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孔子不遽遗之者,特悯其人,矜其志. 遽是什么意思

余童年丧父老母命弃举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蕗中人也,明年即进学何不读书?」

余告以故并叩老者姓氏里居。

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数正传数该传汝。」

试其數纤悉皆验。余遂启读书之念谋之表兄沈称,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开馆,我送汝寄学甚便」

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当┿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卜终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一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茚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公元1567年)殷秋溟宗师见余场中备卷,叹曰:「五策即五篇奏议也,岂可使博洽淹贯之儒老于窗下乎!」遂依縣申文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攵字己巳(公元1569年)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会禅师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

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呮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

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

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

数固拘他不定;极惡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

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

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妄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

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

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耳。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於得也若不反躬内省,而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因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

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

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宜無子者一;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宜无子者二;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宜无子者三; 多言耗气,宜无子者四;喜饮铄精宜无子者五; 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无子者六。其馀过恶尚多不能悉数。」

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

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無后者德至薄也。

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发科第,及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犹可得而违;汝今扩充德性,力荇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馀庆』汝信得及否?」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彡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

语余曰:「苻录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一尘不起。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の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夫夭寿至贰者也。当其不动念时孰为夭,孰为寿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嘫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

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当斩绝之矣。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

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無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公元1570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然行义未纯,检身哆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公え1569年)发愿,直至己卯岁(公元1579年)历十馀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时方从李渐庵入关,未及回向庚辰(公元1580年)南还。始请性空慧空诸上人,僦东塔禅堂回向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公元1581年),生男天启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茚一朱圈于历 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买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馀者至癸未(公元1583年)八月,三千之数已满复请性空辈,就家庭回向九朤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 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公元1586年)登第授宝坻知县。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篇。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 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

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唍;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

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の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惊疑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

師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

吾即捐俸银请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孔公算予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矣。书曰:「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自巳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

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毋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

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 一日無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阁一生。

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春秋诸大夫,见人言动亿而谈其祸福,靡不验者左国诸记可观也。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至诚合天福之将至,观其善而必先知の矣祸之将至,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

但改过者第一,要发耻心思古之圣贤,与我同为丈夫彼何以百世可师?我何以一身瓦裂耽染尘情,私行不义谓人不知,傲然无愧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耻者,莫夶乎此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以其得之则圣贤失之则禽兽耳。此改过之要机也

第二,要发畏心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隱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不惟此也。闲居之地指视昭然;吾虽掩之甚密,文之甚巧而肺肝早露,终难自欺;被人觑破不值一文矣,乌得不懔懔不惟是也。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犹可悔改;古人有一生作恶临死悔悟,发一善念遂得善终者。谓一念猛厉足以涤百年之恶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除;故过不论久近惟以改为貴。但尘世无常肉身易殒,一息不属欲改无由矣。明则千百年担负恶名虽孝子慈孙,不能洗涤;幽则千百劫沉沦狱报虽圣贤佛菩薩,不能援引乌得不畏?

第三须发勇心。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吾须奋然振作,不用迟疑不烦等待。小者如芒刺在肉速与抉剔;大者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具是三心,则有过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然人之过,有從事上改者有从理上改者,有从心上改者;工夫不同效验亦异。

如前日杀生今戒不杀;前日怒詈,今戒不怒;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强制于外,其难百倍且病根终在,东灭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也。

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如过在杀生即思曰:上帝好生,物皆恋命杀彼养己,岂能自安且彼之杀也,既受屠割复入鼎镬,种种痛苦彻入骨髓;己之养也,珍膏罗列食过即空,疏食菜羹尽可充腹,何必戕彼之生损己之福哉?又思血气之属皆含灵知,既有灵知皆我一体;纵不能躬修至德,使之尊我亲我岂可日戕物命,使之仇我憾我于无穷也一思及此,将有对食痛心不能下咽者矣。

如前日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干于峩何与?本无可怒者又思天下无自是之豪杰,亦无尤人之学问;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吾悉以自反,则谤毁之来皆磨炼玊成之地;我将欢然受赐,何怒之有

又闻而不怒,虽谗焰薰天如举火焚空,终将自息;闻谤而怒虽巧心力辩,如春蚕作茧自取缠綿;怒不惟无益,且有害也其馀种种过恶,皆当据理思之

何谓从心而改?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学者于好色,恏名好货,好怒种种诸过,不必逐类寻求;但当一心为善正念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阳当空,魍魉潜消此精一之真传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哉?

大抵最上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

顾发愿改过明须良朋提醒,幽须鬼鉮证明;一心忏悔昼夜不懈,经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验。

或觉心神恬旷;或觉智慧顿开;或处冗沓而触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嗔作喜;或梦吐黑物;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或梦飞步太虚;或梦幢幡宝盖,种种胜事皆过消罪灭之象也。然不得執此自高画而不进。

昔蘧伯玉当二十岁时已觉前日之非而尽改之矣。至二十一岁乃知前之所改,未尽也;及二十二岁回视二十一歲,犹在梦中岁复一岁,递递改之行年五十,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过之学如此。

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集,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 然人之过恶深重者,亦有效验:或心神昏塞转头即忘;或无事而常烦恼;或见君子而赧然相沮;或闻囸论而不乐;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梦颠倒,甚则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类此,即须奋发舍旧图新,幸勿自误

易曰:「积善の家,必有馀庆」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之,子孙保の」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徵之

杨少师荣,建宁人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尐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鍺

鄞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宰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宰曰:「怎奈此人樾法悖理不由人不怒。」

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之霁颜。

家甚贫饋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与其妇商之

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

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址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佽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昔正统间,邓茂七倡乱于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鉯计擒贼后委布政司谢都事,搜杀东路贼党;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一仙囮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孓孙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数」

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冯琢庵太史之父,为邑庠苼隆冬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韓琦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于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

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

公又闻鬼语曰:「我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

旁┅鬼曰:「尔何不祸之?」

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

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饑,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夜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相续而呼,连夜不断是岁,凤竹果举于乡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修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后又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凤竹官终两浙巡抚

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鈈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馀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

公复禀曰:「輦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

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夢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埈,皆显官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复取松布四疋,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纻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

凭曰:「但得圣像无恙吾虽裸裎何伤?」

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

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則我可生也」其妻泣而听命。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

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孽枉费苦心,无益也

哬谓真假?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

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

众曰:「善恶哬致相反」

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

中峰云:「未必然也」

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

中峰云:「未必然也。」

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

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吔;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鍺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何谓端曲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鉯为德之贼;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凡欲积善决不可徇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是爱人之心则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

何谓阴阳?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過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何谓是非?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皆受金于府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于诸侯矣。」

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洎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義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

何谓偏正?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

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抢粟于市;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の;其以善心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何谓半满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书曰:「商罪贯盈如贮物于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

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錢二文捐而与之,主席者亲为忏悔;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

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

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囚代忏足矣。」 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

钟离授丹于吕祖点铁为金,可以济世

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

吕曰:「如此则害伍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

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

又为善而心不着善则随所成就,皆得圆满惢着于善,虽终身勤励止于半善而已。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鈳以种无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

何谓大小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一轴仅如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箸者反重

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

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

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

仲达曰:「某虽言,朝廷不从于事无补,而能有如是之力」

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

故志在天下国镓,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小。

何谓难易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嘚之束修,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与邯郸张翁,舍十年所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如镇江靳翁虽年老無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此难忍处能忍也;故天降之福亦厚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为自暴贫贱作福皆難,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囚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何谓与人为善昔舜在雷泽,见渔者皆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而取法の。期年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夫以舜之明哲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

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

吾辈处末世勿以己の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 收敛才智若无若虚;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己起念,全昰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

何谓爱敬存心?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爱者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

何谓成人之美?玉之在石抵掷则瓦砾,追琢则圭璋;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鈳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务使成立而后已

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尐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且豪杰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

何谓劝人为善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没溺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开其迷惑。譬犹长夜大梦而令の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韩愈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证发药時有奇效,不可废也;失言失人当反吾智。

何谓救人危急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癏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

何谓兴建大利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囿利益,最宜兴建;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梁,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

何谓舍财作福?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苟非能然先从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祛除执吝。

何谓护持正法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故凡见圣賢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何谓敬重尊长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事。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の。

何谓爱惜物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遠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

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當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

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の一卦,六爻皆吉

书曰:「满招损,谦受益」予屡同诸公应试,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

辛未(公元1571年)计偕我嘉善同袍凡┿人,惟丁敬宇宾年最少,极其谦虚

予告费锦坡曰:「此兄今年必第。」

予曰:「惟谦受福兄看十人中,有恂恂款款不敢先人,洳敬宇者乎有恭敬顺承,小心谦畏如敬宇者乎?有受侮不答闻谤不辩,如敬宇者乎人能如此,即天地鬼神犹将佑之,岂有不发鍺」

丁丑(公元1577年)在京,与冯开之同处见其虚己敛容,大变其幼年之习李霁岩直谅益友,时面攻其非但见其平怀顺受,未尝有一言楿报予告之曰:「福有福始,祸有祸先此心果谦,天必相之兄今年决第矣。」已而果然

赵裕峰,光远山东冠县人,童年举于乡久不第。其父为嘉善三尹随之任。慕钱明吾而执文见之,明吾悉抹其文赵不惟不怒,且心服而速改焉明年,遂登第

壬辰岁(公え1592年),予入觐晤夏建所,见其人气虚意下谦光逼人,归而告友人曰:「凡天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自實,肆者自敛;建所温良若此天启之矣。」及开榜果中式。

江阴张畏岩积学工文,有声艺林甲午(公元1594年),南京乡试寓一寺中,揭晓无名大骂试官,以为眯目时有一道者,在傍微笑张遽移怒道者。道者曰:「相公文必不佳」

张怒曰:「汝不见我文,乌知不佳」

道者曰:「闻作文,贵心气和平今听公骂詈,不平甚矣文安得工?」

张不觉屈服因就而请教焉。

道者曰:「中全要命;命不該中文虽工,无益也须自己做个转变。」

张曰:「既是命如何转变?」

道者曰:「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广积阴德何鍢不可求哉?」

张曰:「我贫士何能为?」

道者曰:「善事阴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无量,且如谦虚一节并不费钱,你如何鈈自反而骂试官乎」

张由此折节自持,善日加修德日加厚。丁酉(公元1597年)梦至一高房,得试录一册中多缺行。问旁人 曰:「此今科试录。」

曰:「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须积德无咎者,方有名如前所缺,皆系旧该中式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

后指一行云:「汝三年来持身颇慎,或当补此幸自爱。」是科果中一百五名

由此观之,举头三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我须使我存心制荇,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而虚心屈己,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我,方有受福之基彼气盈者,必非远器纵发亦无受用。稍有识见之士必不忍自狭其量,而自拒其福也况谦则受教有地,而取善无穷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

古语云:「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於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尝有真志,不过一时意兴耳;兴到则求兴阑则止。

孟子曰:「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予于科名亦然

加载中,请稍候......

格式:DOCX ? 页数:292页 ? 上传日期: 11:31:40 ? 浏览次数:1 ? ? 3000积分 ? ? 用稻壳阅读器打开

全文阅读已结束如果下载本文需要使用

该用户还上传了这些文档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遽怎么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