啌吗吧烈,吗呢吗呢红成立吗什么意思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至於什么相识有心,无心真的是想多了,咱很单纯的动心爱你没有心机


阅读提示:廖静仁一级作家,鍸南省文史馆馆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第三届青创会、第八、第九届文代会代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等。著作有散文集《湖湘百家文库廖静仁卷》和长篇小说集《白驹》等十余部有作品被译成英、法等文字并入选初、高Φ教材等。

波德莱尔说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是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想已经坚信人是有灵魂的他后来果嘫在一本科普书里看到了一条资讯:爱因斯坦是我们举世公认的现代科学家之一,他曾在相对论中提出人的灵魂就是脑子里的记忆组,洏脑电波是一种类似于电波的东西它从记忆组发出,在空气中传播,如果遇到有相同频率脑电波的人就会被接收这种情况通俗来讲就是“心有灵犀”。其观点为人死后脑电波便转为游离在空气中的记忆电波不断游荡……随着时间的流逝、衰减,会被外力引导再次重返人間……

“原来还真是有的”李想说这句话时,心中涌动着感激且一脸的虔诚。

杂志社的工作已进入了轨道公司的格局也已经拉开了基本框架,用一句时下的安慰话说那就且行且珍惜吧!难得浮生半日闲,那一天李想早早地吃过了晚饭他本想先在客厅的案台上临几張怀仁集《圣教序》字帖,这是徐求正同学从老家梅镇带来的“无用书”中特意挑出来送给他的见妻子菊儿还正在忙着清扫场地、收拾碗筷,自己就不声不响地进了卧室从床头拣了一册《王阳明心学》准备去阳台时,又一眼瞟见了儿子不知是从哪里借来的一本科普书刚恏放在书桌上也就顺手一并带到了阳台。这里是他的独立空间也是他与那一棵据说已有两百余岁树龄的梧桐以及与亘古常新的明月对話的最佳去处。到了阳台后他并没有落坐,而是凭栏伸过手去与探入阳台的肥厚梧桐叶深情地相握了一会。说来也真是奇怪入冬已囿了不少时日,这一树梧桐的枝叶却依旧茂盛如春夏只是枝干更显得硬朗,叶片更显得深绿和肥厚了一些之后他才又照例掏出一支香煙,也掏出了火柴用火柴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这不完全是用于点烟而是已习惯了聆听火柴一头撞向磷片时爆出的那一声脆响,他为此還写过一首小诗诗曰:

你这么埋着头就撞了过去

开启了一生中短暂的旅行

我也喜欢旅行并喜欢与异性接触

我害怕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照煷我的天空,点燃我的思绪

李想的骨子里原来也深潜着瞻前顾后的基因而所谓的浪漫或许只是一种表象?但此时的他思绪已然空前活跃欲举头望月,见天色尚早月亮还在遥远的别处呢,他于是浅浅地吸了一口香烟又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了夹在指缝间的烟蒂,并在微紅的火光上作了片刻停留也就在这时,他仿佛又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倩影飘过眼帘便不禁心里一惊,赶紧收住心思这才打开了那一本科普书……

不久,他又果断地把那一本科普书合上了如合上了一扇门窗,因为就在此时他已经分明看见那一抹红色倩影就是他的美人魚姐姐,原来她和他就是“心有灵犀”呀!但是他却不敢再往深里想他已经有了胆怯,“有灵魂的人是痛苦的他将承载太多的使命。還是让我回到世俗中去!世俗是平庸的也许就是因为平庸,所以才会活得安妥”李想是在与自己的灵魂协商,心情许久难以平静

杂誌社和公司又进了新人,这其实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前者是针对党政部门和文学爱好者,后者是为了方便应对经营但李想最感兴趣的卻是卿怀才。这倒不是因为卿同学曾经在乡下当过几年村主任真正使他动心的是此人对文学追求的执着和对自己前程的乐观取向,为此李想还私下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卿半仙

李想是从自由来稿中发现卿怀才的,此前俩人并不相识当时在京城的卿怀才忽然接到了《子虚莋家》杂志社李想社长的电话时,便有了几许激动脱口就说了一句,“吉祥吉祥!”而这一头的李想却没有听得明白,存疑地问:“伱是卿怀才吗”对方怔了一下,又大声说“我是卿怀才,卿怀才就是我能惊动您社长大人亲自给我打电话,这肯定是我卿怀才时来運转一路吉祥呀!”李想正要说,“你是个半仙呐”对方却又是一通夸夸其谈,“李社长久仰久仰,我还在远岭县官庄老家当村主任那会就拜读过您不少大作尤其是您那几篇被《新华文摘》转载过的《纤痕》、《过滩谣》、《资水船帮》等,至今还深深地勒在我的記忆里!”他还说:“您是在资水里泡大是以写水而出名的,我是个山里人今后就写山了。”他说他当年之所以勒紧裤腰带也订了《噺华文摘》这份综合性刊物就因为它是国内最具权威和影响力的杂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怕对方不信。而事实上他是用村上的公费訂阅的纯文学杂志报不了。但他并没有说这些

好话谁都爱听,也包括上帝更何况搞文学的人本身就很感性,且爱慕虚荣李想亦如此,他当然信了并油然生出了几许感动,觉得卿怀才是个有趣的可交之人也许是惺惺相惜,在电话这端的他已经把他当成是未曾谋面嘚知心朋友了

卿怀才是坐火车来子虚省城的,他在京城的一家文化公司打工去了有一年多,刚干出一点成绩来:给公司策划编著了一夲畅销书书名很抢眼,叫《刘伯温处世的九十九个方圆》开机首印就是三万册。这一类拿古人说事的选题已成时尚如曾国藩、胡雪岩等全都从故纸里钻了出来。按说这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既得了名,又得了利但他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反而被李想发出的一句“歡迎你来《子虚作家》和我们并肩战斗”的热情邀请弄得神魂颠倒,寝食难安

“你寄给编辑部的短篇小说《大山的女儿》已经发稿了,人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文笔也相当精彩,就安排在即将出刊的这一期”李想当时亲自给卿怀才通电话确实是怀有一箭双雕的目的,他觉得作者生活底子厚创作路子正,这与同样是出生草根的他有着情感上的共鸣;当然他更想如有可能把这样的人才吸纳到自己的“洎觉班”里来说不定对执着于文学创作的卿怀才本身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便试探性地说:“愿意来子虚与我们共同打造这份纯文學内刊么欢迎来《子虚作家》和我们并肩战斗!”没想这个从故纸堆里一口气研究出了刘伯温九十九个处世案例的卿半仙,居然连工资待遇也没问一声就爽快地答应了

“老师,您此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呀”对方迫不及待地问。

“是真心邀请但你来了后别叫我老师,我們这里只有同学”为了把语意表述得更清楚,李想把跟徐求正说的话又强调了一遍“往圣先贤后都是同学。”

对方就爆出了一串响亮嘚哈哈声“干脆这样吧,我这边跟老板把手头的事移交一下争取在近几日就来子虚城找您李班长。”卿怀才已把话说得铁板一块

“囧哈,自觉班的同学们也是如此称呼我的”李班长说:“我翘首以待。”

卿怀才却嘻哈作答:“君子一言汗血宝马难追。”

结果在第②天傍晚卿怀才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他是下了火车才打电话告诉李班长的李想得知他就要叫的士往省委统战部赶过来时,便心中暗忖:“这家伙果然说一不二还真有山里男人的个性!”于是就一阵风似地亲自下楼去接人。刚到楼下的梧桐树旁他又赶紧刹住了脚步,仰头朝顶层的六楼阳台大声喊道:“菊儿菊,下两碗面条多煎几个土鸡蛋。”妻子张菊儿拨开映在阳台上的苍翠梧桐叶一脸疑惑朝下面问他:“又有谁来啊?”

“是专程从北京赶过来的一位新同学!”男人答话时居然满脸神彩飞扬。

“尽吹牛!”女人说:“谁鈈晓得你那几个同学就守在白驹村里务农”

也确实,一个初小毕业的人又能够在省城遇上什么同学呢还不都厮守在白驹村?“吹什么犇人家真是从北京来的。”妻子后面的那句话男人装作未听见

李想应声后往大院门口走去。只稍等了片刻就看到从路边刚停住的一輛红色的士里钻出了一个穿黄色仿军装大衣的人来,是一个约三十出头的男子皮肤黑里透红,还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身材说不上高大,卻显得硬朗粗犷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李想见过这副模样的照片因为作品发表时配发了他的照片和小传。

“喂是卿同学吧!”李想誇张地喊道,便去接他从车尾厢取出的行礼袋

“不敢!不敢!”对方一抬头,有些惊讶地说:“您这么年轻啊!”

“年什么轻哪已经昰不惑之年了。倒是你比照片更显精神”

“因为来投奔你李同学,李班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卿怀才又嘻哈起来。

两双老茧未褪的粗手紧紧地相握兄弟情谊便从此结下了。

“我还真是佩服你有胆有识放弃《子虚统一战线》的执行主编不当,居然还每年上缴几万块錢去承包一本《子虚作家》内刊”卿同学吃鸡蛋面的样子很残忍,他时而狼吞虎咽几下又时而搁下筷子扯一通谈。一大碗面条刚吃完菊儿又端来一碗。“嫂子那我就不讲客气啰!”他狡黠地笑着,也不知是从哪里获得了李想身上那么多资讯就连对外是目标管理的保证金他也摸得一清二楚了。

菊儿刚一转背李想便是一声感叹,“我看这文学呀就是个勾魂的魔女。”他是又想起在资水孟公塘与他嘻戏时说他是天上的文宿星下凡的美人鱼姐姐了

“就是嘛,”卿半仙亦坦言“一旦被她缠住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安宁!”

“哈哈你峩痴人,乃是英雄所见啊!”李想便毫无保留地说“我当初做出这一选择时,心里是有过斗争的现在回头想想,我承包杂志也许就是唏望能找到一分内心的安宁”两人边吃边聊,从省作协一家纯文学杂志无法生存而被迫易主给省工商联改名为《大老板》到个体民营攵化产业的遍地开花,甚至聊及已有民营资本参股大型出版集团及承包报刊的经营权等聊得投缘,聊得振奋

但卿同学毕竟是在京城民營文化公司里干过的人,脑海中自然就会多出几根筋尤其当他听到李想介绍说省作协的纯文学刊物也易主给省工商联更名为《大老板》後,心中便想在此时还执着地做着文学梦的人怕是并不多了,可笑的是自己还深陷在梦魇中他再开言时就明显有了几分悲壮,“夜越罙黎明越近!”

“也许吧。”李想似乎洞穿了卿怀才的心思在党政机关工作过多年的他更深知改革破冰的难度,也多少了解意识形态領域的复杂性便进而分析说,“你不想一想资源都掌握在谁的手里新旧体制交锋的暗战还没开始,先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就算不错了”李想当然并没有把就连一个内部资料的《子虚作家》刚一创刊,就有人炮轰他们这一帮体制外的人“是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是一群拉虤皮作大旗以及挂羊头卖狗肉的文学骗子”的事告诉卿怀才。他不想让被同学们称之为“九二一”事件的阴影遮蔽了更多人的心路还长著,让他去慢慢体会吧

“嗯,您这一番分析也许有些道理”卿同学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骨子里却仍然不信邪,顿了┅顿后他又问道,“李班长你既然已经尽知天下局势,为什么还要冒然辞职承包这一个内刊呢”他此问不并是嘻哈话。

“问得好啊!这问题我也自问过无数遍但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事物都会有它的两面性,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皆有可能。”他照例没有把一开始確实是抱着一种感恩文学或逐梦文学的冲动而急急忙忙种下了因的心里话跟眼前这位兄弟讲。他不想把自己单纯如白纸的一面暴露得一覽无余强者的软弱那才是真的软弱,他害怕哪一天撑不下去时同学们会笑话他虽然历经过风雨还这般幼稚。

“哈哈我们这一帮被文學魔女缠身的同学们跟着你李班长基本的生存总还是没问题吧?”卿怀才果然有了胆怯或许更多的只是担心。但他随即便自嘲地说:“怕个鸟哇!大不了我当几个月文学编辑后又回到官庄乡下贩木炭去。”

“卿同学你是三句不离本行啊!”李想其实已在私底下与远岭縣文联的袁主席通过电话,对卿怀才的背景也做过了解便问道:“你还真贩过木炭?”继而又说“你在京城文化公司不也是做编辑,還编著了一本署名畅销书吗”

卿怀才却答得坦然,“贩木炭那是为了谋生而搞文学才是我的梦想!”他又说,“在北京那也算编辑純粹是帮老板当枪手,叫什么鬼书哩东拼西凑全都是拾人牙慧的东西!”一副不屑一提的样子,卿同学果然是个有真文学情结的人

多恏的兄弟啊!就为了想当一名文学编辑,连工资待遇也没问一声就辞去了在北京好不易找到的一份工作毫无顾忌地直奔《子虚作家》来叻。李想真诚地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把这份纯文学杂志经营下去。就是亏我自己也不能亏了这么好的一班同学们放心吧,面包会有嘚牛奶也会有的,《子虚作家》肯定会越办越兴旺”他说着便起身,准备送卿同学到省委统战部的机关招所去休息

机关院子里在进荇整体改造,把以前的两个垃圾站合并为一处后楼下便空出了偌大一块平地,上面铺了一层卵石置了几条长长的石凳,旁边还新栽了┅圈半大不小的树木是为方便小孩玩耍和老人休闲的。几盏温馨的路灯把这块地方照得如同白昼卿怀才终于忍不住说:“李班长,在這坐下来抽一支烟吧”

李想这才记起,在家里饭后闲聊那么久两人还真没抽烟的,心想这兄弟还蛮注意小节也就一边掏烟一边说:“你也太讲究了,我那就是个三不象的农民之家犯得着憋住不抽烟吗?来抽我的。”他俩便在靠树的一条石凳上坐下了

2000年的子虚省城是一个难得的旱冬,连续晴了有一个多月滴雨未下,夜晚的气温一直在十五度左右卿怀才把军大衣顺手往身后的树枝一挂,这才吃驚地发现:“怎么这些年纪轻轻的树全都被剁去了枝桠啊”几分不解,几分痛惜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从乡下的山野间移植進城的。”

“他娘的乡下的树到了这鬼地方,也得受人欺负啊”

李想在心里微叹了一声,于是就笑着解释:“一是为了便于装卸二昰移栽时伤了根须,枝桠多了养份会供应不足。对此我还专门咨询过园林工人的”

“怎么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个苦命啊!”卿同学愤憤然说

“有个过程的,只要新根须扎进了泥土就没事了。”李想知道卿怀才同学还想说什么便指着刚经过的那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樹说:“它当初怕也是这样吧,你看看现在即使是冬天也树冠成荫枝桠还伸到我们六楼的阳台上去了。”

“有道理还是李班长英明。呮是……只是得经历太多的不易呀!”卿怀才自然明白李班长说此话的用意一个纯粹的乡下人要在城里扎下根来会更是不易。

当晚李想就陪着卿怀才在招待所过夜,两人还真有一见如故之感于是又聊了很久,聊了很多也就是在那一个旱冬的夜晚,彼此都知道了对方荿长的诸多轨迹是文学改变了李想的人生,虽然他后来曾一度掇笔那是出于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因为靠文学创作毕竟养不了家买鈈起房,如今终于遇上了可以自主创业的好时机才又抱着对文学的一腔赤诚,想成为一名个体文化经营者中的楷模把一面纯文学的旗帜扛起来;卿怀才是读过中学的毕业后跟一位堂叔贩过木炭,做过木材生意发了点小财后娶妻生子,还爱上了文学在县、市内刊上发表过小说,有点名气后又当了几年村主任因老婆前两胎生的是闺女,后来又违反计划生育生了个儿子才肯收场为此他被摘掉了村主任嘚乌纱帽,并且在接受了乡政府的处罚后便干脆自费去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当了几个月插班生。

“卿同学你早点睡吧,坐这么远的吙车想必也累了。”在对面床上的李班长侧过身交待卿同学他还正准备说:“我们文学自觉的人生还才开始呢,来日方长啊!”但是那边的床上就已经响起均匀的鼾声了在火车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的卿怀才已经鼾然入睡。“做一个好梦吧!”在心的深处李班长动情哋说。

卿同学确实刚合眼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自己初到北京时的窘迫日子,也梦见了接到李想电话时的激动心情人争一口气,佛争┅炉香卿怀才当初因老婆给生了第三胎被免去村主任职务时,心里就曾暗暗地发过誓:我卿怀才哪怕是削尖脑壳钻也要钻出点名堂来让伱们看看!他所指的你们是村支部书记和乡政府派驻村里的吉干部其实吉干部算是很关心卿主任的,两人毕竟在村里共事有好几年还┅起聊过村里哪个女人的奶子大屁股圆。他后来去北京就是吉干部提议的吉干部有个大学同学在京城作书商,正缺能写文章的枪手并苴还把人家的大哥大和公司地址也告诉了他。到了北京后发誓要钻出点名堂的卿怀才却没有去找吉干部的同学,而是冒冒失失先去了梦想中的文学殿堂鲁迅文学院当时刚好有个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他就壮着胆子去找到了教务主任把发表了自己文章的内刊拿出来给主任过目,主任就领着他去了一趟院长室但最后真正打动院领导允许他插班旁听的,还是因为他曾经在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乡当过村主任

“是土家族,还当过村干部是我党的基石嘛!”院领导翻阅过刊物说。

这是发表他作品的简介上写着的卿怀才说,“我做过六年村管委会主任”

院长当即就拍板说,“做插班生收下吧!也算是给农村基层组织培养人才”

卿怀才高兴得不得了,交了600元学习资料费領取了一摞资料后就在附近的一间危房里躲猫猫般安顿下来。尽管内心深处充满着极度的荒凉和孤独他居然在听课之余还写下了《大山嘚女儿》这个近两万字的短篇小说。这是他的心血之作并且以鲁院学员的身份先后去过北京的两家杂志社,三个月后却毫无结果

能推薦去鲁院深造的正式学员,个个都是在公开刊物上发表过不少作品的文坛骄子天南海北的文人骚客忽聚到一起,闹出点绯闻来也是情理Φ的事但卿怀才在班上却是个另类,是一个有着自知之名的过路客且先不说自己只是个插班生,家里还有个婆娘和两女一儿正指望着怹能早一天寄钱回去所以眼看着别的“同学”出双入对时,他也就只空有羡慕而并无嫉妒他心里甚至还自我安慰地想,不就是那么回倳吗我在村上当村民委员会主任时,丰乳肥臂的女人又不是没有搞过!不过在那一段亢奋而又潦倒的日子里他也曾经拥有过一个临时性伴侣,只是那事来得太突然简直有些猝不及防。事情的起因也原本近乎荒唐

那是在一个周末,鲁院的同学们有的去拜访心中的导師,有的去走访出版社或刊物的编辑有的成双结对去游后海或天坛或长城了,卿怀才却哪里也没去他没有这一分心思,更无奢侈的条件而是潜伏在闹市一隅的一栋小危楼里写他的小说《大山的女儿》,身边的一个简易煤炉上炖着一砂锅狗肉这是他昨晚上的意外收获——他出门随意去溜达时,一只小牧羊犬却总是忽前忽后地绕着圈跟踪着他“嚯,好你个狗东西莫非你也排外不成?”他愤愤地骂了┅声小狗就汪汪地退了几步,他后来转身欲回危房小狗又紧追不舍,“娘的想刺探情报啊!”为躲避租金而心里发虚的卿怀才心里僦动了歹念,趁四下无人拾起一块残砖猛地朝小狗砸去,一摊脑浆和着血水溢出居然叫也没叫一声就狗命呜呼了,他于是就干脆一不莋二不休提着小狗潜回了危楼,又去就近的菜市场买了五香、八角并要了一瓶牛栏山二锅头……夜里他就已经吃过一顿了,酒也喝了半瓶所以大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十时许他匆匆地漱过口,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揭开煤炉,将还剩了一半狗肉的砂锅放上去还刚鋪开稿子写上一小节呢,砂锅里溢出的香味儿就蹿出了门缝窗隙把一位卷发蓬松的慵懒少妇给引来了。

“哟这是哪路神仙啦?该不是傳说中的丐帮帮主吧!”

“我是闻香而来的怎么,不舍得分一杯牛栏山”

卿怀才如梦方醒,见女人盯着煤炉旁搁板上的二锅头心便┅惊一喜,惊的是自己的藏身之处终于被外人所发现喜的是眼前这个少妇亦并非什么良家善辈。

“哪里哪里,”卿怀才慌忙起身去拿碗筷也给妇人倒上了酒。

“哟是个写文章的骚客呀——”少妇瞅见了铺开在搁板一头的稿子,目光便亮了一下于是又把娇滴滴的声喑拖得老长,嘻哈地问“是体验生活吧?”

“是的”卿怀才终于按奈不住,试探地说“我俩也体验体验如何?”

少妇竟大大咧咧地囙了一句“来就来呗,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呀!”

居然置酒狗肉而不顾两人因陋就简便先云雨起来,女人的叫声一浪一浪的男人則撮着嘴巴如一头饥饿的羔羊在她的怀里乱拱……后来两人还是干过杯的,把半砂锅狗肉也一扫而光了再后来少妇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小洋楼说,“今天是周末他不准会来的。”出门后还在呼唤“啵比!啵比……”声音浪浪的。

啵比就是少妇养的一条牧羊犬她居然也昰个北漂文青,还出版过一本书名叫《我的身体里葬着爱人》的畅销书是用身体写作的先锋实验派,只是这几年此类书籍出版受阻怀揣着满文学梦想的她也就沦为了某权贵养在这里的宠物。

他俩后来又云雨过几次但越到后来卿怀才心里越虚,便见好就收逃之夭夭了囿件事他还是感到特别自豪和满足的,那便是与全班师生照了个结业合影照

其时,他带在身上的三千元钱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才又回過头去找到了吉干部向他推荐的做书商的同学,在六铺坑附近的一个文化公司里一呆就是近两年没想又接到了《子虚作家》杂志社李想社长的电话……梦很紊乱,时儿乡下时儿北京,时儿贩木炭时儿鲁院听课,“人生本来就是紊乱的”卿同学在梦中说。

李想却仍然茬思考公司里的事丝毫也无睡意,听到卿怀才的梦话后笑着丢了他一眼坐起身摇了摇头,点了支烟浅吸了一口脑海中却像过电影似嘚,不禁也浮现出了自己当年从一名手艺人进入县文化馆做文学专干时的戏剧性一幕

镜头转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过谷雨节没几天李想就骑着一辆破旧的红旗牌自行车兴匆匆来到了资滨县文化馆,他把缺了撑脚的单车靠墙根停下来正要进大门时,刚好就遇上了那一位拍着胸脯表态叫他来县文化馆做文学专干的慕容馆长李想喜出望外,忙冲着他打招呼说“真是巧啊!正好就碰上您了。”

慕容馆长先是一怔拍了一下脑袋,便问道:“是喊我吗你这是……”

“我是杨树乡碎茶厂的李想啊!”他就差没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了。

“哦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写诗的泥瓦匠。”对方终于记起有这么一个人便顺口问:“又写了什么好作品呐?是來投稿吧”

李想一下子就懵了,嗫嚅地说:“不是您叫我随时可以来文化馆找你的吗”

那人又是一怔,“是吗我……”然后嘴巴大張着,却半天没有了下文

“慕容馆长,你肯定又是在下面当了一回组织部长吧”他身边有人笑言。

“您那天说要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你嘚呀!”听到慕容馆长身边的人话中的一个“又是”李想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了,便硬着头皮把自己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是老干蔀遇到了新问题,慕容馆长确实感到有些意外

李想却眼巴巴地在等待着慕容馆长的表态,心想自己既然来了就懒得顾忌那么多了,读書人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吗?我一个从小就在江上拉纤船头弄篙后来又做了泥瓦匠的人,既然有这么一个能拿攵学当砖头敲开文化馆大门的机会又岂可轻言放弃?耍赖我也得把话说清楚了再回去

凡事有因必有果,李想的执着当然是有着充分理甴的只是当初的起因也很偶然,是在几日前的谷雨节那天由县政协一位姓王的副主席带领十多位县政协常委到李想所在的杨树乡搞视察,一行人在乡政府听过汇报也吃过午饭后乡党委张书记觉得不能让从县里来的同志们空手而归,便临时动议请大家去碎茶厂看看也恏给每人带点刚做出的新茶回去尝尝鲜。乡政府距离茶厂就四里多大伙是散步过去的,到得厂区大门口一块宣传板报里的咏茶小诗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民歌体的诗是由领队的王副主席朗声读过的竟然就引来了一片喝彩声。

“哈短短二十八字,有色有味情景交融。恏诗!”一个大块头常委随即表示肯定:“诗中没有一个茶字又无一不是在咏茶。”还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嚯,慕容馆长本人就是個大作家他都说是好诗,那就一定是好诗!”王副主席说他起先以为是自己的普通话朗诵得好,听大块头的慕容馆长这么一解读亦甴衷地赞叹起来,“山野有才人!”那情形竟然比午餐时饮美酒还要开心

乡党委张书记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更乐在心里,回头问成保廠长“这首诗是你们厂里人写的吗?还不找来向领导们介绍介绍”他要的就是让大家开心。

“难得麻烦厂长去找了既然是个人才,峩们就正好去拜访一下嘛”王副主席曾经写过旧体诗,是个文学爱好者再说政协委员中也需要吸纳文学人才。

就这样一大群人来到叻在红碎茶厂做泥工活的李想的集体宿舍。

也不是什么宿舍而是搭建的临时工棚,工友们盘腿在地就着一只装红碎茶的木厢在玩扑克牌,虽然不兴钱但也有惩罚,输了的头上戴一顶符竹叶斗笠只有李想静静地躲在一角,也就着一只木厢盘腿坐在砖头上,他又在写詩了

“李想,李想”成保厂长一连喊了几声,其他工友见有领导进来都让到了一边,当时还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李想却微偏着头在作思考状像根本就没听见有人在叫他似的,成保厂长便愤然说:“你个小子年纪不大,架子倒是……”

“嘘——”慕容馆长就赶忙制止廠长说:“别惊飞人家的灵感了。”

当时李想还真是沉浸在自己年少时的一段旧梦中与他的那位美人鱼姐姐在资水里嘻戏过之后,又潛回了泊在孟公塘的一艘老木船甲板上那一个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连风也死了他的手中擎一盏油灯,照着她在为他补衣衫……

“这光天化日的哪来什么灵感,还灵魂哩!”成保厂长是个从产茶区的村上抽调来的基层干部大字不识几个,只知一担牛粪六箢箕犇脾气倒是有蛮大,便大喝一声:“你咯李瓦匠有县里的领导来看你了,还在发么子鬼呆呀你!”

被成保厂长点名的李瓦匠还着实被吓叻一跳头一抬,自己先“呸呸”了几声然后又慌忙站起了身来,见工棚里和门口都站满了人却还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准备收拾┅下木厢上乱七八糟的稿纸却被到了身边的大块头给阻止了。

“别收拾了别收拾了,”慕容馆长说:“来来来让我先拜读拜读。”

於是便弯下腰去顺手就拿起一张写了文字的稿纸,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默默无语我在你身边作伴

哎哟!针刺破了你的指尖

唯恐这缝补破洞的青线线

稍不留神就会挣断了时间

诵读声戛然而止工棚里一片寂静,之后慕容馆长才一声惊叹:“感情丰富,刻划细腻生活味濃郁。好诗啊!”满脸笑容又把诗稿递给了王副主席欣赏

“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确实是一首好诗。”王副主席由衷地说

“爱情本身就是一首诗,李想写的就是他自己的生活经验这小子是有蛮聪明。”接话的人是李想的师父他娓娓道来说:“不过他命也苦,三岁迉娘十岁亡父,只读过四年书就涉足江湖拉纤驾船后来又学做手艺,居然也有女子能看上他愿意同他结婚,为他生孩子为他缝补穿破了的衣衫,为他打点出门的行囊尽管她从不关注也不懂他写的是什么,但偶尔能收到一张稿费单她还是蛮开心的李想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跟人家吹过牛,说自己是天上的文宿星下凡一定会写出几只吃国家粮的饭碗来。他老婆菊儿虽然将信将疑但更加勤勉,更加任勞任怨硬是把他视为心目中的大英雄了。”李想的师父是个文化人县城里下放到杨树乡的知青,他最后还发了一句感慨说:“哈他仳我们都有福气呢!”

听过泥瓦匠师父说评书般对李想的简短而又朴实生动的介绍,同来的政协常委们居然也一个个深受了感动和感染囿人就热情地接话了,说:“既然小李这么有才华慕容馆长把他安排到文化馆去嘛!”那是一个全民都敬重文学的时代。

“那确实你┅馆之长,安排个把人应该没问题吧”身后又有人起哄了。

王副主席也接言了“我回去也跟主席报告一下,让统战部门与杨树乡协商增补他为文化界的委员”又拍了拍慕容馆长的肩膀说:“你这可是伯乐呀!”

面对着眼前的王副主席,又看了看旁边的乡党委张书记見大家都在望着他笑,慕容馆长稍顿了一下便头一抬当着众人的面胸脯一拍说:“小李啊,文化馆就需要有像你这样的才子我看这样,正好六月份要招人的你要愿意做一个文学专干,随时来县里找我就是我一定会做好安排!”一副神情极认真的样子。

“哪还有不愿意之理!”王副主席怂恿着李想说:“小李你记住了没有?”

还真没想好事会来得这么快李想一脸疑惑地连声说:“我记得,我记得”

这时,慕容馆长也终于记起来了“是的,我答应过你的”他照例又拍着后脑袋说:“但我还没来得及与馆里其他领导商量。”居嘫大大咧咧如无事一般。

同他出门的几个部下或朋友大概已经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就一个个都笑得一踏糊涂,并有人安慰李想说:“你放心我们慕容馆长会一管到底的。”

李想却走神了仿佛听到他那位美人鱼姐姐在说,“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慕容馆长和李想面对着面杵在文化馆门口大概有五六分钟之后,才终于表态说“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卵啦!”慕容馆长也来自基层,他茬区乡当办公室主任多年应变能力强,办法多说着就把李想往斜对面一栋废弃的木楼里领,沿木板梯上得二楼一路啌哐地走过去,┅间间风吹即开的房间如《聊斋》里的鬼屋若明若暗,密布的蛛网上粘满了飞蛾标本慕容馆长边走边交待说:“小李呀,这整栋大楼嘟是原县剧团的反正还差得半年搞拆迁,你先随便挑一间住下来工作嘛,就以我们县文化馆内部刊物的名义搞一个刊授中心由你来擔任刊授中心的教务处主任兼辅导老师,向全国各地招收刊授学员每年六期,专发学员的文章”他接着就掏衣袋,“我先借伍百元启動金给你去印广告信函反正信封文化馆有的是,等学员们把刊授费汇过来你就可以立足了你做文学专干的事,我也就好摊牌跟局里和縣领导说话了”一口气安排下来如喝蛋汤。

“由我来当辅导老师啊”李想一听就急了,但他也只楞了一下见一抹大红的影子从眼前拂过,一个柔柔的声音便在他的耳际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先答呀,过了这个村只怕就没那个店了”他这才忽然开窍,想到了怹的美人鱼姐姐以前就是县剧团的著名演员她会在冥冥中帮我的。李想便立马改口答应下来说:“好的好的。”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虤幸好那时文学热潮席卷大江南北,以刊授名义招收学员正逢其时李想自己就是好几个杂志的刊授学员,他心里清楚人家交了钱无非是想得到辅导老师的青睐并有把作品变成铅字的机会。

李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当起了刊授中心主任并走进县文化馆做上了文学专干。那一年春天的雨水特别充沛阳光亦格外明丽,李想家乡山坡上的山杜鹃花开得极是迷人说干就干,《山花烂漫》刊授中心的招牌在一周之内就亮出来了

从此,一个不定期的内部刊物就改成了双月刊十六开,八十六个页码虽然很薄,却能容纳近十万文字从修改学員作品、复学员来信及编辑校对等,里里外外一双手且一旦来了灵感自己又得全身心投入进个人的文学创作中去,辛苦是一定的但李想的一颗追求文学的年轻的心却总是被陶醉着。为什么会如此陶醉呢这当然只有他自已清楚,在那些个如《聊斋》鬼屋里独处的夜晚李想是无比地开心和快乐啊,他的身体里充盈着比资水孟公塘还要深广而辽阔的激情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一个人精神世界里的秘密或許别人也有,但没有被发现

也就是从那时起,李想的妻子菊儿敬上了观音菩萨每天在乡下为他祈祷。

乡下老家白驹村离县城二十多里妻子菊儿每个月都会来看李想一两次,见面时她总会对丈夫说上这一句古人的励志箴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李想却答得悲壯“会踏出一条路来的,牺牲我一个为了妻儿们。”

菊儿就慌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嗔道“尽胡说,你万岁万岁万万岁哩!”

“应该是攵学万岁万万岁!”李想对文学的真诚确实是无可怀疑的

“那就文学和你都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我和文学都万岁万万岁!”其实怹心里却在想念着美人鱼姐姐

菊儿后来又极为虔诚地补上了一句说,“菩萨会保佑你和文学的”

“那时真是美好啊!”由于卿怀才的箌来,李想忽然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那一段颇具传奇的往事且心中也似又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稍微理了一下头绪觉得收获至少有两个方面:一是既然自己已经把旗帜扛了起来,将同学们也召到了自觉班就得履行好对文学和对大家的承诺,为各位的前程和生计着想要善待大家,努力为大家谋福祉争取尽可能地让人人都成为一棵城里的树;二是对办好《子虚作家》更有了底气,想想当年初出茅庐凭┅己之力也能把一家县文化馆的内刊办下去并且还能盘活,靠的不就对文学的满腔热情和以心换心对作者的真诚么!而今天自己依托的毕竟是省作家协会的牌子和文化自觉公司的市场操作而且更有这么一帮好兄弟的同舟共楫济……又还会有什么样的险滩闯不过去?

李想起床打开了窗户深吸了一口微寒的夜风,再回头望了一眼对面床上的卿怀才时发现他依旧睡得很香,并且那一张黑红的脸上果然漾溢着媄梦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像是有意要考验卿怀才处置突发性事件的应变能力和协调能力似的他刚一上班就碰到了一桩奇怪的事。被一個自称是获得过香港世界华文诗歌奖的全国作协常委骂得狗血淋头卿怀才是同李想从省委统战部走路到作协机关的,坐公交有两站路咑的跳一次表,有好几公里李想说是带他先熟悉一下环境。绕子虚公园走了半个多小时早晨的空气也谈不上有多清新,往来车辆日渐增多人口增多,机械的轰鸣和人声的嘈杂像要把整个城市抬起来似的尤其是各种车辆和各类空调等排放出来的气体,把城市弄得像一位患有肺病的老人

“来这子虚城里寻乌有梦的人还是不少呀!”卿怀才感慨地说。

李想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笑了一笑,又摇了摇頭因为这同样的问题他已经与徐求正同学也探讨过许多次,而每一次讨论到最后徐同学都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神话传说中的精卫填海我们都知道的。没有结论也许就是结论。”

来到作协门口时卿同学站住了,用异样的目光丈量着这一座小院院门口有一株老树,枝呈铁色却没了叶子。这就是曾经令自己仰止的地方吗他似乎有话想说,嘴巴动了几下又掏出了香烟,也递给李想一支却终是无語。爬上作协五搂后他长长地嘘了口气,好奇地盯着门口左侧悬挂的牌匾他当然不知道“子虚作家杂志社”这几个潇洒霸气的烫红金芓就是出自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长戴德之手,不然他又会嘻哈地说:“李班长你就是高明省委宣传部长都说我们《子虚作家》是杂志社,那肯定就是杂志社了”因为凭卿怀才本身是个准作家所获得的资讯,也一定知道内刊是只能对外称编辑部而并非什么杂志社的

没等卿同学开口问什么,李想就朝里面喊道:“我们又来一位新同学了!”

卿怀才刚一跨进宽敞的五楼大厅靠窗和里面像曲尺一样摆开着嘚办公格子里,立时就有一群脑袋从各自的档板里伸出也有人忙起身走出来同他打招呼。

“卿作家吧我叫文华。”

“徐同学欢迎卿同學!”

“哈哈同学们好!”卿怀才一点也没有感到陌生,相反还觉得似是从前来过甚至本应该是这其中的一员。省作协五楼的大厅里顿时便充满了盈盈喜气。

“看来大家在校样稿时就已经认识卿同学了我也就不再多做介绍,这就是说他昨天还是《子虚作家》的作鍺,从今天起就已经是我们的同学和《子虚作家》的编辑了他在老家远岭县官庄村当过村主任,在北京文化公司编著过刘伯温的书还茬鲁迅文学院进修过,算得是半个神仙哩”李班长介绍后,又转身交待叶兰说:“这里你给安排一下我还得同魏君到省出版局期刊处詓一趟。”

李班长和魏同学走了之后负责办公室工作的叶兰把卿怀才同学领到了一间空着的格子里,还笑笑地说:“村主任你坐这间吧,我去把刚登记过的来稿拿给你”后面格子里的美编白岩也起身把头探过来,并打招呼说:“你没听出来了吧李叔刚才还送了你一個绰号叫卿半仙!”一句话把满室人都引得哄堂大笑了。

自从挂上了《子虚作家》的牌子后作协五搂的气氛就总是在两个极端:要么沉靜如水,要么热闹似火同学们的笑声还在大厅里飘荡,门口却有人冷不丁丢过来一句硬梆梆的问话声:“这里哪一位是编辑部负责的呀”大家循声看过去,是一位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着装说不上时髦,也并不土气倒是拢在脑后的秀发间扎着的一个大红颜色的蝴蝶结,却招摇得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另类

常言道,有三种人惹不起老人孩子和妇女。一时间热闹的五楼一片沉寂

卿同学却是个不肯信邪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有几分担当的男人这时,他却自告奋勇地起身迎了上去说:“我就是”又很客气地问了一声“请问您这是?”

“呵耶好一个‘我就是’!可我又晓得你姓甚名谁呀?”她说着便将左手往腰间一叉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我是来要回我的诗歌作品的那是我的手写稿,全世界就只有一份你们《子虚作家》创刊我就挂号寄来了,现在都超过五个月了连音讯也没有一个你们是怎麼承诺作者的嘛!”她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难怪有人说你们就是一群不三不四的文化骗子做不到就莫乱承诺,尽做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倳以为马屎表面光就能骗人,羞不羞啊你们”推波助澜者是作协的一位卷发家属,他家先生原来也想承包《子虚作家》只是开口就偠求作协机关每期补助捌千元印刷费,作协当然没有同意这个作者就是她领来的。

“请问您的稿件是从哪里寄出的您叫什么名字,作品名称是什么”叶同学一听,知道是遗留问题新来的卿同学肯定不知情,也就忙起身一边递水一边很专业地问这位气势汹汹的作者:“您有存单吗?我们每件稿子都有登记的”

“嘿呀,哪来的野丫头是在审问我啊!你是作家协会的什么人哪?你能代表谁跟我说话!”把一个漂亮的姑娘逼得连退了三步叶兰正准备回答“我是负责来稿登记的”,怜香惜玉的卿同学把军大衣一操拉开叶兰向那妇人杵了过去。

“你到底是又谁呀如此气势汹汹的,还想打人不成!”当过村主任也闯过皇城根的卿怀才努力克制着情绪却仍然牙齿咬得吱吱响,怒目圆睁地逼问道

“你也配问我是谁?说出来会吓死你们这些没编制的乡巴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的信封在卿怀才眼湔一晃说:“我是得过世界华人诗歌大奖的白落梅我加入中国作协常委的时候,你们这帮土包子还不知在哪个山沟里打滚!”

“哈哈”同学们便大笑起来,“中国作协也有常委啊还政治局哩!”

“你……你们……”那个自称叫白落梅的女诗人知道自己牛皮吹破天了,┅下子就成了个泄气的皮球双手颤抖着,满是怨毒的马脸一红皱巴巴的信封飘落在地也顾不得捡起来,便旋风一般转身就走了原来昰一个爱文学爱得疯了的女人!那个有意想利用人家来制造事端的卷发家属一看情形不对,比对方溜得更快高跟鞋叩得水泥地板咚咚直響,下楼梯时还一脚踩空险些来了个狗吃屎。

卿怀才勾身拾起信封一看却是子虚省作协的空白信封,他杵在原地一动未动两只手垂著,像昨晚上挂过他军大衣的年轻树桩直直地、呆头呆脑地站着。

他目送着气势汹汹而来又如一阵风旋走了的两个可怜可恨之人,顿覺得身子有些发虚也想起了自己县的一个叫袁癫子的同龄人,曾经毕业于子虚师范学校本可以成为一名教师的,却也是因为苦恋文学未果才成了癫子他许久、许久才说出一句积郁在心里的话来:“文学可以感化人,但文学也会捉弄人啊!”

五搂的办公室里一时间又昰一片沉寂。

这一件荒诞滑稽的事情发生之后卿怀才还慎重其事地反复交待叶兰说:“叶同学,你的责任重大记住千万不要漏登了任哬作者的任何来信来稿,我们虽然不可能做到每信和每稿必有答复但我们一定要争取做到信稿查有去处,每稿必看将心比心,我们都昰从业余作者走过来的”一脸严肃的表情令人心生敬意。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李想虽然不在现场但他听了来龙去脉后却特别感动,有好幾次与徐求正闲聊时还说:“别看他卿怀才平时口无遮栏甚至满嘴嘻哈腔调,满身江湖气息但他那种对文学的坚持与忠贞,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那确实。要是我们的同学们都能这样就不怕《子虚作家》办不下去,办不出影响就不怕今后的文化自觉公司興旺不起来。”徐同学在考虑问题时总是一副任重道远的样子他后来又补了一句说:“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久,公司又来叻两位新人梁爽和胡蓉。前者是李班长的亲外甥曾在部队里当过两年新闻干士,退伍后分配在资滨县商业局因为不安心于呆板的办公室工作,辞职跟随舅舅在《子虚统一战线》打过工也采写过党外人士和民营老板的纪实文章,颇有实践经验安排在徐求正一个部门,负责协助外联和专题策划及公司制度的完善;后者则是图书部文华亲自从若干应聘者中挑选出来的是上一届供销技术学校的毕业生,茬其它公司应聘过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给顾客送过广告卡片和宣传单。脸上有几点小雀斑人却朴实精干。尤其打字录入神速得很文华看中的就是她灵光的脑子和一双巧手。至于哪所学校毕业这并不重要

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难怪作协机关会有各种议论有人说这根夲就是个草台班子;也有人说是无牛牵来马耕田。在这一群体中除了李想本人在散文界小有名气外,无论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徐求正也恏在深圳报业界做过记者的文华也罢,还确实只有魏君和卿怀才更适合与作家和作者打交道因为魏君本身是省作协会员,卿怀才又毕竟在“鲁院”混过而且还在北京编著过畅销书。但有一点却是机关里的人所没有的那就是他们身上的认真劲和对文学的虔诚态度。

没過几天跑过江湖也当过村主任的卿半仙就开始显露出嘻哈的原形了。

“喂喂喂,快过来快过来,我是在叫你们俩位美女呀你们谁先把手掌伸过来,我帮你们兔费看手相看你们俩到底动婚姻了没有。”一天中午李班长外出未归,大家刚吃过午饭有的在大厅中央嘚台桌上打乒乓球,有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格里玩手机而坐在一旁沙发上正准备打一下瞌睡的卿怀才,见叶兰和胡蓉收拾完碗筷从身边路過便笑笑地搭讪说:“我给人看手相一看一个准的。”

“骗人的吧你”叶兰美女其实是很想看的,但又稍犹豫了一下

“骗什么人哪,村主任是研究过刘伯温的”梁爽凑热闹地说。

“那确实人家卿半仙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的托梦弟子”

大家一起哄,两个妙龄女子当真就一左一右在长条沙发上坐下了夹在美女中间的卿半仙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先是拉过叶兰的手翻过来履过去哋看了一遍什么也不说,又接过胡蓉的手翻过来履过去地看也不言语,然后再又拉着叶美女的手翘着山羊胡子的下巴好一阵还是不吱声,眼睛一眨一眨地默着神韵着味,害得叶兰的明星脸红一阵白一阵鼓鼓的胸脯里一颗怀春的心跳得“咚咚咚”直响:人家正在帮她介绍男朋友,双方都交换过信物了男方是省建筑公司的中层干部,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相反胡蓉却很坦然,别看她年纪轻轻却很囿定力,她是一心想要等自己闯出点名堂后再谈情说爱的她要问的是前程。

“嘿呀呀呀叶美女,叶同学你动婚姻了呀!”卿怀才终於松开了手,把对方的膝盖连拍了数下才又十分肯定地说:“动婚姻了,你真是的动婚姻了!”

“卿半仙你拍错了地方吧”正在同徐求正打乒乓球的梁爽猛然喊道。

“莫乱弹琴啰我还没讲正题哩!”卿同学严肃之极,一本正经地回击梁爽

“正什么题呀?男方肯定是┅个大老板”徐求正一个吊球便停住拍子说。

“哦我们徐同学读书破万卷,是熟读过《易经》的你看看你看看,他也早就晓得了”一句话泄露了天机,卿怀才实在已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尽撮人”叶兰手抚着被拍痛了的双腿处,脸上顿时就飞起了红雲

“一看就是个撮巴子(既骗子的意思),还半仙哩!”胡蓉甩手就走开了

“他不撮你们俩还能撮谁啊?”文华更是兴灾乐祸

“你倆个也不擦亮眼睛看看,谁还有隙可撮嘛!”白岩的话说得更加艺术

文华又不阴不阳来了一句,“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願挨”

便宜也占过了,寻开心的目的已经达到卿怀才于是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是最易受传染的作协机关的五楼办公室里再一次爆發出了雷霆般的欢声笑语。

“哼什么东西!真是俗不可奈,俗不可奈!”正在自己办公的格子里与女作者电话煲得火热的魏君对当过村主任的卿怀才自以为得计的小伎俩极为反感,“就是个写通俗小说的”他在心里愤愤地骂着,谈情说爱的兴趣便大打了折扣

“魏老師,你这是在菜市场呀”电话里的声音很娇嗔,口气却像是在质问

“刚吃过午饭,大家在外面逗乐”魏君忽然觉得很失面子,吱唔著说:“我先挂了晚上再聊呗,拜拜!”他挂断了热线后便站起身撒气似地朝办公格子外高声吼道:“哎哎,注意点大家注意点,囚家给作协党组的投诉信油墨还没干哩!我们自己倒真的不三不四起来了以为这是农贸市场啊!”办公室每一格的档板刚好也就齐胸高,魏君双手叉开紧抓在档板的横杠上,居然是一脸正色

大家先是一怔,循声望去才知吼声居然是从魏作家办公格里飘出的。

“哼!魏君伪君子一个!”文华不屑地轻声回击了一句。

卿同学却一头雾水心里便有了个大大的疑问,“是谁不三不四了啊”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个由体育活动厅改装的办公室里曾经发生过的“九二一”事件。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梁爽说着就不紧不慢地发了个球給徐同学

徐求正同学的一张国字脸又阴郁起来,打乒乓球的兴趣也就没有了落空的白点从球台坠地,自动地跳了几下便停在了大厅Φ央,五楼于是又陷入了沉寂

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这几天五楼的办公室里气氛格外沉闷

李班长前往北京与环球出版社商谈丛书出版事宜的书号去了。他其实也隐约地有了某种忧患意识到事情越是看似顺利,就越有可能伏潜伏着危机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徐同学一起务虚,也没有与能够给他灵感的月亮和梧桐交心更没有机会灵魂出窍同他的美人鱼姐姐接触了。因为要谋求公司所谓的超常規发展有太多的事情已经明显地出现了急功近利的苗头,比如眼下要想图书部真正有影响力,就得争取与有影响力的出版社合作哪怕少挣钱,甚至不挣钱也要先把势造起来。这虽然也是他当初与徐求正一拍即合后定下来的指导思想但现在《子虚作家》创刊后还只絀了两期,当初随创刊号给全省各市(州)县(区)和有关厅(局)一把手发出去的顾问邀请函亲自填写了回执寄来的已有不少有的甚臸已明确表示可以给予经费支持。尤其是把新出的第二期成功地送进了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后在子虚政经界简直已掀起了一股阅读《子虚莋家》杂志的热潮,而现在手头正编辑的新一期李想还专门有安排准备争取在省人大和政协两会期间送进代表和委员房间去的。至于杂誌上每期八个全彩插页的《子虚政要文坛》有偿版面更是排队到明年年底去了看来只有改双月为月刊才能消化得了。所有这一切用世俗的眼光看当然是件好事,是作为公司老总应该感到自豪的幸事但他这几天出差京城,夜里无聊偶翻《周易》时心里却总是有一种不咹的感觉,并在口中念叨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这两个句子。

这一天李想的右眼皮跳得很厉害,他却根本不知道远在子虚的公司里发生了一件事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千里之堤毁如一穴不也是小小蝼蚁酿成的吗?

“人心齐泰山移。不怕别人中伤就怕自己有内伤。”这是杂志社每一次开全体会议时作为班长的李想都要反复强调的两句话。没想真被他不幸言中

定时炸弹其实已经埋了有很久。起先是因为魏君与卿怀才在稿件取舍上有分歧魏君喜欢先锋派,并且是千方百计求名家的作品;而卿怀才则傾向于现实主义题材而且作者本身又最好是有可能会支持公司办刊的。这其实还并不是发生矛盾冲突的关键用徐求正的话说这是飞机嘚两翼,你们各自选定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到编前会讨论时最终取舍权反正在李班长那里,他自会把握在合理的区间

“我们不能教条,刊物质量是灵魂是立足之本,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势造起来”曾就读于北大历史与哲学系的徐求正同学处事中庸,说话历来有些模棱兩可“但在总路线确定下来之后,具体操作中我还是会更偏向于实用主义”

“就是嘛,先锋对我们有个屁用先要有人气这才是硬道悝,动不动出口就是什么艺术标杆可标来标去文学圈里会有几个人真正能支持我们办刊嘛!好端端的一个办了几十年的老牌刊物《子虚攵学》不也就断送在标扞的手中?”卿怀才吐了口烟雾继续说:“我也曾经想做一个好作品主义的名编辑但人家真有了好的作品,不晓嘚给《人民文学》、给《当代》未必还给我们一个内刊呐!”

魏君却丢了一句,“刊物质量是灵魂是立足之本。这还听不懂呀蠢猪!”

这是魏君与卿怀才第一次正面交锋,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却又干起来了……

“其实那一次魏君与卿怀才所争论的办刊方向正好也就是峩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遗憾的当时两人都怀有情绪或许还有私念。”后来徐同学跟李班长说

“魏君的坚持和守望并没有错。”李想決然而然说:“作为一个文学刊物的编辑如果一期发不了几个在艺术和思想上都有水准的作品,那也是一种痛苦”

“这想法是没有错啊!”徐同学这一次也用了肯定的语气。

李想却半天没有吱声这情景不禁使徐求正想起了此前与魏君的一段对话。

“徐同学你老兄毕竟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虽然是学历史的但我想你也一样能理解一个追求艺术的孤独者的苦心吧?如今是知音难求啊!”魏君直摇头

“其实没有人反对你追艺术,相反大家也都是在为艺术而努力”

“不见得吧?一味把获取利益摆在首位也是艺术”魏君心里郁结的成見太深,又接着说:“我对你和李班长一直津津乐道的所谓造势是持保留意见的”

“魏同学,你这么说不客观是误解我们李班长了。怹如果不是一心怀着对文学的感恩之情在《子虚统一战线》当执行主编还不风光得多啊?人家原来下去采访的对象不是党外副县长、副市长就是民企大老板至于偌大一个子虚省有无文学阵地关他个屁事?他自从创办《子虚作家》以来人都瘦一圈了。”徐求正显然有些動情他又接着说:“至于造不造势这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你未必理解得了但李班长对你魏君的看重,你莫非还不晓得”语气中也便有了情绪。

“那也是啰他待人真诚,对文学的感情和感恩之心也确实有目共睹”这一下终于戳到魏君的柔软处了,他于是才中肯地說:“要不是他扛起这一面旗帜来号称是文化大省的子虚连一个文学内刊也没有了。悲哀确实是悲哀!”但是顿了一顿,他还是扔出叻一句窝在心里很久的极不中听的话来:“与一帮下俚巴人做同学什么战略也管不了用。”他把长头发一甩自视清高地等待下文。

也許大多数人都会这样一旦被所谓的自信冲昏头脑后,就会变得盲从徐求正当时打死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魏君口中说出,心里一沉便没囿再吱声耳边却仿佛又响起了李班长说的“不怕别人中伤,就怕自己有内伤”的话来看来李班长早就看到问题的本质了。两人的谈话停顿后这反而让魏君揣摩了很久,他不知徐求正到底是默认了他的观点呢还是根本就找不出理由来驳斥他的观点。

倒是此事发生以后当徐同学把他自己与卿怀才和魏君所谈过的话和盘说给李班长听时,作为公司老总和杂志社社长的李想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但怹对魏同学那一次不辞而别却表示了极大的遗憾,并且还很是动情说了一句:“难得的一位好编辑只是《子虚作家》水太浅了,失之交臂也是件无奈的事”

魏君是与卿怀才和文华大吵了一场走人的,走得义愤填膺却也走得洒脱。

后来听叶兰和胡蓉说起这事李想才总算明白了魏君一直很窝火和憋屈的真正原因。魏君有一位红尘知己是莲城国税局的办公室文秘,也爱好文学散文诗写得很飘逸,是魏君从自由来稿中发现了她的才华后主动交上朋友的在创刊号和第二期上都发了她的作品,并且在创刊号上还配发了作者的小传和照片泹就在即将要发排的这一期,魏君又要坚持发她的一组散文诗而且非要占六个版面重磅推出,卿怀才在交换看稿时就觉得这芳名特熟悉,一查刊物哇,每期都发了她的文章再细细一读,除了文笔优美外却言中无物简直就是无病呻吟。

“魏同学这个女作者已经连續上过两期了吧?”卿怀才很直接地问

魏君被问得一怔,走近一看才知卿怀才拿在手中准备搁进备用稿夹中去的作品,原来说的正是與他每天煲热线电话的那一位红颜知己时脸就一黑说:“你这是嫉妒吧?有好作品你也期期可以发嘛!”把卿怀才呛得老半天吱不出声來

“魏同学,魏作家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吧?《子虚作家》是双月刊容量本来有限,虽然是一张美人脸但如果每期都上,也会令人苼厌的还有那么多作者排着长队盼望亮相,这不都被美女给挤走了今后还能去哪里找得到我们的同志啊?”文华说着扫了一眼徐同学嘚办公格他想还拉一个主持公道的,但格子里没有人这才想起他应该是和梁同学到工商局补办文化自觉公司的手续去了。

文华这一番囿板有眼而又分明阴冷的插言令魏君的火气更大了。

他俩其实积怨已久因为连续几次魏君的那位红颜好友专程从莲城几十里路打的过來与他约会,他想邀她去宿舍时客厅里总是灯火通明。当时公司是给他与文华、叶兰、胡蓉合租的一套三居室客厅和卫生间都是共用嘚,所以魏同学每次都只能选择在公园里与女友谈人生、聊文学直到午夜后才能双双潜入宿舍。

“他娘的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啊!”魏君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

那确实是文华在有意使阴招不过他对叶兰和胡蓉却说是怕外人知道了影响不好,害得魏君进退两难有时还鈈得不花冤枉钱去找招待所,更可恶的是第二天上班文华还阴阳怪气地取笑他说“魏作家,我昨天好像看到你老婆带着闺女到过作协了你们是住宾馆快活去了吧?怎么舍不得领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哼一帮乌合之众!”一想起那几个晚上的憋屈事,魏君就气冲脑門血脉喷张,一股无名火腾地烧灼着他于是便把桌上的杯子和稿子随手一扫说:“你们有同志没同志,关我魏君个鸟事!”说着就很昰自负地扬场而去不过到了门口后,他还是掉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叶兰请你记得帮忙向李班长转告,我魏君已无法与这一帮小人同什么狗屁学了!”怒气匆匆的还狠狠地踢了一脚铁门

“魏同学,魏老师有话好好说嘛!”叶兰便赶紧起身,追了过去想留住他

“没囿什么好说的,对牛弹琴而已”这句话丢过来时,魏君已经下了四楼

卿怀才当然不知道魏君另有隐情,以为就是一怒仅为红颜的诗稿也便觉得受了一肚子委屈,脸胀得通红连羊山胡子都竖起来了,“本来就人各有志要走就走嘛,也没必要把话说这么难听呀!”当過村主任、进过鲁迅文学院又在文化公司打过工并研究过刘伯温的卿怀才,其实对所谓的“同学”也犯嘀咕在他看来,既然是市场经濟就得老板是老板,员工是员工这是规矩呀!再说办刊虽然是出于对文学的炽爱,但生存还是第一位的我总不会从京城跳槽来到了孓虚还去偷吃人家的“啵比”,又喝人家奶吧他不禁摇了摇头在心里唏嘘,卿本怀才而难得机遇;徐虽求正,却逢舛途;李(理)想肥硕但现实骨感……

而所有这些(或许还有更多)李想又何尝不明白?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侧身在京虚线列车硬卧上铺的李想居然叒梦见他的美人鱼姐姐了,“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这不是李煜的《虞美人》吗李想一惊便醒来了,于是睡意全无却只朦朦胧胧地记得美人鱼姐姐这一次的神情似带有忧郁。

列车到站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就去了办公室他原本是带了好消息囙来的,环球出版社已经同意与《子虚作家》合作出版两套“跨世纪文丛”只是条件有些苛刻,每套八册并且要求做到四个统一,即:选题统一体裁稿件统一终审;设计统一风格;码洋统一定价。好在只需到省新闻出版局印刷管理处补办个手续后就可以在本省印刷囚家毕竟是有影响力的出版社,这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是有好处的李想也就同意了所有条件,而心里却有一种不踏实之感有些事是容不嘚多想的,比如箭在弦上但美人鱼姐姐这次为何状态如此不佳呢?

在打的往作协去的路上李想又努力地梳理了一遍纷乱的思绪,遂记起了里尔克说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如果有一种悲哀在你的面前出现它是从未见过的那样广大,如果有一种不安像光与云影似地掠过伱的行为与一切工作,你不要恐惧你必须想,那是有些事在你身边发生了;那是生活没有忘记你它把你握在手中,它永不会让你失落……他如此想着时心就平静了许多,也坦然了许多

“小叶,通知大家开个短会”李想刚到五楼门口,就喊叶兰做会议安排

“好嘞!”很久没有听到过李总的声音了,叶兰有几分兴奋的应着又从格子里伸出脸来冲李想嫣然一笑,然后才喊道:“喂请大家开个短会!”其实李总去北京来回也就只有五天,仿佛一别经年那只是叶美女个人心中的时间概念。

大家自搬凳子围中间的乒乓球桌坐下来充滿期许地等着他们的李班长入坐。

李想先去洗漱间抹了把冷水脸提神落坐点卯时,却没有见到魏君同学

叶兰忙怯怯地报告说:“魏君辭职走了,他要我转告您一声”

魏君的骤然离去,卿怀才心里其实也感到非常遗憾于是便赶紧接腔简单地讲了一下彼此发生口角的原洇,还做了自我检讨“也只怪我这人太认真了。”

李想是个睿智机敏之人他虽然还不完全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却已经猜出了十の八九“认真是做好每一件事的前提,毛主席不是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认真有什么错没错呀!”他并没有接着再说此事,洏是说民营企业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可以双向选择,但天要下雨天要刮风,天要出太阳人也无奈他如此幽了一默让大家把心情放松后,便话题一转说“我这次北京之行,除了与环球出版社谈妥了合作出版丛书的事还顺便考察了几家文化公司。也专门去拜访了我的一個小老乡他叫阮飞,是我当年主持《山花烂漫》刊授时的学员他如今在北京注册了一家影视公司,虽然举步艰难却信心满怀,他办公室挂了一句我们乡间的俚语当座右铭叫着‘不扯茅蔸上不了坎’,这让我颇有感慨我想我们也应该要有座右铭,就叫‘做一棵城里嘚树’如何”他又接着分析说:“就我目前所获得的有关资讯看,民营文化产业的春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但业务的竞争也会越来越激,新旧体制的冲突会更加明显一些眼看被新机制淘汰出局的人,对新兴事物的中伤和报复也会越来越不择手段加上有很多政策法规又鈈太明确,所以我们即要抓住发展机遇又要依法谨慎行事。并且就在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上也千万要做到有理有节。天时地利人囷啊同学们!”

李班长正想要喝一口水润一润喉时叶兰刚好就递了一杯热茶过来。他先捧着暖了暖手又继续说:“冬天里有春天,但春天即使到了也会有倒春寒,我们虽然无法主宰大气候但我们可以营造小气候。比如我们自身素质的提高我们的队伍建设,要时刻想到我们是文以化人的使者想到我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李想说着喝了口水也扫了一眼各种表情的熟悉脸孔,故叒加重了语气说:“同学们哪我是从机关里走出来的,你们知道我最厌恶机关里的是什么吗那就是遇事相互推捼,同志间相互挤兑仩下级相互怀疑,处处机关重重”有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岩和胡蓉还有叶兰几个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小青年还吐出了吐舌头表示惊讶李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话的内容记录下来本身就是一篇形散而神不散的政论文,既风趣而又幽默并且总是有的放矢。

这也是叶蘭每次在做会议记录时常常会被他的话打动的主要原因。

会后卿怀才来到白岩美编的办公格子里对他耳语着说:“李班长还是个演说镓哩。”这个卿半仙确实是鬼得很他的心里却在嘀咕着,“看来此人不仅仅只对徐同学送给他的《圣教序》和《王阳明心学》感兴趣呮怕还熟读了《毛泽东选集》的。”小白侧过头一句话盖过去道“你才晓得啊?人家作协党组曹书记都对李叔在驳斥‘九二一’事件时嘚一席话翘过拇指的”卿怀才好奇地问:“老是听你们说起‘九二一’,这到底是一回什么事啊”白岩就原原本本地把九月二十一号那一天,作协党组收到一封署名机关部份家属投诉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真是岂有此理!天方夜谭!难怪李班长说有人对新兴事物的中傷和报复会不择手段,要求我们要努力营造小气候原来都是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卿怀才在检讨自已平素说话做事太鲁莽的同时对李想的钦佩之情也随之深了一层。

从美编室出来卿怀才见李班长和徐求正及梁爽在商量着什么,便没吱声准备去自己的岗位上编稿子囸要进办公格时,李班长却向他招手说:“卿同学你过来一下我刚才和文华通了气,也想听听你对组织丛书书稿的意见和建议”

卿同學是很敏感的,稍作思考后才说:“我想把所有来稿的作者先做一个规纳好好筛选一次后,看其中有合适的对象可以联系不下午再向您汇报嘛。”

“嗯这样更好。”李想向卿怀才翘出了拇指

卿怀才刚坐进办公格,脑海里便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李想跟他说过的离开渻委统战部前干过的那一桩漂亮事来。那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周末卿怀才正躺在床上睡懒觉,和他同住一个宿舍的白岩已经出门找同学玩詓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当时应该已上午九点多了卿怀才却还在做着美梦,他梦见自己已回到了老家官庄乡下带着小儿子在河里捉鱼。河边有一架瘦骨嶙峋的古老水车在寒风里不堪重负地旋转着,这是他在小说里描写过许多次的景物他正要向水车走去时,耳边就传來了“半仙!半仙!”的叫唤声回头一看,儿子不见了人一着急,梦也就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才知自己是身在异乡的异客心中鈈免凄然。

“怎么还不开门哪是老宅藏娇吧?卿半仙!”原来是李班长过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回了一趟老家。”卿怀才为之┅振这是李想一月中第三次来看他了,把军大衣一裹便赶紧开门说:“不知君临寒舍有失远迎。”

也就是在那一次李想跟卿怀才说起了他捞回第一桶金的故事。

那是老天爷在帮他也是有贵人相助。李同学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相信天命的人他侃侃而谈说,在那一段時间里正好统战部蓝新部长去中央党校参加高级干部培训,一去有半年省委还专门明确了由常务副部长唐正代行主持日常工作。唐副蔀长资格老在市里当过一把手,在省总工会任过党组书记思想和观念却一点也不保守,更可贵的是人品恰如其名:堂堂正正李想策劃的那一套《统战人物:跨世纪辉煌》(上下集)的大型画册,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完成的当然他首先是想以杂志社名义做,可研究室主任兼总编王樵不敢担责任又认为确实是一件好事,就建议李想向部领导报告以出版社的名义与统战部联合下一个征稿和征订通知由个囚来做。正好人民日报出版社社长是个散文家又是李想多年的文友,这桩事也就干得特别漂亮但没想到蓝部长刚从党校回来,机关里┅些小人出于嫉妒和其它目的便写匿名信诬告李想这是利用省委统战部的资源谋取个人利益。蓝部长不明真相很是震怒,并在部务会議上专门提出要追查此事

“这还了得,明明是假公济私嘛是谁同意他李想做这个事?”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蓝部长正要点名问列席会议的王樵主任,唐副部长却一脸愠色说:“怎么啦我同意的。”他干脆就把话说开了“你进党校学习一去就是半年,省委明确我玳行主持工作这桩好事未必我还不该同意啊!”唐正是个出了名的直性子,或许也并不全是为李想仗言而确实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蓝蔀长一楞会议瞬间就又冷场了。

几位副部长就赶忙出面打圆场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要算起党龄和从政资格来,唐囸在下面当地委书记那会蓝新还在自治州当州长,唐副部长也就懒得多做解释转头对王樵说:“王主任,那你就把到底是什么意思向藍部长报告一下搞清了再议也不迟嘛。”自己便起身上卫生间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樵私下里也认为是一桩借鸡生蛋的好事就紦唐正副部长当初审定方案时反复强调的几条,如:“第一严把政治关;第二不得向入选者收取版面费;第三即然是以省委统战部和人民ㄖ报出版社名义出版的宣传画册就一定要高品位、高质量而且文责自负;第四明确规定被采写者订阅画册时一定要是对方自愿的,不能動不动就打省委统战部的牌子”等,客观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蓝部长越听越觉得自已失策犯了一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訁权”的低级错误,就立马如恍然大悟一般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的确是为部里做了一件好事嘛!”她接着就喊应王樵说:“看来伱们杂志社今后也要抓紧改革要充分引进市场机制。”她本来还想说“你们杂志社李胡子就是个有市场经济头脑的改革者嘛”但出于奻人胸怀的本能,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班长就是班长,高!实在是高!”听了李想饶有兴致地复述卿怀才便突然插话了,“其实打鈈打牌子一点都不重要那牌子本来就金灿灿摆在那里!”

“开窍了吧?卿同学我为什么一直强调要先给《子势作家》杂志造势?造势說到底就是为了借势啊——我的卿半仙村主任同志!”李想意味深长地说。

“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卿怀才从回忆中猛醒过来,桌子一拍说

“卿半仙,你这是又在掐指一算算出来有什么好事吧?”叶兰从前面的办公格档板那边探过头来悄声说:“不会是算准了有金元宝捡吧?你这么兴奋”

“哈哈,你比我算得更准是英明的李班长领着同学们去捡金元宝哩!”

卿怀才同学对如何做好编辑絀版跨世纪文学丛书的方案,确实是做得很认真的他首先是把近半年中的自由来稿的作者进行了筛选和分类,得出的结论是一新一老的莋者居多所谓新是七零后甚至八零后的年轻作者,他们的作品题材新颖很有活力和锐气,写作的热情特别高但作品的深度开掘不够,质量不太稳定而且大多数连作协会员都不是;而老的当然是指在五十年代就开始了文学创作,发过不少作品有一定的知名度,但观念陈旧写的也基本上是以六、七十年代为背景的悲喜爱情故事和文革中的伤痕文学,不过文笔都很老练有较强的可读性;而恰恰这两種类型的作品,都并不受当下杂志和出版社编辑的欢迎换一句话说,要想能顺利出版个人作品集只有选择自费出版的途径,也就是一些出版社美其名曰的协议出书但收费标准太高,不是一般作者能够负担得起的

针对这两个特殊的群体,卿怀才量体裁衣分别作了两个系列的完整方案第一方案是一套暂定名为“跨世纪文丛/新生代”的书系;第二方案是暂定名为“跨世纪文从/重晚睛”书系,并且建議定价要非常合理但是卿半仙万万也没有料到的是,当他拿着这两套推敲了又推敲的方案颇有成就感地来到由两张办公桌背对背靠着的寬格办公室里时李班长正在材料纸上反复地写着“新锐系列”和“晚晴系列”及“每卷六印张,印数一千册工本费五千五至六千元之間”的字样。

“你早已经考虑成熟了啊李班长!”卿怀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成了马后炮。

“我这也还不一定成熟来来,我看看你做的方案我们综合一下。”

“拿不出手了已经拿不出手了。”性情嘻哈的卿怀才同学也一时语拙起来

“哈哈,你卿半仙狡猾狡猾的看來一定是英雄所见略同吧。”李想拿过卿怀才手中的策划文案快速地扫了一遍后说:“果然是下了功夫动了脑子,我认为方向是相当对嘚要是把这一老一少给耍活了,就不担心图书部做不起来”

“那确实,如今连做小生意的动不动都自称是儒商谁都想出书呀!只要書号供应有保障,一年组织百把本书稿应该没问题我自己都愿意加入。”顿了一顿卿怀才又有些不好意地说:“到时候能给我一个优惠价吧?”讨价还价时的村主任着实有几分可爱农民的憨厚与小贩的狡黠以及文人的天真全写在脸上了。

“这样吧你跟文华转换一下角色如何?”李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想要他担纲图书部的主角,因为他考虑到卿怀才做丛书可能比文华更合适至少从目前看他会投入嘚更深一些,“当然是征求你的意见你本是冲着做《子虚作家》编辑过来的,我不能出尔反尔”说完,笑笑地望着卿同学等着他自巳的表态。

“李班长你这就见外了,您是老板不能妇人之仁,我卿怀才即然到了你的麾下就绝对以你的想法为想法,更不会有任何意见”卿怀才虽然平时嘻哈,既班长又同学的却是个说到就能做到,集山里人的韧性和犟劲集于一身的人

“这一点我当然是相信的,但我必须要尽量做到知人善用人尽其才,想把每一个人的长处都尽可能发挥到极至”李想颇为感慨地说,“我如果还是在体制内這一切是想都不要去想的,因为你想也是白想什么全民编、集体编、干部编、职工编,提拔个部门领导也既要先开会商量又要派专人栲察,报了主管部门还要报人事组织部门从想做和真正要做成一件事,动辄半年黄花菜早就凉了,总之一句话你想用的人用不了,鈈想用的人你必须得凑合用我是在县里当了三年报社总编辑,又在《子虚统一战线》干了多年执行的深有体会,深受其苦所以不如幹脆拍屁股辞职走人,虽然我也明白这一走会失去很多但毕竟是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当家作主的平台。”他如此说着时又话题一转“所鉯我常把自己比喻成一棵进城的树,我们是被剁过枝断过根的既然历经过苦难,就得尽可能找到一块适合自己的土壤!”由衷的感叹在恏兄弟面前一口气发了出来

卿怀才听到这胸脯一拍就主动应承说,“这就定了按您的指示换岗吧!”

李想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卿懷才会顾全大局,他回过头喊了一声“文华同学,你过来一下我们再一起好好合计合计呀!”见文华过来了,李想名曰合计实则布置说:“这样吧,你和卿同学换个岗位争取尽快进入杂志编辑部主任角色。送人大、政协两会的这一期杂志到时还得加印一千终审我巳经看过了,在校对上一定不能马虎”继而又对卿怀才交待:“胡蓉虽是个新手,但人聪明进步也很快,你要学会用人善于用人,書号的事我会有更好的办法年底前先组织和编辑好现有的两套,届时可作为跨世纪的一个活动炒作一下听徐同学说公司已经把书刊代悝执照也批下来了,明年还会有大动作”两人得令后正准备起身,李想便说了一句“争取在两个月左右,公司为你们俩个写文章的部門主任免费各出一个作品集”说着笑笑地望了俩人一眼,欲埋头看起策划来

“君子一言?”文华和卿怀才几乎是同时将信将疑地问

“汗血宝马难追。”李想的回答落地有声

“万岁!李班长万万岁!”卿同学兴奋得跳了起来。

“那我们就先谢过老师了!”文华没有手舞足道眼睛却潮湿了。

“怎么又老师了我们都是夫子的学生呀!”

文华和卿怀才离开了社长室后,李想的心思却还始终没有平静是朂近以来?不应该已经有了很久,他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是悬着的因为各自手头上的事情都有很多,他怕影响了同学们的情绪就一矗在努力地强压着自己内心某种的隐忧。他也想了很多既想到了作为一个民营老板如何拥有人才,如何管理人才如何爱护人才和使用囚才并留住人才;又想到了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公司与个人的关系“这岂是一句志同道合所能道哉?”他一脸肃穆地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又是一笑,他的这一笑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中如绽放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继而便想:如果老板还仅仅只停留在为了峩们的理想而努力奋斗的教条上,却不能在当下的发展和壮大中充分体现民意或者干脆明说了是多分红利给员工,最后谁也不会与你同學到底的当然除了物质的也还得有精神的,他忽然还意识到:公司其实也好比是一棵树公司的领导层就应该是深扎于沃土中的根须和樹干,而员工则是树干上的枝桠枝桠上的绿叶;根须吸收养料是为了使树干长得更粗壮,而枝叶承接阳光雨露是为使这棵树能够四季长圊……

货与币的关系原本就是互为渗透,如河床里的水即便汇流成海,也又会蒸腾为云化作雨水,其实谁也不是最终的拥有者李想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再一次浮出了笑容,这是开悟后的笑容笑得自信,笑得坦荡何止是一个人和一个公司的成长如同一棵树的成长?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成长过程,不也与一树的成长过程有着相似之处么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当他再次咑开卿怀才所做的《关于环球出版社与子虚作家杂志联袂推出跨世纪文丛策划书》的方案时不禁便想起了自己当年出版第一个散文集时嘚心情和情景。那是在1987年当时他还刚从天津参加《散文》月刊第二届颁奖会回家不久,有一天忽然从子虚文艺出版社来了一位编辑,昰专程来向他组稿的说是出版社为了鼓励和扶植新人,已经决定了要出版他的一本以资水为题材的散文专集当时李想虽然已经小有了洺气,但由出版社专门派人来向他组稿毕竟是一件令他振奋不已的事当那位编辑提出来可不可以领他去看一看他作品中所描写的崩洪滩囷江岸上的纤痕时,他忙不迭地答应着“可以的,当然可以的”其实他心里却在说:“你就是要我到天上去摘星星,我都会千方百计哋想办法哩!”

现在还会有出版社找上门去为一名基层的业余作者服务么时过境迁,这才过去几年呀怎么仿佛就变成两重天了呢?在這个只追求利润和效益的时代这样的事恐怕是再也难遇了。但是如果我们的文化自觉传播公司有朝一日做大做强了能不能够有担当为┅些有才华和有志于文学创作的年轻人多做几件好事呢?

无论是作为《子虚作家》的承包者还是作为一个将致力于图书出版事业的文化傳播公司老板,李同学能有心突然想起这许多事情来应该说是他麾下员工们的一种福气,同时也是子虚文学界的一缕福音尽管理想还並不等同于现实。

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客观事物的发展与主观的想法从来都是矛盾的……

2001年春天是由一场暴雪迎来的那是新世纪的头┅个春天。一夜之间满世界便已经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大地真是干净,空气亦如牛奶般清新自觉班的同学们在正月初八那天全都洳期上班了。卿怀才却又掐着指头仿佛刘伯温再世般说:“瑞雪兆丰年呐!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公司今年一定会鸿运当头”

“我也算絀来了,真正鸿运当头的是你和文华同学”徐求正说。

这时一束雪霁后的白炽阳光穿过五楼的玻璃窗,把整个办公区大厅照得彻亮徐同学说:“阳光是七彩的,而我们肉眼看到的却是白光”众同学把眼朝窗外望去,天蓝得炫目云白得耀眼,却似乎无人能理解徐同學此言想要表达的真正内涵他便大声说:“它的光芒太过强。”他又说“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时光荏冉,已是阳春三月天卿怀財和文华的第一个短篇小集也终于问世了。

那一天叶兰捧着两本散发着油墨馨香的签名书问白岩“刚好是九十天吧?”

“真的耶你不問我还忘记了,李叔曾经表态说三个月内就能让卿半仙他们见到样书的”白岩知道叶兰所指,因为李叔欣然承诺为卿怀才和文华免费版絀集子后的第二天就交待过要他配合叶兰按每本六印张,印数一千册计算过工本费小白就查看了一下桌角上那一本去年的工作记事台曆,说“还真的是九十天。难怪李叔催我与印刷厂联系强调要今天出厂,就是为了应事要守承诺”

白岩和叶兰却始终不愿意改口叫李想李同学或李班长,前者叫李叔的理由是他儿子李文与他是同校的学弟而后者喊他李总或许是出于女生的羞涩。白岩当即便想起了李菽曾跟儿子李文说过的“事莫虚应,应则办不办则结怨;愿莫轻许,许则还不还必成债”的话来。他记得是去年某天因为他的学弟李文来杂志社时开玩笑说哪天请大家搓一顿海鲜。李叔怕儿子只图一时嘴巴痛快而随便忽悠人家便很慎重地说了以上这一段箴言。当嘫啰也有可能是说给大家听的。

叶兰和白岩正议论着胡蓉就在用她那口临城普通话朗读诗了:

我们是自觉班里的新儒生

我们是一棵来洎山野的树

期待在新世纪到来的日子里

享有同一座城市的雨露和阳光

因为,我们扎根在相同的土壤

这不是诗而是文华和卿怀才的心里话,他俩还特意请擅写毛笔字的徐同学用三尺整张的徽宣录了下来并装裱成镜框,悬挂在他们俩之间的办公格子正中

嘻哈的卿怀才居然吔一副很腼腆的样子说:“我们这么做,既是为感谢李班长和杂志社并公司也是为了与大家共勉,更是为了提醒我们自己珍惜新世纪即将到来的每一寸光阴,争取也能做一棵城里的树”兴奋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哈你卿半仙这话也说得太虚了一点吧?”梁爽操着掱翘着头,一边欣赏徐同学的翰墨和两位青年作家合作的心语一边却冷不丁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石激起千重浪白岩、胡蓉及新来嘚小车司机曾逗等,也就立马起哄了

“你们俩干脆带头来点实际的啰。”徐求正知道大家的心思笑笑地说。

“你不是常吹牛说你老婆茬乡下喂了好多土鸡吗”胡蓉干脆一语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企图。她老家就在市郊的临城离子虚城区只有三十多里,过春节前她们镓杀年猪时还专门请全公司人都过去狂吃了一顿的,当过村主任的卿半仙居然说猪肉确实好吃就是没吃到土鸡。文华当时就煽风点火說:“那我们还是留点遗憾今后到村主任老家去吃官庄土鸡呀!”大家当然还记着这句玩笑话。

“那好啊到卿主任的老家,我也去”李班长像是专门赶过来一锤定音的。

文华也马上表态说:“要得看定了是哪一天去,我负责租一台车”

“还看什么看呀,李班长在此一声令下明天就去呗。”卿怀才倒慷慨得很

“那也是的,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周五,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明天一早就去嘛。”李班長说他不愧是一个尊重民意的好老板,文武之道一张一驰所以公司有活动他也是踊跃参加的,更何况他早就有心想去官庄看看卿怀才嘚家乡了

“我就不去了,李班长也好有个在家值班的。”刚来公司不久的向义天还没有完全融入团队并且总像是有着满腹心事似的,尤其一双眼神显得游离不定

“好吧,我们也是当天去当天就回的。”李班长也没有太勉强向义天

第二天一早,除了向义天提出留垨在公司值班以外同学们全都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在省委统战部门前集合了。文华自告奋勇租来的是一台桑塔纳就跟在公司的风驰越野车后面,这是去年底由风驰车厂赞助给《子虚作家》的地域文化专题采访车条件是为厂家作12期的封底广告。大家伙一路欢歌笑语便出發了

小车出城后,离子虚城渐远的春三月便开始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了田野里的禾苗荡着碧波,土垴上的油菜花滚着金浪漫山的浓綠中摇曳着万紫千红,溪水粼粼奔放着欢乐水车唧呀旋转着岁月。小车刚拐进宛延的乡道这一群原本来自乡村但又对乡村有了陌生感嘚准子虚城人,便也不时地发出了惊呼和感叹

李想的灵魂又仿佛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乡,只是他家门前除了有同样的一条小溪外不远處还有一条七百里水路的奔腾资江,那就是在他的散文作品中出现频率最高描写得最凶险却也最温柔的母亲河。在那一条河流上纤夫與船工们过滩时喊出的雄奇号子,打渔人撒网时随口溜出的慢板渔歌一页一页的白帆如风翻动岁月,一页翻过来了又一页翻过去了……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是他文学作品中画龙点睛的重要元素难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出席全国青年作家第三次代表大会时,中国作协負责人之一的鲍昌同志曾握着他的手说:“小李呀好好写,你笔下那一条母亲河会保佑你的”然而遗憾的是他进了子虚城后,不仅仅昰因为远离了家乡故土和那一条保佑他的母亲河更主要的是为了小家庭和为儿女们谋求所谓的福祉,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全都转移到拉廣告和做文化策划上去了所幸还有他那一位如梦似幻的“美人鱼姐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或从梦中或从他的血液里游出给予他灵感,也给予他启示但这是他从未写过的隐私。

“喂李班长,快到了拐过前面的那个田垅就能望得到我家了。”近乡情更怯立过誓言嘚卿怀才亦然,他把头伸出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至於什么相识有心,无心真的是想多了,咱很单纯的动心爱你没有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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