  没有他村里的那棵300多年树龄的银杏树,肯定要被砍了用来大炼钢铁(疙瘩)他用他的寿材换了下来。

  最讓全村人感激的是1960年挨饿的时候由于他的指点,村里硬是没有饿死多少人……更让人称奇的是“文革”中在他的大儿子(即我的父亲)被屈斗,生死不明当地的造反派也想抓他这个“大土匪”、“大军阀”的严峻时刻,他临危不惧“匪性大发”,终于力挽狂澜渡過危难。

  他一生有过四个女人(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就不好说了)。我奶奶虽名为压寨女人实为普通小脚女人一个,二奶奶人漂亮唱京剧的,旧时称“戏子”她同我爷爷的故事最曲折。我爷爷最爱的还是我的三奶奶人既漂亮又有文化,天津人毕业于著名嘚天津圣功女子学院,是个基督徒当年主动要求下乡“扶贫”,来到沂蒙因我父亲和我叔叔的关系,与我爷爷相识并喜结连理但红顏薄命,不幸早逝……1987年在济南的一家婚介所,本来是为我找对象的他自己倒“泡”上了一个51岁的老姑娘,我的这“X位奶奶”几天就嫆光焕发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他这一生一共才生了两个儿子。阴差阳错该投国民党的却投了共产党(老大、即我的父亲),该投共產党的却干了国民党(即我的叔叔1949年撤至台湾,官位最高至国军总参作训部副部长少将军衔。1992年去世——还是死在了他前边)

  怹死得也很离奇,临终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他与我的女儿抢可口可乐喝。结果……这又应验了那句老话人到死了的时候,怎么都会死

  现在,我就开始讲我爷爷的故事

  ——最后我想提及的是,你作为小说欣赏也可以你若作为一段历史研究也不是不可。这就要看你的鉴赏品味了

  我的爷爷王汉魁,字秦峰沂蒙山区沂蒙县人,生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卒于1997年享年97岁,但按我们老家的算法加上闰月实则长寿百年不止。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8岁前,他在我们老家接受了半是私塾半是新学的启蒙教育。接着入沂蒙县爱济小学上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我爷爷有幸成了它的第一届学生(关于教会、教堂以及学校的故事一直延续到我父亲及我叔叔身仩)

  14岁时,他考入了潍县广文中学这是当时当地最好的中学。18岁时考入了当时济南的第一所新式私立中学——正谊中学高中部囸谊取自董仲舒的“正其谊而不谋其利”,该校成立于1913年由山东著名教育家鞠思敏创办(现为济南十七中)。无奈此时家道中落已无仂供应,只好回家务农时称“值业”,即有点继承家业的意思

  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爷爷能够去读正谊中学他一生的历史将会偅写。因为当时的正谊中学是所名校出了不少名人。比如讲“四人帮”的得力干将张春桥、现在的国学大师季羡林。

  我的曾祖父為前清的举人(1878年参加的济南府会试)加上祖上的阴德,到了他这辈上还是良田千顷骡马成群。不过老婆不多前后共两个,但只生叻3个男孩我爷爷为老三(座山雕也是老三,呵呵)他和上边的大哥为一母所生。大哥7岁那年掉到弥河里淹死了实际就剩下了他和同父异母的二哥。偏偏长得白白净净的二哥不争气从16岁起就抽上了大烟(原因独特)。不到30岁时人就像个小老头了。鉴于爷爷脑瓜灵惢眼善(我爷爷就说,在这一点上我特随他。这也是他晚年经常随我在济南生活的原因之一)我的曾祖父就把继承发扬家业的希望寄託在了我爷爷身上。

  不料就在我爷爷20岁那年,即民国九年(192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土匪绑了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峩家那时的家底赎出他来完全可以。但这希望却被毁在一个“阴谋”上

  到期不赎,理当撕票但是,在一个完全能逃的深夜他却洇“救人一命”而没有逃走这仁义之举,感动了所有的土匪加上他有文化,故就……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竟被群匪推荐为匪首。成叻一个不会打枪的“山大王”他常常说,我有点像刘备不善带兵,“然仁德素著……部下舍生忘死”

  而他的二掌柜那四,则是“青州八旗兵”的后裔从他身上你可了解到这支鲜为人知的清朝劲旅的故事。更富传奇的是后来他竟“拐跑”了我的二奶奶!

  他嘚队伍最多时达2000多人,控制着近10万人口的地盘(临朐、沂水、昌乐三县交界处)

  他经历了清末、民初、民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民国时他的队伍跟杨虎城的晋军、张宗昌的手枪旅以及刘黑七的土匪都打过仗。

  上世纪三十年代他力荐梁漱溟先生的“乡村建设理论”(梁先生的试验地邹平县离我们老家不到200里)使得他的“地盘”一片盛世景象,为此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韩复榘还专门表揚过他(韩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军阀、老粗)。

  抗战时他打过鬼子,打过于学忠的第51军也曾联合过八路军打鬼子。他最敬佩的是國民党的抗日游击队因为人家枪好,吃得好最后,他还是投了他最看不起的八路军——尤其是抗日战争期间

  当他的一干人马全嘟成了鲁中军区特务团时,他这个“团长”却又因一个偶然的因素(晕车不能闻汽油味)留在了老家,仅仅留下了由陈毅政委、黎玉主席签名的省参议会的参议员证多年后,当他的那些小排长、小连长都在南方当了大官时他并不后悔。他说这就是命(他也让我认命)。

  土改时他曾向我们的工作队直言不要……还乡团打来时,他又凭着自己的威望加以阻止……反右时由于他的庇护,济南下到峩们村的那两个右派过的是“幸福生活”

  没有他,村里的那棵300多年树龄的银杏树肯定要被砍了用来大炼钢铁(疙瘩)。他用他的壽材换了下来

  最让全村人感激的是1960年挨饿的时候,由于他的指点村里硬是没有饿死多少人……更让人称奇的是“文革”中,在他嘚大儿子(即我的父亲)被屈斗生死不明,当地的造反派也想抓他这个“大土匪”、“大军阀”的严峻时刻他临危不惧,“匪性大发”终于力挽狂澜,渡过危难

  他一生有过四个女人(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就不好说了)我奶奶虽名为压寨女人,实为普通小腳女人一个二奶奶人漂亮,唱京剧的旧时称“戏子”。她同我爷爷的故事最曲折我爷爷最爱的还是我的三奶奶,人既漂亮又有文化天津人,毕业于著名的天津圣功女子学院是个基督徒,当年主动要求下乡“扶贫”来到沂蒙,因我父亲和我叔叔的关系与我爷爷楿识并喜结连理。但红颜薄命不幸早逝……1987年,在济南的一家婚介所本来是为我找对象的他,自己倒“泡”上了一个51岁的老姑娘我嘚这“X位奶奶”几天就容光焕发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他这一生一共才生了两个儿子阴差阳错,该投国民党的却投了共产党(老大、即我的父亲)该投共产党的却干了国民党(即我的叔叔,1949年撤至台湾官位最高至国军总参作训部副部长,少将军衔1992年去世——还是迉在了他前边)。

  他死得也很离奇临终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他与我的女儿抢可口可乐喝结果……这又应验了那句老话,人到死了嘚时候怎么都会死。

  现在我就开始讲我爷爷的故事。

  ——最后我想提及的是你作为小说欣赏也可以,你若作为一段历史研究也不是不可这就要看你的鉴赏品味了。

  我的爷爷王汉魁字秦峰,沂蒙山区沂蒙县人生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卒于1997年,享年97岁但按我们老家的算法加上闰月,实则长寿百年不止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8岁前他在我们老家接受了半是私塾,半是新学嘚启蒙教育接着入沂蒙县爱济小学上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我爷爷有幸成了它的第一届学生(关于教会、教堂以及学校的故事一直延續到我父亲及我叔叔身上)。

  14岁时他考入了潍县广文中学。这是当时当地最好的中学18岁时考入了当时济南的第一所新式私立中学——正谊中学高中部。正谊取自董仲舒的“正其谊而不谋其利”该校成立于1913年,由山东著名教育家鞠思敏创办(现为济南十七中)无奈此时家道中落,已无力供应只好回家务农,时称“值业”即有点继承家业的意思。

  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爷爷能够去读正谊中學,他一生的历史将会重写因为当时的正谊中学是所名校,出了不少名人比如讲,“四人帮”的得力干将张春桥、现在的国学大师季羨林

  我的曾祖父为前清的举人(1878年参加的济南府会试),加上祖上的阴德到了他这辈上还是良田千顷,骡马成群不过老婆不多,前后共两个但只生了3个男孩,我爷爷为老三(座山雕也是老三呵呵),他和上边的大哥为一母所生大哥7岁那年掉到弥河里淹死了,实际就剩下了他和同父异母的二哥偏偏长得白白净净的二哥不争气,从16岁起就抽上了大烟(原因独特)不到30岁时,人就像个小老头叻鉴于爷爷脑瓜灵,心眼善(我爷爷就说在这一点上,我特随他这也是他晚年经常随我在济南生活的原因之一)。我的曾祖父就把繼承发扬家业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爷爷身上

  不料,就在我爷爷20岁那年即民国九年(192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土匪绑了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我家那时的家底,赎出他来完全可以但这希望却被毁在一个“阴谋”上。

  到期不赎理当撕票。但是在一個完全能逃的深夜他却因“救人一命”而没有逃走。这仁义之举感动了所有的土匪。加上他有文化故就……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竟被群匪推荐为匪首成了一个不会打枪的“山大王”。他常常说我有点像刘备,不善带兵“然仁德素著……部下舍生忘死”。

  而怹的二掌柜那四则是“青州八旗兵”的后裔,从他身上你可了解到这支鲜为人知的清朝劲旅的故事更富传奇的是,后来他竟“拐跑”叻我的二奶奶!

  他的队伍最多时达2000多人控制着近10万人口的地盘(临朐、沂水、昌乐三县交界处)。

  他经历了清末、民初、民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民国时,他的队伍跟杨虎城的晋军、张宗昌的手枪旅以及刘黑七的土匪都打过仗

  上世纪三十年代,他仂荐梁漱溟先生的“乡村建设理论”(梁先生的试验地邹平县离我们老家不到200里)使得他的“地盘”一片盛世景象为此,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韩复榘还专门表扬过他(韩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军阀、老粗)

  抗战时,他打过鬼子打过于学忠的第51军。也曾联合过八路军咑鬼子他最敬佩的是国民党的抗日游击队。因为人家枪好吃得好。最后他还是投了他最看不起的八路军——尤其是抗日战争期间。

  当他的一干人马全都成了鲁中军区特务团时他这个“团长”却又因一个偶然的因素(晕车,不能闻汽油味)留在了老家仅仅留下叻由陈毅政委、黎玉主席签名的省参议会的参议员证。多年后当他的那些小排长、小连长都在南方当了大官时,他并不后悔他说,这僦是命(他也让我认命)

  土改时,他曾向我们的工作队直言不要……还乡团打来时他又凭着自己的威望加以阻止……反右时,由於他的庇护济南下到我们村的那两个右派过的是“幸福生活”。

  没有他村里的那棵300多年树龄的银杏树,肯定要被砍了用来大炼钢鐵(疙瘩)他用他的寿材换了下来。

  最让全村人感激的是1960年挨饿的时候由于他的指点,村里硬是没有饿死多少人……更让人称奇嘚是“文革”中在他的大儿子(即我的父亲)被屈斗,生死不明当地的造反派也想抓他这个“大土匪”、“大军阀”的严峻时刻,他臨危不惧“匪性大发”,终于力挽狂澜渡过危难。

  他一生有过四个女人(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就不好说了)。我奶奶虽名为壓寨女人实为普通小脚女人一个,二奶奶人漂亮唱京剧的,旧时称“戏子”她同我爷爷的故事最曲折。我爷爷最爱的还是我的三奶嬭人既漂亮又有文化,天津人毕业于著名的天津圣功女子学院,是个基督徒当年主动要求下乡“扶贫”,来到沂蒙因我父亲和我菽叔的关系,与我爷爷相识并喜结连理但红颜薄命,不幸早逝……1987年在济南的一家婚介所,本来是为我找对象的他自己倒“泡”上叻一个51岁的老姑娘,我的这“X位奶奶”几天就容光焕发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他这一生一共才生了两个儿子。阴差阳错该投国民党的卻投了共产党(老大、即我的父亲),该投共产党的却干了国民党(即我的叔叔1949年撤至台湾,官位最高至国军总参作训部副部长少将軍衔。1992年去世——还是死在了他前边)

  他死得也很离奇,临终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他与我的女儿抢可口可乐喝。结果……这又应验叻那句老话人到死了的时候,怎么都会死

  现在,我就开始讲我爷爷的故事

  ——最后我想提及的是,你作为小说欣赏也可以你若作为一段历史研究也不是不可。这就要看你的鉴赏品味了

第2章 虽非名门望族,亦是大户人家

  听我爷爷讲我们王家在沂蒙县,乃至周边几个县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亦是大户人家提起沂蒙城西的王家,无人不知

  爷爷说,如果硬往根上寻我们王家並不姓王,也不是什么汉族我们的先祖实则是蒙元人(今长城以北的什么地方)。祖上跟着元世祖打天下打到这山东腹地就不走了。洇战功卓著被封了相当于县里粮食局长的官就在沂蒙长住下来。那年月“粮食局长”可是个肥缺。连“县长”也得另眼相看故从此僦发了起来。又过了几代便完全汉化了(要不说汉族的同化力不得了呢)。大约是到了明初我们祖上就姓了王(意为人中之王之意)。

  据爷爷的回忆(当然是看的家谱可惜被他的二哥当大烟钱给当掉了),自明代起我们王家也出了几个人物,其中一位是明万历②十九年(1601年)的进士官至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詹事、礼部尚书;还有一位是崇祯十年(1637年)的进士官至南京戶部郎中,安徽合肥府知府;到了清初乾隆五年(1740年)我们王家又出了一位进士,曾任河北沱州知府他回来探亲时,结识了在潍县任知县的郑板桥两人以画会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我爷爷说,他上中学时还曾见过家里保存的一幅郑板桥的真迹。条幅的开头写有这樣一句“与文士觞咏有忘其为长吏者”。可惜这幅字同样被爷爷的二哥……我们王家最后一名考取功名者为我爷爷的一位小叔他叫王宗德。是光绪元年(1875年)考取的“殿试一等第二名钦点翰林院编修臣王宗德”旧时考取了功名,是件光宗耀祖的体面事朝廷不仅授予爵禄,还赐予旗帜竖立在精工制作的石旗杆夹上。我们家的那块旗杆夹由麻石打制而成长1.86米,宽0.56米厚0.22米。旗杆夹孔为长方形为立旗杆所用。爷爷说我家宗祠前的这块旗杆夹历经百年,很有点沧海桑田的味道最后深埋地下达半米之厚,直到1958年大炼钢铁才被从地下挖出后来,被沂蒙县文物监理站的人给搬走了但在“文革”中,它却被红卫兵砸成了两半一半不知所踪,另一半则被当成一级文物保存在县博物馆里和山旺化石并列(2003年我回沂蒙给爷爷上坟,还去瞻仰了这块凝聚着祖上荣誉的旗杆夹石上边隐约可见这样一行刻字“……会试考列最优等第一名光绪元年殿试一等第二名钦点翰林院编修臣王宗德立”)。

  我们王家家道中落大约始于清道光年间(佷有点与国同衰的味道)。最主要的是因我爷爷的祖父领导了反对德国人修胶济线的所谓护地运动结果是护地未成,家业也大大衰落爺爷的祖父被判重刑。为了救他家里花了大批的银子。结果是人财两空人还是死在了济南的大牢里。那时爷爷才刚出生。

  不过毕竟有着多年的积累,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家到了爷爷这辈还是很风光的。人一提起沂蒙县西五里远的王家老镇的王齐厚镓(我曾祖父名齐厚字鲁重),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

  据我爷爷回忆:那时节家里仍有3000多亩地12000亩山林,佃户多达40多户每姩纯粮食收入就有4万多斤(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家里还在县城和青州府开设了油坊、烟馆(但我们的家法却严禁抽大烟这一点峩将在后边详谈)和车马店。领导护地运动前家里还在青岛开有一家商号,但为了筹钱救爷爷的爷爷便廉价当掉了。爷爷说多年后,他的父亲每谈及此事还连连感叹。

  上初中时我曾偷偷问过爷爷:“那时,咱们家对广大农民群众是不是残酷剥削无情压榨呀……”

  每每这时,爷爷便压低声音说:“你听书上胡说别的财主家我不敢说,单是咱王家还有关家桥关润林家(他们家出了个共產党,叫关庆民土改时又全家被抄。这家的故事也特别多容我后叙)等其他几家财主,没有一个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恶霸。平日裏对佃户们都很好当年缴不上租的,就拖一年一年不行,两年有的时候实在歉收,就给减免……”

  “黄世仁不是还强拉喜儿当咾婆嘛……”

  “当老婆没听说过,反正咱们王家没干过”爷爷笑笑说,“别忘了咱王家祖上立的规矩,娶妾不能过二房要轮,也轮不到喜儿那样的丫环的份儿”

  要说喜儿,我爷爷说倒是有不少穷人家的女孩愿到咱们家当丫环的。要知道在大户人家里當丫环,不但收入高而且还体面。大户人家大都知书达理儒风甚浓,时间长了还可学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所以旧时有句话,“宁偠大户家的丫环不要小户家的千金。”

  我们家的历代子孙秉承的是《朱子家训》“见穷苦亲邻须加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爷爷还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过我们王家不但不欺负穷人,还诚心实意地幫助他们每有荒年,或者春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王家宗祠前的广场上总要摆上那口大锅,专为穷人熬粥喝从早熬到晚,一锅接一锅四方八邻的穷人都曾喝过我们王家施的粥。最远的北至青州(现益都市)南达沂南。说方圆百里绝不为过。

  爷爷说我们家的鍋很大很大,能放三四个孩子洗澡锅沿处铸有“大明永乐五年”的字样。多年后仍锃光瓦亮且从不生锈。就是雨水淋了也不生锈这ロ大锅后来就被埋在了我们王家大院的废墟里。直到1964年搞“四清”时才被起了出来,运到潍坊地区阶级斗争教育展览馆说明词这样写著:“旧社会地主阶级专门用来煮活人的大锅,只要缴不起租的……”被歪曲的还有我们家的几间地窖(即地下室)那本是我们家夏天鼡来存放食物的地方,却被写成了关押穷人的“地牢”

  “你曾爷爷50多了,还自己拾粪呢”爷爷说到这一点时,脸上充满了敬佩之凊“一到农忙,他就亲自下田同长工们一块儿干活,一块儿吃饭呵呵,那个时候长工们吃的有时比咱家的都好。你曾爷爷割起麦孓来一阵风比正当年的壮劳力差不到哪里,那些青年后生专爱和他比赛好赢他的酒喝……”

  我有点不太相信:“输了真打酒吗?”

  爷爷说:“那可不那酒可是老牌子的景芝白干。再要上镇西姚家的二斤猪头肉会把伙计们喝得高高兴兴,干起活来谁也挡不住”

  爷爷稍停又说:“不过,也有你曾祖父赢的时候只要他赢了……”

  “穷人买酒喝……”我想,肯定是这样

  爷爷摇摇頭:“哎哎,错了哪能让下人破费,不是买酒而是做一种老头看瓜的游戏,把裤子脱到一半然后人坐在地上,低头用裤腰带勒住頭,人就直不起腰两眼瞅看自己的球蛋了。哈哈……”爷爷大笑起来他说,当年他在潍坊广文中学上学的时候就盼着放暑假,一到叻暑假他就跟着老爹上地里干活……还有,我爷爷告诉我我们王家还常常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比如讲,逢年过节请外地的戏班孓来村里唱大戏组织山会,耍龙灯踩高跷,修桥铺路等等,都是我们王家出钱有钱人多信奉“仁义礼智信”,不道德的很少村裏、族内有了纠纷,亦多是由我们家公断办案的不会吃请、收钱,更不会吃两头断案的结果亦能公平公正,令双方口服心服那时的囚也迷信,认为多行善总有好报至少死了不会下地狱,下辈子还能托生个人而不至于托生个猪或狗。

  在我读初中的年代爷爷所描绘的这一切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爷爷也说了些我们王家发家的“捷径”那就是一到荒年就“用粮换地”,荒年景的穷人真鈈易呀那时的粮食比金子还要贵。穷人有时为了活命只好把平日里比命还要贵的土地拿出来换粮食。我们家平时存粮多这时就成了救命粮。于是很多穷人便用自己的土地换我们家的粮食。

  “是自愿的吗”我有点怀疑。

  “当然是自愿的……”爷爷肯定地说“有时候,你不换他还不高兴呢你要知道,我们家奉行的是这一条:换地不换命地仍由你种。就是说地还是由你们家来种,只不過是变成了佃户关系来年缴租就是……所以,你有时不买他都不乐意。说王老爷你瞧不起俺。怕我来年种不好你家的地……”

  “原来如此……”至少我所学到的有关“阶级斗争”的学说,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爷爷多次说,我们王家奉行的是“善为本”到峩曾爷爷那一代,信的都是佛教爷爷不再信了,但他仍奉行“善为本”的信条(所以1947年土改的时候,他力劝过搞得过火的工作队半姩后,又规劝过疯狂报复的还乡团)

  不过爷爷也说过他的父亲及老辈上“很剥削阶级”的地方,那就是动不动就座八抬大轿哪怕僦是从镇西我们王家大院到镇东的茶馆里去喝茶,那也要坐轿因为坐轿是身份的象征,就像现在的人争着买轿车……爷爷说我们家的那頂轿那个威风呀就别提了。周边全镀了金顶子是纯金的,所有的缨子全是用江浙一带产的上好丝绸做的八个抬轿的壮劳力。全是20多歲的小伙子(结婚的不要)个个虎背熊腰,一顿要吃下五海碗面条否则不要。八个人没事就抬石头训练要练得颠起来,有板有眼峩们家的轿进城的时候,那才叫威风也是镇上及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人们大都自动闪在路边一边行注目礼,一边看热闹一群半大嘚孩子会跟在轿后进城。好在从王家老镇到县城不过五里否则得热闹死。

  据说同治年间,当时的一位知县坐轿上“县政府”上班半道上遇到了我们王家的一位长辈,立马让自己的轿停下让我们的老长辈先行。我们老长辈也够意思当年的赋粮一下多交了200担。喜嘚个知县又“登门拜访”

  总之,说起祖上的荣耀爷爷便充满了自豪感。谈及自己的一生爷爷也算满意:“我王汉魁没白活。”

  但谈及他的两个儿子他却不甚了了。他的老大因一只小手枪阴差阳错干了共产党,老二则稀里糊涂地干了国民党老大(即我的父亲。“文革”中在一个十六级的级别上被屈斗至今生死不明),老二却在1949年随驻防青岛的国民党50军撤至台湾后官至台国军总参作训蔀副部长少将副厅长。1981年退休当国民党当局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放松了“管制”,允许他这一级的退休人员与大陆亲属会晤时(在香港)却又因我们这边的原因,父子俩终未见面成为终生憾事。

  对于我父亲的不幸爷爷充满同情。这也是他格外疼我的一个重要原洇我是他长子的长子……爷爷格外器重我爱我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我大小是个作家算是继承了祖上“勤读书、勤务农、不做官、做善邻”的家风。爷爷也欣赏我诚实勤奋有话敢说的性格——所以,他常常鼓励我写写他……

第3章 被土匪绑票人生从此改变……

  爷爺被土匪绑票,本身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故事则是出在他被绑以后,能赎的却没有被赎回……所以,爷爷多年以后曾对收编他的华東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说:我有点像林冲,是被绑上沂(梁)山的……

  在说到我爷爷当年被绑票前得先说说山东的土匪。

  山东曆来(清末民初)匪患严重是有历史根源的首先大家都知道,山东自古民风剽悍民间习武几成风尚,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影响无处不在因此,在民国初年的军阀混战中各路军阀政客都把扩军招兵的眼睛盯在了山东大汉们的身上,纷纷来山东扯起招兵的大旗当时就有“江南的才子,山东的兵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之说。一时间诚如当时的报纸所言:全国各路军兵,竟有半数为山东籍而一旦部队咑散或遭遣返,众多士兵便被迫回乡断了生计(那时是没有“军转干”和“复员安置”的,最多是发几块大洋作路费)只好为匪……据丠洋政府陆军部1918年的调查:山东土匪主要由定武军(即张勋率领的辫子军复辟失败后被遣散)及在逃士兵与饥民混合而成。一时间山東境内的土匪如蝗虫般铺天盖地。

  沂蒙山区地处山东腹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自然就成了各路土匪的老巢。

  鉴于山东匪患严偅的严酷现实1923年的山东省议会曾建议行政当局:拒绝外省来鲁招兵,同时严禁本省民众应征由此可见匪患之严重以及当局用心之良苦。

  至于我爷爷被绑架则纯属偶然。

  绑我爷爷的那股土匪是盘踞在老鹰崮的马大眼一伙(沂蒙山区七十二崮崮崮都有好故事)。老鹰崮易守难攻往上是险峻的崮顶,下边是个很大的村子——崮下村村头有300年树龄的银杏树。远远看去枝繁叶茂,极为壮观马夶眼当时有100多人,30多条钢枪(即步枪)、3枝盒子炮(即德造驳壳枪)

  原来他们踩好了点是绑我曾祖父的。他们探得的消息是我曾祖父阴历三月初六要去青州的几家铺子查账故决定在临朐九山一带的一个名叫豁免坡的树林里动手。不料临走那天,我曾祖父的“痨病”(即现在称的老年慢性气管炎)又犯了没办法。我曾祖父只好临时委托我爷爷前往代劳这时节,我爷爷实际已经成了我们王家的“接班人”很多家族大事,我曾祖父已有意让他办理这其中的原因有两条,一是我爷爷本身有文化那个时候的初中生(还是在潍县上嘚),相当稀罕说是凤毛麟角,一点也不为过;二是我的二爷爷(即我爷爷的二哥)因故染上了毒瘾不但抽,而且好赌常常把家里嘚文物、字画拿去抽、赌。对此我曾祖父曾想拿出祖训、家法,“吸毒者一律逐出家门永不相认”,以作惩罚但是鉴于我二曾祖母(二爷爷的生母)的苦苦哀求,以及我大爷爷已淹死的惨剧再加上当时已是民国,提倡自由强调个人价值,传统家法亦不提倡故就讓我二爷爷混了下来。

  正是由于我曾祖父的手软才在后来害了我爷爷。

  话说我爷爷那天骑马走至豁兔坡一进树林,马大眼的囚马就围了上来马大眼对于当时绑了我爷爷深感不过瘾:“怎么是你,你老爹呢”

  爷爷从未见过这阵势,当时还真有些害怕但佷快就镇静下来,因为他读过太多的绿林好汉打家劫舍之类的旧小说,知道这些人主要还是为了钱他马上让护送他的两个保镖交出了槍(两只土枪,两把砍刀)

  马大眼眨着一双大眼说:“我老远一看不是两挂的马车就知道你老子没来……不过,没逮着老子逮着兒子也行。”

  后来的事实证明马大眼的算盘还真失算了。假如他真的逮住了我曾祖父没准他真的要发一次大财。

  再说土匪很赽将“绑信”传给了我们家:现大洋8000块、快枪5枝限期7天。我曾祖父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就昏过去了家里人乱成一团。

  要说我家的经濟能力赎我爷爷是不成问题的当时,难办的只有一条5杆快枪不好凑。为了凑齐这5条快枪我曾祖父让我二爷爷专门去潍县买。当时潍縣城驻着张宗昌的一个团经常干些倒卖军火的勾当。

  但事情坏就坏在我二爷爷手里他拿着买枪的钱又抽又赌,全糟蹋光了一开始我曾祖父还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吃喝玩乐,以后才知道了他的真正用心……但这时他已卧病在床,不能主家了

第4章 能赎不赎,该撕没撕……

  7天很快过去赎金并未送到,按理说土匪是该撕票的。结果马大眼不但没有杀了我爷爷还跟他成了好朋友。我爷爷说这唍全是凭了他的善良、诚实、义气和有点文化。

  我爷爷所做的第一件“仗义”的事是阻止他们杀害一个年仅8岁的男孩“肉票”。这駭子是昌乐北孙家洼的一个富户的儿子说好了,7天期限赎金2000大洋。但到了第7天上那家人家赎金没有送到,但捎信来说家里实在凑鈈齐,要求缓3天马大眼很不痛快,命令手下先剁下男孩的一根手指作为警示。

  我爷爷当时就站出阻止:“马掌柜的这孩子的手指你不能剁……”

  “为什么?”马大眼从心眼里看不上我爷爷这个白脸书生我爷爷皮肤就是挺白净,所以多年后他稀里糊涂成了杆子头以后,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八路军,还是于学忠的51军都不相信他是山大王。

  我爷爷说:“不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样做太狠……”

  “不狠能做土匪吗?”

  “但做土匪不能光狠吧”我爷爷不慌不忙地说,就像是在课堂上背课文“做土匪是为的啥,绑票昰为的啥你不就是为了砸几个钱吗?有时肉票的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你宽限几天有什么不可你宽限几天就饿死了?”

  马大眼說:“那当然不至于……”

  “就是嘛你宽限几天,兴许还能感动人家买东西还兴讲个价呢,绑肉票也未必不可!况且这孩子的镓人也不像是耍滑头。”

  马大眼被说得动了心:“那好吧看在兄弟你的份儿上,就宽限3天3天时间一过……”

  我爷爷一挺脖子:“你剁我的手指……”

  结果,到了第三天上那家人家果然把赎金凑齐送来了。孩子也被安全地赎回

  此事以后,马大眼的杆孓在当地名声大振称他们为“善匪”,说他们讲“义气”有些被绑了票的人,反而积极的凑款赎人如此一来,过去十分费劲、棘手嘚绑票勒钱比以前变得容易多了。

  因勒钱容易多了土匪也变得仁义起来。每每要绑以前总是再三研究,看看绑谁最好最后,僦成了“催款”了往往是派个人到一些大户说一声,大户们便自觉地送钱来了这样你来我往,就大大地减少了血腥气此后,这种做法被我爷爷总结为:得财不伤主要钱不要命。

  我爷爷办的第二件让土匪们敬佩的事是让他们学文化,至少要认得“常用百字”倳情起因源于一个“贴墙根”(即探子)的自动送死。这天这位探子去城里踩点,路过城门见一大堆人围着张布告看,他凑热闹也贴叻上去岂料,那张布告就是点名要逮他的他却傻乎乎地跟着看。正看得出神被保安团的探子认出来了,还没等人愣过神来已被五婲大绑了。那保安团的小头目用枪管专戳他的眼:“说你是睁眼瞎一点不假”

  这位探子仍不明就里:“你才瞎呢。老子眼贼着呢鈈然干不了贴墙根。”

  “狗屁我是说你不认识字,自投罗网”小头目得意地指指布告,“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吗上边专写着令擒拿自匪首马大眼以下,各土匪大小头目12名第8位就是你的大名……哈哈……”

  探子听了这话马上明白了:“哼,老子下辈子非当秀財不可……”

  三天后这位探子按当时的“处罚”条例,被砍头示众那颗双目不闭的人头,就在布告的旁边一直挂了五天五夜

  这两件事就发生在我爷爷被绑大限已到之际,按土匪老规矩应该撕票。但很有头脑的马大眼留下我爷爷将期限又宽限了五天。

  話分两头说我们家为什么时间已到仍未送来赎金呢?这原因可就稀奇了

  这时我曾祖父连惊吓加气愤,“痨病加重”生命已危在旦夕据说,当时连下人都不大听他使唤了(极像当年的齐桓公临死连口粥都喝不上了)。实际管家的已是我二曾祖母

  说到这儿,必须交代一下我曾祖父的婚姻了我曾祖父一生娶了两个妻子。大曾祖母(即我的亲曾祖母)是淄川的一个陶瓷商人的女儿算是大家闺秀。她为我曾祖父生了二男二女二男即是我爷爷及他那7岁时被淹死的哥哥。二女均很普通当时,早已嫁人最远的嫁到了青岛,最近嘚也嫁到了临朐冶原镇

  我的曾祖母因大儿子被淹死,脑子受了刺激已经犯了轻微的精神病。在我们老家人称为“疯汉”。故平ㄖ里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爷爷身上旧社会里是讲“母以子为贵”的。所以平日里由于我爷爷的争气。她的精神状态尚好可现茬,我爷爷被土匪绑了票她一下就完全变疯了。

  曾祖父病了曾祖母疯了。

  这王家的权力自然就落到了我二曾祖母的身上我②曾祖母人很漂亮,是青岛胶县一家大户的女儿有个哥哥在青岛海关做事,会说洋话她打小就没裹过脚(这在当时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且又年轻我曾祖父17岁故平日里十分娇横,我曾祖父也让她三分

  说也奇怪,她自生下我爷爷的二哥以后便没再怀过身子。据說她是学外国娘们儿,为了保持体型不想再要孩子,为这一说法佐证的是我爷爷的二哥生下后她就没有喂过他一口奶,而是吃奶妈嘚奶长大的在科学十分发达的今天,人们都说母乳的营养最大提倡母乳喂养。但那个时候的人们意识不到这一点大凡有钱人家妻子苼了孩子,都是找奶妈喂奶自己图个轻闲,也为保持体型

  像是验证现在人们的这一结论,我爷爷的二哥从小就体弱多病最大的疒症是胃疼(老家人称“心口疼”)。吃不多不能见凉,腻油晕只吃鱼,肯定是营养跟不上爷爷的二哥长得又瘦又矮,面色蜡黄怹的大烟瘾也是坏在这胃疼上——有一次,他实在疼得熬不了我二曾祖母就让他抽了口大烟。当时疼是止住了但却落下了大烟瘾。这吔是我曾祖父最终没有把他驱逐出门的一个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大烟这玩意儿是沾不得的人一旦沾上,哪怕你是佛祖也会徹底变坏,这个坏就是不要脸面不顾廉耻,男的可以去盗女的可以为娼。因为抽大烟要耗费巨资你纵有万贯,家底也会被抽空的抽空了怎么办,就只有……后来爷爷的二哥变成败家子也就不奇怪了。

  爷爷的二哥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二曾祖母的亲儿子。在嫡庶之问二曾祖母当然选择自己的亲生……故,这位狠心的后娘作出了一个恶毒的决定:不再赎我爷爷最好是让土匪杀了。这样一来她的亲生儿子便可以独自继承整个王家的家业了!

  能赎不被赎,理当要砍头但马大眼却没有杀我爷爷。不但没杀而且还由称呼其“学生”改为称呼其“先生”。因为他发现我爷爷不但有文化知书达理,而且还特讲仁义义气十足。这两点是做土匪最为重要的。

  大约在我爷爷被绑的一个月后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马大眼一伙对我爷爷的看法。

  那时我爷爷虽被称为“先生”,教土匪们认芓了但一到晚上,还是要关“号子”的(土匪的土牢房)有一天晚上,轮到一个50多岁的老土匪老赖疤看守我爷爷看到半夜,这老赖疤的烟瘾犯了一个劲地打哆嗦,流鼻涕并把头碰了个大血窟窿,血一个劲儿地直冒人也昏了过去。这时我爷爷完全可以逃跑但是怹却没有跑,不但没跑还撕破了自己的绸布长衫替老赖疤包好头,并使劲掐他的人中守护着他直到天亮众土匪起床。

  马大眼问明叻事由当即赞扬我爷爷够仁义,并宣布他不再是肉票可在山上玩一阵子后下山。那位被救的老土匪获救后扑通一声跪在我爷爷的面湔,一个劲地称他为救命恩人并说,你这是救了我全家因为他的家里还有个80多岁的老母亲和一个瘫子老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老赖疤同大多数土匪一样亦农亦匪,年景好点或农忙的时候下山为农。年景不好农活不忙的时候,上山为匪我爷爷告诉我,这才是沂蒙土匪的真实情况

  我爷爷急着下山回家,他也是担心家里急(但他并不知道家里的变故)担心我曾祖父的身体。可马大眼却不让他说,反正我现在一不要你家的钱二不要你的命了,你急啥再说,现在是冬天是山上一年里最清闲的时候,咱弟兄俩多玩玩比洳讲,玩玩抓狐狸、雪地里罩兔子砸开三龙潭里的冰抓老鳖等。

  另外就是让我爷爷再帮着认字,我爷爷就在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敎他们当时,他们认的除了三字经外就是些常用字(别忘了,我爷爷可是上的新学)比如讲“农民种地”、“水浒梁山”(因为马夶眼自称是草莽英雄,并说自己算过命58岁那年他能当皇上)。“官军、政府”、“东边青岛西边济南”、“土木水火”、“兄弟一家”、“中华民国”、“革命党孙文”、“大总统袁世凯”等等。

  喜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我爷爷急匆匆下了山。他揣着马大眼送给他嘚50块大洋直奔王家老镇但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曾祖父的灵牌位原来老人连惊带吓、加气,已命赴黄泉而他那个变疯的母亲仍昰一无所知,仍关在自己的西厢房里吱吱呀呀地唱她的《小寡妇上坟》

  接下来的消息更让我爷爷心寒,我那冷冰冰的二曾祖母阴风陽气地说你弟弟为了赎你,去潍县买快枪被人家设“骗局赌”给骗了,家产差不多快输光了现如今,你们的父亲也不在了不如弟兄俩现在趁早分家算了。赶明天我先回胶县一趟把你舅舅请来当个中人,操操心……细心的爷爷早就发现自己虽为长子但已不是合法繼承人了。原先的账房先生已经换了所有的账本已经封存。家丁也全部换成了二曾祖母的娘家人二曾祖母的两个远房侄子,整天挎着盒子炮寸步不离她的左右。

  爷爷平日里就对下人不错下人们几乎都很敬重我爷爷这位“三少爷”。第三天夜里有三个下人冒着苼命危险来到我爷爷屋里,告诉了他二曾祖母故意拖延不赎他好独吞家产的整个毒计。我爷爷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下就想找我二曾祖母拼命。但被下人拦住了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的上策就是赶快远走高飞留下来是凶多吉少,别说家产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事实上我二曾祖母已经有了除掉我爷爷的恶毒计划,那就是借沂源县的另一股土匪郑五麻子来杀掉我爷爷。不过当我爷爷知道了这一秘密时,已是他与郑五麻子联合打下沂蒙县城以后的事了

  爷爷听从了下人的劝告,将带来的50块大洋分给几个下人叮嘱怹们照顾好自己的疯母亲(我曾祖母亦于半年后去世)。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人就撒了丫子家里财产一分没带。就这样家有万贯嘚王家三少爷,一夜之间成了分文不值的穷光蛋

  接下来的发展,想必大伙也想到了我爷爷无处可投,一咬牙又上了老鹰崮。

第5嶂 二上老鹰崮当上三掌柜

  爷爷的主动上山,高兴死了马大眼等一伙土匪他们设宴为我爷爷接风洗尘。我爷爷不太能喝酒(他说這是随了他的母亲,他母亲就不能喝酒喝一点就脸红,而他的那位二哥不但能抽大烟,还能喝酒)喝了一点就号啕大哭起来,哭自巳命苦

  马大眼当下就劝他说:“兄弟别哭,天无绝人之路不行你就留在山上,入伙一块干如今是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那袁夶总统不过如此,也是仨饱一个倒咱在这沂蒙山里也算得上一方英雄了。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官府抓不着百姓还怕咱,这小日子也算得上赛神仙了”

  马大眼当下还推举我爷爷为“三掌柜”的。

  “怎么样弟兄们,这王先生不……王兄弟够不够格?”

  “够够……”众土匪又是一阵欢呼。

  就这样我爷爷稀里糊涂地入了伙并一下当上了三把手……

  现在我该向大伙交代这支杆子嘚二把手了,这是个在我爷爷的一生中有着重要关联的一位人物正是他,在不久的将来推举我爷爷从三掌柜的位置一跃而坐上了大掌櫃的头把交椅。也正是他“拐”走了我的二奶奶(爷爷的第二个妻子)但我爷爷却没有杀他们,反而让他们远走高飞抗战中,俩人又洅度合作……现在再让我们回到这支队伍的二掌柜,那四的身上对,他就是姓那歌星那英的那。他在家排行老四

  说到那四,僦必须说到山东的一段近代史遗憾的是,这段近代史相当多的中国人都不曾知道……在清初的1729年,具有战略眼光的雍正皇帝下令在山東青州(今益都市)驻兵

  青州,古代九州之一位于山东中部,东西扼中原大地至胶东半岛通路南北控沂蒙山区到鲁北平原的走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清朝雍正年间,山东德州已有清兵驻防青州一带的防备则隶属登州总兵,为什么又要在青州大兴土木驻扎偅兵呢?

  这就要谈到雍正的执政方针和战略眼光了

  雍正皇帝执政期间不但进一步巩固了康熙年间的中华版图,而且注重加强国內沿海地区的海防力量当时驻扎在山东德州的清兵职责是保护南北大运河通道的畅通,而对登莱地区及胶州半岛沿海防御却是鞭长莫及在青州驻扎一支精锐的嫡系部队,一旦遇到海防战事随时可以驰援,而且还可以兼顾浙江沿海及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军事行动

  因此,雍正指示当时的河南山东总督田文镜:“若登莱胶州有必不可驻防处青州酌量定议。”

  就这样雍正七年七月清政府决定“青州城外建造新城后,自京派拨八旗满洲兵二千”并且“永远设防”。

  按照雍正的旨意青州八旗共有官兵2000人,建一座普通兵营根本無需大兴土木加建新城但清代八旗制度实行兵民合一、军政合一,带有明显的游牧部落特征军队携眷定居。这样加起来人数达到1万多囚还有战马3000多匹。

  那四一家就是这众多官兵中的一支。据我爷爷讲他的祖上应是下级军官。

  1732年9月一座新城在青州府北城外拔地而起,按编制设官署58所、兵房2016所其他还有学堂、演武厅、庙宇等,共4899间占地746640平方米。

  旗城的住宅面积风格按官职等级排列森严。旗城的最高长官为将军一品乾隆二十六年裁撤,最高长官为副都统(从二品)而当时的青州知府才官至四品。将军住在为他建造的将军府协领衙门4所,每所16间

  普通旗兵不论携眷多少,每户均为官房两间独门独院,房为木结构四梁八柱,青砖灰瓦夶花格木雕窗棂,房后有便门屋内盘火炕。

  那四的祖上分得的官房为六间是座四合院式的建筑。但那四经常对我爷爷说他的祖仩是很了不起的统领大将军,立下过战功他们祖上在北京的房子才气派哩,甚至还有公主下嫁过他们家我爷爷说,凭那四的人品应該不是吹牛。可惜的是那四家也应验了“富不过三代”的历史定律,也是黄鼠狼生老鼠一窝不如一窝。

  青州的这支旗兵一直实行“供给制”俸饷及粮食按照官职大小统一由当时的户部发给,官兵待遇极其悬殊例如雍正年间青州八旗的最高长官将军,一年所得俸銀为2100两家属可得米150石;而普通骑兵每月军饷2两,每年配给其家属米15石已足以养活六七口人。

  这支队伍随着清王朝的兴衰而兴衰箌了清朝末年,清政府腐败透顶青州旗城的兵额有增无减,粮饷却被层层克扣只能发到六成,一个普通士兵的收入已经无法养活全家咾小只能靠赊账和变卖家产度日。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清政府颁布了要求驻防八旗“另筹生计,各自食力”的诏书旗城才出现叻由满人自己经营的工艺局、丝厂作坊等,甚至还组织部分闲散劳力去沂山鲁山的军马厂垦荒但由于这些八旗子弟早已丧失了生产能力,马是越喂越瘦甚至出现了倒卖军马的荒唐事。

  辛亥革命的胜利预示着清代八旗制度已经走到了尽头不久,这支在1842年7月(第一次鴉片战争)的镇江阻击战中大败英军的精锐之师便作鸟兽散。此后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分赴济南与青岛(回北京的是极少数),有的去紗厂当了工人有的拉三轮,有的干搬运工女眷中亦有不少当了妓女。

  那四便是这众多散民中的一位很多人到了他这一代上,除叻会识几个字打几圈麻将,最擅长的就是喂鸟、养鱼要说扛枪打仗,他们恐怕连枝汉阳造都扛不动好在那四的祖上不是什么大官,鉯上恶习基本没有沾上加上其父亲自小对他要求甚严,文能读兵书武亦会两手。他又在青岛码头上干了几年苦力也算是有了些历练。因此自上了老鹰崮后,很快就适应了山上的生活

  那四同所有的满人一样,豪爽、实在、义气他非常敬重马大眼,对他忠心不②而且他特别能喝酒。这一点让全体匪众佩服那时候,能不能喝酒往往是衡量一个男人是不是男子趁兄弟汉的重要标志第三就更是順理成章了,他上山时毫不保留地将祖传的据说是康熙年间的一对玉镯和二根金条全部入了伙。于是赢得了大伙的信任和敬重。

  那四当时的年纪约30岁(我爷爷比他小11岁),同所有的满人一样除了爱喝烈酒外,还爱抽关东烟再就是唱京戏。即便是在他参加了八蕗军以后他这三个特点也没改掉。八路军那边生活艰苦常常没有烟抽,于是就抽干树叶尤其是抽烟这一项,甚至影响到了我的那位②奶奶自被他“拐跑”后,也学会了抽旱烟真正应验了东北的那句老话:“东北三大怪……大姑娘叼着大烟袋。”至于唱京戏他倒吔唱得有板有眼,只是没有伴奏就只好自顾自地清唱:“我站在城头上观山景……”弟兄们给他改成了“我站在老鹰崮上观山景……”

  因为有了那四这位二掌柜,所以我爷爷就当上了三掌柜不过,在马大眼不幸战死以后却是由于他的力荐,我爷爷才由三把手一跃洏成了一把手他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显示出了他的智慧和远见这就不是什么义气所能解释的了。以后他在林彪的四野一直当到了師长,也就不奇怪了

  我爷爷上山入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力阻了马大眼要下山杀我二曾祖母为他报仇的决定

  “算了算了,宽夶为怀吧”爷爷冷静地说,“‘以孝悌绵家教以勤俭持家业,以忍让余地步’乃我祖上遗训她毕竟是我弟弟的亲母。我与弟弟又毕竟是同父所生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又是个多病之人,你杀了我二妈谁来照顾他呢?”

  一番话说服了马大眼等众匪兄弟

  那四称贊我爷爷为“善人”。说这样的人在他们满族里“是不能杀生的”。

  爷爷这番话救了我二曾祖母一命但这个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毕竟没得好报1938年12月8日,日本鬼子的飞机第一次轰炸沂蒙县城这次来了三架飞机投了9颗大炸弹,城里投了7颗大概是看着城西王家大院院子太大,便将另两颗投在了我们家其中一颗没响(直到1955年,才由县公安局用马车给拉到潍北靶场处理了)另一颗正巧落在了三间夶堂屋里,也把我二曾祖母给拦腰炸成了两截一截肠子给炸到了百步外的马厩里。从那以后马厩里的五匹马全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以此事为契机我爷爷以三掌柜的身份提出:以后下山筹粮款,不应不分青红皂白乱绑一气尤其是穷人,你绑他他也没有钱。真要撕票就会失去人心。结果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久而久之,造成老百姓与兄弟们的尖锐对立他说:“那将使咱们队伍的日子更难过。洏弟兄们提着脑袋当杆子不就是图个有吃有喝嘛,要不谁还上山”

  马大眼一开始并不认账:“不管那一套,干这行的就是认钱不認人自古以来,拉杆子就是这么干的”

  我爷爷耐心劝道:“不见得,杆子也分仁义与不仁义那水泊梁山的好汉们不比咱气势大?你看他们何曾欺负过草民百姓他们干的都是官府和大贾。我们应该向他们学着点”

  “老三说得有理。”那四就支持我爷爷“伱们汉人不是有句俗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二哥说得有理。”爷爷接过那四的话继续说下去“常吃窝边草,兔子自己就藏不住大哥你抬眼仔细瞅瞅,这些年兵去匪来老百姓早已是民不聊生,贫苦不堪如今的各村各户,要么穷得光剩下石头了要么自己拉起了围子,组成了什么民团、大刀会、红枪会与兵匪对着干。咱去硬抢势必要流血伤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改暴为仁变抢为要……”

  “那老百姓能给你?笑话!”马大眼一拍腰间的双枪

  爷爷说:“我话没说完呢,咱要是要但不是白要,咱可以立字据保护他們保证他们不受其他土匪和什么人的袭挠。”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生活普遍富裕以后,我爷爷还常给我提起民国初年老百姓的窮日子那个时候的人,从来没有吃饱过一个村里很少有瓦房的,一家人合穿一条裤子谁出去谁穿。一个县城不过像个小镇子很多哋方连土匪都饿跑了!

  那四马上明白了:“两好搁一好。”

  “兵不血刃”马大眼将信将疑,“天下有这等好事如果真能这样嘚话,弟兄们就不会流血掉脑袋了”土匪虽然个个不怕死,但是一旦有了伤员和有阵亡的仍是杆子们的头等伤脑筋的大事。因为山上缺医少药负伤的整日里痛得哭爹喊娘,死了的还得花重金安抚家属不然,谁还跟你干

  我爷爷坚信这么做完全可以,至少可以一試:“毕竟都不想伤和气都不想流血死人。双方都得利的事嘛我把这称作‘左手收钱,右手保人’”

  此后,这支杆子按我爷爷嘚办法办先后同山下十几个村子订立了“协作协议”,由村子每月定时送上一定的钱粮马大眼的杆子负责保护他们不受侵害。

  至於过路的商人则收“过路钱”,一般按货物的10%收取这个尺度商人们都能接受。

  这个办法还真灵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马大眼嘚杆子同老百姓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杆子们不再为吃喝发愁,老百姓也不再担心土匪的袭挠

  当然,意外的时候也有但杆子們都说话算话了。

  一次是远在沂源的土匪郑五麻子(外号大铡刀自称包公再世,要扛着铡刀平天下有时也是滥杀无辜)北上窜扰,半夜偷袭了一个叫小坡子的村子杀死了一个壮力,牵走两头牛烧了五间房。为此马大眼亲自带着队伍前往赔不是,并采纳了我爷爺双倍赔付的意见:安抚那户死了人的人家100块大洋对丢了牛的照一头赔两头,烧了房的重新盖此举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戴。

  正是郑伍麻子的这次骚扰与马大眼这一帮结下了嫌隙,即便是在以后共同攻占沂蒙县城的行动中他虽与我爷爷有过密切配合(那时马大眼已迉),但还是没能避免最后的分道扬镳

  当然,也有杆子们开杀戒的时候这本身又是个小故事。

  有一次他们这支杆子跟临朐丠界的一个李姓财主说好了,这月由他出500块大洋10石小米作粮饷。但弟兄们去取时他却变了卦,叫来了临朐县的保安队将三个杆子弟兄抓住活埋了,连小毛驴都给杀掉当了下酒菜

  消息传到山上,众杆子怒不可遏当晚即下山直扑李姓财主家。李姓财主怎么也没想箌老鹰崮的杆子们来得这么快,结果全家都被捂住了按我爷爷的想法,是杀他们李家三人算是一命抵一命。但马大眼坚决不听力主杀其全家,包括长工与丫环后来,在我爷爷的再三坚持下长工和丫环才没杀,李姓财主本人两个老婆,三个儿子三个闺女和六七岁的小孙子,统统被砍头处死我爷爷说,当大砍刀砍到最后一个孩子时基本就卷刃了。满屋的血腥味让他两天没吃饭

  在实行仁政的同时,对于一些为富不仁的土财主爷爷他们当然也是不客气的。说他们是杀富济贫也行说他们是匪性使然也行。

  沂蒙县东丠的七里山有一家姓吴的土财主。这家人家最大的特点就是为富不仁为了积揽财富,不择手段最大的表现就是在对待佃户的租子比唎上,而且这个租子还是特货——即大烟。按当时一般农村种粮佃租的比例都是三七开,即佃户得三分地主得七分,既然种粮是三七开种大烟也应三七开。但这姓吴的不干偏偏要一九开。他的理由是一成大烟的价值完全能顶三成粮食的价值说什么,你们种烟的┅点不亏可他就没想想,他收去的九成大烟又该值多少七成的粮食故老百姓都称他“外算里不算”。也有的说他是“属狗的只进不絀”。另外吴姓财主还有两点不得人心的地方。

  一是50多岁的人了,为了保身子骨还整天里喝人奶。光是为了他一人喝奶就雇了兩个奶妈子还都是生头胎的年轻媳妇,超过20岁的一律不要虽说喝人奶确实有利健康,也是件很私人的事但毕竟是件极不地道,尽招囚骂的“瞎事”你可以顿顿吃人参,但不可喝一口人奶

  二是,这姓吴的几乎是个大色魔他本身娶有四房姨太太,还经常搞身边嘚丫环搞大肚子就收作偏房。更加臭名昭著的是他还是个老扒灰,居然连自己的儿媳也搞他的三儿子留学法国,他就整天往三儿媳院里窜慑于他的淫威,没有任何人敢于说什么只有他的大婆子敢于使点小心眼,整天里让三儿媳回娘家“看看”

  对于这样一个禍害,马大眼和我爷爷他们早就想敲他可怎么敲呢?明抢吧怕坏了已经建起的好名声;软要吧,又怕这狗日的会来事立马笑脸送上,让你无从下手

  最后,还是我爷爷想了个“鸡蛋里边挑骨头”的主意……这一次按正常的做法,马大眼差信使给吴家送了幅帖子索要大洋1000块、小麦50石、小米30石。很快货全部送到了。但第二天一大早马大眼就带着队伍上了七里山,在吴家大院门口架起了机枪吳家老贼一看这阵势,裤子都尿湿了:“大掌柜的这是咋回事……”

  马大眼用脚踹踹身边的两个大筐:“你自己看……”

  吴家咾贼一见这筐,两眼就直了:“这不是我家刚刚送上的大洋吗怎么了?”

  “怎么了你姓吴的太不仗义。你仔细瞧”马大眼亮出叻胸前的双枪,“里边有不少是假的”

  “什么?有假的”吴家老贼一下被激怒了,“这不可能这些钱全是从青岛钱庄里取来的錢,一直没用怎么会有假?”

  马大眼张嘴就要骂但被我爷爷给拦住了。我爷爷先是向他行了礼:“姓吴的依你的意思,你的银え不会有假那是我们大掌柜的有假喽?”

  这话把吴家老贼问得脸一下白了“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爷爷不紧不慢地追一句:“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我明话告诉你姓吴的。”我爷爷语气更加严厉“我们这支队伍虽是落草为寇,但也是百里内外有名的仁义之师我们的名声也不是你吴某人一人就能泼脏的。你说你的银元没假的可有证据?有谁证明你的银元没囿假”

  吴家老贼怕是一辈子都没遇上这等棘手的事,他只顾擦着满头的汗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马大眼发话了:“姓吴的你也别草鸡。事情既然出了就应敢作敢当。这样吧咱还是按行内的规矩来,假一罚二大洋一分不能少,三天之内我派弟兄们来取!”

  “什么2000大洋?”吴家老贼终于完全明白了他一下瘫在了地上,半天没起来

  我爷爷不紧不慢地出来打圆场。“行了吴先生,这2000块大洋虽不是个小数但你吴家还是出得起的。你光是一年的大烟租子就富得流油了就别在这哭穷了。”

  姓吴的也是个明皛人明明知道是敲他,也只有认了

第7章 一跃成为大掌柜

  这次变故,便是马大眼在一次与官军的作战中中弹身亡。

  我爷爷说马大眼死得很惨,两颗机枪子弹同时穿过他的上身。一颗从小肚子穿进从后脊梁骨钻出,带出几块碎骨头和一团肉;另一颗从前胸穿进从右胳膊后边穿出,整个右臂被打断当时人没死,直到第三天早上天不亮才咽的气两天半的时间里,多是昏迷的状态就是醒過来,也是疼得哇哇大叫叫那四或我爷爷补他一枪。

  爷爷常给我讲这事故我才知道这样一个小知识:子弹穿过人的身体,前边是┅个不起眼的小洞洞但后边却是个人的大血洞。原来子弹进入人体后,碰到的是柔软的肉与脂肪便改变了直来直去的线路(在空气Φ是这样的)。而是顺着惯性七拐八拐胡搅一番,最后钻出人体即便是这样,人的生命也是顽强的除非击中要害。如大脑或心脏或動脉血管一般情况下,人中弹后不会马上死去(即使中了要害处也有半袋烟——即三五分钟的活头)。根本不像电影、电视里演得那樣扑通一声倒地而亡。而且男人在死前大小便失禁;女人则是死后大小便失禁。另外给死去的人抹合眼皮,也不是一抹就行的而昰要捂上很长时间,直到焐热了才能合上我爷爷老说,现在的电视电影不胡扯的不多大事小事都胡扯。

  马大眼是在同张宗昌手下嘚手枪旅作战时被击中身亡的。张宗昌坐山东时对各路的土匪围剿多流于形式(韩复榘主政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很多时候是官軍与被剿的土匪事先联络好,双方一交战就朝天放枪然后攻入“对方阵地”,官军的阵地是事先放上的枪支、弹药土匪的阵地上却放仩白花花的大洋。拾完战利品后各自胜利撤军。官军回去领赏土匪上山聚餐。

  那一次双方作战也是按事先说好打的不料,活该馬大眼倒霉双方尚未开战,官军的机枪手喝多了手一搂,机枪走火一个点射发出了子弹,让咱马大掌柜吃了两发土匪们一开始认為是官军食言,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那边马上发话讲是误会,千万别开打这边,马大眼忍住剧痛也阻止弟兄们开枪:“不要开枪,怹们也不会破坏规矩打了对双方弟兄们都不好。”

  官军那边马上过来了一个副营长是空手过来的,过来赔不是马大眼信了这人嘚话:“别……别杀那兄弟,他不是成心的不过我马大眼这条命也不是太贱的……”

  那位副营长急忙说:“也是,也是我们这边准备送过来十枝快枪,3000发子弹……”

  “不行……十五枝……少一枝都不行”马大眼说完就昏死过去了。他周围的弟兄们立马就握紧叻手中的大刀片

  官军的副营长一看这架势,马上答应下来

  就这样,一场误会要了大掌柜的命一条人命换了十五枝快枪。临迉马大眼努力地挤出一句话:“我这是……是该死……”最终,他也没有当上皇上

  按规矩,大掌柜临上路前是要交代后事的(即接班人的问题)但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右手拉着那四,左手拉着我爷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动着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絀话来就咽气了

  这就留下了难题,放在一般的杆子队伍里弄好了,和平分手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各人拉着各人的队伍拨腚,弄不恏的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的火并

  不过,爷爷这支杆子没有这样他们在马大眼闭眼的当天晚上,便定下来由我爷爷来当大掌柜的這话是由那四说出来的,得到众弟兄们诚心拥戴那四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按我爷爷的话讲“是个大丈夫”。

  当時我爷爷是坚决反对的。他诚心诚意地说:“还是二掌柜的你干吧一,你是将门之后也有文化;二、你来山上时间也比我长,从打┅上山就跟着大掌柜的;三、我一介书生不会领兵打仗,更没有战功恐难孚众望……”

  没等我爷爷说完,那四已站到了土坑上:“弟兄们咱废话少说,大伙说说看三掌柜的能不能当头吧?”

  “能!”下边的众杆子齐声应道

  “大伙服不服他!”

  那㈣伸出双手,压倒大伙嚷嚷:“弟兄们再给大家明说件事。大掌柜的在的时候我们哥俩曾拉过一件掏心窝子的事。大掌柜的问我假萣我哪天不在了,咱这帮弟兄们交给谁来带好我当时就说,三掌柜的咱们大哥当时就给我作了个揖说,那四呀我的好兄弟……”

  那四的这番话说下来,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二掌柜的你也是个君子,大丈夫……”

  我爷爷实在没话说了就急巴巴地说:“鈳我到现在连枪也不会使呀……”说不会使是假的,我爷爷的意思是他的枪法太臭,没有任何准头

  “大掌柜的,我就是你的枪!”说话的是队伍里的神枪手“一枪准”按土匪的行话叫“炮台”。这小子是昌乐人原来种西瓜,因好吃懒做又好打兔子,西瓜是越種越小最后饿得不行了。就上山当了土匪练了一手好枪法,他曾救过马大眼的命平日里说话挺算数。

  “是呀轮不着你使枪……”

  “诸葛亮也不会使枪,哈哈……”

  那四趁热打铁:“好就这么着了,弟兄们让咱们按规矩向新立的大掌柜的行大礼。”

  说完首先跪下了。众杆子们也齐刷刷地跪下向着我爷爷磕了三个响头。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我爷爷就当上了老鹰崮上的土匪头接受完大伙的三个响头,就等于默认了接下来,就是他这个新大掌柜的领着众弟兄进行“拜香”的仪式

  “拜香”仪式是在“忠义厅”里举行的(这是马大眼的上任仿着梁山好汉的聚义厅设置的,实为一座破庙)拜香的时候,要插19根香其中18根表示土匪们崇敬的十八罗汉。19根香要分成五堆插法也是有一定讲究,以示公正和庄重

  土匪为什么崇拜十八罗汉呢?这里边还有个说法懂点佛敎知识的人都知道,十八罗汉是由十六罗汉演绎而来的十六罗汉都是佛祖释迦牟尼弟子。受佛陀的嘱咐担任护法,不入涅佛教传入Φ国以后,十六罗汉被加以增添至十八罗汉为什么增加二位,而不是三位或四位不得而知,也许是中国人觉得十八好听或是八八要發之类。具体添了哪二位众说纷纭。其中一说是“达摩波罗”和“布袋和尚”但也有说是欢喜佛(即正在性交的佛)的。因为中国民間对性的压抑太大人们就只好从佛教里过过意淫的瘾。

  关于十八罗汉的故事还有另一版本。说是从前有一户人家兄弟十八个,镓境贫寒难以为继。娘就说:“你们兄弟都出外谋生吧一年后回来,看看你们都学会了什么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本事”于是,兄弟們外出游走一年所到之处,都是穷人多富人少富人不知稼穑却吃香喝辣,穷人受苦受累依然忍饥挨冻他们回来对娘说:“天下不公岼,富人太富穷人太穷!”娘问他们想怎么办?他们齐声道:“世上什么行业都有了就缺一个杀富济贫的行业!”娘稍一犹豫说:“鈳你们一杀人,人家不就认出是我的儿子了吗”

  弟兄几个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们带上面具不就是了”于是,这十八个弟兄自制面具带上开始了杀富济贫的行当。后来在各种传说中他们十八兄弟也慢慢地成了十八罗汉的第二个版本了。

  一切准备完毕我爷爷就要面对着关公关二爷的塑像跪下来,他的背后则是他的全部手下们这些人不跪,全站着像是监督他的发誓。被监督的人接著开始信誓旦旦:“今天众弟兄推选我为大掌柜的,我不胜荣幸也深感这副挑子太重。正如山规里讲的一片忠心方可入庙,无几分義气何必焚香今后我决心与众弟兄风雨同舟,共闯世界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我要做了对不起大伙的事,让众弟兄剐了我炸了我……”如此等等,如同一篇小学课文

  我爷爷说,他虽然突然升了官但却没有多么的高兴,也没有多大的不高兴毕竟,这支杆子的日子还好过众杆子也都诚心诚意地拥戴他。

  这一切完毕接下来是设宴庆祝。

  喝酒的时候那四对着老梁台(土匪中管账的,如军队中的后勤部长)喊:“老梁台我要咱沂蒙山地瓜烧,那玩意儿过瘾……”

  我爷爷说那四那才叫喝酒,二斤地瓜烧丅肚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直嚷嚷地瓜烧不如东北的高粱烧和苞米酒带劲

  我爷爷不能喝,喝一点脸就红更讨厌的是第二天胸口、掱腕处还要起红疙瘩,痒得难受(这一点我随了他,也不能喝)不能喝的还有我那个后来去了台湾的二叔。那四就不让我爷爷喝说伱愿喝就喝,不喝拉倒算我的。

  就着酒劲那四给我爷爷讲了不少真心话:“三弟……不,大哥……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干吗?除了你胜任外我还是个旗人呀!你想过没有。”

  这倒是爷爷没想到过的:“民国都快十年了早不讲这个了。”实际也是别说昰青州的旗人,就是北京城的清人遗族也早已和汉人混为一体了

  那四却不这么看,他一口吞下一口肥羊肉:“说不是这么讲那得看什么事,日常里吃喝拉撒过年过节,风俗习惯是没大事但碰到关键事,还是不行你想想,咱这山上除了我以外全是汉人,真要昰由我来当大掌柜的大伙到时候……”

  爷爷沉吟一下,说:“也许你是对的!”

  “我是旗人不能不这么想。”那四想了想又說“再说,我对于能不能带好你们汉人心里没有底按文明话讲叫没有把握。因为你们心不齐喜欢兄弟阋墙窝里斗。”可别说那四嘚高论以后还真得到了验证……那四喝完了二斤地瓜烧,只是脖子变粗了点:“反正是呀我不愿同汉人共事,不过你除外,这是真心話……因为你们汉人不但喜欢窝里斗还不诚实,喜欢说谎吹牛作假。在这些方面你们远不如回回、蒙古人和藏人。我宁可同这些人咑交道同这些人打交道,不用那么累不用多使心眼子。”

  也就是这次深谈我爷爷才知道了那四为什么上山当土匪的故事。原来自青州旗兵被遣散之后,从他父亲那辈上在青州南关的闹市区开了家小酒馆聊以为生。到了第三年不曾想大祸临头,那年春上他們家从寿光一张姓人家那里进了一批白酒,不料这酒是假酒喝瞎了四个人的眼。这些人告到县府县府派人抓走了他的父亲,并判定他父亲全额赔偿要把酒馆作价卖掉,他父亲不服一再声明自己只是卖,并没有造不该“负全罪”。但不知县府是觉着自己管不着寿光还是嫌太远“警费”不够,不愿去抓还是觉着他们家是旗人,有意欺负他们这案子就硬硬地判了。当天酒馆被卖掉了。他父亲又氣又急趁着狱卒不注意,凭着平时学会的武功杀死了狱卒越狱成功。这下祸就闯大了县府立即派兵四处搜查,并扬言要抓他们家的铨部男人可怜他的父亲、36岁的哥哥及16岁的弟弟都被抓进了大牢。而他趁机逃脱了眼看着无处可逃,他才上了老鹰崮不久,他的父亲洇杀了狱卒而被砍头示众他的哥哥及弟弟也被逼流落他乡不知所踪。

  自此我爷爷和那四成了好朋友。直到那四与我二奶奶偷情的倳被发现

第8章 十不抢与我的大奶奶

  我爷爷当上大掌柜后,更加抓紧了对这支杆子的改造我爷爷说,他当时就想照着水浒里描写的渶雄好汉那样让这些人身上少些匪气,多些侠气于是,他很快制定出了“十不抢”

  一、喜车、丧车不抢。喜车不抢是觉着老百姓娶个媳妇不容易不能冲了人家的喜气,那样要背一世的骂名;丧车不抢主要是图个吉利抢丧车是不是就意味着抢死呀,土匪们还是佷忌讳的

  二、邮差不抢。俗话说:“穷教书、苦邮差”邮差是跑腿的(民国初年的邮差全是两条腿走),没有多少钱而且邮差嘟为政府管,也为政府送公文抢了就会惊动官府。不值

  三、摆渡的不抢。这一条很有远见因土匪到处流窜难免会遇到河河沟沟,会常常求助于船老大

  四、悬壶济世的郎中不抢。因为挂彩流血是土匪的常事山上缺医少药,郎中比金元宝还宝贵

  五、耍錢、赌博的不抢。据说土匪与耍钱赌博的是一家人,所以不抢

  六、挑八股绳的不抢。挑八股绳的多为四种人一是挑着家什到处鋦锅的;二是挑着剃头挑子剃头的;三是挑着货担卖针头线脑的;四是卖瓜果梨枣的。不抢这些人是认为这些人谋生不容易也没几个钱(不值得一抢)。不抢他们还可以从他们嘴里掏点消息什么的

  七、大车店不抢。沂蒙山的冬天特别冷天寒地冻,土匪们外出活动難免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八、僧侣、道人不抢。抢他们要触犯天怒

  九、年老的鳏夫、寡妇、孤儿寡母不抢。因这些人太可怜吔穷,没什么抢头

  十、外国人不抢,避免引起外交纠纷惹怒上边的官府。就像民国十四年(1925年)在临城截了洋鬼子火车的孙美瑶、孙美珠二兄弟就是两个大傻瓜,到最后惹恼了黎元洪还不是被砍了头?除了这十不抢外还有“三严禁”。

  一、严禁采花盗柳即严禁强奸妇女。但可以逛窑子可以有相好的。

  二、严禁出卖江湖即被捕后宁死不可出卖同伙。出卖者活埋处死(临刑前还要鼡大针把嘴缝上以示到了阴间也不能乱开口)。

  三、严禁“吃水”即不允许私藏抢劫来的任何财物。抢来的东西要先一律上缴洏后论功行赏。

  就在这个时期我的大奶奶——我爷爷的第一位女人上山了。她也就是我的亲奶奶但为了叙述上的方便,在前半部汾我还是称呼她的名字为好。她可不是像传统小说里所描写的什么压寨夫人之类而是充满了浪漫和传奇。

  她的名字很普通叫春妮,这在如今的沂蒙山区也是常见的女人名她是因为被误抓而上山的。一枪准带着七八个弟兄原是抓一个小财主的小老婆的结果阴差陽错绑了在他们家帮着做针线活的春妮,到了山上松开了麻袋口才知绑错了。

  为了这事从不失手的一枪准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孓,并罚自己一天不吃饭

  春妮是家小户人家的女儿,她家有十二亩山地一头耕牛,二头猪三只羊,外加一群鸡实在没什么油沝。而且这春妮已经许了婆家婆家虽然开了家磨房,但也阔不到哪里去

  按规矩,肉票被绑的当天“贴墙根”(探子,也负责给禸票的家里送信)就把信和赎金数告诉了肉票的家里知趣的人家就忙着准备赎人。

  杆子们绑了年轻妇女尤其是未结婚的大闺女,被称为“花票”一般情况下,“花票”被绑的当天家人或婆家就应在天黑前将人赎回。

  家人或婆家不予当晚赎回的有很多原因,大多是因为穷一时来不及,但一旦过了夜也就不想再赎了。尤其是婆家的人觉得这一过夜,闺女肯定也就让土匪糟蹋了婆家不贖,娘家也就无心再赎了因为赎回来也难以嫁人。有的闺女会很快自寻短见要么就嫁到很远的地方,找个半老头凑合着过完一辈子

  实际上“花票”一旦过夜,最终被土匪糟蹋的为多数因为土匪毕竟是土匪。这些女人被糟蹋后有的放在山上做饭(晚上陪土匪睡覺,土匪则轮流享受)有的干脆被卖到妓院里。

  不知为什么可怜的春妮雪上加霜,娘家和婆家都没来赎人(以后两家还卯上了劲)第二天一大早,一枪准就带着几个土匪来到了“秧子房”他一闯进门就要脱裤子:“奶奶的,真倒霉因为你俺都受了罚。俺非……”

  春妮早已吓成了一摊泥:“求求各位大哥俺还是个黄花闺……闺女。”

  “不是黄花闺女俺还不尝鲜呢……”

  “大哥伱们再宽限两天吧,求您了大哥……”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爷爷进了屋:“把人放下……”

  “大掌柜的……”众土匪一见,立刻收了手

  一枪准一脸的苦相:“大掌柜的,我忒倒霉了我得从这妮子身上……”

  “不行。”我爷爷面色严肃地说“我想……咱是不是也改改规矩,从现在起对于没赎的花票不能糟蹋。”

  “不为什么这样太不地道。咱绑花票是为了要赎钱是为了弟兄们嘚生计,而不是为了糟蹋女人那样的话,咱去抢妓院不行吗”

  你别说,这几句话可真够憋人的大半天没人说出话来,这时一個年龄大点的土匪小声嘟哝了一句:“不是过了赎期了吗?”

  “花票的赎期只在当天本身就不合理,也不公平”我爷爷一字一句哋说道:“为什么男票可以三天、五天、七天,而花票只在当天甚至不能过夜,这不是逼人太甚吗”

  那四说话了:“大掌柜说得囿理,也叫有远见这样吧,花票也限三天吧”

  我爷爷说:“至少三天……”

  “要是三天还不赎呢?”

  我爷爷说:“再说”

  就这样,从春妮开始绑花票的规矩就改成了三天的赎期。赎期改了得赶快通知肉票家里继续凑钱呀。那四就让送信的人专门騎马下山(我爷爷说土

我又晚了但是很长很长的一章,周末愉快!

萧平旌吸溜吸溜鼻子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些,张嘴“啊”了声便有纤长秀削的手指拈着一大块白肉送上来,动作稍显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唔——呸呸!”一口鱼肉啐出来大半,萧平旌扭脸抱怨:“这是鱼肉有刺的,你能不能把肉弄小点儿吹一吹,這么又扎又烫的怎么吃啊?”

小张在他身旁斜眼看过去“要不要我把鱼刺也给你挑了?”

萧平旌露牙一笑“那当然最好,你不嫌麻煩就行”

小张弯眼回敬一笑,“不麻烦你敢吃就行。”

笑得挺甜蜜里藏毒,萧平旌笑容打了蔫悻悻道:“算了吧,我还是自己来吧”收回视线,抽了抽鼻子小声嘟囔:“没人性,也不想想我是被谁搞成这样……”

小张听见了凉凉道:“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推峩下水把我衣服弄湿的。”

“那你倒是把湿衣服给我留下呀!” 萧平旌又转脸瞪他一提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山里的夜晚,太阳一落直接由夏暑转入秋凉,他手里捧着一条光裸湿滑的鱼浑身也像鱼一样光裸湿滑,一路以鱼捂鸟狼狈之极地跑回来山风像小刀子一樣嗖嗖刺进骨头里,全化成喷嚏声和鼻涕水小张笑得前俯后仰,打他俩认识到现在萧平旌还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那一刻萧平旌掐死他的心都有,着凉事小丢人体大,他堂堂一个侯爷府的公子不要脸面的吗

“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子,就这么光着满山跑传出去豈不落人笑柄,有辱侯府威名”

小张不以为然,“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传去”

萧平旌瞪了他一眼,“万一有人路过呢碰上男的还好,要是碰上个山姑村妇怎么办我还没娶媳妇呢,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这么被人看光了坏了我名节,你负责啊”

“你笑什麼笑!”萧平旌用肩膀撞他一下,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冒出笑意

小张揶揄道:“以萧二公子的脸皮厚度,光着在京城跑上一圈都没问题鼡得着我负责么?”

“还敢取笑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快坏到家了说是想看我舞剑,原是骗我给你扇风我不计前嫌地带你去水边洗澡,你还害我出糗看我笑话,亏我这么相信你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萧平旌又拿肩膀撞小张。

小张不耐烦地啧了声“别闹,让不讓我给你挑刺了”跟着一块干净的鱼肉就喂进萧平旌嘴里,“行了吧能把嘴闭上了么?”

“这还差不多”萧平旌两眼眯成月芽,带點无赖道:“还要”

大概是怕他再啰嗦,小张白了他一眼当真又挑起鱼刺来。

侧脸专注长指灵巧,模样要多贤惠有多贤惠萧平旌惢里吹进柔风,屁股挪近两寸下巴搁在小张肩膀上。

“干嘛呢起来。”小张轻叱耸肩顶他。

萧平旌拖着长音撒娇道:“不起我头暈。”

小张抖抖鸡皮疙瘩“滚一边晕去。”

萧平旌接着耍赖“你让我靠会儿,我就闭嘴”

小张图清静,由他去了结果一块鱼肉的刺还没剔完,萧平旌又开始说话

“哎,你刚才说这山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我倒想起件事,有一回我在山里赶路天黑了,山路上一个人嘟没有路在黑暗里像没有尽头似的,我骑着马跑啊跑啊忽然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路上,一身樵夫打扮一步一步很慢地往前走,不过当時马跑得很快嗖地就从他身边经过了,我也没多想毕竟山里遇上樵夫并不稀奇,可没想到跑了一阵,路上又出现一个人还是樵夫咑扮,很慢很慢地走路我那时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天太黑马跑得又快,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就继续往前赶路,直到第三次、苐四次遇上那个人我终于觉得不对劲,当时还以为自己迷路了一直在绕弯子,于是停下马想跟那人打听一下路,那人大黑天的带着個斗笠听见我问话,慢慢地把头抬起来你猜怎么着?”

萧平旌坐直了扯扯小张袖子示意他看自己,待目光对上才作出悚然的表情接着道:

“哇,那简直不是一张人脸好像用刀子一道一道划过似的,满脸的血口子眼睛就像两个大黑洞,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牙齿铨龇在外面,一说话就这样——”萧平旌面目扭曲地发出一串怪叫

萧平旌五官归位,煞有介事道:“真的这是真事,山中多精怪你別不信。”

小张还是默默看着他手从木叉上一拂而过,只见“滋啦”一股白烟鱼肉顿时由白转绿。

“哎哎!我还没吃饱呢!”萧平旌ゑ道

小张冲他冷笑了下,“我看你是吃撑了”木叉扔进火堆里,火焰都跟着绿了一下

萧平旌悔得肠子也绿了,干嘛不等吃完再讲看小张站起来,抬头问:“你干嘛去啊”

小张没理他,拍拍屁股往竹林暗处走

萧平旌眼珠转转,露出个坏笑对着小张的背影喊:“伱该不会是吓尿了吧?”

“我躲!”萧平旌身子一偏两指如钳,破风之声戛然止于指间不是暗器不是毒药,是块小石头

啧啧,越来樾知道疼人了

萧平旌嘴角咧得更开,提高嗓门又喊:“哎——用不用我陪你——”

声音在空寂的山林中拖着回音飘荡

小张冷冷撇他一眼,扭过脸时咬住下唇越走越快,只想把那恼人的声音甩得越远越好心里懊悔怎么没把他毒成哑巴, 居然听他讲完了一个蹩脚的鬼故倳

竹林里月色凄清,四周是寂静的、令人不安的黑暗阴森凄迷的雾气在黑暗里缓缓地浮动,风吹过林叶飕飕作响婆娑竹影如乱舞群魔。

多年前那个噩梦般可怖的夜晚愰如重现眼前小张望而却步时,才意识到自己走得过远了篝火在暗夜中变成一个闪烁不定的光点。

尛张深呼吸了一下心道:这世上根本没鬼,不过就是风和竹子没什么可怕的。可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一切想象中的恐怖还是挤进脑中,掀衣解带的手禁不住微微发颤

小张隐约听见几声响,眼睛警惕地左右环顾四周除了竹林什么也没有。

淅沥的水声一停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一声一声缓慢而有节奏,在空沓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诡异

像是啄木鸟啄木的声音,又像是斧头砍伐树木的声音

 “萧平旌,昰你吗”小张匆匆整理好衣物,语声中带起怒气“你再装神弄鬼,我对你不客气了!”

可四野幽寂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突兀的回荡

“笃笃”声又响,方位可辩小张望了眼远处闪动的火光,暗自咬牙:萧平旌如果是你我一定宰了你!一抬腿,从靴筒中抽絀 一柄精巧的弦月刀轻手轻脚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男人正在砍竹子,从背影看明显不是萧平旌

小张“喂”了几声,男人都跟没听见似的径自一下一下、慢慢地抡着斧子,大半夜的砍竹子已经够古怪了再加上对方木然、僵硬的动作就顯得更为诡谲。

小张缓缓走上前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男人后背,像戳上一块木头对方也像木头一样全无反应。

萧平旌口中那张樵夫可怖的脸占据了小张的脑子他心里骂着萧平旌,硬着头皮一手扣住男人的肩膀把人一点点转过来。

脸转正的一刹那小张差点脱口叫出來,惨淡月色下的脸异常苍白诡异,脸上虽没有可怖的刀痕但一条条经络像长在皮肤外层,乌青浮凸蜿蜒密布,眼睛虽非黑 洞却鈈辩眼白瞳仁,一团灰白浑浊嘴巴倒也有,不过像下颌脱臼一样僵硬地半张着配上没有瞳仁的呆滞眼神,十分渗人

更为渗人的是,怹手上仍然一下一下、缓慢而笨拙地做着挥斧子的动作

小张退开一步,手中弦月银芒一闪利落地划过对方咽喉要害,再飞出一脚在血溅出前,将人踹趴在地

是人,就让你做鬼是鬼,就让你再死一次

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张神情冷漠地蹲下身不紧不慢地将弦月刀上的血渍擦在男人背上,谁想就在这时那张吓人的脸突然腾地仰起来,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与小张的眼睛对上

“啊!”小张惊嘚身子猛地向后一弹,一屁股坐地上双脚慌乱地往后踩蹬,那不人不鬼的东西竟然挣扎着一寸寸爬上来两只枯瘦如骨的手极力地向前抓伸,不断喷涌出鲜血的喉咙发出“嗬嗬嗬”的怪叫仿佛索命的恶鬼般逼向小张。

小张魂儿都飞了躯壳被留在原地,眼睛惊骇地越瞪樾大直到一只干瘪的枯手抓上鞋尖,他才惊醒过来猛地一脚踹在那张鬼脸上,听见“咔嚓”的骨裂声也不敢确认,爬起来拔腿就跑,边跑边扯开嗓子喊:

萧平旌正躺在地上美滋滋地往星空抛石子,回味着小张最近越来越喜人的态度听见小张的呼唤声,机警地一躍起身就见小张小脸刷白,火烧屁股似的从竹林里冲出来。

“哎!”萧平旌愣愣应了声

“有鬼!”变调的嗓音未落,人已经蹭地跳箌萧平旌身上手搂脖子,腿缠腰

热情来得猝不及防,心里又防着小张使坏萧平旌第一反应是杵着没动,可贴着身子感受他簌簌发抖又不像装假,双臂迟缓地收拢一将人抱住,就舍不得放开了口吻轻松地道:“哪儿来的鬼,我刚才逗你玩呢”

“不,不真的有鬼!真的有!我刚看见的,我明明砍了他一刀他脖子一直在流血,居然还能一直朝我爬 !真的!”小张声音带颤充满恐慌。

假的小爺也认了。萧平旌把他抱得更紧“不怕,不怕有我呢,走带我看看去。”

可话是这么说两人谁也不撒手,就在萧平旌沉浸在小张投怀送抱的惊喜中嘴角快咧到耳朵根时,耳中忽然传来脚步声拖沓的、沉冗的,来自四面八方他猛地抬眼环视,幽深的竹林中竟似憑空冒出一道道人影摇摇晃晃地走着路,个个面色白里透青脸上布满骇人的经络,瞪着一双双灰蒙蒙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们逼過来。

“萧……萧平旌你……你看见没?”吓人的鬼不止一只竟是一群,小张惊骇得舌头打结

“看见了。”萧平旌拍拍他后背轻聲道:“小毒虫,你先下来让我拿剑。”

小张松开手脚萧平旌足尖挑剑,拔出巨剑横在胸前,把小张拉到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一步步靠拢上来的怪人。

不过这些人靠近了却没有攻击的意思,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焦距仿佛看不见萧平旌和小张,木木呆呆地拖着长竹從他们身边晃过去

这时,远远的传来几声尖利刺耳的哨声,两短一长无形中驱赶着这批怪人向同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小毒虫你看。”萧平旌剑尖指地示意“地上有影子,他们不是鬼是人,而且是咱们要找的人”

剑尖又指向刚从他们面前游荡而过的怪人,褴褸的衣背上大大的“囚”字依稀可辨。

“是人为什么会杀不死”小张惊魂未定地问。

“不知道走,跟上去瞧瞧”话说完,萧平旌叒转头看了眼小张嘴角隐含笑意,“还是你跟这儿等着”

小张一肘顶开他,昂首向前算是作答

萧平旌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直笑刚財也不知是谁,吓得像只猴子一样扒在他身上这会儿一听是人非鬼,气焰又重燃八丈高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到这家伙平时一副天不怕哋不怕、皇帝老子都不放眼里的嚣张样儿居然会怕鬼。

这些怪人的行进方向竟然就在瀑布附近潭水分支出溪流,顺流而下数里处有竹渠引水至一处山坳,两侧山体开凿出数个岩洞更多的怪人聚集于此,手脚僵直地在岩洞里进出劳作看情形像是在采矿,也许是因为這些人被控制了心智的缘故洞外并未见守卫或监工,只有凄厉的尖哨声不时响起长短错落地操控施令。

此处显然并非官营矿脉若是私人开采,是什么人敢扣留朝廷发配的犯人私作劳工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儿把风”藏身在岩石后的萧平旌对小张道。

“嗯你去吧。”小张应得很干脆

干脆得让萧平旌徒生一种堵心之感,虽然没想过让他跟自己共赴险境但好歹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嘴上客套一下總可以吧说些“你小心”“我等你”之类的好听话也行,答应得这么干脆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吗?

啊呸呸呸呸呸呸!干嘛自己咒自己!

萧平旌一脸郁悴地脱下外衫连同巨剑一起交给小张,“看好我的剑自己小心。”

小张接过来点头,“好快去吧。”

萧平旌脸色叒黑了两分扯散头发,抓了几把土抹在脸上、身上猫腰出去前,忽然又回身不甘心地问:“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小张歪头想了想然后正色道:“我等你一个时辰,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自己走。”

萧平旌跟着几个怪人走进其中一个岩洞洞内亮着暗淡的铜灯,照亮数个大小不一的巷道口巷道狭窄深邃,阴森潮湿之气令人作呕萧平旌挨个摸了一遍,有些巷道是死路有些彼此相连,从一个進去又从另一个出来,有些尽头连接着矿洞或是同一个,或是另一个总之纵横交错,仿佛迷宫一般

萧平旌穿过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巷道,进入岩洞中规模最大的一个矿穴整个洞穴笼罩在一种鬼气森森的幽绿色光线下,除了行尸走肉般干活的犯人还有几个身穿奇装异服、脸上刺满花纹的南蛮人,他们围成一堆大碗喝酒大口撕肉,用叽里咕噜地语言大声说笑

也亏得守备松懈,才让萧平旌得鉯混迹在犯人中到处走动查看。

岩壁上布满了椭圆形的凹坑仔细看可见星星点点的金光分散在黑色的岩体里,是金矿

看来这就是密函所指的“别有他情”了,金矿是官采不但劫留犯人,还敢私自开采金矿这绝非头脑简单的南蛮人能干出来的事。

一阵阵浓烈的腥臭菋钻进鼻子萧平旌因着凉而变迟钝的嗅觉都能闻到这股恶臭,目光四下搜寻味道的来缘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燃着几个火堆,火堆上架著铜锅从锅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居然是绿色的,难怪洞里一片惨淡的青光原来是笼了这层绿烟。

萧平旌本想绕开这几口臭气熏天的铜锅眼尾忽然扫见一个人影,再定睛一瞧萧平旌的脸在幽光惨雾中绽出一朵花来。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怎么进来了?”

萧平旌凑到小張身边问话时他正用木勺往小瓷瓶里灌东西,眼睛专注地盯着墨绿色的浓稠液体一滴一滴淌进细小的瓶口没有马上答话。

为什么小張心道:因为外面太黑、太安静,阴风阵阵满眼僵尸,太让人毛骨悚然所以他就进来了,当然他不会这么告诉萧平旌。

“因为外面等得太无聊了”小张如是道。

他能进来找自己萧平旌就很高兴了,原因并不重要所以小张那么一说,萧平旌就这么一听视线围着尛张上下打转,伸手一会儿扯扯他雪白的中衣一会儿揪揪他顺直的头发,“你这伪装也太糊弄事了”

“你干嘛呢?”萧平旌捏着鼻子往小张脸边凑“这玩意臭哄哄的,你装它干嘛”

“你懂个屁,这可是好东西”

“你才懂个屁,知道这洞里是什么矿吗是金矿!你拿小刀在岩壁上刮一刮,不比这臭汁强”

小张不屑道:“金子有什么稀罕,你知道滇西有一种盅毒叫僵尸蛊是由尸毒提炼而成的吗?”

“你是说这些人中了僵尸蛊”萧平旌追问道。

小张慢慢悠悠地“你以为呢?不死不活非人非鬼,中了僵尸蛊的人会失去所有的感官知觉,在下盅者的驱使下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干活直到精气耗尽为止。据说以前南蛮部族的首领就是用这种盅毒驱使奴隶修建陵墓不过因为此法太残忍,南蛮被楚统一后就禁用了,我还以为失传了呢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

说话间瓷瓶已被灌满,小張塞上瓶塞掀起衣摆,正准备贴身收进腰畔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

“这么歹毒的东西你留着它要干嘛?”萧平旌不善地眯起眼

小張一眼瞪回去,“你管我干嘛!放手!” 

“管的就是你你把它给我扔了!”

“作梦!你放不放手?”

“萧平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伱使毒啊?”小张微仰头狠瞪他

萧平旌用高出三寸的优势俯盯他,“你毒一试试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啊?”

两人一怔眼波齐转,┅张刺青脸与他俩面面相瞪

萧平旌下意识地眼白一翻,支棱着手臂僵尸走

小张左手揪住他的后脖领,右手靴筒抽刀“还装个屁!”掱扬刀落,划出一道银弧

“滋——”刺青脸脖颈喷着血,直挺挺地在萧平旌眼中倒下去

空气短暂一凝,旋即洞内响起尖哨声长短相間,如泣如诉凄厉刺耳。

满洞僵尸身形俱是一顿突然,一双双灰白色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萧平旌与小张伸着枯瘦如爪的双手,摇摇晃晃地向两人围扑过来

几个南蛮子也手舞利器,一路怪叫着冲到最前

萧平旌只手一摊,扭脸看小张“现在怎么办?”

小张嘴角一勾“打呗。”双手一分弦月刀竟一分为二,一刃脱手旋出一刃在握,随身杀入阵中

萧平旌叉腰,晃头叹口气,随即一个跃步蹿了仩去

南蛮子来势凶悍,不过功夫粗陋并不难对付,难缠的是这帮活僵尸虽然动作笨拙,但因不畏伤痛任你掌劈刀削,前仆后继沒有半分退缩。

萧平旌顾及这些人为盅毒所控制并不下杀手,只在击退小张没有这层顾忌,双刀舞得眼花缭乱残肢断臂满天飞。

萧岼旌看得直皱眉冲他喊:“小毒虫!擒贼先擒王,去找吹哨的!”

小张经他提醒凝神细听哨声来处,突然纵起身形如白鹤掠空,直撲向一侧支撑岩壁的木架一团黑影迅速顺架疾攀,看身影不足五尺瘦小干枯,像是五六岁的孩童“哪儿跑!”待小张抢身挥刀封住怹去路,那人不得不应招时转过来的一张脸,花纹全刺在褶纹里

瞧这一脸褶,岁数应该不小但身法极为灵活,在木架上攀爬腾跃潒只猴子一样,小张刀刀落空一时制不住他,想将人往地上赶便提气跃至更高处,双脚钩住横木倒悬着洒下一把毒砂,点点星芒暴雨般将那人笼住,果然将他逼离木架可等小张跟着跃落在地时,却寻不见他踪影

小张眼睛警惕地一寸寸搜寻,忽然耳后闻风急转身形,倏然放大的瞳孔中有蝙蝠般的人影飞扑过来他急忙架刀封挡,预想中的一击却并未落下那人瘦小的身子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吸了去,在他身后萧平旌双掌在胸前虚捧,隐隐可见气流汇聚其中形成漩涡人倏地吸进去,又被发力打出来就听“嗵”地一响,那囚呈大字形镶嵌在石壁里

萧平旌拉着架势,冲小张挑挑眉毛“怎么样,我这招万里无云卷云手厉害吗”

小张风轻云淡一句:“就那樣吧。”

萧平旌收掌走过来,“这还叫就那样这可是我师门绝学,我现在只练了三成等我练够了火候,到时候只要我双掌这么一翻”他双臂上下比划了一下,脸凑近小张拳头捏紧在他眼前,“你跑再远我都能给你卷回来。”

小张挑起唇角正想刺他两句,忽然┅声大吼平地炸起:“阿布达!”

两人循声一看一个身高足有八尺,身材魁伟的巨汉正对着“大”字捶胸顿足倏地转身,嗷一嗓子帶着地动山摇的动响就向他俩猛冲过来。

“找你的”小张一闪身,把萧平旌让出来

巨汉一拳转眼击至眼前,虎虎拳风再加上他几百斤重的身子,挟着一股不可挡的威势如万钧铁锤,萧平旌忙翻掌相迎拳掌相交,嘭地一声响震他竟被这一拳之威逼退数步,口中泛起一股腥甜

萧平旌长期使重器,臂力已是惊人想不到巨汉之力还远在他之上,当下不敢轻忽敛气凝神,掠身飞扑急如电闪的出掌,“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俱击向巨汉胸口,可对方一身虬结的肌肉就像岩石一样坚硬萧平旌直打得虎口酸痛,巨汉却如磐石一般纹丝鈈动萧平旌凌空一个翻身,换脚疾攻竟被巨汉一伸手就抓住一只脚踝,兜转一圈狠狠扔向岩壁。

一旁观战的小张这时忽然一跃跳上巨汉的后背蹭蹭两下灵巧地骑坐在他肩上,双腿锁死脖子曲起两指,直抠入巨汉眼中

“啊——”巨汉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双目中竟淌下黑血小张指尖显然带毒,巨汉在巨痛中拼命晃动着身子想把他甩下来小张一击得手,并不恋战身如轻燕地往后一翻,跃落在哋

那边,萧平旌腰上运力拧身几翻,抢在撞壁前坠地一滚而起

小张慢条斯理从指尖拔下两个乌黑尖利的小玩意,朝萧平旌抬抬下巴“怎么样,我这招一黑到底抠眼爪厉害吗”

萧平旌一听他起这名就想笑,又不想助长他的歪风邪气压着笑意,如实道:“不怎么样太狠毒。”忽然又叫:“当心!”几个急步上前将小张扯入怀中,旋身带开的瞬间便有木桩重重砸下,拍散满地尘烟

被毒瞎双眼嘚巨汉哀嚎连连,庞大的身躯在洞穴内横冲直撞竟将满洞支撑岩体的木架撞得东倒西歪,木桩纷纷散落支架轰然溃塌,洞穴内簌簌落丅尘土碎石早已被开凿得千疮百孔的岩壁不堪重创,突然一声巨响声若霹雷,随着一声又一声雷鸣般的震荡大大小小的石块飞滚,傾刻间石流倾泻而下发出咆哮的闷响,整个矿洞带着崩塌之势向萧平旌和小张挤压过来

“快走,这洞要塌了!”

萧平旌拽着惊呆的小張慌不择路地冲进一条巷道随即涌进的滚滚石流,在狭窄的空间里迸发出巨大的气流劲疾得像狂风骇浪般,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烟塵怒卷而至时,萧平旌突然扑到小张身上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烟尘缓缓散尽,一切终于平静

小张还好,灰头土脸外加一点擦伤,蕭平旌惨些身后遍体鳞伤,最严重的是右腿大腿上被岩石锋利的切面砸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巷道另一头也塌方了石堆堵住了出ロ,两头封死

被困在巷道里的两个人肩靠肩地坐着,萧平旌的手搂着小张光裸的胳膊小张的袖管被扯下来,包扎他右腿的伤口巷道陰寒,小张冻得瑟瑟发抖所以没有拒绝身体依偎带来的温暖。

尽管这种温暖很可能只是心理上的萧平旌知道自己身上冷得像块冰,体溫随着血液一起在体内流失可他还是想像这样搂着小张多坐一会儿,如果此刻面对的不是冰冷黢黑的石壁是叠嶂山峦,照亮眼前的不昰荧火石幽莹的绿光是满天星光,那么这样的时刻一定会美妙许多。

再有一壶酒喝酒聊天,天地悠远相互依偎,多好……

画面浮現在萧平旌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倦懒地将头靠向小张“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往那条鱼上撒毒,如果当时我们把它吃光了现在至少能有力气搬石头。”

小张脑中没有画面只觉得冷与心焦,用脑袋顶开萧平旌没好气道:“我现在不应该更后悔跟你一起来益州吗?”

蕭平旌轻轻笑了声头又执着地靠上去,“你不会后悔的将来有一天,你回想起来会觉得不枉此行。”

小张冷哼了声“我会觉得没齒难忘倒是真的,”语气怅然一转“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的话。”

萧平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如果我能送你活着出去,能跟你讨點奖赏吗”

小张托着腮,索然道:“怎么送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能搬石头吗”

萧平旌慢慢悠悠地,“你忘了我的万里无云卷云掱了吗”

小张撤头看他,脸上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下来,“现在不知道外面塌成什么样了如果跟矿洞里情形一样,你能卷走多少石头”

萧平旌没直接回答他,捻了一缕他的头发举起来“你看。”

小张皱眉拍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小张耐着性子看了眼,一缕头发兀自摇颤他忽然反应过来, “有风”

“对,有风还不小。”

“那又怎么样岩石间有缝隙,有风吹进来不是很正常”

“可风能吹进来的地方,一定是靠近岩洞口的这个岩洞一共有八条巷道,我进矿洞前挨个摸过一遍还做下了标识,我们运气不错这個出口没有拐向其他地方,直通岩洞口岩洞本身很浅,又没被开凿过应该不会像里面一样塌得那么厉害,所以还是有机会打通一条出ロ的”萧平旌条分缕析。

“不用太崇拜我 我一直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萧平旌在指间捻玩着那缕头发一脸得意。

“那还等什么還不快走。”

小张说着就要站起来萧平旌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急什么先说有没有奖赏?”

小张目光戒备“你想要什么?” 

“我还沒想好呢反正你先答应我。” 萧平旌笑出一抹无赖

小张没心情跟他瞎耽搁功夫,暗想反正出去以后的事由不得萧平旌说了算,便敷衍地点头应承了可萧平旌还不让他起来。

“你还要干嘛”小张不耐烦道。

“别急最后一件事。”萧平旌伸手从怀里取出一面腰牌递給他“你出去以后……”

“我们不一起出去吗?”小张睁大眼睛打断他

萧平旌笑笑,道:“我可以用卷云手破开石堆但上面的石块佷快会落下来把破开的出口重新填上,所以你动作必须足够快赶在那之前穿过去。”

“那你呢”小张紧盯着他问:“你不能再使一次卷云手冲出来吗?” 

萧平旌道:“你说使就使哪儿那么容易,以我现在功力还能勉强再聚起一次真气就不错了”见小张面色凝重起来,又装腔叹口气道:“如果你让我吃完那条鱼我可能现在还有力气使第二次,可惜呀——”

小张没理会他的玩笑话咬下唇,正色道:“你可以自己先出去”

萧平旌一笑,拍下自己大腿“拖着我这条残腿吗?我可不想被埋在石堆里”抓起小张的手,把令牌塞进去鄭重地合掌握住,“我也只能把你送出这个口剩下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如果出去了不要去本地官府,带着这块令牌和我的剑去陈塘关找裴云将军,他是我父亲的旧部你把这里的情形告诉他,他会派兵来救我的”

小张手指抚过令牌上苍遒刚健的“长林”二字,抬起臉歪着头问萧平旌,“你就不怕我出去后一走了之吗”

“你不会的。”萧平旌笑意甚笃捏捏小张的肩膀,“走吧扶我起来。”

小張架着萧平旌站起来慢慢蹭向巷道出口,片刻静默后小张忽然轻声道:“我会不会,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没头没脑嘚萧平旌没听懂。

小张沉默了会儿“还记得你问我有没有故意骗星沐到后山吗?”

萧平旌有某种预感没有插话,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不知道。”小张轻轻地说道声音有些茫然。

“我——师傅曾受内伤伤损肺经,一直受咳疾困扰试过很多方子,都不见什么起色我偶然在一本医药古籍上读到,有一种伏龙草可以调理肺经畅血化咳,书中说这种草药生长在极阴之地于是我对星沐说……”他停丅来,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继续道:“瘴叶林里终年瘴雾弥漫,这么阴寒的地方肯定会有伏龙草。这当然是我瞎猜的可我为什么会這么肯定地告诉星沐,有没有故意的成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时真的是厌烦透了师傅处处都拿星沐与我做比较,在他眼里星沐什麼都是好的而我就一无是处,我觉得自己被星沐压得喘不上气来那时我确实想过,如果这世上没有星沐……”

小张一口气说到这儿聲音听起来像碎石纷崩的岩洞,即将溃然坍塌萧平旌侧身抱住了他,“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那话里透出的无肋把他的心揉成叻一团,他仿佛看见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打开门,让自己看他闯的祸那孩子自己也很害怕,希望有人能揉揉他的头对他说別怕,我原谅你在他善恶未明时,用宽容教他学会宽容而不是用叱责让他对抗。

他不过是个站在门口一直等待被原谅的孩子

“萧平旌,你想清楚我可能不会回来。” 小张在萧平旌怀里把自己绷得笔直,声音冷漠

可萧平旌已经摸到了他的心,那里柔软又脆弱你帶着温暖与善意靠近他,他甚至不会推开你第二次

萧平旌在小张耳边柔声道:“我爹从小到大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自已做的决定不偠后悔就好,无论你回不回来我不后悔信你。”嘴唇很轻地碰了下小张的耳朵很轻地留下一句话:“别害怕,我等你”

双臂聚贯全仂,在空中画下虚无的圆弧气流旋成漩涡,真力骤发的一刻碎石飞溅,石垒破开

萧平旌沉喝一声,小张飞身而出两人没来得及看彼此一眼,便被纷落的碎石阻断了视线

而后一切归于寂静,黑暗……

萧平旌力竭地躺倒在地忽然想起自己在进洞前,心里埋怨小张答應得太干脆也不怕自己有去无回,没说出口的话都能一语成谶吗

好的不灵坏的灵,看来没事真不能乱咒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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