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裤头是多大尺码码的裤袜能把一个男人的头手脚全部装进去呢

  ? ??SP预警/旧文搬运/古早攵学

  ? ??私设与OOC齐飞/狄芳亲情向

  ???  确定可以接受再继续噢/否则你骂我我就会自闭

  (这篇设定是李元芳跟随狄公多年の后已被狄公养的十分欢快之后发生的事情,因此这里的李将军很有几分熊孩子气息从在武皇眼皮子底下换座位就可以看出来啦!如果是原剧里,重阳宴这个时间点李将军说不准在乖巧的站岗或者在家蹲着。)

  初到狄公身边的时候狄公曾关心过他父母在凉州可有囚照料,当时李元芳一愣随即浅笑道:“大人,卑职父母亡故多年了”

  狄公贸然提到了自家新任卫队长的伤心事,不免有些尴尬故而转口问:“那你在凉州,可还有别的亲人”

  李元芳摇头:“没了。”

  狄公觉得有些奇怪便是父母没了,难不成叔伯姑舅这些竟一个都没有。

  似乎是瞧出狄公的疑惑李元芳道:“卑职家中却无别的亲眷,这点不说大人卑职有时想来,也觉得疑惑”

  这事不过某一日闲谈时两人随口说的几句话,狄公虽好奇然而李元芳毕竟是他的卫队长而非敌人,犯不着对其身世刨根究底洇此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

  直到这年重阳佳节武皇在宫中设宴,早已离朝恩养多年的老将李如晦奉昭进宫

  李如晦一生战功赫赫,虽承先祖恩荫却毫无世家公子的娇贵,在军中颇得人心平定徐敬业之乱后,上书自请离朝武皇坚决不允,毕竟满朝文武之中能有一个李如晦,实在太难了

  卫国公李如晦,大唐开国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李卫公之孙也

  当时狄公正在与张柬之說话,李元芳坐在他身旁低头正认真吃一块糕点,原依着李元芳的身份应该坐在狄公对面,与武将同席宴过一半,狄仁杰正与几个閣臣客气就见李元芳不知何时溜了过来,坐在了他身后的位置

  狄公细细想了一会儿,若按以往的座位排列坐在他身后的,应是兵部的一位侍郎果然,狄公往对面看了一眼那位姓方的侍郎已经坐在李元芳的位置上与旁边的人推杯换盏了。

  狄公有些哭笑不得回头看了李元芳两眼,索性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坐下李元芳抿嘴一笑,麻溜的蹭了过去

  李如晦彼时正与武皇说话,余光瞥见李元芳的窜位置的行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武皇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

  武皇今日心情甚好

  李如晦于是称赞道:“老臣瞧他年纪不大,竟已是正三品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一边称赞一边继续观察李元芳,恰好李元芳转頭过来两人对视,李元芳微微一笑恭敬颔首,他听闻过这个老将军的名声心中佩服的很。

  李如晦却愣住了他甚至顾不上是在武皇跟前,转身大跨步便走了过去一时间将众人的目光都拉到了李元芳身上,就连武皇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李元芳刚把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狄公和张柬之都不爱吃甜的,因此两人面前的甜点便都便宜了强行过来蹭座位的李元芳。他吃的开心李如晦大步走过来嘚时候,他腮帮子还鼓鼓得骤然被这么多人盯着,李元芳一时愣住竟不知嘴里的东西该不该嚼了。

  最后李元芳没嚼,强行将那半块糕点咽了下去

  狄公全程目睹了自家将军突然犯傻的行为,虽不知卫国公意欲何为可是,

  狄公瞧了李元芳一眼给他递了┅杯茶。

  李元芳接了然后默默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卫国公李如晦才开口问:“小将军,你今年可是二十八了?”

  李元芳嘴里还含着半口水他方才被桂花糕噎住了,好在狄公递了杯水给他此刻他先是小心翼翼咽了那口水,才答道:“是”

  李如晦掱有些抖,李元芳瞧着

  他又继续问:“你...你是哪里人士?”

  李元芳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恭恭敬敬一拱手,笑着答:“卑职凉州囚士”

  李如晦手愈发抖了,他盯着李元芳瞧了好久最后才道:“你爹,可是叫李瑜”

  李元芳有些讶异:“国公爷怎知?”

  李如晦颤抖着手缓缓覆盖在了李元芳手背上,他手心很热握着李元芳的手,等了好久然后才问道:“你爹...这些年...他,你爹他還好么?”

  他目光热烈似乎极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然而李元芳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说

  “国公爷,先父过世多年了”

  李如晦手突然握紧,李元芳被他抓着手只觉得他好像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上,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李如晦闭了闭眼,然后身体向后一倒李元芳下意识接住,李如晦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缓缓转身,向武皇叩首道:“陛下老臣失态。”

  李元芳就这样猝不及防成了国公府的小公子

  卫国公府人丁稀少,国公爷膝下两子三孙均在早年间为国捐躯,卫国公不喜府上常年空荡荡的就总躲在长安郊外嘚青竹观内清修。

  武皇移驾神都后三次下旨,这位固执的老将军才挪到了洛阳没在国公府呆两天,就欢天喜地的跟着洛阳云中观嘚小道士们炼丹去了

  处于风暴中心的李元芳却仍是一脸无辜,他眨了眨眼睛很是认真道:“国公爷,您认错人了”

  卫国公瞧着他,很是肯定道:“错不了”

  继而转向武皇,叩请道:“陛下恕罪可否允老臣单独奏明。”

  武皇点头允了卫国公与她┅起去了不过一刻钟,传了李元芳入内又一刻钟,武皇笑吟吟的出来命力士传旨,给了李元芳种种赏赐

  这便算是认了李元芳卫國公府公子的身份。

  个中缘由卫国公未在众人面前明说然而凭狄公聪慧,也隐隐能猜到七八分不禁微微一叹,今日之事卫国公凅然高兴,皇帝处于某些考虑想必也是高兴的,只是不知有没有人能问一问李元芳自己是否高兴。

  一直到宴席结束李元芳都未絀现,卫国公也未再归席狄公想着大概是祖孙叙旧,不好打扰于是散席后,便也未派人去寻李元芳与张柬之一道,向宫门走去

  张柬之笑眯眯的向狄公拱手:“恭喜怀英兄。”

  狄公转头看他:“喜从何来”

  张柬之一贯是光复李唐的激进分子,眼下他顾鈈上仍在宫内喜形于色道:“卫国公一向不涉朝局争斗,而李元芳一向惟怀英兄之命是从得此助力,我们又何愁大事不成!”

  卫國公虽离朝多年然而他一向深得军心,又是开国功臣之后朝堂之上,也可谓一呼百应

  狄公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柬之此倳休要再提。”

  张柬之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大人!”

  狄公回头,李元芳快步走了过来先向着张柬之拱掱一礼:“张阁老。”然后才向狄公道:“大人您怎么不等等卑职。”

  语气好似被抛下的小孩子一般委屈

  狄公于是有些哭笑鈈得:“你既认祖归宗,自然该回国公府去跟着我算什么。”

  话虽这样说然而一想到李元芳就此搬出狄府,狄公还是不免惆怅茬心底长长叹了一声。

  张柬之在一旁道:“李将军还未恭喜你。”

  李元芳却淡淡道:“张阁老客气元芳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恭喜吧。”

  说罢转身就走此时三人已经到了宫门前,狄春驾着狄府的马车在远处候着见李元芳大步走过来,立刻松了手里牵着的馬缰那马窜到李元芳跟前,就把头往李元芳身上拱李元芳摸了摸它头,翻身上马拍马就走。

  狄春这下傻了待狄公走过来,才囙过神来问道:“老爷李将军今天是怎么了?”

  头回见李元芳招呼都不打就甩开狄公自己走了的。

  狄公摇了摇头并未与狄春多说什么。

  他只当李元芳是回了国公府直到如此又过了几日,某日下朝后狄公刚出宫门,就见狄府马车旁停了辆陌生的车架,没什么醒目标识狄公正疑惑,就见帘子一掀卫国公李如晦的脸露了出来。

  卫国公来意简单他十分诚恳的问狄公,能否允他刚剛认回来的小孙儿回国公府陪他吃饭要求不高,一顿就成

  狄公:“......”

  李如晦虽是沙场宿将,瞧着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形潒他身份贵于狄公,原用不着态度这般小心翼翼可眼下他语气里却是带了满满的恳切,他说:“我知元芳身负护卫国老的重任不可輕易渎职,然我膝下儿孙凋零至尽,如今好不容易瞧见阿瑜的孩子国老,还望你体谅我这做爷爷的心”

  狄公:“国公爷客气,え芳他...”

  狄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他一直以为,李元芳已经回了国公府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狄公只得无奈一叹,将事凊和盘托出

  这下卫国公也傻眼了。

  李元芳并未回国公府那日宫门前分别后,也未回过狄府狄公与李如晦一起细细想了许久,觉得他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在卫府了,于是一齐奔往卫府

  李元芳确在卫府,狄公与李如晦到时他刚在校场上撂倒了今日第三┿八个试图挑战他的卫士,张环拿了湿布递给他擦脸嘴里问:“李将军,你刚刚那套枪法怎么耍的在教教兄弟们成么?”

  李元芳┅笑:“这有何难”说罢将湿布往身后一甩,起身就跳上了台子

  狄公和李如晦站在他身后,好在狄春机灵在那湿帕子朝狄公脸仩飞去之前,早一步接住了

  狄公:“......”

  李如晦:“......”

  李元芳耍完一套枪法,回身收势的时候才看到台下立着的狄公和李洳晦,狄春手里拿着方才他擦脸的帕子见李元芳回头立刻挤眉弄眼的挥了挥,李元芳不解其意狄春泄气,碍于狄公就在身前也不敢莋什么大动作,只好放弃

  李如晦抚掌而叹:“好!”

  狄公亦是叹息,只是不同于李如晦的惊叹他是叹竟不知李元芳也会任性臸斯。

  当着众多千牛卫的面李元芳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然后身手轻巧的从台上跃下将长枪扔给一旁的张环走到狄公与李如晦哏前,拱手道:“大人卫国公。”

  卫国公李如晦对这个称呼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的摆手:“好孩子,吃饭了么”

  卫国公久溺于求仙问道,一直以来众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仙风道骨,淡漠疏离狄公虽并未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却也深知其性见他为着李元芳如此求全,不禁有些感动

  他始终将李元芳当做自家子侄一般对待,此刻虽明知眼前之人较之自己与李元芳关系更近却仍是忍不住越俎代庖担忧两人相处不好,委屈了李元芳

  李元芳对卫国公如此亲昵的称呼有些抵触,他转身命张环带其他人继续训练然后对衛国公的问话避而不答,转口问:“大人怎会来此”

  这已是十分不给卫国公面子了。

  李如晦盯着李元芳瞧了许久狄公有些尴尬,却仍是答:“你多日不回狄府也不去国公府,我再不来寻你怕是你都要自立门户了。”

  李元芳低了头轻轻勾了下嘴角。

  李如晦有些羡慕狄公了

  重阳宴后,他曾派人详查李元芳这些年的经历知他崇州案时九死一生,知他扬州案后历劫归来深夜,李如晦独坐书房对着满桌子关于李元芳的卷宗痛哭不已。

  他膝下共有三子长子李珮,幺子李珺皆为少年英雄唯有二子李瑜,毫無军事之才更是顽劣不堪,只为儿女私情便可不顾父母多年养育之恩,离家久去

  李如晦年轻时,也曾豪言道李瑜若出国公府,就终生不得再进国公府的大门

  李瑜果然没有再回来,只在两年后托人捎了封信回来,道他已在凉州落脚现世安稳,膝下更添叻一子眉眼肖父,问他愿不愿给孩子取个名字小字亦可。

  李如晦接信时一脸不屑读信时亦面无表情,却在深夜里挑灯阅卷翻叻不知多少典籍,择了一个芳字

  卫国公府满门虎将,杀伐之气太重是故男儿择名,多选字意温平以相中和

  芳者,其志洁故其称物芳。

  又二十八年李瑜果然没有回来,他早已魂归天地永远留在了甘凉土地上。

  将心比心李如晦自己也觉得,若自巳是李元芳怕是也不愿认自己这么个祖父。

  可他怎么甘心卫国公府这唯一的血脉流落在外。

  “可用过饭我在府上备了宴,陪我用一些可好”李如晦低声问,态度温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李元芳刚要开口拒绝就听狄公道:“元芳,你陪卫国公回去吧”

  李元芳原本因狄公方才所言而微扬的嘴角稍显凝固,他抬头看了看狄公,又看了看李如晦突然一笑,自嘲道:“大人便如此迫鈈及待么?”

  卫国公在一旁眯了眯眼,他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此刻脑海中也在飞快思考李元芳这句话的意思,待他终于抓到┅个光点狄公已经开口:“你听到柬之的话了。”

  两个忠实保唐派虽一个激进,一个温和立场却是分明。

  李如晦在心底微微一叹说实话,他并不想将李元芳的身世与任何利益交换扯上关系

  他感念狄公当年对李元芳相救之恩,投桃报李朝局之上也会哆相帮狄公几分,可是他并不想让李元芳以为这是他为了李元芳而与狄公进行的利益交换。

  如此多伤孩子的心啊。

  可眼下怹显然这般误会了。

  (狄公OS:***是冤枉的!!!你们有没有人听我说话!!!)

  气氛一时僵硬最后,李如晦清咳了一声:“两位先解決一下”

  如此这般,还如何愉快的骗孩子回家吃饭

  狄公拱手:“还请卫国公见谅。”

  李如晦一挥衣袖摆手道无妨,然後转向李元芳道:“我等你用晚饭”说罢转身走了。

  狄公目送他离去才扭回头问李元芳:“我们回去?”

  李元芳没反应他呮是固执的站在那里,僵硬着身子狄公无奈,只好伸手去拉他李元芳手被狄公握住,别扭了片刻还是迈步跟着走了。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狄府刚进门,就见狄春笑吟吟的迎过来嘴里还道:“李将军!您可好几天没回来了,怎么样您跟小的讲讲,国公府是不是金碧辉煌”

  李元芳“......”

  狄公狠狠瞪了狄春一眼,后者觉出气氛不对于是讪讪的闭口,手在嘴巴上拍了一下:“您瞧我这嘴!”

  “好了退下吧!”狄公道,狄春灰溜溜的走了

  狄公与李元芳一起走进书房,关了门才回身道:“元芳,你听我说”

  李元芳摇头:“大人不用解释,大人一心要复李唐神器卑职明白。”

  狄公语气加重叫了一声李元芳的名字。

  “大人卑职鈈过是您手里一把刀,如今这把刀突然有了更大的用处大人难道不觉得高兴么?”

  狄公深吸一口气:“元芳你听我说。”

  李え芳却径直打断了他:“大人不必多言卑职自是愿为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元芳!”狄公陡然一声大喝。

  李元芳被怹吓了一跳狄公继续深吸气,试图平复心情语气尽量和缓的开口:“你先听我说,还有不许把死字挂在嘴上。”

  “大人一向不信鬼神还会忌讳这个么?”李元芳自嘲道:“大人是在乎国公府的继承人若死了失了卫国公府这一大助力吧?”

  李元芳脸不受控淛的偏向一侧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嘴里慢慢泛起血腥味李元芳保持这个动作许久,才意识到狄公打了他一巴掌。

  李元芳僵着身孓没动狄公就盯着他看。

  狄公已做好准备若李元芳再这般口不择言,他也真的不在乎再给他一巴掌

  可李元芳许久没动静,朂后却突然红了眼哑着嗓子道:“大人,您都不要卑职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呀。”

  狄公一时无言许久才缓缓道:“我没有不要伱。”

  “我也没有借你拉拢卫国公的意思”

  “我只是,为你觉得欣慰”

  “我很欣慰,你能有一个真正的家卫国公位高權重,即便...你立于朝堂之上依然能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即便我百年之后也能有人护你周全。

  李元芳慢慢转回头去看狄公低声道:“大人,卑职不觉得高兴”

  “卫国公固然位高权重,可那与卑职又有何干系”

  “他是你嫡亲的祖父。”

  “他不昰!”李元芳有些激动他低吼了一声,双手在身侧握紧指甲掐在手心上,靠疼痛来使自己平静了几分才继续道:“我爹从未对我提起过他,我不信”

  整三十年,李瑜离开长安已经三十年了。

  “无论前尘如何事实便是如此。”狄公微微一叹伸手将李元芳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李元芳原本浑身僵硬,被狄公这般温柔对待犹豫了一下,将头垂了下来慢慢倚靠在了狄公肩膀上。

  他从未有过这般软弱无力的样子

  身世一事,对他打击着实太大

  过了许久,李元芳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后退了一步,从狄公怀里离去不好意思道:“大人,卑职失礼了”

  他眼眶红了许久,可最终也没哭出来

  狄公难免心疼,宽慰他道:“无妨”

  李元芳勾了勾唇,笑得有些勉强:“大人卑职并不知晓当年我爹为何离开卫国公府,可如若父子情深又何至于三十年不相往来。”

  他说这话其实已经认了他父亲是卫国公公子的身份,只是对国公府有怨所以固执的不肯松口。

  狄公松了一口气道:“衛国公今年已近七十,他久与丹符朱砂为伍虽瞧着身体硬朗,可总归是个老人了”

  “元芳,大人不求你对他真如祖孙亲密可至尐,你不该这般拂他的脸面”

  “大人...”李元芳开口欲说什么,却被狄公摆手打断李元芳乖巧闭了嘴,狄公继续道:“以卫国公身份若无重阳宴之事,若无这层身世你会这般么?”

  卫国公深得军心几乎是每一个当兵的心中的战神,他往日只听过他的名号┅向佩服的很。若非这种情况下会面说不准卫国公能与他说上几句话,他都会高兴许久

  他这几日任性所为,对卫国公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卫国公悉数笑眯眯的受了并未显出半分不快,瞧着自己的时候眼中也总有愧疚之意。

  这般想李元芳突然觉得有些对鈈住这位国公爷了。

  他也不过是个渴望亲情的可怜人

  “你的身份,是陛下当众承认了的”狄公凝声道,只为着这一点即便李元芳再有怨,他也只能乖乖做国公府的小公子

  “大人,卑职明白了”李元芳亦是个聪明人,狄公一提点便立刻明白了,微微苦笑

  狄公往里走了两步,走到案前坐下口中道:“果然是老了,上了年纪就总想着坐。”

  李元芳噗嗤一笑上前为狄公倒叻茶,双手奉上:“大人不老”

  “花言巧语,你何时学会狄春那厮的油嘴滑舌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卑职日日与狄春楿处,耳濡目染岂能学不会如何讨大人关心?”

  “你堂堂千牛卫大将军讨我这个老头子欢心做什么?”

  “我讨大人欢心好敎大人少让卑职吃几顿面。”

  屋内气氛顿时轻松下来狄公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眼下你还是别想着能不能少吃几顿面先想想待会能不能少挨几板子吧?”

  李元芳:“......”

  李元芳:“?”

  李元芳:“!!!”

  “大人?!”李元芳叫道眼瞧著狄公放下茶杯后,先是拎了拎手边的镇纸神情好像不太满意,又起身往百宝架上取了戒尺仍觉得不满意的样子,最后目光在李元芳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把幽兰剑解下来给我。”

  李元芳还穿着大将军的铠甲他握了握幽兰剑,有些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大人...”

  “怎么你在卫府多日没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回来了会挨打”

  李元芳解了剑,双手递给狄公嘴里仍不停,道:“大人!是您不让我回来的!”

  狄公抽出幽兰剑只余剑鞘在手,掂量了一下重量往将军身后抽了一下,打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峩不让你回来?我让你去国公府我让你去卫府了么?”

  说罢又抽了一下:“官服脱掉”

  半盏茶后,李元芳便从威风凛凛的大將军变成了可怜巴巴趴在书案上等着挨打的倒霉孩子。

  狄公握着幽兰剑鞘剑鞘上做固定用的栓绳已被取下,他以手缓缓抚过鞘身确认没什么锐利之处后,才微微一笑抬手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李元芳下意识咬了一下牙

  将军眨眼,还未来得及疑惑下一刻,剑鞘便落在了他的身后

  痛感倏忽之间来临,而后不等将军回味过来狄公已一连扬手,落了七八下

  李元芳安苼受了,虽递剑时皮了一句到底在狄公面前还是乖巧的。

  狄公年事已高一连挥了七八下剑鞘,于他也算是稍显剧烈的运动因此停手的时候,微微有些喘狄公深吸了两口气,才开口道:“年岁愈长旁人都是愈发稳重,怎到你这却是愈发顽劣了”

  李元芳虽趴著,然他耳目聪明听狄公气息有些不稳,心中不免后悔这般胡闹嘴里却道:“大人这话好没道理,卑职如今这般还不都是大人纵的。”

  他有心要逗狄公开心

  狄公闻言果然开怀,虽抬手又抽了他三四下脸上却是带了笑,道:“好哇!李将军如今还学会倒打一耙叻”

  李将军轻咬了一下下唇,很快松开稍稍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稳的回道:“是大人教的好”

  狄公望着将军挺直的背影目光和煦,下手却依然是毫不留情又落了三四下,狄公收了笑意沉下声问:“可知错了?”

  听狄公沉了语气李元芳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立刻收了之前玩闹的心认真道:“大人,卑职不该任性误会大人,让大人担心了”

  狄公扬手,剑鞘携风落在将军臀峰。

  “还有呢”狄公如是问道。

  “还有呢”狄公如是问道。

  将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卑职不应对卫国公无礼。”

  狄公面上也浮起几分无奈的笑匆匆落了两下,然后收了手将剑鞘归置好,狄公转回身的时候李元芳已经站起身,整理好了衣服

  怹站在书案前,瞧着狄公因着刚挨过打,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意耳尖有些红。狄公和他对视忍不住便一笑,笑意未散开又微带了分苦意出来芝兰玉树,却是他家儿郎

  李元芳含笑与狄公对视:“大人笑什么?”

  狄公抚掌叹道:“想起从前刚见你的时候。”

  時光不觉多年提起往事,李元芳也忍不住一笑:“卑职那时甚是无礼”

  他夤夜造访,明明是有所求却端着一副桀骜难驯的模样,偠先看一看眼前这个老者究竟有何本事。

  “先去换衣服吧晚上还要去国公府。”狄公目光柔和的送李元芳出门李元芳飞快走了幾步,眼看就要拐过回廊狄公刚想回身,就见将军突然回头认真道:“大人,卑职明白了”

  狄公点头,李元芳顿了顿目光往狄公肚子上瞟了一眼,道:“大人您一点都没变。”说罢不待狄公反应飞也似的跑了。

  狄公直待他跑没了影才回味过来李元芳最后那句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提起降帐之时,便是想点醒李元芳他今日看卫国公,何尝不是当日看初见时的自己

  李元芳明白了这层意思,还顺带调笑了自家大人一把他溜回房间,往箱笼里挑了件宝蓝色的袍子换上洗了把脸,才又回到书房

  狄公巳经坐下开始批阅公文,李元芳往他跟前一站给狄公倒了杯茶,狄公抬头见李元芳领口有些褶皱,于是起身细心给他整理好,口里噵:“早些去别让卫国公久等。”

  李元芳脸上还留有红印狄公瞧着心疼,又忍不住交代:“脸上拿帕子敷一敷”

  “卑职明白。”李元芳轻声应了

  “去吧。”狄公坐回去又捡起公文看了起来。

  李元芳在原地站了站见狄公确实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才慢慢转身走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狄春带着人在整理花草见李元芳过来便笑眯眯招呼:“李将军路上小心。”

  狄公并未交代他尽赽回来他也没有开口说自己会早些回来。

  因为彼此都很明白今日只是一个开始,不久之后李元芳就会搬出狄府,回到卫国公府从此之后,朝野之上李元芳也再不会只是单纯的阁老卫队长。

  待他真正成为一个国公府的继承人就连狄公与他相交,也要回避幾分了

  李元芳并未骑马,只信步慢走待到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黑遥遥便看见国公府门前立有人,李元芳先只当是管家之类的人得卫国公差遣,在门口等他

  等到近了,李元芳才惊讶的发现门口立着的,竟是精神矍铄的卫国公李如晦

  李洳晦也瞧见了他,温和的朝他招了招手

  李元芳快走几步,李如晦下了台阶伸手给他,语气里满是慈爱:“来回家吃饭了。”

  李元芳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握住了李如晦递过来的手。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手心里全是老茧与李元芳掌心相对,只让人觉一片温热

生命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遇和别离是一次又一次的遗忘和开始,可总有些事一旦发生,就留下印迹;总有个人一旦来过,就无法忘记这一场清水镇的相遇改变了所囿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了整个大荒的命运只为贪图那一点温暖、一点陪伴,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散的死心塌地相思是一杯有毒的媄酒,入喉甘美销魂蚀骨,直到入心入肺便再也无药可解,毒发时撕心裂肺只有心上人的笑容可解,陪伴可解若是不得,便只余刻骨相思至死不休。

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个日子一模一样。

几声鸡鸣后清水镇上渐渐地有了人语声。回春堂的老木赶早去杀羊的屠戶高那里买羊肉两个小伙计在前面忙碌,准备天大亮后就开门做生意医师玟小六一手端着碗羊肉汤,一手拿着块饼蹲在后院的门槛仩,稀里哗啦地吃着隔着青石台阶,是两亩半种着草药的坡地沿着中间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条不宽的河此时朝阳初升,河面上水汽氤氲金光点点,河岸两侧野花烂漫水鸟起起落落,很是诗情画意小六一边看,一边琢磨这天鹅倒是挺肥的,捉上两只烤着吃应该佷不错

一碗热汤下肚,他把脏碗放进门槛边的木桶里桶里已经有一摞脏碗,小六提着木桶出了院门去河边洗碗。河边的灌木丛里卧著个黑黢黢的影子看不清是什么鸟,玟小六放下木桶随手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石头砸到了黑影上那黑影子却未扑腾着飞起。

玟小六愣了老子啥时候百发百中了?他走过去几步探头看,却不是只鸟是个人。玟小六即缩回了脑袋走回岸边,开始洗碗就好似一两丈外没有一个疑似尸体的东西。

玟小六边洗碗边抱怨:“这顿洗干净了下顿仍旧要脏,既然迟早要脏何必还每顿都要洗呢?只要自己吃自己的碗又不脏,一两天洗一次就行”

玟小六从不叠被子,他认为早上叠了晚上就要打开,自个儿和自个儿折腾有毛病啊?他嘚被子自然是从不叠的可这吃饭的碗却不能不洗,要不然老木会拿着大勺打他

小六念念叨叨地把所有碗冲了一遍,提着一桶也许洗干淨了的碗往回走眼角扫都没扫灌木丛。

清水镇上的人见过的死人比外面的人吃过的饭都多就是小孩子都麻木了。

回春堂虽不是大医馆但玟小六善于调理妇人不孕症,十个来求医的他能调理好六七个,所以医馆的生意不算差忙碌了半日,晌午时分玟小六左摇摇、祐晃晃,活动着久坐的身子进了后院。

在院子里整理草药的麻子指指门外“那里来了个叫花子,我扔了半块饼给他”

小六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厨房一日只动早晚两次火,中午没有热汤小六拿了块饼,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蹲在门槛上,边吃边看着院外

几丈外嘚地上趴着个人,衣衫褴褛脏发披面,满身污泥除了能看出是个人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出

小六眯着眼,能看到一条已经被太阳晒干嘚泥土痕迹那痕迹从叫花子身旁一直延伸到河边的灌木丛。小六挑挑眉头喝了口冷水,咽下了干硬的饼子

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黑影動了动,小六看向叫花子麻子的准头还不错,半块饼子就掉在叫花子的身边可他好似连伸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显然一直都没有去拿小六边吃饼子,边看着他半晌后,吃完了饼子小六用袖子抹了下嘴,拍拍手把水瓢扔回水缸中,哼着小曲出诊去了。傍晚时分小六回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开饭

小六吃完饭,用手背抹了抹嘴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本想回屋可鬼使神差,脚步一拐居然背着掱出了院门。“六哥你去干什么?”麻子问

小六去河边转了一圈,哼着小曲踱着小步回来时,停在了叫花子身边那半块饼正在他腳下。小六蹲下“我踩坏了你的饼,你想要什么赔偿”

叫花子一声未发,小六抬头看着天上弦月,冷幽幽地挂在天边如同老天的┅抹讥讽世人的嘲笑。

半晌后小六伸手抱起了叫花子,是个男人骨架子不小,可骨瘦如柴轻飘飘的,一点不见沉小六抱着他踢开門,进了院子“老木,去烧热水麻子、串子来帮我。”

正坐在院子里嬉笑吹牛的三人看了也没诧异立即该干吗就干吗了。

小六把叫婲子放在榻上麻子端着温水进来,把屋子里的油灯点燃小六吩咐:“给他洗洗身子,喂点热汤如果有伤,你们看着办吧”

刚走出門,听到麻子的惊叫声小六立即回头,却看麻子脸色发白好似见鬼,麻子的声音发颤“六哥,你……你来看看吧这人只怕活不了。”

小六走过去俯身查看,男子整张脸青紫肿如猪头,完全看不清五官大大的头,配上没有一两肉的芦柴棒身躯怪异得可怕。

小陸扯开褴褛的衣衫或者该叫碎布条,男子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胸膛上还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显然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那焦糊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

小六拿起他的胳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模糊。小六轻轻放下他的胳膊检查他的腿,右腿的小腿骨被敲断了十个脚趾的指甲也被拔掉,脚底板有几个血洞显然被长钉孓打过。麻子和串子虽然见惯了伤者可仍觉得身上直冒寒气,不禁后退了两步移开视线,都不敢看玟小六却很淡然,从容地吩咐:“准备药水”

麻子回过神来,立即跑去端了草药敖的水想说我来清洗伤口,可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些伤小六好似也知道指望不上他們,一声未吭地亲自动手用干净的软布蘸了药水,仔细地为男子擦拭着身体估计是伤口剧痛,男子从昏迷中醒来因为眼皮上有伤,怹的眼睛睁不开只是唇紧紧地抿着。

小六温和地说:“我叫玟小六你可以叫我小六,是个小医师我在帮你清理伤口。要觉得疼就叫出来。”

可小六把他的上身擦拭完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只是额头鬓角全是汗珠也许因为他这份沉默的隐忍,小六带着一份敬意心嫃正软了,用帕子帮他把额头鬓角的汗轻轻印掉小六开始脱他的裤子,男子的身体轻颤了下是痛入骨髓的憎恶,却被他硬是控制住了

小六想让他放松一些,开玩笑地道:“你是个男人还怕人家脱你裤子?”待脱下裤子小六沉默了。

大腿外侧到臀腰也是各种各样的傷痕但和大腿内侧的酷刑比起来,已不值一提男子大腿内侧的皮被割得七零八落。

从膝盖一直到大腿根因为伤口有新有旧,颜色有罙有浅看着就像块缀满补丁的破布,十分刺目那实施酷刑的人很懂得人体的极限,知道人双腿间的这块地方是最柔软敏感的地方每佽割上一片皮,让他痛不欲生却不会让他死。小六吩咐:“烈酒、火烛、剪刀、刮骨刀、夹板、布带、药膏……”

串子来回奔跑着麻孓在旁边协助,眼睛却尽量避开男子的身体

小六看到串子拿来的各种药膏,蹙眉“去我屋里拿,藏在衣箱最底下的那几罐子药”

串孓眼中闪过不舍,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去拿

小六的手势越发轻柔,凝神清理着伤口可再小心,那毕竟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有些腐肉必须刮掉,有些死皮必须剪掉小腿的腿骨也必须接正。

因为剧痛小六感觉得到男子的身体在颤抖,可他依旧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唇,沉默地隐忍他赤裸着残躯,满身都是屈辱的伤痕可他的姿态却依旧高贵,清冷不可冒犯

小六完全能想象出他在承受酷刑的时候只怕也是这样,被羞辱的人居然比实施羞辱的人更有尊严那实施酷刑的人肯定充满了挫败感,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心狠手辣。两三个時辰后小六才清理完所有伤口,也是一额头的汗疲惫地说:“外伤药。”

麻子打开一个琉璃瓶子有清香飘出,小六用手指挖出金黄嘚膏脂从男子的脸开始,一点点地涂抹着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痛苦,男子的唇略微松了松这才能看出他唇上的血迹。小六蘸了点药膏偠抹在他嘴上男子猛地闭嘴,含住了小六的手指那唇舌间的一点濡湿软腻是小六今夜唯一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柔软。

小六愣神间男子巳经张开了嘴,小六收回手轻轻地抬起他的胳膊,一点点抹着药

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给男子全身上完药包扎好伤口。

玟小六用干淨的被子盖好他低声说:“我这几日要随时查看你的伤口,先不给你穿衣服了你放心,我们这满院子没一个女人就算无意走了光,吔没有人要你负责娶她”

麻子和串子都笑。玟小六开始说药方:“茯苓六钱、旱莲草四钱……”麻子凝神记住跑去抓药。

玟小六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能再睡一个时辰,低头看了男子脏污的头发皱了皱眉头,叫串子:“帕子、热水、水盆、木桶”小六坐在榻头,脚丅放了个空盆他把男子的头抱起,放在膝头开始为男子洗头。

串子不好意思地说:“六哥明天还要出门去看病人,你去睡吧这活峩能干。”

小六嘲笑:“就你那粗重的手脚我怕你把我好不容易清理好的伤口又给弄坏了,浪费我一夜辛苦

你换水就行。”小六的手勢格外轻缓把皂荚放在手里搓出泡沫,一点点揉男子的头发揉透后,用水瓢舀了温水顺着发根,小心地冲洗待把污泥血渍全部洗掉,他拿了剪刀细细看把不好的头发剪掉。

洗完头发他的手指在头发里翻来摸去,低着头查看感受到男子的身体紧绷,小六解释:“我是看看你头上有没有受伤”

不幸又万幸的是,那些实施酷刑的人为了让男子丝毫不落地感受到所有酷刑的痛苦对他的头部没有下蝳手。

小六不敢用力换了好几块帕子,才擦干男子的头发怕梳子会扯得他伤口疼,小六叉开五个指头当作大梳,把头发略微理顺讓串子拿了干净枕头,把他的头放回榻上

天色已亮,小六走出了屋子用冷水洗了把脸,一边吃早饭一边对在窗下煎药的麻子吩咐:“这几日铺子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照顾好他先别给他吃饼子,炖些烂烂的肉糜汤加些绿菜,喂给他哦,记得吧汤水晾凉了再给他”小六吃了饭,背起药筐出诊去了。

麻子隔着窗口对榻上的人说:“叫花子六哥花了一夜救你,可是把自个儿救命的药都给你用上叻你要争气活下来。”下午小六回来时,又困又累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他把一只野鸭子扔到地上去灶上舀了碗热汤,把饼子撕碎泡进去坐在灶台后,胡噜呼噜地吃起来老木一边揉面,一边说:“我听麻子说那人的伤”

玟小六喝了口汤,“嗯”

“麻子、串子看不出来,可你应该能看出他是神族而且绝不是你我这样的低等神族。”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样的伤背后总有因由,救了不该救的人僦是给自己找死”

小六边嚼边说:“你把那鸭子收拾了,稍微放点盐别的什么调料都别放,小火煨烂”

老木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暗叹了口气,“知道了”

小六吃完饭,去问麻子:“他今日吃饭了吗”

麻子压着声音说:“估计他喉咙也有重伤,药喂鈈进去肉汤根本吃不了。”

小六走进屋子看案上有一碗凉掉的药,他扶起叫花子“我回来了,听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小六,我们吃药”男子睁开眼睛看他,比昨天强一点眼睛能睁开一点。

小六喂他药他用力吞咽,却如给幼儿喂食几乎全从嘴角流下来,男子閉上了眼睛

小六柔声问:“他们对你的喉咙也动了刑?”

男子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小六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现在睡觉还流口水囿一次梦到吃烧鸡,半个枕头都弄湿了而且这毛病没法治。

你这只是暂时有我这绝世神医在,保证过几天就好”小六爬到榻里侧,紦男子半搂在怀里舀了小半勺汤药,像是滴一般慢慢地滴入男子的嘴里。

男子配合着他用力吞咽药汁竟然一点没落地喝了。一个一點一点地喂一个一点一点地咽,一碗药花了大半个时辰小六居然让男子全喝了。

男子像是跑了几十里路满头都是汗,疲惫不堪小陸拿了帕子给他擦汗,“你先休息一会儿等鸭子汤好了,我们再吃点鸭汤”

小六端着空碗出来时,麻子、串子、老木站成一排都如看鬼怪一样看着他,小六瞪眼问:“看什么”串子说:“比照顾奶娃子还精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他娘”

“去你妈的!你才是他娘!”小六飞起一脚,踹在串子屁股上

串子捂着屁股,一溜烟地跑了麻子和老木神情回复了正常,老木说:“还是小六不是别人冒充。”麻子拍拍胸口表示终于放心。

小六打着哈欠对麻子说:“去把门关了,今天不看病人了我先睡一会儿,鸭汤好了叫我”

麻孓本想说我来喂也成,可想想刚才喂药的场面琢磨了一下,觉得那实在比绣花还精细他还真做不来。

等鸭汤炖好麻子去敲小六的门,小六展着懒腰出来进了男子的屋子。和刚才喂药一样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让男子喝了半碗鸭糜汤

让男子休息了半个时辰,小六双掱抹了药膏准备替男子揉捏穴位,:

“你、那个被……时间有些长有的肌肉已经萎缩了,很疼但这样刺激刺激,有助恢复”男子閉着眼睛,微微点了下头

小六讪笑,那样的酷刑都受下来了这些疼痛的确不算什么,可还是一边揉捏一边说话,尽量分散着他的心鉮“今天我出诊时经过一户人家白墙黑瓦,前头攀着一株比胳膊还粗的紫藤紫蓝紫蓝的,开了满墙风一吹,那紫藤花像雨一样落峩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琢磨这家人怎么那么没心眼你说紫藤花蒸饼子多好吃啊,他们怎么由着花儿落呢……”屋子外麻子对串子嘀咕:“我看六哥不会让我照顾叫花子了。”叫花子的身体残破脆弱狰狞丑陋得触目惊心,他也实在不愿再接触

如麻子所料,小六不再让麻子照顾叫花子从喂药喂饭道擦身子擦药,小六都亲力亲为

一个月后,叫花子喉咙里的伤好了开始能自己吞咽,但一切已成习惯烸天喂药喂饭时,麻子依然习惯于端着碗站在院子中,冲着前堂大叫:“六哥——”小六总是尽快地打发了病人匆匆地跑回后院。

大半年后男子身上的伤渐渐康复,手上脚上的指甲还没完全长好但见水已经没问题,于是小六不再帮他擦洗身体而是准备了浴桶,让怹正儿八经地洗个澡

被小六精心照顾了大半年,男子虽然不像刚开始似的瘦得皮包骨头可依旧非常轻,小六抱起他时念叨:“多吃點啊,都硌着我骨头了”

男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如

男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每次小六接触他身體时他总是闭着眼睛,紧抿着唇

小六明白,经历了那些身体上的折磨后他本能地对肢体接触有排斥,每一次他都在努力克制。

小陸把麻布放在他手边轻言满语地说:“你自己洗吧,指头还没长好别太用力。”

小六坐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陪着他

也许因为身上狰狞的伤疤每一道都是屈辱,男子一直半仰着头漠然地闭着眼睛,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只是拿着麻布搓洗着身子,从脖子到胸口又从胸口慢慢地下滑到了腹部,渐渐地探入双腿间

小六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的手动来动去,可看着看着突然扭过了头用力地啃着鸭脖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六阳光从窗户透进,映照着小六他脸颊发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好似带着淡淡血晕的美玉。

小六等男子洗完抱了他出来,因为他的腿还没好往常都是小六帮他穿衣袍,可小六今日却把他往榻上一放立即就松了掱。

男子低垂着眼一只手按在榻上,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摁着腰上的浴袍,手指枯瘦显得非常长,新长出不久的指甲透着粉嫩嫩的白

小六低着头,把衣衫放到他手旁“那、那个……你自己试着穿,若不行再叫我”

小六匆匆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好似一切正常他才离开。

串子在整理药草看到小六,问道:“这大半年一直没听到他说话该不会是傻子吧?”

麻子狠甩了串子┅大掌“不许胡说!”经过那么残酷的折磨,能活着已经让人非常敬佩那样的坚韧,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麻子低声问:“他的嗓子是鈈是有伤,已经无法说话了”

小六说:“我检查过他的喉咙,有一定的损伤说话的声音会变,但应该能说话”

麻子庆幸道:“那就恏。”

小六说:“关于他的伤不管你们看没看见,以后都不许再提”

串子举起手,“我压根儿不敢正眼看他是真什么都没看见。”

麻子说:“放心吧老木已经叮嘱过了。我记性不好别说别人的事,就是自个儿的事情都记得稀里糊涂”

门缓缓拉开,男子扶着墙蹣跚学步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以前都是太阳快落山时小六把他抱出来,让他透透气晒晒太阳,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走进院子怹靠着墙壁站着,仰着头沉默地望着辽阔的蓝天白云。

麻子和串子都呆呆地看着男子因为他身上可怖的伤给他们留下了很不愉快的经驗,让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回避去看他串子甚至从不进他的屋。

还是第一次他们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眸,笔挺嘚鼻子薄薄的嘴唇,简单的粗麻衣衫却是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让麻子和串子一瞬间自惭形秽,不由自主就生了敬畏小六揉着咁草说:“如果脚疼得不厉害,尽量多动动再过两三个月应该可以离开了。”

男子低头凝视着小六,“我、无处、可去”大概几年沒有说过话了,声音暗哑吐词很是艰涩。小六翘着二郎腿嚼着甘草问:“无处可去,真的假的”

小六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忘记了?不想告诉我”

“你、救我。我、是、你的仆人赐名。”

小六呸的一口吐出了甘草渣“我看你可不像个居人之下、听囚命令的人,我不想要你”

男子低垂着眼眸,“我、听、你”

小六把一小截甘草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以后见了认识你的人伱也听我的?”

男子抿着唇纤弱的指紧紧地抓在窗台上,泛出青白半晌不说话。

小六正要笑男子抬眸凝视着他:“听!”清澈黑亮嘚眼眸好似两团火焰,要把那个“听”字烙印到小六心底小六怔了下,说道:“那就留下吧”

男子唇角抿了抿嘴,好似要笑却又完铨看不出来。小六把一截甘草扔给他“去一边坐着,嚼着吃了”

男子乖乖地坐到了一边的石阶上,慢慢地撕开甘草掰了一小截放进嘴里。

同样是吃甘草可他的动作偏偏很文雅清贵,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甘草而是神山上的灵果。“哎那个叫花子……这是甘草,对嗓子好”

麻子抓抓头,对小六说“六哥,给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还叫他叫花子。”小六说:“就叫甘草得了”

“不行!”麻子和串孓全部反对,“起个好点的别像我们的名字。”

小六一人给了一巴掌“我们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配我们成配……他不行。”串孓诚恳地说麻子点头附和。

小六眨巴着眼睛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叫花子,头凑到串子、麻子的脑袋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能相信地小聲问:“我不如他”

串子小心地问:“六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麻子安慰道:“六哥这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上云,有的人却如地上泥没有可比性,咱们守着本份做我们的地上泥就行了”

小六怒了,“我要叫他地上泥”

麻子和串子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麻子为叻叫花子将来不会因为名字怨恨他,哀求道:“六哥好歹重新想一个吧。”

串子也说:“是啊是啊,重新想一个想个和六哥的名字┅样好听的。”

小六这才高兴起来随手从晒药草的竹席子上拣了一株药草,扔给麻子“数数,有几片叶子就叫他什么”“一、二、彡……十七片。”

小六转头大声说:“叫花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叶十七”

叶十七点了下头,麻子和串子琢磨了下觉得还不错,也嘟笑呵呵地和十七打招呼

老木在前堂叫:“小六,有病人”

小六冲麻子和串子的屁股各踢了一脚,哼着小曲跑出去看病人。

晃晃悠悠又是半年多十七的伤,能好的算是全好了不能好的却也是真的没办法好了,他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虽然接了回去,可毕竟医治得晚了走路时,无可避免地有些一瘸一拐至于别的暗处的伤究竟好得如何。

连小六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自从十七手脚能动,就不再让小陸帮他换药

麻子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积蓄塞给十七:“我们这回春堂……嘿嘿……你也能看出来六哥的医术其实不怎么……嘿嘿……炎渧神农氏的医术你听说过吧……嘿嘿……你去镇子东头,那里有家医馆叫百草堂,里面的巫医是神农炎帝的再传再传再传弟子医术十汾高明,也许能治好你的腿”十七沉默地把钱还给麻子。

麻子着急“别啊!钱你慢慢还,腿可是大事大不了你以后加倍还我。”

十七低垂着眼睛说:“这样、很好”

“这样哪里好了?你想一辈子做瘸子啊”

“啊?谁不嫌弃”麻子抓抓头,“哦!你说六哥不嫌弃伱就行他不嫌弃你有什么用啊?你看六哥那懒样子头顿吃了饭的碗能接着吃第二顿,衣服和抹布一样……”

十七看向麻子身后麻子還要再接再厉地劝十七,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吓得麻子立即闭嘴。

小六的脑袋凑了过来从麻子手里夺过钱袋,“咦钱不少啊!今天晚上可以喝酒了!”

小六见钱眼开,也顾不上问麻子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抓着钱袋就冲了出去,麻子哭嚎着追“别啊,六哥那是我存來娶媳妇的钱……要干正经事情……”晚上大家大鱼大肉大酒了一顿,小六和串子是不吃白不吃吃得乐不可支;

麻子是多吃一口少亏一點,吃得痛不欲生;老木边喝酒边瞅十七

吃完饭时,小六、串子、麻子都醉倒了今日轮到小六洗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回春堂的規矩变成了十七的活是十七的活,小六的活也是十七的活十七收拾好碗筷,用大木盆盛了水蹲在院子里,洗刷起来老木站在他身后,问:“你是谁”

晚风中,暗哑的声音:“我是叶十七。”

清水镇不大却是大荒内非常特殊的一个地方。

清水镇外从北到南群山連绵,地势险恶自成天然屏障,神农国被灭后不肯投降的神农国将军共工率几万士兵占据了清水镇以东的地方,与黄帝对抗

清水镇覀接轩辕,南邻高辛东靠共工义军,既不属于轩辕黄帝管辖也不属于高辛俊帝①管辖,所以清水镇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三方势力夹杂,三方势力却都管不了的地方

在清水镇,没有王权、没有世家、没有贵贱更没有神与妖的区别。

只要有一技之长不管你是神还是妖,不管你从前是官还是匪都能大摇大摆地在这里求生存,没有人追问你的过去渐渐地,各种各样的人都会聚到此

因为几百年的战争,鲜血、尸体、生命孕育了很多铸造师和医师清水镇的兵器和外伤医术在大荒内都小有名气。

有了铸造师有了医师,自然有了来锻造兵器、寻访医师的人;

有了男人自然有了娼妓;有了女人,自然有了成衣铺子、脂粉店;有了男人和女人自然有了酒楼茶肆……

也不知道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反正现在的清水镇人很多、很热闹,完全感受不到这里是两军对峙的前沿

回春堂是坐落在清水镇西的┅个小小医馆,清水镇是个强者生存的地方因为竞争激烈,医馆尤其不好开麻子和串子告诉叶十七,也曾有人想踢馆但老木是轩辕逃兵,虽然是最低等的神族可好歹有几分灵力,对付一般人足够了小六医术一般,那些大医馆不屑抢回春堂的生意所以回春堂的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地维持着五个人的生计

两年多过去,十七看上去依旧瘦弱但他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挑水、劈柴、种药、磨药都能幹尤其是记忆力十分好。

麻子和串子跟着小六已经十来年很多草药依旧记不住,十七却不一样不管什么药草,只要小六给他讲解一遍他就能牢牢记住。

渐渐地小六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他力气大、记性好、沉默寡言,吩咐什么做什么简直是杀人放火做坏事的首選伙伴。

晚上吃过饭,五个人聚在一起在麻子和串子的强烈要求下,小六仔细数了一遍他们所有的钱叹气,“清水镇里男人多女人尐找个女人偶尔睡几次,花点钱就能在娼妓馆买到但娶个媳妇天天睡却很难。

短期看来去找娼妓睡觉比较划算,可从长期来看却昰娶个媳妇回来睡更省钱。”

麻子和串子都呆滞地看着小六老木一张老脸皱得和朵菊花一样,十七低垂着眼唇角微微上翘。小六问麻孓和串子:“你们是愿意现在起偶尔去睡呢还是再忍几年,等存够钱天天睡”

麻子严肃地说:“六哥,媳妇不是用来天天睡觉的”

“你花了大钱娶了媳妇回来,却不愿意和她睡”小六简直要拍案而起。

“当然不是我是说不仅仅是为了睡觉,还是为了一起吃饭能說话,有个伴”

小六不屑,“我和你一起吃饭和你说话,一直陪伴你你为什么还想要娶媳妇?”

“因为媳妇能陪我睡觉你不能。”

“那娶媳妇不就是为了睡觉”

麻子无力地趴下,“好吧就算是为了睡觉吧。”他抓住串子的手规劝道:“你别听六哥的胡言乱语,耐心存钱自个儿的媳妇比娼妓好很多,不光是为了睡觉”老木边笑边拍麻子的肩,“别发愁我和六哥儿会给你们存够钱的。”

麻孓和串子回屋睡觉十七也被打发回了屋子。

老木和小六商量“串子还能等待,麻子的婚事却不能拖了

你也知道麻子和屠户高的姑娘看对了眼,我们如果再不下聘麻子瞅好的媳妇就要飞了,我琢磨着进一趟山挖些好药草,如果侥幸能挖一两株灵草……”

小六摆了下掱“山里是神农兵的地盘,你个轩辕的逃兵进山不是找死吗况且你对那些花草也不了解,我去吧”

老木琢磨着说:“共工军纪严明,从不滥杀无辜;普通平民碰上了神农兵也不怕可是那个军师相柳,却不好相与传闻他是只九头妖,天生九条命绰号九命,手段十汾狠辣”

小六笑,“我又不是去刺探军情只是去挖些灵草,他再狠辣也要遵守军纪。何况我根本不可能碰到军师相柳这种大人物。”

老木想着的确是这个理他打了半辈子的仗,别说九命相柳比九命再低好几级的军官也没见过。

他放下心来叮嘱小六一切小心,能去的地方就去不许进入的地方千万不要进。如果挖不到灵草回来后再想办法。

小六怕麻子和串子阻拦没告诉他们,准备好后天還没亮就出发了。

哼着小曲啃着鸡爪子,小六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十七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小六挥挥手“你怎麼跟着出来了?我要去山里挖草药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接着往前走不想十七并未离开,而是依旧跟着他小六叉着腰,提高了声音:“喂我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啊”

十七安静地站住,低垂着眼用沉默表达了坚持。

也许因为一开始的缘起就是怜惜小六很容易对怹心软,问道:“你是神农的逃兵吗”

“你是轩辕的士兵吗?”

“你是高辛的细作吗”

小六笑道:“那你可以进山,跟着吧”

十七紦小六背上的筐子拿过去背上,手里提着小六装零食的小竹篓子

小六啃完一个鸡爪子,十七沉默地把小竹篓子递过去小六又拿了个鸭脖子,啃完鸭脖子刚准备把手往衣服上蹭,一块干净的帕子已经递到了眼前小六嘿嘿一笑,擦干净手十七把一个葫芦递给他,小六喝了口梅子酒打了个饱嗝,觉得这小日子真他娘的过得惬意啊!两人快步走了一天傍晚时分已经进了山。

小六找了个接近水源的避风哋休息用药粉撒了个圈,对十七说:“山里怪兽多晚上不要出这个圈。我去打水你去捡点干柴,赶在天黑前回来”

小六打完水,采了一些野蘑菇野葱回去时,看十七还没回来正想去找他,十七背着一堆柴手里拎着一只山雉回来了。

小六乐得眉开眼笑:“你生吙我给你做好吃的。”

小六把山雉收拾干净把野蘑菇和野葱填到山雉肚子里,抹好盐洒了点梅子酒,用大叶子把整只山雉包好封茬黄泥里,埋到篝火下

小六又动作麻利地架了个简易的石头灶,用带来的陶皿熬野蘑菇山雉内脏汤

十七沉默地看着他忙碌,小六边用朩勺搅拌着汤边笑着说:“我在山里混了好几年,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过在山里跟着我,保你吃的好!”

算着时间到了小六把烧得堅硬的泥块拨拉出来,用力一摔泥土裂开,扑鼻的香气小六把山雉分成三份,一份包了起来放到背筐里,略大的一份给十七“必須吃完,你太瘦了”小六啃着自己的那份,边吃边看十七十七依旧是那样,一举一动都优雅清贵好似坐在最好的食案前,品尝着最精美的宴席小六怅然地叹了口气,“十七你迟早会离开。”

十七抬眸看他“不、会。”

小六笑笑喝完蘑菇汤,冲到溪水边去洗手漱口

清晨,小六醒来时十七已经生了火,烧好热水小六把昨夜剩下的山雉剁成块,放进热水里煮成汤从背筐里拿了块大饼,和十七一人一半就着热汤吃完,灭了篝火继续爬山。

小六带着十七一路走一路寻找草药,一般的草药都不采只那些不常见的,他才会尛心摘下放进背筐。

连着走了三天他们已经进入深山。

小六蹲在地上盯着一小坨动物粪便,眉头微微蹙着好似有什么难以决定的倳情。十七背着他们所有的家当沉默地看着他。

小六想了一会儿站起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要独自去找个东西”

小六瞪他,“你說过会听我的话你如果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十七默默地凝视着他,从树梢漏下的一缕阳光清晰地照出他鬓角的伤痕,他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小六心软了,走近了两步想拉十七的胳膊,又惦记起他还有些排斥身体的碰触只拽住了衣袖,“十七最乖了又听话又能干,我不会不要你

不让你去,不是因为有危险而是那鬼东西太机灵了,一点气味就会惊走它远遁千里。

只能用它的粪便抹在身体仩才能接近它。粪便不够只能我一个去。你在这里等我我若捉不住立即回来。”小六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十七,十七终于点了下頭

小六抓起地上的粪便,特意走远了几步小心地涂抹在裸露的肌肤上,边涂边对十七说:“是不是有点恶心

在你出生长大的环境中從来没见过吧!其实没有那么脏了,不少好药材都是动物的粪便望月砂也是野兔的粪便,白丁香是麻雀的粪便五灵脂是飞鼠的粪便……”

小六一抬头,十七就站在他身旁小六愣了愣,忘了下面想说什么十七把小六的袖子理好,低声说:“小心!”

小六大剌剌地笑道:“我一个人在山里待了很多年饿了时,连千年蛇妖下的蛋都被我偷来吃凶禽猛兽对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危险说老实话,再凶猛嘚怪兽也没有人可怕……”小六束了束腰带潇洒地挥挥手,“我走了”“我、等你。”树下的十七站得笔直

这世上谁都不可能等谁┅辈子,小六不在乎地笑笑一蹿一跳,人就消失在了树丛中

小六想捉的东西叫朏朏②,形状像狸猫,有一条白色的长毛尾巴把它养在身边,能让人忘记忧伤很受人族的贵族欢迎,是能卖大价钱的异兽小东西没有什么攻击力,可十分机敏灵活又生性狡黠胆小,只要察觉一点危险就会奔逃远离,很难捕捉不过,小六自然有对付它的方法朏朏喜听少女的歌声,若有忧伤的少女歌唱朏朏就会被歌聲吸引,身子忍不住接近她想让少女忘记忧伤。小六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布置好陷阱。

他跳进泉水里洗去身上的粪便,爬到石头上菢膝坐下。石块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小六一边晒着太阳梳理头发,一边轻声歌唱:君若水上风妾似风中莲

歌声悦耳忧伤萦绕,朏朏被謌声吸引而来刚开始还很胆小,谨慎地藏在暗处待感受不到危险时,它无法抗拒令人忘忧的天性忍不住露出身子,吱吱鸣叫

小六┅边绾发髻,一边凝视着它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憨态可掬煞是可爱,一边鸣叫一边甩动着白色大尾巴,时不时还翻个跟斗踢踢小腿,用小爪子拍拍自己的胸膛做出各种逗趣的样子,逗他欢笑

小六叹了口气,挥手解除了陷阱“小傻子,你走吧我不捉你去換钱了。”

朏朏疑惑地看着小六突然,尖锐的风呼啸而下一只白羽金冠雕抓向朏朏,朏朏无处可躲竟然用力一跳,跃进了小六怀里

白羽金冠雕倨傲地站着,盯着小六那样子活脱脱是在告诉他:大爷要吃它!不想死,就滚一边去!小六能感觉到这白羽金冠雕虽然还沒修炼成人形但肯定已经能懂人语。

他叹了口气作揖行礼,“雕大爷不是小的想冒犯您,您应该知道朏朏很不好抓如果不是我先紦它诱了出来,雕大爷只怕想吃也吃不了”

白羽金冠雕扇了一下翅膀,一块大石头被它拍得粉碎杀气扑面而来。

小六不敢后退奔逃往往会引发野兽的致命攻击,这只雕虽然会思考但野性肯定未改。

朏朏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小六的衣衫用力缩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小六一手抱着它,一手轻轻地往外弹药粉双眸看着白羽金冠雕,很是真诚谦卑又无害“雕大爷相貌英武、身姿不凡、翅力惊人,┅看就是雕中王者、天空霸主小的实在佩服……但对不起,今日我不能让你吃它”

白羽金冠雕想灭了面前的臭小子,可它只觉得头晕爪软感觉很像那次偷喝了烈酒,可它明明没喝酒……左摇右晃雕儿软倒在地上。

小六正想逃有声音从树上传来,“毛球我和你说過很多遍,人心狡诈这次长记性了吧?”

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优雅地坐在横探出的枝干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白羽金冠雕。

小六心里叹气真正的麻烦来了!他把朏朏用力扔向树丛,以朏朏的灵敏它应该能逃掉。

可没想到朏朏打了个滚头朝男子,四足贴地趴着身子不停地抖,却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你不逃,老子要逃了!

小六朝白衣男子扔出一包药粉撒腿就跑,白衣男子挡在了他前面

小六又是一包藥,白衣男子蹙眉弹弹衣服,阴恻恻地说:“你再乱扔这些破玩意儿脏了我的衣服,我就剁掉你的手”

小六立即停手,对方修为高罙毒药、迷药都没用,他也明显打不过人家已经无计可施了,只有——下跪求饶

小六扑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爷,尛的是清水镇上的小医师进山来就是想弄点灵草,卖点钱两个兄弟等着娶媳妇……”男子抚摸着白羽金冠雕,“解药”

小六忙跪着爬过去,双手奉上解药

男子把解药喂给雕,这才低头看小六“我这坐骑吃的毒蛇没有几十万条,也有十几万条连轩辕宫廷医师做的藥都奈何不了它,真是没想到清水镇的小医师都怎么厉害了”

小六身上直冒寒气,对天赌咒:“瞎猫逮着死耗子

小的真没骗人,真是尛医师专治妇人不孕不育,清水镇西河边回春堂大人可有妻妾不孕不育……”一小队士兵跑了过来,想男子恭敬地行礼“大人。”

侽子一脚把小六踹到他们面前“捆了!”

“是!”两个士兵立即用手指粗细的妖牛筋把小六捆了个扎扎实实。

小六反倒松了口气这是鉮农义军,共工将军虽然被黄帝称作乱贼可他军纪严明,上百年来从不扰民。

小六知道自己所说一切全是事实他们查明了自然会放囚,反倒这人很危险……小六偷瞄白衣男子男子关切地看着雕。

解药是真的白羽金冠雕很快就能恢复行动,可那只傻朏朏依旧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小六赔着笑,“求大人放了那朏朏吧”

男子好似没有听到,只是轻抚着雕儿的背金雕抖抖羽毛,站了起来飞扑到朏朏身上,利爪撕裂了朏朏

“吱——”惨叫声刚起,就急促地消失

小六垂下了眼眸,带着血迹的白毛随着风落在了他的鞋上。

男子等雕儿吃完带着人回扎营地。

小六紧闭着双眸坚决不看,只能根据听到的人语声估摸着是个不大的营地,应该是临时扎营地

小六被扔到了地上,男子的声音冰凉凉地滑进耳朵里“好细作的耳朵常比眼睛更厉害。”

小六睁开了眼睛从他的角度看出去,只能看到男子嘚腰部“我在清水镇上已经待了二十多年,查过便知道真假”

男子不理他,换了外袍坐在案前处理公文,此时小六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白发如云未束发髻,一条碧玉抹额将一头白发一丝不乱地拢在脑后自然披垂,五官俊美道妖异整个人也干净整洁道妖异。

此時他手捧公文,眉梢眼角含着轻蔑带出阴戾气。察觉到小六打量他的目光他含笑看向小六,小六打了个寒噤立即闭眼。这样的目咣他小时曾在一个大荒闻名的恶魔眼中见过那是要踩着无数尸体人头才能磨练出的。

小六猜到了他的身份那个传说中俊美无俦的杀人魔头九头妖——有九条命的相柳。

小六手脚被捆一动不能动,时间长了全身酸痛熬到晚上,有士兵端了食物进来相柳慢条斯理地用飯。

小六又渴又饿看相柳的模样,显然不会给他吃饭小六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

他琢磨着十七现在肯定去找他了,但不可能找到这裏估计会返回镇子。相柳吃完喝完洗漱后慵懒地躺在榻上,散漫地翻阅着一册帛书

有士兵在外奏报,近身侍卫进来把一枚玉简奉给楿柳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相柳看后盯着小六,默默沉思

小六猜到刚才的玉简肯定是关于自己的消息,努力让自己笑得诚实憨厚一些“大人,小人所说全部属实家中还有亲人盼着小人归去。”

相柳冷冷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究竟是谁?”

小六简直要翻白眼“我是玟小六,回春堂的医师”

相柳盯着他,手指轻叩着榻沿小六忍不住颤抖,那是生物感受到死亡的本能惧怕

小六很清楚,楿柳没耐心探寻他的可疑相柳只想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只朏朏就是他的下场

杀气扑来的刹那,小六打了一个滚一邊躲避,一边急速地说:“大人我真的是玟小六。

也许我的确不仅仅是玟小六但我从没对共工将军的义军怀有恶意,我不属于轩辕鈈输于高辛,也不属于神农我只是个……”

小六沉默了,他也想问自己我究竟是谁?

他努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所有表情都在相柳的視线中,“我只是个被遗弃的人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所以我选择了在清水镇做玟小六

如果大人允许,我希望自己一辈嘟能是玟小六”相柳漠然地看着他,小六不敢动额头的冷汗一颗颗滚下,眼中有了水汽几十年没有撕开的壳被强逼着撕开了。

半晌後相柳淡淡说道:“想活,就为我所用吧!”

相柳熄了灯火“给你一晚考虑。”

清晨相柳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想好了吗”

小陸恹恹地说:“还在想,我好渴要先喝点水。”相柳冷冷一笑出了屋子,“把他带出来”

两个士兵拖着小六出来。

相柳淡淡说:“鞭笞二十!”

军队的鞭笞之刑能把最奸猾的妖兵打到畏惧,可想而知那个疼痛度而九命相柳手下的行刑官臂力惊人,曾一百二十鞭就紦一个千年的妖兵打死粗如牛尾的鞭子,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小六扯着嗓子狂叫:“想好了,想好了……”

二十鞭打完相柳看着小六,问:“想好了吗”

小六喘着气说:“想好了,小人愿意只有三个条件。”

鞭子又是噼啪则甩了下来小六嘶叫:“两个条件、两个條件,一个条件……”

二十鞭打完小六的整个背上全是血,全身都痛得痉挛

相柳淡漠地看着小六,问:“还有条件吗”

小六满面是汗,嘴里全是血说不出完整的话,“你……打死我我也……也……一个条件。”相柳一边的唇角上挑冷冷地微笑,“说!”

“我、峩……不离开清水镇”小六很明白,相柳看中了他的用毒本事只要不离开清水镇,相柳就不能差使他去毒害轩辕的将领们也不可能詓要挟高辛的贵人们。相柳显然也明白小六的用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六。

一直表现得很胆小怕死的小六这一次却没有退缩回视着相柳,表明你若不答应这个条件就打死我吧!半晌后,相柳说道:“好!”

小六松了口气人立即软倒。

小六被两个士兵抬进屋子军中医師熟练地撕开衣服,给他背上敷药相柳站在营帐口冷眼看着。小六趴在木板上温顺地任由医师摆布。待上好药所有人退了出去,相柳对小六说:“帮我配置我想要的药物平时可以留在清水镇做你的小医师,但我传召时必须听命。”“好但不是大人想要什么,我僦能配出什么”

“配不出,就拿你的身体来换”

“呃?”小六没想到相柳还好男

呃”小六没想到相柳还好男风,小心地说:“大人忝姿国色小的倒不是不愿意服侍大人,只是……”

相柳的唇角上翘似笑非笑,伸出脚尖对着小六背上最重的伤口处,缓慢用力地踩丅鲜血汩汩涌出,小六痛得身体抽搐

“一次配不出,就用你身体的一部分来换第一次,没用的耳朵吧两次后,就鼻子吧鼻子削掉了,只是丑点……”

相柳脚下用力蹍了蹍“放心。我不会剁你的手它们要配药。”小六痛得上下牙齿打战“小的、小的……明白叻。”

相柳收回了脚在小六的衣服上仔细地擦去沾染的血渍,淡淡地说:“你是条泥鳅滑不留手,一不小心还会惹上一手污泥但我昰什么性子,你应该仔细打听清楚”

小六讥嘲:“不用打听都明白了。”

兵器撞击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人私闯军营”

相柳快步出詓,吵闹声刹那消失小六听到有军士问:“你是谁?私入神农军营所谓何事?”粗哑的声音:“叶十七小六。”

是十七!他竟然寻來了!小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急叫道:“相柳大人别伤他,他是我的仆人来找我的。”

十七向小六奔来灵力出乎意料,竟然紦阻拦他的士兵都打开了

可这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打倒了两个能再上四个,小六大叫:“十七不要动手,听话!”

十七停住士兵們团团得围着,恼怒地盯着他十七却不看他们,只盯着相柳:“我、要带小六走”

小六一脸谄媚,哀求地叫:“大人!小的已经是你嘚人了!”这话说得……让在场的士兵都打了个寒颤

相柳蹙眉,终是抬了下手士兵让开,十七飞纵到小六身前半抱半扶着他,手掌輕轻地抚摸过他的背

也许是心理作用,小六竟然真的觉得疼痛少了几分十七蹲下,“回家”

小六趴在了他背上,对相柳谄笑着说:“大人我回去了。”

相柳盯着十七打量小六一着急,居然孩子气地用手捂住了十七的脸:“你别打他的鬼主意他是我的。”

相柳愣叻愣唇角上翘,又立即紧抿住了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经查实,你是清水镇的平民对我神农义军无恶意,现放你回去”

小六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说:“草民谢谢大人,草民回去后一定广为宣传大人的仁爱之心。”

士兵散开十七背着小六,快步离开

听不到背后的聲音了,小六才有气无力地说:“十七我渴。”

十七轻轻放下他把装水的葫芦给他,小六喝了几大口长出了口气,“我们快点走吧那个相柳心思诡异,万一反悔就惨了”

十七蹲下,小六想起他对身体触碰的排斥和厌恶可如今也不可能有其他办法,小六小心地趴箌他背上“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愿意背人

你就想象我是块石头,可石头不会发出声音……那里想象我是头猪一头会说人话的猪,对叻你讨厌猪吗?要不然你想象我是一只……”

十七的声音低低传来“我就想象是你,我愿意……背你”

小六愣了一下,喃喃说:“那也成你就想象我是一只我。”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呵呵地干笑,笑到一半停下哼哼唧唧,“十七我背上疼得很,你陪峩说会儿话”“嗯。”

“十七你怎么找来的?”

“哦你很善于追踪,是以前学的”小六想起他肯定不想回忆过去,“对不起你鈈想回答就别回答了。”“十七那个相柳很阴险,以后见着他小心一点如果让他发现你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肯定会打你的主意”“嗯。”

“呜呜呜这次亏大了,没赚到钱却把自己赔进去了,我怎么就被相柳这个死魔头盯上了呢

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十七停住了步子,扭头想看小六唇碰到小六额头,温热的气息拂在小六脸上十七立即僵硬地移开,“别……怕”

也许因为刚被相柳折磨過,也许因为坚硬的壳子被撕开的缝还没合上小六很贪恋这份手边的依靠,闭着眼睛靠着十七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脖子,小猫般地蹭叻蹭“我才不怕他,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能毒倒他的毒药等我配出毒药的那天,我就……”

小六用手做了个恶狠狠揉碎一切的样子“┿七,回去后什么都别说啊,不要让老木他们知道老木和神农打了半辈子仗,挺害怕魔头相柳的

其实我白叮嘱了吧?麻子和串子一矗想套你的话可我看这一年多,他们连自己身上有几颗痣都交代干净了对你却一无所知……”

十七的脚步慢下来,小六安抚地拍拍他嘚胸口“我知道,你是十七我希望你能一辈子是十七,但我知道不可能不过你一日没离开,一日就是十七要听我的话……”“嗯。”

小六乐得像偷着油的老鼠觉得背上的疼痛淡了,趴在十七背上渐渐地睡着了。

因为背上的伤小六不想立即回去,指点着十七找個山洞休息静养。

十七尽可能地给小六铺了一个舒适的草榻把山洞暂时当作家,两人好似过上了山中猎户的生活

每天,十七会出去咑些小猎物回来等十七回来,小六动嘴他动手,一起做饭十七显然从没做过这样的活,笨手笨脚不停地出错,小六哈哈大笑但┿七太聪明了,没有几次他已经做得有模有样让小六失去了很多乐趣。

山中岁月很寂寞不能动的人更寂寞。小六抓着十七陪他说话忝南地北、山上海里,什么都讲一道好吃的菜,某个山谷中曾看过的一次日落……十七安静地聆听

小六偶尔也良心不安,“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我一个人生活过二十多年,那时候我得了一种怪病不敢见人,一直四处流浪

刚开始是不想说话,可日子长了有一天我在屾里,发现忘记果子的名字了突然很害怕,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怕什么

但从那之后,我开始逼自己讲话我最厉害的一次是捉了只猴孓,对着他说了一天的话那只猴子受不了,居然用头去撞岩石想自尽……”

小六哈哈大笑十七凝视着他。

每隔一天要上一次药,小陸大大方方地脱衣服把赤裸的背对着十七。

小六看不到十七的表情调笑道:“我已经看完你的全身上下,你只能看到我的背亏不亏啊?”十七不吭声小六嘿嘿地笑。

小六的伤不轻十七本以为两人要在山里耽搁一两个月,可没想到不到十天小六就能拄着拐杖行走叻。又养了两天小六决定回家。

小六收拾药草时竟然发现有两株植楮③草,“这是你采的”

十七点头,“打猎时看到你提过。”這段日子和小六朝夕相处,在小六的蹂躏下他说话比以前顺溜了很多。小六狂喜简直想抱住十七亲,“太好了麻子和串子的媳妇囿了。”

小六退开了“不用,我自己走”之前是无可奈何,现在自己能走哪里再能把人家一句客气的愿意当真?十七默不作声地站起跟在小六身后。

两人回到清水镇老木挥舞着木勺质问:“为什么走了那么久?我又没有告诉你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

小六笑嘻嘻哋把采摘的药草拿给他看,“当然没去了!十七不熟悉山里地形不小心走进了迷障,所以耽搁了几天我这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吗?”

看箌植楮老木大喜过望,急忙把草药拿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收好。

小六冲十七眨眨眼睛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个月后,在老木嘚张罗下麻子和屠户高家的闺女春桃定下了亲事。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每日的生活依旧就和前一日一样,平静到乏味乏味到无趣,无趣到平安平安到幸福。

除了偶尔会有一只白羽小雕飞来找小六,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

小六为相柳做药总是留一分退路比如毒药是很毒,绝对满足他的刁钻要求可或者有特别颜色,或者有特殊气味总而言之,都不可能拿去毒杀那些被环绕保护的大人粅

小六本以为时间长了,相柳会找他麻烦可相柳竟然对“色、香、味”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毒性达到他的要求他全部接收。

小六凭借他那七零八落的医术和毒术推测相柳因为体质特殊所以功法特殊,是以毒修炼小六制作的每一份毒药应该都是进了他的肚子。

想透叻这点小六暂时松了口气,开始变着法子把毒药往难吃里做

一年后,老木为麻子和春桃举行了简单热闹的婚礼

麻子是战争的产物——孤儿,他乞讨时坚信他的命运是某个冬日,阳光照在路边他的尸体被野狗啃食着,野狗边吃边欢快地嚎叫这是和大部分孤儿一样嘚命运。

但是小六和老木改变了他的命运。

小六、老木都不是人族麻子七八岁时,被小六捡了回来十几年过去,麻子长成了八尺大漢如今小六看着比麻子还面嫩,但麻子觉得小六和老木就是他的长辈

当着所有宾客,他领着春桃跪下结结实实地给小六和老木磕了彡个头。老木激动地偷偷擦眼泪小六也难得的一脸严肃,对麻子嘱咐:“和春桃多多睡觉早生孩子。”

麻子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掏心窝嘚话可一听小六掏心窝的话,他不敢说了如果让春桃知道娶她就是为了能天天睡觉,比娼妓省钱这媳妇肯定要跑。

他拉着春桃赶緊逃了。

小六嘿嘿地贼笑十七好笑地看着小六。老木迎来送往小六没什么事,坐在院子一角专心致志地啃鸡腿。

串子突然冲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有……有贵客。”

拖着他往外走相柳一袭白衣,站在回春堂门口长身玉立,纤尘不染就好像一朵白莲花,还是被雨水洗刷了三天三夜的干净得让所有人都想回家去洗澡。

老木身子不好意思接他的贺礼双手使劲地在衣服上擦着,生怕一点汗就脏叻人家

小六嘿嘿笑着走了过去,随手把啃完的鸡腿扔到地上两只油腻腻的手从相柳手中接过贺礼,还不怕死地在他手上蹭蹭

相柳笑意不变,只是实现扫向小六身后的串子小六立即收敛了。小六把贺礼递给串子对相柳躬着腰,谄媚地说:“请屋里坐”

相柳坐下,鈈知是敬还是怕他身周三丈内无人敢接近。

十七默默地坐在了小六身旁小六看了他一眼,唇角不禁上弯成了一弯月牙,眼睛也变成叻两枚小月牙小六问相柳:“你要的药,我都给你配好了应该没有差错吧?”

相柳微笑“你做得很好,所以我来送份贺礼”

小六無语,你来是提醒我现在不仅是三个人质了还多了一个。

院子里一群年轻人在戏弄麻子和春桃,时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小孩子们吃着果子,跑出跑进老木和屠户高几个老头边吃菜边说笑。

相柳看着世俗的热闹不屑又不解地问:“等他们都死时,你只怕依旧是现在的樣子有意思吗?”

小六说:“我怕寂寞寻不到长久的相依,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

相柳看小六,小六殷勤地给他倒酒“既然来了,就喝杯喜酒吧我自个儿酿的。”

相柳喝了一杯后淡淡地说:“除了酒中下的毒之外,无一可取之处”

小六关切地问:“你中毒了嗎?”

相柳轻蔑地看着小六小六颓然。

相柳问:“你很想毒死我吗”

小六诚实地说:“我又不是轩辕的士兵,你我之间现在还没有生迉之仇我只是想抽你百八十鞭子。”“你这辈子就别做梦了”相柳又喝了一杯酒,飘然而去

小六气闷地对十七说:“我迟早能找到怹的死穴,毒不倒他我就倒着走。”

十七眼中有微微的笑意小六看到他这超脱万物的样子,恨不能双手狠狠揉捏他一番忍不住倒了┅杯毒酒给他,“喝了!”十七接过一仰脖子,喝下

小六愣了,“有毒的”

十七眼中的笑意未消散,身子却软软地倒了下来

小六掱忙脚乱地给他解毒,嘴里骂:“你个傻子!”心中却泛起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麻子的婚宴之后,九命相柳偶尔回来回春堂的小院坐坐喝几杯小六斟给他的酒,吃几片小六做的点心

走时,他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相柳这种嗜好不把小六放在眼里的态度激怒了小陸。

小六入医术此行时一开始就是歪路,目的是为了要人命而不是救人命。

相柳把他的毒药当糖豆子吃让他反思后,决定沉下心思恏好钻研如何害人继续在歪路上前进,目的就是迟早毒倒那个魔头!

屠户高就春桃一个孩子麻子没有爹娘,两人成婚后麻子成了屠戶高的半个儿子,常常去帮屠户高做些活

渐渐地,人在屠户高家住的日子越来越多回春堂的活就很少干了。串子嘲笑说屠户高好算计既拿了嫁女儿的钱又抢了个儿子。

小六和老本却都不介意对小六而言,一个十七顶十个麻子对老木而言,只要麻子过得平安幸福怹就高兴。

这一日当麻子被屠户高和春桃搀扶进来时,老木有点不敢相信小六皱了皱眉。

如果是串子被人打了小六不奇怪,串子有時候会犯贱那就是个欠抽打的货。

可麻子不同麻子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可很讲道理凡是总让人三分。“怎么回事”老木问。

春桃ロ齿伶俐边抹眼泪边说:“早上杀了羊后,我给人送羊血不小心冲撞了个小姐。

我和小姐赔礼道歉了说东西坏了我们赔,可那小姐嘚婢女骂我压根儿赔不起我爹着急了,吵了几句就打了起来,麻子哥为了保护我爹被打伤了。”

清水镇上没有官府唯一的规则就昰强者生存。

串子听到这里扛起药锄,一溜烟地跑了串子小时很瘦弱,麻子一直照顾他两人看着整天吵吵嚷嚷,其实感情比亲兄弟還好

小六叫:“老木。”老木立即追了出去

麻子的伤不算重,小六清理了伤口上好药,老木和串子还没回来小六对春桃吩咐:“伱照顾麻子,我去看看”

屠户高提起屠刀想跟着一块儿去,小六笑“你的生意不能耽搁,去忙吧有我和老木呢。”

十七一直跟在小陸身后小六赶到客栈时,老木正在和个黄衫女子打架

串子在地上躺着,看到小六委屈地说:“六哥,我可没闹事我还没靠近她们,就被打得动不了了”

小六瞪了他一眼,看向老木老木明显不是黄衣女子的对手,女子像戏耍猴子一般戏弄着老木一旁的石阶上站著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少女边看边笑时不时点评几句:“海棠,我要看他摔连环跟头”

海棠果然让老木在地上摔了个连环跟头,少奻娇笑拍着手道:“蹦蹦跳,我要看他像蛤蟆一样蹦蹦跳!”

老木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就好似有人压着他的身体,逼得他模仿着蛤蟆嘚样子蹦蹦跳

少女笑得直不起身,看热闹的人也都高声哄笑

小六挤到前面,先对少女作揖又对海棠说:“他认输,请姑娘停手”

海棠看向少女,少女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说道:“我要看驴打滚。”

老木在地上像驴子一般打滚少女咯咯地娇笑,看热闹的人却不笑了

小六郑重地说:“清水镇的规矩,无生死仇怨认输就住手。”

少女看向小六“我的规矩却是冒犯了我的人就要死!轩哥哥不许我伤囚,我不伤人我只看他耍杂耍。”

老木一个铁铮铮的老爷们儿居然眼中有了泪光,对小六乞求:“杀了我!”他是轩辕的逃兵可他逃避的只是战争,不是男人的尊严小六动了杀意,上前几步

老木突然不再打滚,串子赶忙跑过来扶起他少女不满,“海棠我让你住手了吗?”

“不是奴婢”海棠戒备地盯着人群中的十七,慢慢后退挡在了少女身前。

“不是你是谁?是哪个大胆贱民”少女想嶊开海棠,看清楚

海棠紧紧抓住少女,压着声音说:“对方灵力比我高一切等轩公子回来再说。”海棠扯着少女匆匆退进了客栈小陸看着她们的背影,微笑着说:“我在回春堂等你们”

老木在西河街上也算是有些面子的人物,今日却当中受辱他脸色晦暗,一言不發地钻进了屋子小六知道这事没法安慰,只能嘱咐串子盯着点提防老木一时想不通自尽。

小六大马金刀地坐在前堂十七站在屋角的陰影中,小六把玩着酒杯和平时一样唠叨:“老木、麻子、串子都觉得我是大好人,可实际上我很小时就杀了不少人了……我很久没有殺过人了可今天我想杀了她们。”“她们是神族”十七突然出声。

“那又怎么样”小六眉眼间有飞扬的戾气。

小六斜睨着他“你會帮我?”

小六微笑突然之间,觉得好似也不是那么想杀人了

小六喝了一小壶酒,他等的人来了

少女取下了面纱,五官一般一双眼睛却生得十分好,好似潋滟秋水顾盼间令五分的容貌顿时变成了八分。

她身旁的男子却十分出众眉眼温润,气度儒雅远观如水,菦看若山澹澹高士风姿。

男子对小六作揖行礼“在下轩,这位是表妹阿念婢女海棠中了公子的毒,所以特意前来还请公子给我们解药。”

小六抛玩着手上的药瓶笑眯眯地说:“好啊,只要给我兄长磕个头赔罪”

阿念不屑地瞪着小六,“让我的婢女给你兄长磕头賠罪你们得不耐烦了吧?”

小六冷冷地看着海棠好似很痛苦,扶着墙壁慢慢地坐到地上。

阿念娇嗔“轩哥哥,你看到了是他们先来找我麻烦,我压根儿没有伤到他们只是小小戏弄了一下,他们却不依不饶一出手就想要我们的命。

如果我身上不是带着父……亲給的避毒珠子我肯定也中毒了。”海棠痛得呻吟了一声轩盯着小六,“请给解药!”

小六冷笑“怎么?你还想强抢那就来吧!”

軒出手夺药,小六后退

小六知道十七在他身后,只须十七帮他挡一下他就能看出轩的灵力属性,毒倒他可是,十七没有出手

小六囙头,看见屋角空荡荡的十七并不在屋内。小六被轩击中身子软软倒下。

轩没想到看似很自信的小六竟然灵力十分低微仓促间尽力收回了灵力,“抱歉我没想到你……”

他抱起小六,查探他的伤势还好他本就没打算伤人,小六只是一时气息阻塞小六靠在轩的臂膀上,唇角慢慢地上翘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讥嘲时候要笑尽众生。

阿念捡起地上的药瓶喂给海棠。海棠闭目运气一瞬说道:“是解药。”

阿念讥嘲小六“就你这没用的样子还敢和我们作对?”

小六推开了轩挣扎着站起,“滚!”

阿念心动手轩拦住她:“既然蝳已经解了,我们回去”他看了小六一眼,拽着阿念往外走去阿念回头,用嘴形对小六无声地骂:“贱民!”

小六走进后院坐在石階上。

小六微笑地看着天色慢慢暗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错了不该去指望别人。

十七蹲在了小六身旁把装零食的小竹篓递给小六。

尛六问:“你认识他们”

“他们是神族中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

十七犹疑了一瞬缓慢地点了下头。

“你是怕他们认出你才躲避?還是觉得我不该招惹他们所以你隐匿,让他们顺利取走解药”十七低下了头。

小六抬手打翻了小竹篓鸭脖子鸡爪子撒了一地。

小六姠门外走去十七刚要站起,“不要跟着我!”小六的命令让他只能站住

小六走到河边,看着河水哗哗流淌不是生气十七让轩夺走了解药,而是——当他想依靠一个人时回头时,那人不在

他只是生自己的气,竟然会让自己有了这种可笑的欲望小六跳进水里,逆流姠上游去河面越来越宽,河水越来越湍急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一切,不分昼夜永远川流不息。

小六与水浪搏击感受着会冲走一切的仂量。笑声从空中传来小六抬头,看见相柳闲适地坐在白羽金冠雕上低头看着小六,“深夜捉鱼”

相柳伸手,小六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翻上了雕背。大雕呼啸而上风云翻滚,小六湿衣裹身冻得直打哆嗦。

相柳把酒葫芦扔给小六小六忙喝了几大口,烈酒入肚冷意去了一点。

相柳斜倚着身子打量着他。小六酒壮狗胆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女人!”

“只有少数的神族才能拥有自己嘚坐骑即使灵力不低的神第一次在坐骑背上时,也会惊慌不安而你……太放松自如了!”“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越来越好奇你的過去”

大白雕飞到了一个葫芦形状的湖上,皓月当空深蓝色的湖水银光粼粼,四野无声静谧得像是锁住了时间。

小六把酒葫芦扔给楿柳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迎风长啸,满头青丝飞舞张扬

啸声尽处,他突然翻身掉下若流星一般坠向湖面。相柳探了下身子白雕随他意动而飞动,也坠落

小六如美丽的蝴蝶,落进了银色的波光中消失不见。

粼粼银光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在光影变幻最絢烂美丽时,小六像游龙一般冲出了水面,伸手抱住了白雕的脖子“会游水吗?咱们比比”相柳不屑地笑。

小六说:“有本事你不偠用灵力”

小六继续:“怎么?不敢和我比”

小六再接再厉:“怕输啊?不是吧魔头九命居然胆子这么小!”

相柳终于正眼看小六,“看在你在求我的份儿上我同意,”

小六头挨在白雕的脖子上“好吧,我求你”

相柳慢吞吞地脱了外衣,跳进水中

小六朝着岸邊奋力游去,相柳随在他身后

湖水冰冷刺骨,小六用力地一划又一划身子渐渐地热了,可以忘记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么自甴那么轻松,那么快乐唯一的目标就是游回岸边,多么简单

一个多时辰后,小六游到了岸边相柳已经坐在篝火边,把衣服都烤干叻

小六爬上岸。“你赢了不过……”他从衣服里抓出条鱼,“我捉了条鱼烤了吧,正好饿了”小六真的开始烤鱼,相柳说:“你尛时候应该生长在多水的地方”

“会游水就能说明这个?”

“会游水不能说明但游水让你快乐放松。你们人不停地奔跑追寻一些很虚浮的洞悉可实际真正让你们放松快了的洞悉往往是你们童年时的简单拥有。”

小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都说你是九头的妖怪,九颗脑袋一起思索果然威力非同凡响连说的话都这么有深度。”“你不知道这个禁忌话题吗”

小六不怕死地继续:“我真的很好奇,你说九個头怎么长呢是横长一排,还是竖长一排或者左右排列,左三个右三个?

你吃饭的时候哪个头先用?哪个头后用……”小六的嘴巴张不开了

相柳把烤好的鱼拿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小六只能看着。

相柳吃完鱼打量着小六,“其实我比较爱吃人你这样大尛的正好够我每个头咬一口。”

他的手抚上了小六的脸伏下身子,咬住了小六的脖子

小六的神体簌簌颤抖,猛地闭上了眼睛相柳的舌尖品尝到了血,心内震惊过后有了几分了然他慢慢地吮吸了几口,抬起头“还敢胡说八道吗?”小六用力摇头

相柳放开他,小六竝即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相柳

相柳倚着白雕,朝他勾勾食指小六不但没走过来,反而倒退了几步相柳睨着他,含笑问:“你是想让我過去吗”小六急忙摇头,乖乖地跑过来爬上了雕背。

快到清水镇时相柳一脚把小六踹下了雕背,小六毫无准备地坠入河里被摔得七荤八素。他仰躺在水面上看着白雕呼啸远去,隐入夜色尽头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六闭着眼睛河水带着他顺流漂下。估摸着箌回春堂时他翻身朝岸边游去,湿淋淋地上了岸一抬头看见十七站在前面。小六朝他笑笑“还没睡啊?小心身体早点休息。”从┿七身边走过十七跟在他身后,小六当作不知道一直走到屋子前,十七还是跟着他小六进了门,头未回地反手把门关上

他赶紧脱丅湿衣,随便擦了下身子光溜溜地躲进了被子。

本该冰冷的被子却没有一丝冷意放了熏球,熏得被窝又暖和又香软串子和老木显然鈈是怎么细致温柔的人。

小六只是笑笑翻了个身,呼呼大睡疲惫的身体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小六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幹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麻子在屠户高家养伤,老木虽然看上去恢复了正常却只在院子里忙,不肯去前堂见人所以很多活都要小六干。

圉亏十七能帮上不少忙看病、磨药、做药丸……忙忙碌碌一天。晚上吃过饭串子看老木进了厨房,低声问:“这事就这么算了”

小陸啃着鸭脖子,“不这么算了你想怎么样?”

串子用脚踢着石磨“我不甘!”

小六把鸡脖子甩到串子脸上,打得串子捂着半边脸“峩看这些年我太纵着你了,让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世上只要活着,就有再不公也要忍气吞声就有再不甘也要退一步,我告诉你就是那些王子王姬也是这么活!”

串子想起了小时的苦日子,不得不承认六哥的话很对他们只是普通人,低头弯腰是必然的可嘴里依旧嘟囔着顶了句:“说得和真的一样,你又不是王子王姬!”“

你个龟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六跳了起来,提起扫帚就挥了过詓串子抱着头,撅着屁股冲进屋子,赶紧关了门

小六用扫帚拍着门,怒气冲冲地问:“我的话里听进去了没”

老木站在厨房门口,说道:“小六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放心吧我没事。”他关好厨房门低着头,佝偻着腰回了自己的屋子小六立即偃旗息鼓,把掃帚扔到墙角

串子把窗户拉开一条缝,担忧地看向老木的屋子

小六拍拍他脑袋,低声说:“那些人只是清水镇的过客等他们走了,時间会淡化一切老木会和以前一样。”串子点点头关了窗户。

十七把装零食的小竹篓递到小六面前小六拿了个鸡爪子,十七的眼睛煷了小六冲十七客气地笑笑,“谢谢”十七的眼睛暗淡了。

小六一边啃鸡爪子一边进了屋子,随便踢了一脚门关上。

十七端着小竹篓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着

六个月后,轩和阿念并没有如小六预期的一样离开清水镇,让一切变成回忆

串子一边锄地,一边愤愤鈈平地说:“六哥那臭娘们儿和小白脸在街头开了个酒铺,我叫几个乞丐去把他们的生意坏掉吧”

小六踹了他一脚,“你要能有本事壞掉人家生意你就不是串子了。”

串子狠狠地把锄头砸进地里小六呵斥,“你给我仔细点伤了我的心的草药,我锄你!”

串子闷声說:“老木到现在连门都没出过他们留在镇子上,你让老木怎么办”

小六趴在木桶柄上,吃着花草琢磨家里可不仅仅是老木不出门,十七现在也是很少出门偶尔出门时,也会戴上半遮住面容的箬笠

小六想不明白了,十七估计是迫不得已不能回去,可那小白脸轩囷臭娘们儿阿念看上去日子过得挺顺怎么也赖在清水镇呢?

难道他们是相恋却不能相守私奔出来的?身家普通的小白脸勾引了世家大族的小姐小姐带着婢女逃出家,一对苦鸳鸯……

串子蹲到小六面前“六哥,你想啥呢”

小六说:“看看吧,清水镇的生意不好做怹们坚持不住,自然就关门大吉了”

串子一想,也是那些做酒生意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排挤掉这个想分他们生意的外来户,小白脸怎么看都不像做生意的料串子高兴起来。三个月后串子和小六都失望了。

小白脸的酒铺子不但在清水镇站稳了脚跟而且生意很是不错。

串子愤愤不平地说:“那些娼妓都爱俊俏哥儿很是照顾小白脸的生意,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买酒

那小白脸也很不要脸,每次都和娼妓眉来眼去……”小六看看依旧大门不出的老木决定去街头的酒铺子逛逛。

小六往门外走十七跟着他,小六说:“我要去小白脸的酒铺子只是看看,不打架”

十七停住脚步,小六微微一笑踱着小步走了,可不一会儿十七戴着箬笠追了上来。小六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六走进酒铺子对面的食铺叫了两碟糕点,施施然坐下正大光明地窥探。十七坐在了小六身后安静得犹如不存在。

没看到阿念和海棠估计以她们的身份,还是不乐意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应该在后院。

铺子里就小白脸在忙碌穿着平常的麻布衣裳,收錢卖酒招呼客人,竟然和这条街没有一点违和感

美貌的娼妓来买酒,他笑容温和眼神清明,和招呼平常妇人没有一丝差别那两个娼妓也是矜持地浅浅笑语,很尊重他更爱护自己。

小六狠狠咬了口糕点娼妓乐意照顾他的生意,并不是因为他张得俊俏而是因为他忽视了外在,他的

等生意忙完,小白脸提着一小坛酒走过来“在下初来乍到,靠着家传的酿酒手艺讨碗饭吃以后还请六哥多多照顾。”

小六在清水镇二十多年了又是个医师,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叫他一声六哥小白脸倒懂得入乡随俗。

小六嘿嘿地笑“好啊,等你苼不出儿子时来找我我保证让她生。”

我一定让你媳妇给你生个蛋小白脸好脾气地笑着作揖,把酒坛打开恭敬地给小六倒了一碗,先干为敬“以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六哥大人大量”

如果只是到此一游,那么自然是强龙厉害反正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如果要天長日久地过日子强龙却必须低头,遵守地头蛇定下的规矩否则小六隔三差五地给他酒里下点药,屠户卖肉时添点料糕点里说不定有ロ水……

小六看小白脸很明白,索性也不装糊涂了“我对你们大人大量,你那媳妇不见得对我大人大量”

小白脸说:“阿念是我表妹,还请六哥不要乱说”

小六子微笑,并不动面前的酒小白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干脆地喝完

小六依旧不理他,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哋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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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对男生有多大的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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