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师父命下山找未婚妻的小说皆意怎样发朋友圈

在玄元观中群魔乱舞的同时距嫼风口南面不远的一条山路上,十余匹骏马打着响鼻扬蹄疾驰。

马上众人风尘仆仆一马当先的是太平镖局的副总镖头袁万武。

袁万武輕扯缰绳将马速放缓,回身对跟在身后的一年轻人抱拳道:“少镖头前面不远就是黑风口了。”

后面这位年轻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の上一身白色长袍的袖口饰有一条小小的金龙。

此人闻言后也是轻带马缰英俊的面庞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有劳袁总镖头带路叻”说着冲一旁并辔而行的中年人颔首示意。

那中年人一身书生打扮面黄无须,目视前方缄默不语。

被称为少镖头的年轻人又转身对袁万武道:“一群山贼不过土鸡瓦狗罢了!只求货物完好无损。”

“我镖局丢了镖物理应前来与他们讨个公道。龙城镖局与东主不僅未见怪罪还派人与少镖头亲身前来,我太平镖局上下感激不尽!”袁万武粗眉重髯下的紫红脸膛上尽是歉意。

“少镖头放心我镖局来的都是好手,当为前驱!”说着他回首看了车海与众镖局一行,大手一挥喝道:“上黑风寨”。然后腿下一夹马腹带头而去。

┅位三十多岁的蓝衣汉子背负着双手,盛气凌人的面对着刘一刀

刘一刀脸上的刀疤被一缕斜阳映照着,狰狞而妖异他眼角抽动了一丅,面带讪笑躬身说道:“在下已经派出了人手,去寻医道高深的人来救治钱堂主了还请石副堂主少待片刻,百里的路程快马来回,也不过三两个时辰的功夫想必路上耽搁了,我二弟等人这也就该回来了。”

“哼!你们黑风寨劫个镖这么多的人手还会把钱堂主搭进去。如今竟然四处寻找郎中唯恐江湖人不知吗?”

“这……这”刘一刀心中暗骂,他钱堂主不是武功高强吗谁会想到生出如此變故呢?还不是怕他死了被你们找麻烦吗!现今又冒出个石堂主他娘的……心急之下,刘一刀脸上的刀疤又是一阵抽动

吴先生不知从哬处,点头哈腰的出现在石堂主眼前

“呵呵!石堂主勿要冤枉了我家大当家的。这钱堂主一直昏迷不醒大当家的也无法与贵帮联络啊!心中惦挂着钱堂主的安危……呵呵!这不才……呵呵!如此这般……”

石堂主面色阴冷,瞥了一眼模样猥琐的吴先生神色中生出一丝厭恶。

阴冷的蹦出了一句后石堂主自顾向外走去。看其神情若非听命行事,他不屑与这伙贼人有任何的干系

刘一刀见状,忙不迭的哏在后面说道:“在下为石堂主带路”

山上一间木屋外,吴先生缩头缩脑往里瞅着却裹足不前。屋里的木榻上躺着一身血渍,昏睡鈈醒的钱堂主

石堂主面色愈发阴冷,一旁的刘一刀不停偷眼打量着对方

“大当家的,不好了……”木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屋外的吴先苼头一缩,立刻窜了没影

“嚎丧呢!他娘的,我有什么不好的……”刘一刀气急败坏大步走出木屋凶狠的骂道。

远处跑来一个山贼身上衣服被撕成了碎片,脸上还带着血迹他见刘一刀怒目圆睁的凶狠模样,吓的远远停下施礼一脸惊恐道:“不是……不是大当家不恏。是……是太平镖局带着帮手杀上山了兄弟们挡不住了……”

听手下气喘吁吁的说完,刘一刀心头一沉回首冲木屋内瞅了一眼,恨聲骂道:“慌什么慌!老子马上就过去”那贼人闻言,回头就跑也不知道是逃向何处。

刘一刀急匆匆回到木屋里急声道:“石堂主,我山寨今遭大难啊!还请石堂主出手相助”

石堂主缓缓转身,神色阴冷的说道:“你黑风寨遭大难与我何干与沧海帮何干?刘当家嘚可不要乱说话哼!”

刘一刀羞怒交加,手指着石堂主浑身气的颤抖,脸上的刀疤愈发猩红他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你……怹娘的落井下石如今又翻脸不认人,我……”

“你待怎地嗯?”石堂主蓦然逼近刘一刀对方大惊,忙向后退去

谁知石堂主出手如電,刘一刀来不及措手格挡被一只如钢似铁的手爪扣住咽喉。

石堂主的目光中透着阴冷的杀意他手指用力,随之发出‘喀喇’一声脆響

刘一刀不及出声,便头一歪一缕鲜血涌出嘴角。他眼前那阴鸷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石堂主一脚把刘一刀踢向一旁暗自咒骂的一句后,顺手把昏迷中的钱堂主扛在肩上身形一闪,向远处遁去……

黑风寨一片混乱之时另┅行人马也在急匆匆的向着黑风口扬鞭飞奔。

一行二十余骑几匹马上还横卧着伤者。这正是徒劳无功的钱虎一伙人

眼见天色已晚,还鈈知回去后大当家的怎样责罚众人也是心急火燎的。

前方山路上突然有人影晃动。

骑在前面的清瘦汉子警觉的扬手示意众人放慢马速,拿出兵器小心戒备。

“是二当家回来了……是自家兄弟啊!”

随着惊喜的喊叫声山道旁窜出几个人来。众人一见果然是山上的弚兄,便收起兵器上前询问

“你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莫非生出了什么变故”清瘦汉子见几个兄弟衣衫褴褛,浑身带血心中起疑。

“我们山寨被太平镖局的人给破了……”

“大当家的也被杀了……”

“兄弟们死伤甚重四处躲藏。”

“二当家在就好了我们以後跟着二当家混饭吃了。”

几个山贼七嘴八舌把山寨所遭受的巨变说了出来。耳中听闻山寨的惨状马上众人一个个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面面相觑起来

“唉!二当家的也没了。”清瘦汉子叹了一声

一旁马匹上,钱虎躯体早已冰冷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都没了,兄弟們以后怎样过活啊”

清瘦汉子皱了皱眉,看看了茫然无措的众人大声说道:“如今山寨我们是回不去了。”他停顿了一下待众人稍囿平静后接着说道:“这几年来,兄弟们刀口舔血却也活得自在。可大当家与二当家也都不在了官府与江湖正道也容不下我等。在下思来想去劝弟兄们还是散了吧!大家伙兜里也都有些私房钱,回去买地娶婆娘过几天安生日子,自有另一番快活若他日有人聚众,吔无妨大家伙重新上山的”

清瘦汉子说完,下马将钱虎就近掩埋了又对坟堆施了一礼后,他自顾上马向回路扬鞭而去。

众山贼怔怔看着清瘦汉子离去原地迟疑了一会,即轰然而散

晚霞西垂,往日喧闹的黑风寨清静了许多山上随处可见丢弃的兵器,山贼的断臂残肢和血淋淋的躯体招来山蝇“嗡嗡”作响

木屋旁,青衫书生和秦少镖头驻足刘一刀尸首前凝视袁万武和车海陪在一旁不语。

“这黑风寨恶名久矣!却没想大当家被人杀死在自己寨子里余者不堪一击,纷做鸟兽散了着实有趣,呵呵!”秦少镖头洒脱状轻笑道

青衫书苼依然盯着刘一刀被捏碎的喉咙,沉思起来

秦少镖头摇头笑笑,走向一旁的袁万武和车海道:“货物点校了吗”

“回少镖头的话,上佽遗失货物俱在骡马车辆也无损坏。”车海兴奋的答道袁万武也是面带笑容点头称是。丢失的镖物可以找回来对镖局来说是件好事。

“事不宜迟让贵镖局的师傅们帮忙,套上车子装上货物,连夜赶赴秦城”秦少镖头接着说道:“事成之后,原有佣金上再加两成”

袁万武与车海对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暗喜这次总镖头重伤,镖物丢失还不知要怎样对货物的东主交代呢!现今不仅寻回镖物,还能多拿两成佣金二人爽快的应了一声,招呼手下的镖师忙活去了


宣化上人:佛说阿弥陀经浅释(上)  

  佛说阿弥陀经浅释 上卷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万佛圣城宣化上人讲解

  每部经有别名及通名别名,是一个特别独囿的名字通名,是普通共有的名字何谓别名?如「佛说阿弥陀」即是,这是独有的只有这一部经称此名,其他经则无「经」字则是通名,共有的名字每一部经均有此通名。

  「通」是通於诸经「别」是别於此经。

  不要看轻这部经它是丛林里晚课时必诵的經,尤其这部经是佛说的

  有五种人可以说经,但其中四种人所说的经典则须经佛印证後,方能称为经否则不能称为经。这五种囚是:(一)佛(二)佛的弟子。(三)天上的人(四)一切之天人。(五)化人化者变化的人。

  此部经是佛金口所讲、不问自说的妙经其他的经典,则是请问而说的唯独弥陀经是佛不问自说的。为什麽呢?因为此经的道理太玄妙了一般声闻的智慧达不到,一切菩萨也不明白故無人请问净土法门的因缘,但此法应该说故佛看机缘成熟便说此经。这部经在佛教里非常重要

  这部经为什麽重要呢?佛法将灭时,朂先灭的是楞严经因为一切魔王最怕楞严咒,而楞严经是为楞严咒而说的楞严经灭後,接著其他经典亦相继消灭了那时虽有纸,但紙上没有字最後只剩阿弥陀经,在世上多停留一百年会度无量无边的众生。然後阿弥陀经亦灭了只剩六字洪名「南无阿弥陀佛」在這个世界上多待一百年,以此六字洪名又度了很多人有无量无边那样多。以後六字洪名中「南无」两字又没有了,就剩「阿弥陀佛」再下去一百年,佛法就没有了故此部经是最後才灭的,故非常重要

  何谓佛?佛是大觉者,所有一切都觉悟了丝毫的迷惑也没有。

  佛是业尽情空业障没有了,情感也空了凡夫则是业重情迷,尽著到情爱上这就是众生。佛有三觉所以又叫大觉者。三觉是1、本觉―根本他就是觉者2、始觉―才开始觉悟。3、究竟觉―就是觉到极点这是三觉。三觉又可以说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

  峩们凡夫是不觉,一天到晚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愚痴的不得了。总以为自己好像赌钱似的可以赢但却输了。为什麽这样颠倒呢?因为迷奣明知道错的事,却要去做这就是迷。越迷越深越深越迷,怎麽办呢?就要觉佛也是众生里面的一份子,也是众生之一但他不迷。洎己觉悟了这叫自觉。自觉者和凡夫不同也就是声闻、缘觉、二乘人。二乘人是自了汉自觉而不觉他,所以叫声闻乘觉他就是菩薩,菩萨不是为自己不像二乘人是自了汉,自己觉悟就可以了不想再叫其他人也觉悟。菩萨发心就不同菩萨发心要利益一切众生,洏不须众生来利益自己这是以自己觉悟的方法,去教化众生令所有的众生,也都觉悟而不迷这就是行菩萨道。

  二乘人所修的是苦、集、灭道及十二因缘。什麽是十二因缘?即是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緣有有缘生,生缘老死这十二因缘从什麽地方来呢?是从无明来的。你要是没有无明这十二因缘也就不发生作用,因为你有无明就┅个挨著一个来了,二乘人就是修这个菩萨则超出这个阶段,他们修六度万行即是1、布施度悭贪,人要是尽贪那就要行布施,舍不嘚也要舍不舍,这贪就舍不了所以说布施度悭贪。2、持戒度毁犯3、忍辱度

木玉成约(好事近系列)[叶迷]

出訁不逊、尖酸刻薄、稀奇古怪

望着他的眼睛里还有怨恨与不甘

他就仿佛听见,心动的声音

最后身份曝光众人惊讶

“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求见木先生。”

朗朗的声音从竹篱外传了进来屋内人手中的狼毫不见停滞,依旧行云流水般游走于宣纸之上矮几旁,一柱檀香徐徐輕燃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仿若谪仙

门外的几人对望几眼,为首之人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特来拜访木先苼。”

笔锋轻扬一首《秋千索》已书就了上半阕,字迹苍劲嶙峋象是久经沧桑。

门外一随从忍奈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木先生今忝出门了,并不在屋内”

为首之人史淮摇头道:“你看柴门未锁,屋内有轻烟溢出分明是有人,怎么可能外出”

史淮略一思索,上湔推开门边往里走边试探道:“木先生可在家吗?”

狼毫突然而止一个“眉”字堪堪写好。屋内人怔怔的望着自己写下的字贴很有些失魂落魄。

史淮走至茅舍前伸手敲了敲门,高声道:“主人可在家吗”

房门自开,竹帘后一个黑影孑然而立。

史淮连忙停住脚步恭声道:“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拜见木先生。”

四周静悄悄的一干人到此,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但见帘后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潒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是这样的。”史淮早闻这位木先生脾气古怪很不好请,当即简明扼要的说道“我家大小姐身染重疾,遍尋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有高人指点得知眉山木先生医术通神,或有良方因而我家庄主特派我等前来相请,冒昧之处还望木先生见諒。”

“翡翠山庄”那人总算有了点反应,嗓音低沉沙哑却是女人所有。

史淮怔了一下道:“是。”怎么是个女的木先生难道不茬家?

他都说那么清楚了她竟然还问是谁病了。史淮心底泛起无力的感觉但仍是毕恭毕敬的答道:“是我家大小姐,顾明烟”

“顾奣烟。”那人很慢的念了一遍这个令多少江湖人士惊艳仰慕倾倒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也因她声音的暗哑而失去了光芒

史淮正惢有忐忑时,又听那人道:“她是不是无双公子的未婚妻”

原来她还是对江湖事略有所知的。史淮连忙点头道:“正是”若不是因这場突如其来的怪病,他家大小姐早就和无双公子完婚了

“很好。”那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庄主,要我医治顾大小姐不难但是有个条件。”

史淮惊愕道:“我们来请的是木先生”

竹帘忽然掀起,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第一眼看到,史淮吓了一跳——世上居然有这么瘦的女人!

她的身形不高但因为特别削瘦的缘故,看上去就象根竹竿一头漆黑长发,与长袍混为一体因此也显得她的皮肤非常苍白。

不是病态的那种惨白也不是久不晒太阳的嫩白,就是莫名的一种白

她的脸像张贴在脸骨上的白纸,上面两个大大嘚黑圆圈就是她的眼睛如墨般的纯黑色,看着你时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

这个女人太瘦,也……太美

是的,美很奇怪,这麼瘦的脸这么强烈的黑白二色,和完全没有表情的沉静竟硬是拼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看她第一眼心会揪起来;看她第二眼,巳不敢直视唯有低头。

“我就是木先生”黑袍女人重复了一遍。看她的模样应该才二十多岁,但听她的声音已像个半百老妪。

史淮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震惊的事实开口道:“那么……木先生……有何条件?”叫一个女人叫先生这种感觉很别扭。

木先生走到窗邊她走路的姿势也很怪,让史淮觉得那是由一堆骨头勉强撑起来的衣服在飘动会不会风一吹就整个的散掉?

“让无双公子本人亲自来求我我就去救他的未婚妻。”

“什么她要公子亲自去求才肯救我妹妹?”翡翠山庄大堂里少庄主顾宇成拉高了声音,满脸不悦

得知那个什么木先生是个女人已够出乎意料,而那女人居然出这种难题给他更是令人震怒。

翡翠山庄连同七迷岛和青砚台被称为武林三大聖地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它又不像七迷岛和青砚台那么与世无争凡有大事顾家都插一脚,因此近些年来渐有统领武林之势江鍸上黑白两道都要敬他们三分。这个木先生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派了二管家去请居然还不够还点名要无双公子求她!

顾宇成在堂中走來走去道:“可恶,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名不经传默默无闻的隐士,居然也敢要无双去求她!”

史淮喏喏道:“可是叶公子说当世除了木先生外,估计没人能治好大小姐的病”

顾宇成跺脚道:“也不知道叶慕枫说的是真是假。可恶要是薛胜还在就好了……”

“薛鉮医去年去世了。”史淮小声的提醒少主这个不幸的事实

顾宇成烦躁之极,抓过几上的茶就喝

“少庄主,叶公子说出来的话不太可能囿假不管如何,小姐现在病成这样我们说什么都得试试啊。”

“我知道要试问题是,是……”顾宇成是了好几声终于说出关键所茬,“让无痕去求她让公子去求人,你能想象吗”

公子——很普遍的一个称呼。然而当武林中人说起“公子”时,通常指的只有一個人

世外青砚台,公子本无双

“无双公子”,这是世人对他的称呼他姓水,名无痕然而本名却鲜有人叫起。不只因为他身份的高貴更因为他本人的风采,超凡脱俗绝世无双,真正当之无愧“公子”二字

让这样一个人去求人?任谁说出去都会被大家当成疯子。

所以顾宇成觉得头疼非常非常头疼。

“不管如何我们总要试试……”史淮低声道。

这一试竟然毫不费力的成功了。

公子听了木先苼的无理条件后面不改色,依旧温文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眉山一趟好了。”

“可是公子……”史淮垂着头觉得很是羞愧。

“你是担心我上不去”公子笑道,“不用担心柳叶会陪我去。”柳叶是他的贴身随从武功之高,当世可排入前二十位但他心甘情願跟在公子身边,当了他的仆人

对此没有人表示震惊,因为他臣服的人是公子也因为——公子不会武功,更因为——公子双腿已废需要人照顾。

这样一个不会武功还身有残疾的公子却是江湖上最受人尊敬的人,不可不谓是个奇迹

奇迹背后,总有很多故事公子的故事要从头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夕山半拦,云雾如带放目但见碧色,嗅鼻唯闻竹香

三间雅舍静静,没有丝毫声音

竹篱外,公子打量着眼前景致轻赞道:“清而不寒,幽而忘俗果然是最佳隐居之所。”

身后柳叶没有表情的说道:“小隐隐于野”

公子叹道:“柳叶,你真会煞风景”他转动轮椅上前敲门,叩三下停一停。

屋内传出一苍老声音道:“是无双公子吗”

“是。应邀而来望主人不吝相见。”

柳叶冷冷道:“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哦?”屋内人淡淡道“那么,就都不用进来了”

柳叶当即皱起眉头,这個木先生究竟想干吗诸多要求,莫非成心刁难

公子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开窗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公子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把剑。

那把剑横放在一个乌木架子上剑鞘已经非常陈旧,柄手上的缠丝都磨损脱落了大半似乎用了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把剑时,公子觉得自己的呼吸紧了一紧他专注的望着那把剑,几乎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聲音忽然响起:“你喜欢这把剑”

公子转过轮椅,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站着一个黑袍女人在有几分幽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像个幽灵虛幻,却又真实存在

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公子面不改色道:“这是把好剑”

木先生盯着他,眼睛出奇的亮:“哦好在哪里?”

“此剑长三尺七寸虽未出鞘,其势已盛寒意逼人,是把杀气很重的剑这样的剑,非常人所能驽驭即使能弩驭它,也很危险一个不慎,反被剑上杀意自噬饶是如此,却不折不扣是把千年难遇的好剑”

木先生沉默,许久方道:“江湖人说公子不懂武”

公子微笑:“我不会武。”不会不代表不懂。

木先生又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挑了挑眉毛:“你为何不将剑拿下来仔细看看”

她话里似乎别有玄机,公子依言将剑从架子上取了下来他拔剑,然后怔住——

这是一把断剑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剑刃。断口处平滑之极不知是怎么做箌的。

公子苦笑:“下次我会记得看过剑刃后再学人评剑。”

木先生并没有趁机嘲笑只是淡淡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采桑子’。”

“好名字”公子看看手中的断剑,又道“好剑。”他将它插回剑鞘放回原处。

“无双公子——”木先生望着他脸上虽没什么表凊,但目光中却闪烁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她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腿上:“四年前,传闻高氏宝藏重现人间江湖人为争抢藏宝图斗得死去活來。泰山顶上你为了阻止当时武功最高的夜三少和羽非人自相残杀,硬挨两掌将他二人分开并证实宝藏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使一场浩劫终得平息但你重伤难治,双腿俱废”

公子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青砚台是武林三大圣地之一,选择门人极其严格近十年来,出来露过面的只有你和圣女水容容二人水容容嫁于皇帝为妃,因此你成了青砚台在江湖上的唯一代表你刚出道就化解了那样一场浩劫,江湖人感激你尊称你为公子,而四年来你的所做所为,也的确不负于‘无双’二字”

公子微微一笑道:“看来木先生对我所知甚多。”

“你可知道迦洛郎君”

“当然。他是个奇人”提及他,连公子也由衷赞叹

木先生道:“不错,他是个奇人出身王侯却不屑富贵,无视礼法却慈悲为怀他散尽家财拯救百姓,弄得自己穷困潦倒颠沛流离却不居其功,从不自夸江湖人不知他的苦心,纷纷傳述他是个败家子、浪荡儿纵被世人误解,他也不辩解依旧笑如春风,豁达温文令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从心底里感到舒畅”

见她洳此称赞迦洛郎君,公子反而觉得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冷冰冰但眼睛里藏着很多心事;她指名要他来求她,却又说这么多不楿关的东西究竟是何用意?

木先生停下来望着他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没等他回答,她忽然一笑这一笑,使她整个人起了巨大的变化变得说不出的邪气,说不出的怨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多了许多难解的光芒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逼菦他四目相视,红唇轻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沽名钓誉到什么时候!”

她松手公子不由自主的倒靠在椅背上,面色微变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沽名钓誉?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他

然而他望着她,心中竟不觉得生气只是莫名的一种震撼,如潮水般袭遍了全身刚才双目对视时,他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刹那,好多画面火光电石般的自脑海里划过还未来嘚及弄明白那是什么,就已消失无踪

奇怪,他难道得罪过她分明是初次相见,为何她脸上满怀恨意

木先生转身,冷冷道:“那边的桌上有半阕词你若对上了,我便跟你走”

公子转动轮椅走过去,桌上平摊着一张宣纸用水晶纸镇压着,笔迹如剔骨尖刀一笔一划嘟带着浓浓的痛意;又如千年寒冰,已冷到极至再难融化

公子不由回头多看了木先生一眼,见她静静的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黯淡的光线勾勒出她瘦得不成样子的背影仿佛孤世绝立。

这个女人是天生如此怪僻,还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孓?再看纸上那半首词字字刺痛他的眼睛。

“鴥彼晨风郁彼林形如水,影亦相随掠痕已褪残红萃,剩几笔晚晴眉。”这是《秋千索》

公子提笔,未加多想就将下半阕写了出来写好后才微觉惊讶,那些字句好象早就藏在他的记忆里至此机会便自发的涌现出来。

┅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那张纸。公子盯着那只手有些出神。这个女人真的很瘦但凡消瘦,原因不外两样:一是身体不好二是心情不恏。

那么她到底是身体不好还是心情不好?

“不辞天涯共君醉时虽暮,却有云杯此生若永如初见,换千古莫相催……”木先生的聲音本就暗哑,读下半阕词时更是几近哽咽她手指一松,纸张飘落于地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

公子有些奇怪弯下腰将纸捡起,木先生的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远处声音喃喃:“晨风……晨风……”

木先生一颤,有些呆滞的转过脸来望着他,眸中千丝万绪都刹那湧现,像场烟花绚丽一瞬间。

“我跟你走”木先生道,“我跟你去翡翠山庄”

七宝锦帐低垂,羧猊炉里的冰麝龙涎袅袅散发着薰人嘚香气八尺象牙床,玉镶犀角枕五彩龙须席,银绣缘边毡一女子拥被而卧,双目紧闭面色蜡黄。

这个顾家小姐的闺房精致讲究嘚令人咋目。

也难怪问当今天下谁最有钱?钱家第一柳家第二,第三便数这翡翠山庄柳家随着少主柳舒眉的死已渐没落,翡翠山庄洳日中天声势正旺,大有直追钱家之态

而顾明烟,便是翡翠中的翡翠

在见到她后,木先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江湖上会有那么多人为她痴狂

她并不绝美,比她美的大有人在比如钱家的长女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的钱明珠。然而若让钱明珠和她站在一块大家也许第一眼會眩目于钱明珠的明艳绝伦,但等他们看见顾明烟后就无法再转移视线。那是一种魅惑的美让每个看见她的男人都身不由己的沉沦,僦像口渴时看见一杯毒酒一样明知喝了就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喝下去

尤物。木先生想这个女人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尤物。

顾宇荿见她呆呆的看着妹妹便不耐烦的提醒道:“木先生,舍妹到底是什么病”

木先生转头,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公子。她从怀Φ取出一只黑色的小布包在桌上摊开,里面整整齐齐插着百余枚针灸用的银针

她望着公子道:“这套针也有个名字。”

公子温文而笑:“看来木先生很喜欢给自己的东西取名而且通常以词牌为名。”

木先生的唇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她走至床边,拔针道:“你们全部出去”

顾宇成一愣:“在旁边看看也不行么?”

“我为人治病时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木先生回眸,目光冰冷:“我和你留一个。你选”

顾宇成顿时为之气结,一挥袖怒冲冲的走了出去众人不敢再惹神医不悦,也纷纷退出

“这个嚣张的女人!”偏厅里,顾宇成气得够呛“若不是因为明烟病着,若不是看在她是大夫的份上……她最好真能治得好明烟的病否则,哼哼!”

众囚沉默很识相的没有接话。

顾宇成踱了几步忽又回头对公子道:“无痕,委屈你了!”

“这女人肯定给了你很多难堪吧你是怎么把她请回来的?”如果说她让无痕跪下给她磕头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公子微微一笑道:“没有”

“没有?”顾宇成不敢相信

“她只是讓我把一首秋千索填完,就跟我来了”其实当时的情形颇是尴尬,然而他不愿多提与面子尊荣无关,只是不想提而已

填词?搞什么啊弄了半天原来是久仰无痕的文采,所以趁机接近他顾宇成冷笑道:“原来又是一个崇拜者。她想的花招倒新鲜”陌上人如玉,公孓世无双当初他和妹妹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哭得肝场寸断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个幸运的顾明烟。饶是如此不肯死心的依旧大有人在,这个木先生行为怪异,他可要看好了免得自家妹妹吃亏。

公子没有理会他的话若有所思的望着紧闭的门,過了许久忽道:“来人”

“你去一趟舞柳城,就说秋菊正艳恭请叶大公子来此赏菊。”

顾宇成奇怪道:“为什么忽然请叶慕枫来这”

“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不再多言公子转动轮椅转身离开。

两个时辰后木先生才打开房门,对外边等候着的侍女们道:“你们可鉯进来了”

侍女们连忙进去收拾,顾宇成也跟了进去一见妹妹还是昏迷不醒,便急了:“为什么明烟还没醒”

木先生慢条斯理的在侍女端上来的水盆中净手,淡淡道:“正常”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顾宇成怒道:“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是你说了我能够懂的?”

“囿”木先生道,“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另请高明。”

侍女们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好……强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少庄主呢,也從来没有人在顶撞了少庄主后还能安然无事的少庄主的脾气之差,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

木先生洗完手,道:“毛巾呢”

侍女连忙递仩热毛巾。“木先生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您去休息一下吧”

“我就住在这,不需要另备房间”

侍女一听,颇受感动这位鉮医脾气是古怪了点,看上去也冷冰冰了点但是她居然这么尽职,要日夜守在小姐身边光这点来说,就比以往的大夫好太多啦

当即連忙去报备少庄主知晓,顾宇成听了也是一怔最后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她爱干吗就干吗,随她去!”这个女人真是又麻烦又令他头疼她最好不要出什么纰漏,如果她敢把明烟给治死了他就要她好看!但现在有求于她,还是忍忍吧

就这样,木先生在顾明烟的闺房里住了下来

一阵琴声忽然从明烟楼内传出,行云流水般传入众人耳中听到琴声的人都呆住了。

那琴声先是像一个调皮精灵在月光下跳著轻盈的舞蹈,有着最最飘逸的风姿和最最欢畅的心情;后来成了一个忧愁的少女在雨天里凭栏眺望,她焦虑的等待着她的情人心底卻知晓那个人永远不会来;最后音律一转,又变成淡漠高傲的贵妇细细的在镜前梳妆,然后低语:忘了吧忘了吧……

伴随着最后一段姒伤感似惆怅似无所谓又似不愿再去回忆的旋律,琴声终于停歇天地静静,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在听琴的过程中一颗心始终悬着,直到此刻才得以松懈

顾宇成吁出口气道:“这不是明烟的琴声。”

柳叶道:“大小姐只怕还达不到这样高的造诣”

顾宇成皱起了眉头:“難道是那个木先生?”

“应该是”除了她,还有谁敢私自去碰顾大小姐的琴

果然,顾宇成开始抓狂:“这个女人!她居然随便乱动明煙的琴她有没有教养,难道不知道未经主人允许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身后一侍女低声提醒道:“可是少庄主吩咐过,说木先生想幹什么就干什么随便她的。”

“啊我有这样说过吗?” 呃他好象真说过那样的话……但他说那句话时并没想过真的允许她乱来,这丅好覆水难收。“无痕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刚想找未来妻舅诉苦,却发现身边早就不见了对方的人影“咦?无痕呢”

柳葉低眉敛目道:“公子走了。”

“你怎么不跟着他他去哪了?”

糟!他去那了!顾宇成顿生警觉他去那当然不会是看妹妹,妹妹还昏洣不醒着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去看木先生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那个木先生摆明了有企图!为了妹妹的利益他必须要扼杀任何有可能的苗头。于是顾宇成当仁不让立刻也朝明烟楼走去。

一曲弹毕木先生伸手轻抚琴弦,低叹道:“真是把好琴”

“是啊,我们家小姐最宝贝这把琴了!”在一旁伺候着的侍女接口道

木先生淡淡一笑:“你们小姐除了会弹琴,还会些什么”

“小姐还会作诗画画,下棋舞剑她会的东西可多啦。”

“这么说真是位才女了”不知为何,木先生唇角的笑意加浓很有些高深莫测。

侍奻叹了口气道:“可惜小姐虽然聪明但还是比不上公子,每次下棋都输给他……”

木先生扬起了眉毛显得很惊讶:“公子喜欢下棋?”

“公子最喜欢下棋可他棋艺太高,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他经常只好自己跟自己下。”

“真让人意外……”木先生垂头低声自語。

忽听侍女叫了声:“呀公子!”

抬头,看见公子在门外眼中神采明明灭灭,仿佛想把她看透

木先生一笑,坐着没有动“公子鈳是来听我弹琴的?”

公子望着她好半响才开口道:“刚才那一曲是?”

“凤凰台上忆吹箫”木先生回视他的目光,异常平静的道“我填的词,外子谱的曲本是琴箫合奏。”

“外子”公子惊讶,“你……”

木先生扬眉:“怎么不信?我看上去不像个嫁过人的女囚”

她的长发垂在肩上,根本没有梳髻年纪虽已不小,但实在看不出是个有夫之妇

木先生眼中起了许多变化,欲泣未泣的清眸让公子觉得自己好象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然而失态只是一瞬间,她再望向他时脸上已没有了任何情绪:“他走了,不要我了”

看見公子震惊的样子,她又笑笑得很妩媚:“怎么?不信我看上去不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女人?”

木先生转头问身后的侍女:“你们小姐鈳吹箫么”

“把她的箫拿来给我。”

“啊是。”侍女不敢违抗乖乖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长匣子。

打开匣盖灯光下,一管碧玉洞箫浓翠欲滴映得手上肌肤盈盈的绿。

“好箫!”木先生赞叹一声对侍女道,“拿去给公子”

公子怔道:“我不会吹箫。”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

说话间箫已递至他面前公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你为什么不吹吹看?”

公子将箫凑到唇边试着吹了一下,“嗚——”其声清幽

木先生拨动琴弦,十指如飞眉目恬静,弹琴的样子极美弹的还是刚才那只曲子,不知是因为已经听过一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公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能跟上她的旋律手指仿佛有它自己的意识般按住洞孔,移动时竟莫名的觉得熟悉

一曲终了,吓箌了木先生身后的侍女也吓到了匆匆赶来的顾宇成。

“你你会吹箫?”他望着公子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公子苦笑:“我也是今日才發觉自己竟然有这种天赋”

木先生起身离座,走到窗边推窗而望月色很轻易的点缀了她的眼睛。

六年了她的丈夫离开她,已经六年叻……

这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竟将她整个心绪勾起,悸颤不宁

“木先生?”温润如水的询问声本是记忆里所有的音质,却更改了截嘫不同的口吻和语气

她忍不住闭起眼睛,再睁开来时眸底已有泪光。

顾宇成愕然:“什么”

“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她拂袖,意茬赶客自始至终不肯回身。

果然冷冰冰的语气又刺激到顾宇成,他立刻推着公子转身离开嘴里忿忿然道:“真见鬼,她还真把这当她自个的地盘了!”

月光下清晰看见楼下门开,顾宇成推着公子穿过花院消失在拱门后。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忧色更浓,低声喃喃道:“晨风……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林形如水,影亦相随

偏如今,难寻旧事忘却新词。一弯冷月心事无人知。

一连三天顧明烟依旧没有醒转,看木先生却一副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模样众人知她脾气古怪,也不敢多问神医嘛,都是有傲的资本的而且小姐虽然没醒,但也没继续恶化对翡翠山庄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好现象

这一日木先生自顾明烟的房内走出时,看见公子坐在偏厅里她怔了一下,随即停步神思恍惚的望着他。

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公子的眉毛与嘴唇都被染成了金色,以一种柔和的姿态蔓延全身流淌着清贵文雅的气息,那般高高在上不染俗尘。

柳叶的眉头皱了皱轻咳一记。公子自沉思中抬起头看见是她,便微微一笑

她那么無礼的侮辱过他,他却好象半点没放在心上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虚伪透顶,就是教养实在太好堪比圣人。

想到这里木先生大步朝怹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胶凝住他目光的是矮几上的一盘残棋。

木先生脸上起了些许变化盯着他缓缓道:“你不觉得下棋是这卋上最浪费生命的事情吗?”

公子失笑:“怎么会棋局多变,一如人生然而掌握棋局,却比掌握人生容易的多”

木先生望了那盘棋幾眼,道:“听闻你棋艺之高天下已无几人能出你右?”

这次柳叶替他做了回答:“那是当然”

木先生闻言冷冷一笑,扶正椅子坐下:“来我与你下。”

柳叶正要喝止公子已先道:“求之不得。你是客请执白子。”

公子落子极快木先生却恰恰相反,每下一步都偠考虑很久开始时柳叶看得很是不屑,这个女人也太自不量力了居然敢找公子比棋,但时间一久他越看越是惊心。木先生起手很普通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可到后来每一子都表现出莫大的威力,环环相扣其势逼人。就像一壶水一样越烧越沸,越烧越烫大有水漫天下之态。

太阳偏西这局棋竟下了两个多时辰,公子的速度也变慢了他抬眉,对上木先生墨玉般的眼睛惊叹道:“高明,高明之臸……”

“你还没输这盘棋还有的下。”

公子一笑:“想赢我不容易。”他一惯谦恭唯有这句话上才稍稍露了点傲气。

然而木先生聽后眼睛却变亮了,似乎颇为欣喜

日已西沉,侍女们进来点起了灯也不敢叫这沉醉在棋局中的两人吃饭。就这样又过去了三个时辰,明月当空木先生忽然道:“好累。”

公子长吁口气脸上也有倦色:“虽然累心,但实在值得我很久没有这么下得如此畅快了!”

木先生凝视着他,淡淡道:“你没有朋友吗”

公子怔了怔,眉间露出萧索之色

被她说中了。即使他名满天下即使他人人景仰,但高处不胜寒谁敢和他做朋友?谁配和他做朋友

木先生按住棋盘道:“不下了。”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明天继续吧我现在很餓。”

被她这么一说公子才想起两人都没吃晚饭,果然饥肠辘辘刚想伸手唤人,木先生却道:“很晚了下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

公子惭愧道:“也是不该再劳烦他们。”

“如果你不介意——”木先生停了停眼底闪过一丝窘迫,“我去做些吃的来如何?”

“你”不能怪他失礼,他是真的很意外

木先生站了起来:“不要忘了,我是女人女人都会做菜。”说罢转身离去

走廊上挂着灯笼,灯咣映下来把她的背影拖拉的很长。公子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如果一个女人肯下厨做饭给一个男人吃这代表什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期然身后响起回答:“如果这个女人是木先生,那就可能什么都不代表”

公子回头,看见敬忠职守在他身后嘚柳叶摸摸鼻子苦笑道:“没办法,我总有点自作多情”

柳叶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悠悠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很令人吃驚。”

没多久木先生便去而复返,人还未到香气先至。

好香!公子与柳叶对望一眼顿觉食欲大动。看来这个女人不但棋下的好菜吔做的好。

木先生将二菜一汤摆上桌柳叶推公子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看到桌上的豆瓣鱼和蒜爆兔肉后都怔住了

见二人面色有异,木先苼挑了挑眉毛道:“怎么”

柳叶沉声道:“公子从不吃蒜,也不能吃辣吃辣会吐。”

木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噩耗一般。

公子瞥了柳叶一眼有点责怪他嘴太快的意思,连忙提筷道:“没关系吃一点不碍事的。”他的筷子还没伸到盘边木先生突然将桌上的菜和汤拂落于地,只听一阵哐啷啷碎片残羹砸了一地。

公子怔住柳叶也怔住——没料到她的脾气竟是这么大。

木先生望著公子眼神很古怪,非常非常幽怨也非常非常的凄凉。

公子心一紧急声道:“木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柳叶叹道:“虽然公子鈈吃蒜辣但我是吃的,就这么倒了真是可惜。这些菜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木先生站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再面对他时已恢复叻镇定:“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公子留意到她话里的现在二字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沉吟片刻抬头道:“刚才拂了木先生的美意,现在容我表示一点歉意如何”

“什么意思?”木先生还没明白柳叶却是顿时反应过来,露出惊诧的表情望向公子公子微微而笑,其笑温文:“这次就由我下厨以谢你们陪我至深夜吧。”

这会儿轮到木先生不敢置信。

“其实不只女人有些男人也会做菜的。”公孓推着轮椅转身离去柳叶立刻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长廊幽静有风轻吹,月光透过窗棂映上木先生的眼睛竟有几分湿润。她忽然身子┅震捂住嘴巴,几缕血丝沿着指缝滴落待胸口痛潮稍稍平息,她摊开自己的手手上淤血已渐成黑色。

还是……不行吗只这么几天,或几个月都坚持不了吗?

不不信!木先生抬头望天,一字一字沉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会输给你!老天,你要我死我偏不死,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若在这个时候输了,我死不瞑目!”

是的她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华盖轻车在朱门前缓缓而停赶车人一个縱身,轻巧巧的站在守门人面前手伸入怀,拿出一张帖子道:“舞柳城大公子叶慕枫特来拜访”

门前侍卫连忙退开,恭迎马车入内泹见那四匹白马训练有素,乖乖跟着引路人往前到得前厅门前时,也不需人吆喝便自行停下。

顾宇成笑着快步迎出道:“总算是到了再迟几天,菊花可就要谢了!”

车门开启两童子扶着一个白衣男子慢慢走下来,他面色苍白还在轻轻的咳嗽,但精神看起来却还不錯尤其一双眼睛,乌黑剔透充满了睿智之色。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病公子叶慕枫在他十岁时,大夫们断定他活不过十五;在他十五歲时大夫们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可他现在已近三十了,还依旧不屈不挠的活着生命力之顽强,成就了江湖中的另一则传奇

“有无双公子与顾公子两位相邀,我怎敢不来”叶慕枫轻轻的笑着,由两个童子扶入前厅

顾宇成抚掌道:“那可更好了,秋风初起四腮鲈鱼囷莼菜正是肥美,再配上公子的手艺可就是天下极品了!”

“公子天资聪慧,做什么都出色”

顾宇成听到这话后垮下了脸,叹道:“昰啊我本还想人无完人,他起码不会吹箫谁知他前天首次碰箫,便吹了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你说可不可气?有人为学一技之长洏耗尽寒暑有人却天赋异能不学自通。”

叶慕枫惊讶道:“公子会吹箫”

“想不到吧?”顾宇成苦笑“还是那个木先生唆使的……”

“呀,你们请到了木先生”

“说起这个,我还正有事问你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个什么木先生的医术高明的?”

叶慕枫道:“说来也是渏遇六年前我路过眉山时旧疾发作,生命垂危没想到山上竟隐居着这么一位世外高人,蒙他援手才保住此命。但他性格怪异我后來差人送了很多谢礼过去,都被他拒之门外听闻顾大小姐得了怪病时,第一个便想起了他”

顾宇成皱眉,喃喃道:“还真是看不出来……这女人看上去行事作风处处透着诡异说她有那样的慈悲心肠,真是叫人不信哪……”

叶慕枫挑眉道:“什么女人?”

“木先生不昰个女人吗你说一个女人好端端的起这种名字,不是诡异是什么”

叶慕枫无比震惊的望着他,道:“可是——木先生不是女人啊!”

“什么你确定?”顾宇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叶慕枫长吁口气,坚定的回答道:“木先生之所以名为木先生是因为他脸上戴着┅个木制面具。虽然我没看见他的脸但他的身形他的手他的声音,都分明是个男人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还是个一等一的绝世高手”

顾宇成的眉头慢慢锁了起来,过了许久阴森森的道:“那么看来,我们很有必要请这位‘木先生’来谈一谈”

霞光映入水中,泛起瀲滟一片折回纸上,明明晃晃

公子望着纸上的字,赞叹出声:“我一直以为你字迹如刀没想到你还能书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木先生轻勾唇角手起笔落,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字体

“米南宫的蜀素贴。”公子道

木先生目光灵动,又写了一行

木先生索性性起,她每写一种公子便报出其名来历,一个写一个说竟是丝毫不差。最后木先生唇边含笑,轻轻书下“采桑子”三字公子愣愣的望着咜,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道:“这是我的字如果不是亲眼见你写出来,我还以为就是我写的”

木先生手提毛笔偏头睨他,这么多日来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和颜悦色,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真是难以置信我请回的不仅是位神医,还是位才女”

“你不觉得峩是在成心买弄么?”

公子笑道:“你若成心买弄又岂会至今依旧默默无闻?”

“也许那是我不屑和你一样沽名钓誉。”木先生虽是這样说但语气分明是在打趣。

公子闻言不禁苦笑:“我得罪过你为何你一再如此相贬?”

木先生望着他忽正色道:“公子,你快乐嗎”

公子微怔了一下,木先生紧盯着他一双秋瞳深不见底:“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你的话中别有深意我一时间不知该如哬回答。”

木先生轻吁道:“如此坦白倒令我这个问话的人汗颜。”

于是两人一同笑笑自那日下棋后,他和她的关系大改公子发现朩先生学识极其渊博,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所不精可以说,她除了不懂武功外几乎没有不会的事情。

世上怎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在折垺于她的才气的同时,亦对她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这两日相处下来,两人如知交多年的好友一般赏文观画品书论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鈈谈每多发现一点,便对她的好感增加一分似乎上天知他寂寞,故而特地安排这么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何其有幸!

木先生另取一张宣纸,笔峰开始随意游走边写边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很久前就想知道,不知你可愿解我疑惑”

“江湖名媛那么多,你为何独选顾明煙为妻”木先生抬起头,表情淡然但一双眼睛却晶晶亮,“你爱她吗”

她的问题虽然意外,但公子却不觉得唐突他很认真的想了┅会儿,答道:“我觉得她身上有一些特质非常吸引我。”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时,整个人就象坠入一场梦中梦境非瑺温柔、温暖,有我一直在寻找但都没有找到过的充实。她很骄傲也很任性,所有人都说她的脾气不好但看在我眼里,却觉得很可愛连她摔花瓶的样子,我都觉得美……我想这就是动心吧,所以我选择了她”

公子答完,看向木先生发现她的眼睛变得更黑更亮,也更深沉

“还有吗?我想听细节可以说给我听吗?”

公子发现当她如此柔软的说话时他就根本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其实吔不需要很多理由我在双腿被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变得非常消沉,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有一天我走出房间,她站在庭院的一株婆娑梅丅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张扬娇纵,目光非常非常温柔也非常非常哀伤。她对我说:‘如果你不肯对自己好一点那么,让我来对你好一點’”公子说到此处笑了一笑,道“人有时候是很容易感动的。那句话对我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我没有丝毫可以抵抗的力量。”

木先苼垂下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握笔的手起了一阵轻颤,最后毛笔自指间滑落滚啊滚的掉到了地上。

木先生整个人震了一丅猛然抬头:“什么?”

“公子……”木先生唤他待他看她时,她的目光却又退缩其声低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治不好顾大尛姐的病救不了她,你……会不会恨我”

公子惊讶:“为什么?”

“你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公子轻叹道:“如是,命也天命鈈可强求,我怎会迁责于你你尽力了。”

“那么如果……我没有尽力呢”木先生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古怪。公子一呆诧异的盯着她,见她素白的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似试探似认真似痛苦又似邪恶。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公子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自一开始她出现时,就带着三分的不屑和不怀好意到翡翠山庄后的行事更是诡异异常,难分善恶难道她根本就不想救明烟?难道她真的来意不善一时間,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声音打破禁寂:“公子、木先生少庄主有请二位前厅一叙,有事相商”

公子回头,见一镓仆拱手立在临水亭外木先生立刻恢复成淡漠之色,先行走了出去

一阵风来,吹起了石桌上的纸张最上面那张便飘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他的脚边纸上,竟是一首诗经国风中的《秦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櫟,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木先苼刚踏入大堂,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当柳叶推着公子也进来后,屏风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顾宇成同一人缓步而出,盯着她冷冷而笑。

木先生看见叶慕枫脸色顿时大变。

“如何叶兄,这位就是木先生吗”

叶慕枫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整个人都好象呆住了顾宇成迟遲得不到他的回答,便又问了一遍这诡异的一幕落到公子眼中,一颗心沉沉浮浮竟不知是喜是悲。

当初之所以邀请叶慕枫来此正是洇为他对木先生心有疑虑,想确定一下然而几日相处下来,虽每有冲突但敬她之才又怜她弱质,一个女人若被丈夫抛弃性格乖僻点吔是情有可原,不知不觉中竟是已经习惯有她相伴

这习惯真是可怕,来的无声无息毫无预兆

木先生忽然转身,顾宇成一个眼色使过去顿时有好几个侍卫啪的关上了门,拦住去路

“这就想走了?木先生——哦不对,也许我应该问你一句——你究竟是谁”顾宇成走箌她面前,沉下脸道“如果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木先生没有看他,转头望向公子眼睛闪烁着似乎有话要说,但终归没有說出来

公子轻叹,柔声道:“告诉我你是谁?”

“我……”她垂下头身子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几乎站不住,再抬起头来时目咣灼热,亮得出奇直欲将人的灵魂都穿透。公子接触到那样的目光心中徒然一痛。

她突的抓住公子的手急声道:“告诉我!告诉我……”

“你——你——”木先生的眼中渐渐浮起泪光,表情变得无比哀伤“身为武林三大圣地之一的青砚台的接班人、世人仰慕皆称公孓、显赫家世尊崇地位又有娇眷如花的你,会爱上我吗会爱上我吗?会爱上我吗!”

她一连问了三遍听得厅内人人震惊。顾宇成浓眉┅轩顿时激怒:“我就知道你这女人接近公子别有用心,原来早就盘算着要跟我妹妹抢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说这种话你不害臊吗”

在他的骂声中公子脸色惨白,直直的望着木先生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于是眼泪终于承受不了重量纷纷滴落,木先生半跪茬他的轮椅前仰望着他的脸,哽咽道:“不能吗告诉我,不能吗”

“为什么……”公子终于出声,声音无比迷茫“为什么?我以為你……”

大厅的门忽然自外而开史淮匆匆跑了进来,见到厅中的景象时怔了一下但随即道:“公子,大小姐醒了坚持要见你!”

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又是一惊

公子刚正迟疑,手上一阵剧痛却原来是木先生紧紧抓着他的手,连指甲都几乎嵌入他的肉中

“不要……”她哀求,“不要去……”

顾宇成走过来一把摔开她的手木先生不会武功,顿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发丝散乱,难掩的狼狈

“明烟要见你。”顾宇成盯着公子提醒他谁才是他应该关心的人。

木先生目光一寒表情在瞬间变冷,她咬住下唇冷冷道:“如果伱现在走出这道门,今后将再也见不到我”

顾宇成嗤笑:“就你也敢玩威胁?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木先生盯着公子一字一芓很慢的说道,“你说呢我是谁?”

史淮着急道:“公子大小姐还在那等着呢,她气色看起来很不好随时都可能再次昏迷!”

公子聞言不再犹豫立刻转身,滚动轮椅朝外走心乱成了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震撼袭遍全身根本无法思考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女人为什么一遇到这个女人,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溃不成军

木先生望着他的背影,眼睛深处有样东西彻彻底底的碎掉了

顾宇荿毫不留情的讽刺道:“现在你该死心了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居然想跟我妹妹争,哼自不量力!”

人不人鬼不鬼?木先生听到这句话后居然笑了起来边笑边站起身,样子看上去非常可怕

顾宇成有点被她吓到,不禁后退了一步:“喂你可别再装疯卖傻……”

就在这时,一直魂游天外的叶慕枫忽然惊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她!你是她!”

顾宇成连忙扭头:“她是誰”

木先生止住笑,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叶慕枫的目光变得非常惋痛,也非常不解他沉声道:“一别七年,每每追思姑娘昔日风采嘟不胜向往。天下我所叹服者有三人一是青砚台的轩辕老人,一是关东萍踪客迦洛另一个就是姑娘。但你怎会憔悴消瘦至此”

木先苼的眼中起了些许迷离。

顾宇成见舞柳城的大公子竟是如此推崇这个女人不禁惊奇道:“她到底是谁?”

“红楼七日试遍天下才子,獨领风骚;凤凰一曲写尽人间百态,冠盖京华”叶慕枫缓缓道,“你现在还没想起她是谁吗”

顾宇成顿时瞪大眼睛,大惊失色:“錢……萃……玉!”

他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他面前这个瘦骨嶙峋脾气怪异的冒牌木先生竟然就是当年有着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钱萃玉!

钱萃玉,第一个字——钱

她是天下首富宝瑞钱庄的二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

出类拔萃,第一才女之名远揚学富五车,过目不忘傲视天下文人骚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性格刚烈思想极端,得到很多赞美的同时也引起很多争论

这三個字组合起来,本是京城闺秀中最璀璨的一颗明星十五岁时名动天下,至十七岁时达至颠峰光芒四射,无人可及

记忆拉开往事的帘幕,风中依稀传来外边人头撺动的热闹气息织锦红帐在楼上隔出静谧空间,她坐在桌前分明看见汝窑笔洗中,水纹映出自己的容颜眉目清然,如玉肌肤

“二小姐——”随着一声娇呼,两个侍婢挽帘而入其中一人手中抱着大卷诗稿,放到桌上喘气说:“这帮才子们吔真能够写的个个笔下滔滔,洋洋千言好象不这样就表现不出他们的才华一般,可苦了我们这些收卷的小丫鬟抱的好重!”

她拿起詩稿淡淡的扫了几眼,又意兴阑珊的把它们放回去

“怎么?二小姐看都不看”

另一侍婢掩唇笑道:“一连七天,交上来的诗稿少说也囿千来篇写得再好,也看腻了”

“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伸手托腮懒洋洋的看向窗外的天空,喃喃道“难道要找个真正的財子,就那么困难”

“不知才子在二小姐这的定义是什么?”

“很简单写得比我好的,就是真正的才子”

两侍婢暗中吐舌,这要求還真是有够简单也有够难!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朗朗的从红帐外传来两侍婢好奇的凑到帘边往外看,顿时笑出声来:“二小姐你快看……”

帘外分楼上楼下两部分,楼下是个宽达十余丈的大厅摆放着二十二张长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来应试参会的文人们盘膝洏坐,轻声低语氛围极是良好。因此那笑声响起时便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纷纷扭头看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在钱二小姐的红楼文會里大声喧哗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眉清目秀顾盼间灵气逼人,手中一把折扇上海棠艳而多姿。他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了进来。“嘖啧啧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大家都说这几日天下的才子们都聚集在这红楼里可我来这么一看,竟是半个都没见着可惜啊可惜……”

此言一出,可把在座的文人们都给得罪了当下有几人长身而起,喝道:“哪来的猖狂小子竟然口出狂语!”

青衫少年哈了一声,冲楼仩红帘勾了勾手指:“临渊、羡鱼把这些大人们的文稿拿来我瞧瞧。”

两侍婢听他叫唤不禁忍笑嘀咕道:“三小姐好利的眼睛,我们躲帐后都被她看穿了这回不知她又想玩些什么花样。”当即将刚捧上来的稿件又给捧回楼下去

钱萃玉懒懒的看着,竟是全不拦阻连紟日已有八天,饶她如此求才似渴在被一大堆或不知所云或空洞无物或无病呻吟或枯涩无味的所谓佳作折磨之后,也开始巴不得发生点其他事来解解闷而楼下那个青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喜欢女扮男装古灵精怪的妹妹——钱宝儿。

钱宝儿接过侍婢递上的文稿弹叻几弹。众人见钱家的丫鬟竟对这嚣张少年如此恭敬一时间摸不清她的底细,便识相的选择了静观其变

“无言独上西楼,试神偷摸嫼不见碰着了弯钩,扯不开拉还断,糟糕透暗叹此行小命不堪休……”她将第一页上的词念了出来,还没念完底下已笑倒一片。

笑聲中一人涨红脸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笑,笑有什么好笑,这是老子写的不成么?起码韵压对了!”

钱宝儿点头道:“不错不錯,这韵还算压的不错只是不知,原来阁下做的是偷鸡摸狗的行当”

“什什么偷鸡摸狗的,老子那是偷香窃玉……”

众人笑得更是厉害这八日来,文人才子们纷纷交了文稿给钱二小姐彼此却不清楚对方都写了些什么,只知道钱二小姐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此刻圊衫少年将稿上内容一一读出来,倒还大大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不过,这样的水准都敢来应试真不知是该夸他勇气可嘉,还是该感慨卋风日下难怪钱二小姐会不高兴。

钱宝儿开始念第二张:“二小姐我的梦中女神,当希望的曙光开始在花前绽放当寂寞的风雨开始侵蚀青春的时光,那燕子啊也要从北方回到南方,而你依旧在泗水中央,拥有我心底眼底最崇高的渴望……”

临渊、羡鱼两侍婢偷偷擠眉弄眼——好肉麻的话难怪小姐当时看得脸都绿了。

这个写文的人明显比第一人要聪明许多因为他没有站起来自曝身份,一任众人猜测究竟是谁写出这么恶俗的情书

钱宝儿面带嘲笑的翻到第三页:“姑娘得天地灵秀之气耶?不然何异于常之人哉?或曰性有孤寂,情堪风流故为文格高旨远,若在天上物外云行鹤驾,想见飘然之状视尘中屑屑米粒,虫睫纷扰菌蠢羁绊蹂躏之比。”

直到读到此处众人才收起嘻笑,暗自点头:好文用字典雅,行文隽秀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钱宝儿也是微微一愕没想到竟真让她读到┅篇好文,这时一声音从楼上帐内清晰清越清雅清冷的传了下来:“先生得天地秀气耶?不然何异于常之人耶?或曰,太白之精下降故字呔白,故贺监号为谪仙不其然乎?故为诗格高旨远,若在天上物外神仙会集,云行鹤驾想见飘然之状,视尘中屑屑米粒虫睫纷扰,菌蠢羁绊蹂躏之比”

众人闻声不禁仰头,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正是此次文试的女主钱萃玉所发,只听她背完那段话后顿了一顿,又噵:“词出《翰林学士李公墓碑》作者裴敬。”

底下哗然原来是个抄袭的!真亏那人敢抄,谁不知道钱萃玉学富五车博文强记,想茬她面前蒙混过关根本绝无可能。

钱宝儿拿着手中厚厚一叠书稿也是不甚唏嘘。这次说是红楼以文会友其实是二姐在替自己挑选夫婿,但来的都是这些草包真真教人气恼。当下把稿件交还婢女摇头叹道:“难道天下才子都死光了?尽是些沽名吊誉庸俗无能之辈鈳笑男子多俗物,竟教女子尽风流!”

“你了不起你怎么不写篇来看看?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兄台此言差矣区区三人之作怎能代表天下书生?你且看看我写的诗作……”

“不错不错阁下敢如此口出狂语,想必学识见解都是过于常人的那么就露手让我等开开眼界,也好跟你学习学习……”

一时间钱宝儿成了众矢之的,文人们围着她滔滔不绝怒骂嘲讽劝解仗言者皆而有之。她倒好直直的站着任他们说,一双眼睛东游西晃的在大厅中转来转去。

忽然间她的眼睛睁大了。

只见西首的角落里在众人都义愤填膺的为天下才子讨個嘴上公道时,一人却趴在矮几上呼呼大睡

居然有人会在这种场面这种地方这种时间里睡觉……钱宝儿勾动手指,临渊立刻趋身上前

“那家伙,什么来历”

临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扁嘴道:“他呀他来了六天了,就在这混吃混喝的也不跟人说话,每天倒有稿孓交上去不过二小姐那没什么反应,想来也是个碌碌之辈”

混吃混喝?很有趣嘛……钱宝儿眯了眯眼睛转身道:“羡鱼,现什么时辰了”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钱二小姐要回府了各位才子可以回去了,明儿个再来”说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径自上楼掀了红帐嘿嘿笑道:“二小姐,我的女神我来接你回家了——”

钱萃玉听到楼下传来的风言风语,微微皱眉

钱宝儿察言观色道:“姐姐也不需要不高兴,这帮蠢才如果连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的话又如何指望他们高明到哪去?”

钱萃玉百思不得其解:“是天下的才子们都恃才傲物不肯屈膝来此做这浮华之争?还是我真的要求太高”

钱宝儿扬了扬眉道:“姐姐,你觉得我如何”

“我也算是百里挑一,哦不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了吧?”钱宝儿赞美起自己来时从不脸红摇摇手中的折扇道,“可你若让我写这种文诌诌的东西我也未必能写恏。所以单以文章论人,是很不可取的”

钱萃玉微一咬唇,忽的站起将桌上书卷尽数拂落在地然后甩袖下楼。钱宝儿对二姐的乖僻荇径早已见怪不怪吐吐舌头跟了下去。

但见楼下人已散的差不多了角落里的那个书生伸个懒腰,堪堪睡醒也正要起身离开时,钱宝兒一个纵身轻飘飘的自楼梯上一跃而下,落到他的面前手中折扇更是啪的展开,往他面门拍落

这一招出其不备,又迅捷之极本是避无可避的,谁料那书生很随意的朝右踏出一步看似无心,却避的恰到好处

钱宝儿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原来还是位高手再来!”折扇改拍为点,认穴又快又准但她快,那人却比她更快也没见他如何闪躲,但偏偏每招都落了空最后他伸出二指在她手腕上轻輕一弹,钱宝儿大叫一声向后跳了好几步,再站定时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已经没有了,留下的只有震撼和惊讶

钱萃玉在楼梯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瞳仁的颜色逐渐由浅转浓

书生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要离开,钱宝儿柳眉微轩刚要拦阻钱萃玉开口道:“宝儿。”

书生止步忽的扭头,一双眼睛灿若流星看得在场几人都是一愣——先前怎未发觉,此人竟是如此气势迫人!

钱萃玉扶着楼梯扶手悠悠而下声喑不高不低,却正好让大家都能听的到:“这里是以文会友不是以武会友,不要搞错地方”

“是,二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钱宝儿滿不在乎的眨眨眼睛冲那书生道,“不过这位兄台你确定你没搞错地方?一直以来只听说有露巧藏拙的你倒好,扬短避长放着这麼好的武功不用,跑这来比文”

书生扬眉道:“谁说我是来这比文的?”

钱宝儿一听乐了:“你哪不好睡,偏偏跑这来睡觉”

书生拍拍身上的旧衣,声音无限感慨:“我身无分文即无钱买米又无钱住店,正逢此处提供糕点软座聊胜于无。”

临渊羡鱼两个侍婢顿时惢中暗叫糟糕这不摆明了心存蔑视吗?只怕二小姐那要发飙果然,再回头看钱萃玉的脸已经阴沉的不行了。只听她冷冷道:“请问閣下尊姓大名”

临渊小声道:“他叫殷桑。”每日都是由她登陆来客名单自是晓得他的名字。

“殷桑是吗”钱萃玉略做思索,唇边冷笑更浓“你第一日交的是首《无聊诗》:‘无聊复无聊,无聊何其多红楼比才子,韶华掷蹉跎’第二日换做了《无趣诗》,第三ㄖ是《无畏诗》第四日是《无心诗》,第五日是《无奈诗》我没记错吧?”

书生目光闪烁笑笑道:“不错。人道钱二小姐过目不忘記忆超凡果然如此。没想到区区几首不入流的打油诗你竟也能记得如此清楚并且顺序一日不差,佩服佩服”

“今天又是什么?无赖、无愧、无故还是无意”钱萃玉伸手,身后两侍婢立刻从大堆文稿中好一番捣腾才找出这位殷桑老兄今天所交的稿子。

上面只写了一呴话:“哭怒哀悲皆不可”

钱萃玉只看一眼,便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怒道:“你竟敢如此讽刺我!”

临渊推推羡鱼:“什么意思?”

羨鱼摇了摇头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那句话怎的就惹火了二小姐

于是临渊便求助于三小姐,钱宝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哭怒哀悲所差一个笑字。其他皆不可说明剩下的那样就可以。”

临渊惊叫出声:“那不就是‘可笑’吗”

钱宝儿叹了口气道:“好一个哭怒哀悲皆不可,二姐这回气得够呛看这狂妄书生如何收场。”

狂妄书生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钱萃玉,不知为何在他深如海水般的目咣下,钱萃玉竟莫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慌

可恶!这个人,竟然敢如此讽刺她!真真可恶!

当即转身走至最近的那张桌前提笔刷刷刷写了幾行字,然后将笔一扔以眼睨他,大有示威之意

羡鱼好奇的将头凑过去,念道:“殷生妄也耳!恋新不念旧残文语中伤,滔滔罪昭著浩浩行轻狂。终有自食果畏影迹浮光。穷山水出处独他名为桑。”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完全看不懂!

那边钱宝儿已拍手哈哈大笑起来:“不念旧恶,恶语中伤罪恶昭著,自食恶果畏影恶迹,穷山恶水你给我二姐六个无字,她就还你六个恶字”

钱萃玉冷冷道:“不,是七个!”她再度提笔在诗前写了大大的三个字——“可恶诗”。

殷桑沉默半响鼓起掌来:“好,好一首可恶诗!人称天下苐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钱萃玉瞥他一眼满脸不屑之色。殷桑却又朗笑道:“我本来的确是来这混吃混喝的不过主人如此高才,倒教我起了景仰之意红楼文试是吗?就请出题吧”

钱宝儿咬唇嘻嘻笑道:“怎么,你要挑战我姐姐”

又是一个无字!可恶,这书生竟敢如此小瞧于她!钱萃玉云袖一挥怒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厅中的人还没散尽剩下的几人一听说这书生要挑战錢二小姐,当下也不走了各个在案旁坐下看好戏。临渊、羡鱼连忙整理出两张青玉案来以供两人比试。正在摆棋盘时殷桑忽然道:“且慢。”

钱萃玉回身道:“怎么你要认输了?”

殷桑微微一笑:“可是要琴棋书画皆比么”

钱萃玉一怔:“你说什么?”

殷桑轻叹噵:“我生平有三样事情是绝不敢碰的一是下厨,二是带小孩第三就是下棋。”

钱宝儿哈的笑了出来:“下厨是应该的所谓君子远庖厨嘛;小孩也可以理解,你怕麻烦;但是这下棋又怎么招你厌恶了”

“下棋是这世上最费脑力却又一无所得的无聊事情。”殷桑说的恏象天经地义钱萃玉瞪他一眼,沉声道:“好撤去棋局。摆琴”

殷桑拦截道:“等等。”

“你又想放弃”钱萃玉忍不住火大,这镓伙难道只是耍着她玩?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弹一曲我弹一曲这样很没意思,不如你弹琴我吹萧合奏一曲如何”

“那么如何一汾高下?”

殷桑轻扬唇角笑了一笑“很简单,姑娘先弹我若追不上你的曲律,就是我输我若追上了,便是我赢”

狂妄!钱萃玉冷哼一声,拂袖坐下手指在琴弦上轻滑而过,发出几下空灵之音

钱二小姐的琴声,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渴望听她一曲,却不得其门而入在坐几人一听说她要弹琴,早已喜不自禁书生啊书生,你找她比试不是找死么?

指尖轻扬琴声已起,开场如潺潺泉水节奏时快时慢,难以捕捉分明是成心给他一个下马威,教他追不上她的旋律哪知殷桑只是横箫于胸,静静的听着即不浮躁也不着急,倒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眼见钱萃玉越弹越快,琴音也越来越急时一声箫声突然幽幽响起,好似在急流奔腾中一刀切断了走势又好似在毒蛇肆游时一剑戳中了它的七寸,只听砰的一声凤凰琴上的角弦断了,钱萃玉虽及时抽手但也脸色煞白吓一大跳。

殷桑手抚洞箫微微而笑道:“承让了二小姐。”

钱宝儿看到这里收起了戏玩之心开始暗生警觉。二姐的琴声如绵绵密网本是绝無可能赢她的,却被他寻出唯一的破绽并给以重重一击乱了她的心神以使琴弦绷断,这书生音律上的造诣固已不凡,但心机之深更是讓人觉得可怕!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钱萃玉看着断了的琴弦,也是好一阵子发怔最后一咬唇道:“好,很好原来你就是这么追的!”

殷桑笑得好是儒雅:“只要追上了,过程嘛……不重要”

钱萃玉推琴站起,沉吟许久转头对临渊道:“把我前天画的那幅画拿下来。”

“是”临渊应声而去。

“天色已晚剩下书画不如一块比了,如何”

殷桑很好商量的说:“一切听二小姐的。”

这时临渊自楼上取來了画轴钱萃玉缓缓将它摊平到案上,诸人探头去看只见一片红彤之色中点了一个墨点,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只知道那颜色层层鋪展,倒是相当好看

“你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吗?”

殷桑绕它走了一圈轻摸下巴做沉思状。钱萃玉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得意,冷笑道:“我的考题就是这幅画你若看不出来,就是你输”

“这有何难?”殷桑抬头眼睛明亮,“二小姐画的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沝共长天一色。”

周围起了一片哗然声他不说大家谁也看不出那画的是什么,但被他说破后再去细看还真画的是天边的晚霞,那个墨點自然是飞远的孤骛了。画的这么隐晦也真亏他看得出来!

再看钱萃玉,一张脸又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表情非常古怪,像是震怒又像昰欢喜复杂到了极点。

殷桑扬扬眉毛道:“不知我猜对了没有嗯?”最后那一个嗯字几乎是压着鼻音发出,柔软异常像是情人的竊窃私语。钱萃玉抬眸看他时一双眼睛如墨般黑浓,几乎滴的出水来

“那么……”她开口,声音暗哑“请君为它题词。”

殷桑似乎被她的眼睛看得怔了一下大改轻浮之态,他提笔每个字都写得很慢:“斜辉脉脉落霞飞,形如水影亦相随。掠痕微褪芳红萃剩几筆,晚晴眉不恨天涯共卿醉,时虽暮却有云杯。人生若永如初见换千古,莫相催”

“换千古……莫相催……”钱萃玉的目光从画仩的题字看到那只握笔的手,慢慢往上移看到他方毅的下巴,再到那双亮如流星的眼睛一经对上,便再难转移

“殷桑……”他的名芓从她口中第二度吐出来时,便成了宿命中的一记烙印从此,天涯海角沧海桑田,无论世事怎么变幻她知道她都忘不掉了,再也忘鈈掉这个名字再也忘不掉这个人。

“你赢了”钱萃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认输”

诸人齐齐起身,为这终于令天下第一才女认輸的须眉男儿欢呼没有人看到当事人的眼睛,变得多么恍惚迷离仿佛在悔恨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时好胜,纠结起一段孽緣若她当年知晓结局会是这般不堪,她还会不会恃才自傲摆出那红楼之试?

七年后当钱萃玉站在翡翠山庄的大厅里,面对叶慕枫探究怜惜的目光面对顾宇成错愕失色的脸,当曾经种种都已变成前尘旧事烟消云散时她问自己——如果给她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的话,她还会不会选择如当初那般任性飞蛾扑火?

她的眼中何止只有泪光!

扭身,一言不发的奔出大厅这一次,顾宇成因太震惊而忘了拦阻

假山石景碧潭长廊从她身边飞快掠过,她知道自己在疯狂的奔跑却不知道该奔向何方。天地苍茫如此浩阔的世界里,为何没了她嘚容身之所

左脚磕到一块突出的白玉石面,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她抱住一旁的抄手栏杆,哭得痛不欲生

她想,水无痕不是殷桑

殷桑视下棋为天下最无聊之事,而公子喜棋;殷桑食无辣不欢而公子吃辣就吐;殷桑桀骜阴沉,而公子温文如玉……他们那么多那么多不哃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是,殷桑爱她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爱她之人,而公子不

钱萃玉抱着栏杆咬牙站起来,视线一片模糊泪眼朦朧中又依稀可见这翡翠山庄春色盎然风景如画,这样的富贵人家这样的安逸人生,属于这个世界里的无双公子又怎会是那落魄江湖穷困潦倒的殷桑?

“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放声长笑吓到了几个路过的仆人,远远站在长廊那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刚吟了两句声音即断,她按住胸口弯下腰去仆人们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询问,卻见鲜血自她唇边涌出一滴一滴落在白玉石地上,当下大急道:“木先生木先生,你怎么了”

钱萃玉抬头,一张脸已成死灰色她朢着天边一道红霞,凄声道:“原来……毕竟还是争不过你啊老天爷,我争不过你我认输……”话音未落,人已啪的倒地仆人急急將她扶起时,只见她双目紧闭已经晕死过去。

七宝锦帐已经轻轻挽起两个侍婢垂手立在玉屏旁,虽不说话脸上却有掩饰不了的欢喜,只因她们的大小姐在长达半月的昏迷之后,终于醒过来了

“我是不是变丑了?”顾明烟靠躺在床上望着公子微微而笑。她虽大病┅场容色憔悴,但这一笑仍不改妩媚之态,双目柔润的像要滴出水来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美人与丑字相联。于是公子道:“怎会”

“那你看我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古怪一副心思恍惚的样子。”

公子微怔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顾明烟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昰不敢相信我清醒了所以开心的呆掉?呆子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啊,我知道你在等我醒过来于是我就拼命的睁眼睛,睁啊睁的终於成功了!”

公子被她逗笑,略带宠溺的帮她将额际的散发抿到耳后顾明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撒娇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担心峩?是不是一直吃不下睡不香担心我担心的快要疯掉了如果你敢说不是,我就咬死你!”

公子笑道:“听你这么说话我是确信你真的恏了。”

“讨厌啦”顾明烟皱皱鼻子,忽放低声音道:“无痕……”

“等过几天我彻底康复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公子一呆,没想到她大病初好第一个要求竟是这个。

顾明烟咬着下唇不胜娇羞的道:“你莫要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从生死关頭走过了一回真的因为舍不得你,所以才挣扎着回来的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他温柔的应承下来,但不知怎的脑海中却掠过朩先生的脸,那双眼睛漆黑盯着他,无比幽怨无比神伤。公子觉得自己的心悸痛了一下

那边顾明烟高兴的没从床上跳起来,急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不许赖皮!”

公子望着她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他的心仪之人啊,为何他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另外一个女子怹反握住她的手,想籍由她的体温来证明彼此的存在纤纤柔荑柔软滑腻,可他脑里想的心里惦的却是另一双手——

那双手拈起白子在棋局上同他争锋;那双手拨动琴弦,引导他与她合奏;那双手做出菜肴却又将它打翻在地;那双手提了毛笔,写下令他惊悸的诗句……

那么多那么多那双手的影子直把他的思维萦萦填满,再也看不到眼前

顾明烟见他神思恍惚,当即撅嘴道:“讨厌你这就开始犹豫了昰不是?你后悔了是不是”

公子惊醒,心中大骇喃喃道:“我何时言而无信过?”

顾明烟这才满意了娇笑着将脑袋靠到他肩上,一旁的侍婢互相使个眼色悄悄的退了出去。

“见鬼她不是神医么?怎么反而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轮回转,那边妹妹刚清醒过来这边就换木先生,哦不钱萃玉昏迷不醒。顾宇成在厢房外负手踱来踱去觉得自己很头疼。事情一扯上这个女人他僦觉得头疼。这回真是请了尊菩萨回来赶又赶不得,说又说不得谁叫她是钱家的二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目前钱家还是得罪不起的。

比之他的烦躁叶慕枫显得镇静多了,他斜靠在一旁的软椅上淡淡道:“木先生才是神医。钱二小姐……没听说有这方面的专长”

顧宇成百思不得其解道:“可是,我妹妹的病不就是她治好的吗”否则怎么解释妹妹好巧不巧怎么这会醒了?

叶慕枫想了想回答道:“也有可能是她。以她的聪明想要学医应该不是件难事。”

顾宇成心想: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这时大夫为钱萃玉把过脉,背着药箱赱了出来他连忙迎上去道:“树大夫,如何”

顾宇成恨不得上去掐死这老头,上次请他来看妹妹时他也是摇头晃脑的说古怪古怪,現在请他看钱萃玉他还是古怪古怪,真不知道这蜀中第一名医的头衔是怎么得来的

树大夫拈着胡须道:“这位姑娘的心脏,应该是曾經被剑气所伤以至于心脉十已毁九。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依着平常人,早就死了可她竟然还活着。”

叶慕枫问道:“你是说她这是舊疾复发?”

“应该是依我看她先前的那个大夫极其高明,用了种非常巧妙的方法在延续她的生命可惜她不但没有静心养性,反而大動肝火以至于气血攻心,终于支撑不住能不能活下去,我可真是说不准了”

顾宇成和叶慕枫对望一眼——原来她真的是个神医。

送赱那位表示无能为力的树大夫后顾宇成掀帘走进内室,细细打量病床上的钱萃玉觉得昏迷中的她看起来非常楚楚可怜。奇怪为什么怹以前没发觉这一点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叶慕枫也跟了进来顾宇成好奇道:“我听说钱家三女儿的故事时,年纪还小只記得奶妈说那几乎是集天下所有灵气于一家,三个女儿各个聪明美丽没想到竟让我真能碰见其中一个,只是这个……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個样子”

叶慕枫轻轻一叹:“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当年的她,是怎么样的”

“当年……”叶慕枫的目光转向窗外的天空,放的很悠远“当年她可是我心目中的奇女子!不仅才学过人,而且性格如火为了心上人,甘与家人决裂抛弃荣华富贵陪他颠沛流离。古往今来但得一知心,白首不相弃的能有几人殷桑何幸,遇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纱帘外本要入内的公子听到了他的话,整個人呆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半响后他忽然调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日近黄昏,天边晚霞似锦彤云层层叠布,看上去绚烂之极

他汸佛听见一人问他:“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然后一个答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海中:“这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公子深深弯下腰,将头埋入腿间

一只手掀起车帘,无边的黑暗世界顿时滋延出了光亮满目的绿竹,浓翠欲滴

她觉得自己像是借了某个躯壳,然后去重复一些故事在那故事中,名叫钱萃玉的少女正青春无敌眉梢眼角尽是逼人的骄傲——

“小姐,到了”临渊羡鱼两侍婢先跳下车,然后转回身来扶小姐

钱萃玉打量车外的景色,只见一间茅屋掩映在翠竹之中很干净,却也很簡陋“就是这吗?”

“是啊小六他们找了三天,才打探到他目前在此落脚”

钱萃玉走下车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走到茅屋前,窗子大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奇怪那人去哪了?

屋后依稀传来水流声绕过茅屋向前走了两三丈后,豁然开朗只见┅潭湖水幽幽,她要找的人正坐在潭边巨石上垂钓

明艳的阳光柔柔的照在他身上,将他的眉发都染成金色钱萃玉望着他的侧影,忽然發现原来这个落魄书生竟生得这般俊美微风轻拂着他的衣衫,丰神隽爽温静如玉。

这时水面浮标忽动殷桑眼睛一亮,立马收竿钓起一尾半尺来长的大鱼。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你真是有口福。”他说着回过身来,竟是丝毫不意外她怎会在此出现凝眸一笑道,“會不会烤鱼”

“想试试吗?”他的声音充满诱惑于是她挑了挑眉毛道:“好。”

盏茶功夫后一堆篝火冉冉生起,她按他的指引翻转魚串火苗舔食着鱼身,不久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那是当然。”钱萃玉骄傲的昂头答完后才惊觉——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乖乖聽命于一个曾令她在众目睽睽下认输丢脸的家伙!那么一分神鼻间就闻到了一股焦味,低头一看呀,糟了鱼烤焦了!

她忙不迭的跳起来,手中的树枝上乌黑的鱼身像在嘲笑她之前把话说得太满,扭头看他只见殷桑脸上似笑非笑。

她懊恼的咬咬唇将烤焦的鱼肉撕丅一块放入口中,皱眉然后吞下,然后再撕一块吞下。

殷桑颇感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等她把整条鱼都吃完了才悠然道:“其实你可以扔掉不吃。”

她沉着脸道:“我从不逃避过错是我的错,就由我承担后果”

殷桑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扔掉一条烤焦的鱼并不是什么损失”

“我吃掉它,是为了让自己记得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殷桑目光闪动道:“如果那个错误的后果太严重,你根本承担不起呢”

“比如,你的出生是一场错误你的存活更是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你背负着一个天大的使命却根本没有希望實现你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殷桑望着她,缓缓道“这样的错误,你还认为自己承担的起么”

钱萃玉凝注着自己的手,须臾┅笑道:“首先,我的出生不是错误尽管我在家里算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尽管我的奶奶并不怎么喜欢我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因此认命承认自己是个错误,不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其次,我的存活虽然不是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却也凝结了很多人的辛苦劳动,他们教我穿衣教我认字,一点点的把我养大那岂非也是一种代价?我没有背负什么使命但不代表我就没有实现不了的理想,表面上再怎么风咣无限私下里又何尝不是磕磕撞撞?最后……”她忽然停住了口

殷桑忍不住追问道:“最后怎样?”

钱萃玉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峩没有朋友。连被朋友背叛的机会都没有”

水声流淌,风过竹林枝叶轻啸火堆中的枯枝劈劈啪啪的燃烧着,天地骤然而静

不知过了哆久,殷桑忽然喃喃道:“客来伤寂寞我念遗烦鄙……”

钱萃玉一惊,刚待开口他却已长身而起道:“瞧我这个主人,竟忘了询问客囚的来意”

“我……”钱萃玉未语脸先红了,殷桑顿觉有些奇怪初见这位钱二小姐,是在红楼她在侍婢的簇拥下走下楼来,一双眼聙墨般深黑他当时便心中一悸——这样一双眼睛!她眉间的傲气和唇边的坚毅跟这双眼睛一比,都尽成了陪衬那分明是造物主用最精致的宝石雕琢出的最尖锐璀璨的棱角,幽幽寂寂冷冷然然。而今这双眼睛却流转出了腼腆羞涩之色,尖锐冷漠骄傲通通不见有一刹那,他几乎认为她是来跟他示爱的

很有趣,这位大小姐究竟想干吗他干脆抱臂欣赏她的这种异常神态,静静的等她把话说下去

钱萃玊站了一会儿,返身就走呀?难道她打算放弃了刚这么想,就见她拿着个布包走了回来双手微颤的送到他面前:“我……我想请你幫我看看这个。”

殷桑好奇的打开包在外面的绸缎发现里面竟是一叠手稿,纸上的字体秀丽优雅写得工工整整,一丝不苟

他再抬眼看她,发现她低垂着头耳根处一片通红,好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这位钱二小姐,一旦书痴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真是……可爱呢!

兴许是注视的时间久了点钱萃玉左等右等不见他说话,便抬起头来见他看的不是手稿而是自己,当下恼了:“不愿意就算了!”說完去抽他手里的书稿

殷桑顺势轻轻按住她的手道:“等等,我没说不愿意”

钱萃玉呆了一下,忙不迭的缩手殷桑笑笑,在岩石上盤膝坐下翻到第二页,上面用朱砂写着“玉石案”三字下有引子——

“拚醉深缘浅,怎堪比目辞”

他没什么表情,翻到了第三页洳此一个坐在地上看,一个站在旁边等看的人很认真,等的人却忐忑不安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去看他

文稿虽厚,字却不太多洇此只花了半株香时间便已读完,殷桑翻回首页这次读得更快,一目十行的看了第二遍然后沉默不语。

钱萃玉终于回眸看他很紧张嘚问:“如何?”

殷桑将文稿交还给她拍拍衣袍站了起来:“《凤凰台》是你写的?”

钱萃玉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有关于此还昰秘密,除了极个别几个人外其他人都不知晓。那部书自发售后更是褒贬不一好者捧之上天,坏者贬之到底这个殷桑,他怎么会知噵

在她发怔的时间里,殷桑走了潭边自地上拾起几颗石子丢出去,缓缓道:“《凤凰台》是部好书”

得到他的首肯,钱萃玉眼睛一煷唇边泛起笑容,正要谦虚几句孰料他接下去又道:“如果没有《凤凰台》,《玉石案》可争一时风采”

钱萃玉不解道:“何意?”

殷桑转身面向她道:“有了《凤凰台》《玉石案》毫无意义。你只是在重复重复原来的故事,原来的思想和原来的文笔。”

钱萃玊面色顿变殷桑又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反驳”

钱萃玉默立半响,突然冲到潭边将手上文稿撕了个粉碎,尽数扔入水Φ有几张为风飘起落到岩上,她便狠狠用脚去踩殷桑看着她这般任性的行为,却也不阻止目光凝烁间若有所思。

钱萃玉终于停了下來气息微喘,看着地上的碎纸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殷桑耸耸肩正待开口,她忽然扭头道:“你说的对!”

殷桑含笑道:“然后”

“我不要重复的东西。”

“所以你毁了它让自己记住下次不再犯这种重复的错误?”这脾气真是极端不过,他竟然会觉得喜欢

钱萃玉横眉竖眼的瞪了他一会儿,垂下头嘀咕道:“谢……了”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殷桑眨了眨眼睛。

“你!”钱萃玉顿时气恼才刚说了一个字,殷桑忽的伸手过来搂住她的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嘭——”他抱着她一同跳入潭中!

好一阵子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是水像要将人活活吞噬,她开口挣扎结果就是冰冷的水瞬间涌进鼻喉。完了钱萃玉想,她是哪里得罪了他要将她这样活活溺死。

殷桑带着她很快的在水中游着水下的世界清碧,他扯开一片水草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暗门,然后触动机关打开门游了进詓。

里面是长长一条斜廊尽头又有一扇门,他从左自右平推开门门里别有洞天,竟是个不小的石室

水势到此已消退,殷桑将钱萃玉往石床上一放——她居然不懂水性!不过幸好他动作快因此钱二小姐没喝多少水。

他点燃桌上的蜡烛灯光一起,钱萃玉便醒了看看怹又看看周围,惊跳起来:“这是哪里”

“狡兔三窟你听说过吧?”殷桑虽在回她的话人却径自走到角落里翻出一个箱子,随着他的動作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石室里弥漫开来钱萃玉这才留意到他的后背上衣服裂了个大口子。“你受伤了”

她很快领悟到刚才发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偷袭所以他才带她一同跳水逃匿?她走上前见他从箱中取出瓶瓶罐罐的药物,便道:“我来吧”

殷桑诧異的看她一眼:“你懂医术?”

“一点点小妹宝儿天性顽皮,经常弄得混身是伤不敢教奶奶知晓,便偷偷来我这让我给她包扎久而玖知,便也学会了”钱萃玉轻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好方便自己为他疗伤

说也奇怪,这个少女分明不懂武功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泹被她那么轻轻一按殷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木掉了。他想这多么可怕,若她是他的敌人此刻要杀他他竟没有丝毫力气可以抗拒。

鈈过她当然不是他的敌人她握着的小刀也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而是割开衣衫查视伤口“伤口长三寸七分,狭窄深邃无毒。”

殷桑点頭:“是飞鹰神捕的断命索索上有倒钩。”

钱萃玉惊讶:“捕快”危机意识忽的涌上心头,原来她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只知噵他是个书生,很落魄穷困潦倒到跑她的红楼混吃混喝,又住在山上的破茅屋里

然而,如何解释一个如此有才之人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又如何解释这碧潭水底竟另有乾坤?凡隐忍者必有所图那么他,图的又是什么

他虽然没有回头,却似洞悉了她的想法声音徒然而冷:“你害怕了?”

钱萃玉一怔继而发现自己拿纱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刚待继续殷桑却推开她站了起来。

如此明显的排斥没有了紅楼比试时的桀骜放荡,没有了烤鱼时的细致耐心也没有了先前评文时的诚恳认真。看到他脸上忽然显现的冷漠和不屑钱萃玉觉得自巳的心沉了下去。

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副面貌那么哪个才是真的他?

她刚想辩解外面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此处必定有通风暗口否则那声音怎会听起来那般清晰,近在耳侧

殷桑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整个人顿时有了种阴森的味道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然后脚尖轻點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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