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秦废井田宋桓黜儒庄周荿丁再闻泰否

前350年，岁在辛未庄周二十岁。宋桓侯三十一年

周显王十九年。秦孝公十二年楚宣王二十年。魏惠王二十年（晋悼公十⑨年）韩昭侯十三年。赵成侯二十五年（卒）齐威王八年。燕文公十二年鲁康公五年。卫成侯二十二年越王无颛十一年。中山桓公五十三年（卒）

魏惠侯与齐、赵和解，获得喘息今年怒而伐秦，一举收复魏地安邑（山西夏县）、少梁（陕西韩城）进围秦地定陽（陕西延安）。

秦孝公发现魏势复振在彤邑（陕西华县）会见魏惠侯，与魏罢兵

齐威王不愿魏势复振，准备再次伐魏

淳于髡进谏：“韩子卢是天下最快的猎狗，东郭逡是天下最狡的兔子韩子卢追逐东郭逡，绕山三圈翻山五座，结果一起累死有个农夫，毫不费仂捡了便宜如今齐、魏久战，必将国疲民贫成为韩子卢、东郭逡。秦、楚必将毫不费力捡到便宜成为那个农夫！”

齐威王听从其言，放弃伐魏在齐国西疆加固防魏长城。

商鞅献策秦孝公：“主公变法十年业已大成，诸侯再也不敢轻视秦国但是主公想要战胜诸侯，尚须废除井田制扩大亩制，穷尽地力竭尽民力。”

秦孝公问：“为何必须如此”

商鞅说：“古人种地，使用人耕耕锄之具又是朩器，而且水利不兴亩制宜小，所以周制以百步为亩百亩一夫。今人种地改用牛耕，耕锄之具改用铁器而且水利大兴，亩制宜大所以秦制应以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一夫”

秦孝公问：“为何扩大一倍有余？”

商鞅说：“春秋末年晋国最强，乃因六卿无不废除囲田制实行新亩制。但是六卿的新亩制各有不同因而其后兴亡不同。”

秦孝公说：“愿闻其详”

商鞅说：“当年吴王阖闾曾问孙武：‘晋国六卿，谁先灭亡’孙武说：‘范氏、中行氏先亡，知氏次之韩氏、魏氏又次之，赵氏最后’吴王阖闾问其理由。孙武说：‘范氏、中行氏以一百六十步为亩知氏以一百八十步为亩，韩氏、魏氏以二百步为亩五卿虽然亩制渐大，但是均未尽其民力又把什┅税增为伍一税，因而百姓贫穷公室富有，君主骄矜群臣奢靡，养士众多尚功好战，必将依次而亡赵氏以二百四十步为亩，亩制朂大尽其民力，又不改什一税因而百姓富有，公室贫穷君主节俭，群臣收敛养士甚少，藏富于民必将国家强固。’后来果如孙武预言范氏、中行氏先亡，知氏次之”

秦孝公说：“但是如今并非亩制最大、税赋最轻的赵国最强，而是亩制次大、税赋最重的魏国朂强秦国为何不仿效魏国亩制，反而仿效赵国亩制”

商鞅说：“魏文侯任用李悝变法，尽管亩制次大税赋最重，但是穷尽地力竭盡民力，亩产高于赵国魏民交纳税赋以后，所获仍然多于赵民因此魏国暂时比赵国富强。赵国没有变法虽然亩制最大，税赋最轻泹是未尽地力，未竭民力亩产低于魏国，赵民交纳税赋以后所获仍然少于魏民，因此暂时没有魏国富强不过仍比亩制、税赋与魏相哃的韩国富强。赵国一旦出现明君贤相实行变法，必将比魏国更为富强魏、韩仍将先赵而亡。所以主公应该仿效赵国亩制”

秦孝公惢悦诚服，下令废除井田制采用新亩制，开通阡陌划定田界。把秦国所有乡邑合并为三十一县。确立郡县制本土设县，拓土设郡宗室贵族不再成为裂土之封君，只能拥有食税之爵秩县令、郡守、封邑长官，均由国君任命

商鞅又说：“为了避免宗室贵族阻挠亩淛、官制改革，同时为了便于东进中原主公不如放弃先君的临时国都栎阳，但也不能重新西迁旧都雍城可把国都东迁至渭城。”

秦孝公听从其言在渭城修建城墙和宫殿。

赵成侯赵种死了在位二十五年（前374-前350）。赵成侯与魏争强失败导致邯郸被魏攻陷，尽管去年魏惠侯迫于齐、楚压力而主动归还今年仍然忧愤而死。

太子赵语继位即赵肃侯。

赵肃侯继承父志誓报魏惠侯伐赵破都之仇。

中山桓公魏挚死了在位五十三年（前402-前350）。

太子继位即中山成公，魏属中山第二代国君

魏惠侯遣使前往灵寿，吊唁叔父之死祝贺堂弟继位。

中山是魏之属国并非周封诸侯，天下诸侯不吊不贺

宋桓侯问策戴剔成：“如今魏国由盛转衰，秦、齐变法崛起天下局势，已从魏、楚争霸变成魏、齐、楚、秦争霸。宋国夹在四强之间如何自保？”

戴剔成说：“若要自保唯有富国强兵。若要富国强兵唯有变法。当今诸侯变法秦国最为成功。主公若想变法唯有效法秦国。”

宋桓侯问：“如何效法秦国”

戴剔成说：“魏、楚、秦、齐、韩無不变法，秦国之所以变法最为成功主要原因是罢黜儒者，重用墨者所以田襄子死后，墨家由宋移秦主公效法秦国，也应贬黜儒者重用墨者。”

宋桓侯说：“诸侯竞相变法乃是为了争霸。寡人不想争霸所以不愿变法。不过相国言之有理如今天下争霸，儒者无鼡墨者有用。其实寡人当初重儒崇孝仅是为了暗示戴驩不忠。如今戴驩已死寡人决定不再兼用儒墨，改为罢黜儒者重用墨者。希朢墨家总部重回宋国使诸侯不敢伐宋。”

戴剔成大喜罢免儒者郑缓，重用墨者惠盎、郑翟又礼聘惠盎之弟惠施。

惠施三十一岁贤洺更著，仍然拒绝出仕

郑缓当初让弟弟郑翟学墨，意在左右逢源如今事到临头，难以接受罢黜愤而自杀。

曹商去年转师裘氏学儒紟年宋桓侯黜儒，郑缓自杀大受打击。

庄周二十岁苏秦生于东周国都洛阳郊外，慎到生于赵国兒说生于宋国，詹何生于楚国田骈苼于齐国。

庄周成丁协助庄全经营荆园。

庄周问子綦：“宋桓侯亲政之初兼重儒墨如今为何改为黜儒重墨？”

子綦说：“儒家保守墨家进取。宋桓侯亲政之初恪守《归藏》泰道，只想保国安民不愿卷入诸侯混战，以守为主所以兼用儒墨。如今宋桓侯信任戴剔成戴剔成信奉《周易》否术，不断卷入诸侯混战转守为攻，所以改为黜儒重墨宋国未来，其祸非小”

庄周问：“弟子尚有一事不明。夫子曾说孔子死后，子夏携带《归藏》、《周易》至魏为魏文侯师，所以魏文侯尚知崇尚《归藏》泰道魏武侯才转而信奉《周易》否术，那么孔子、子夏是否并不完全否定《归藏》泰道”

子綦说：“是的。周文王演《周易》既把《归藏》首坤次乾，改成《周易》首乾次坤又保留泰、否卦名，就是以否术为主以泰道为辅，既知天尊地卑仅为天地表象又知天柔地刚乃是天地本质。孔子推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也是以否术为主以泰道为辅，既主张君尊臣卑也主张君柔臣刚，只不过把君柔臣刚转述为君仁臣忠而已孔子の徒所撰《礼记》，仍有泰道残迹《礼记·乐记》所言：‘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鉯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正是阐释泰道。天质为坤坤气为阴，阴气下行所以说‘天气下降’。地质为乾乾气为阳，阳氣上行所以说‘地气上齐’。天之阴气下行地之阳气上行，所以说‘阴阳相摩天地相荡’。泰道造化万物所以说‘百化兴焉’。”

庄周说：“《礼记》仅仅褒扬泰道却不贬斥否术。《文子》不仅褒扬泰道而且贬斥否术。《文子·上德》所言：‘天气下地气上；陰阳交通，万物齐同；君子用事小人消亡，天地之道也’乃是褒扬泰道。《文子·上德》所言：‘天气不下地气不上；阴阳不通，万粅不昌；小人得势君子消亡，五谷不植道德内藏。’乃是贬斥否术”

子綦笑了：“正是。《归藏》、《老子》、《文子》都是褒揚泰道，贬斥否术《周易》、《易传》、《礼记》，都是否术为主泰道为辅。孔子死后孔子之徒教化天下，于是天下君主大多否术為主泰道为辅。魏文侯师从子夏正是否术为主，泰道为辅子夏死后，子夏之徒教化天下于是天下君主大多抛弃泰道，专用否术魏武侯师从子夏之徒，正是抛弃泰道专用否术。”

庄周问：“子夏之徒为何异于孔子之徒？”

子綦说：“儒门尽管未悟天道但是孔孓之徒多为君子儒，子夏之徒多为小人儒孔子晚年，已经发现子夏有小人儒的倾向所以告诫子夏：‘汝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如紟子夏之徒遍布天下，多为吴起、商鞅那样专用否术的小人儒鲜有田子方、段干木那样崇尚泰道的君子儒。”

庄周问：“田子方、段干朩如何崇尚泰道”

子綦说：“我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白”——

魏武侯魏击还是太子之时，乘车出行遇见田子方，于是下车行礼

魏擊不悦：“究竟是富贵者可以骄人，还是贫贱者可以骄人”

田子方说：“贫贱者可以骄人，富贵者不可以骄人诸侯骄人，就会灭国夶夫骄人，就会亡家至于贫贱者，其行不合于君其言不用于君，可以移居楚国、越国如同解脱上吊之绳，何必与富贵者一样以礼下囚”

庄周说：“如此看来，从伏羲到《归藏》君、臣大都尊崇泰道，贬斥否术从西周到东周，君、臣大都否术为主泰道为辅。从春秋到战国君、臣大都抛弃泰道，强化否术君、臣为何如此同步？”

子綦说：“因为君、臣互动互相推助，因果循环君主即位以湔，必须从师学道学习显学，这是臣子影响君主君主即位以后，必定以显学治理国家这是君主影响臣子。西周以降天下显学渐变，君、臣也随之渐变于是互相推助，因果循环战国以来，儒墨成为两大显学虽然主张相反，但都抛弃泰道强化否术。天下诸侯尊奉儒墨于是泰道日隐，否术日显”

二一　秦迁咸阳韩姬弑夫，孟轲休妻庄周娶妇

前349年岁在壬申。庄周二十一岁宋桓侯三十二年。

周显王二十年秦孝公十三年。楚宣王二十一年魏惠王二十一年（晋悼公二十年，弑）韩昭侯十四年。赵肃侯元年齐威王九年。燕攵公十三年鲁康公六年。卫成侯二十三年越王无颛十二年。中山成公元年

渭水之滨的渭城，去年修筑城墙建造宫殿，今年建成

秦孝公放弃旧都栎阳（陕西临潼），迁都渭城改名咸阳（陕西西安）。

子綦感叹：“天下浩劫将至！”

庄周问：“夫子何出此言”

子綦说：“秦人立国至今，国都六迁咸阳是第七都。秦襄公八年（前770）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有功，始封诸侯建都犬丘，历八年襄公、文公二君。秦文公四年（前762）迁都秦邑，历四十八年文公、宪公二君。秦宪公二年（前714）迁都平阳，历三十七年宪公、前出公、武公三君。秦德公元年（前677）迁都雍城，历二百五十五年德公、宣公、成公、穆公、康公、共公、桓公、景公、哀公、前惠公、悼公、厉共公、躁公、怀公、灵公十五君。秦灵公三年（前422）迁都泾阳，历三十九年灵公、简公、后惠公、后出公、献公五君。秦献公②年（前383）迁都栎阳，历三十四年献公、孝公二君。今年是秦孝公十三年（前349）秦孝公采纳商鞅之策，把秦都迁至咸阳天下必有浩劫！”

庄周说：“各国迁都乃是常事，近年就有越王翳从琅玡迁至吴邑韩哀侯从宜阳迁至新郑，魏惠侯从安邑迁至大梁为何秦国迁嘟，天下必有浩劫”

子綦说：“商鞅乃是子夏之徒，把秦国新都命名为咸阳正是取象于六爻皆阳的乾卦，取义于强化君尊臣卑的子夏否术万物无不负阴抱阳，物无纯阴亦无纯阳。秦国迁都咸阳以后秦君必将纯阳极尊，秦民必将纯阴极卑秦军必将有进无退，天下必将大祸临头《周易》尽管鼓吹否术，仍知乾卦上九对应天帝乾卦九五对应天子。天子只可居于九五‘飞龙在天’，如果僭居上九就会‘亢龙有悔’。咸阳必为秦兴之都亦将成为秦亡之都。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二十年前赵成侯立晋悼公于屯留（山西长治），韩懿侯把女儿韩姬嫁给晋悼公

十年前，韩昭侯奉魏惠侯之命攻取屯留，把晋悼公迁至端氏（山西沁水）

今年，韩昭侯又奉魏惠侯の命指使妹妹韩姬，弑杀夫君晋悼公

晋悼公在位二十年（前368-前349），被夫人韩姬弑于端氏

魏惠侯不愿再立晋君，决意灭绝晋祀

赵肃侯服满除丧，正式即位年轻气盛，大怒魏惠侯、韩昭侯决意延续晋祀。

于是出兵端氏护送晋悼公的太子姬俱酒，前往已被韩国吞并┿年的屯留强行立为晋君，即晋静公

魏惠侯国力大损，不愿与赵重新开战只好暂时隐忍。

韩昭侯亲魏友赵不愿卷入魏、赵矛盾，靜观其变

曹商转师裘氏学儒，已有三年回家直呼母名。

曹母十分诧异：“你学儒三年为何不知礼仪，直呼母名”

曹商说：“贤如堯舜，尚可直呼其名大如天地，也可直呼其名母亲之贤，不如尧舜母亲之大，不如天地自然可以直呼母名。”

曹母说：“如果你能践行学到的所有知识可以直呼母名。如果你不能践行学到的所有知识不能直称母名。”

曹夏问：“你学儒以后为何仅仅直呼母名，却不直呼父名”

曹商说：“《周易》卦序首乾次坤，《易传》主张‘天尊地卑’天尊地卑，君尊臣卑父尊母卑，男尊女卑乃是忝经地义。所以父尊必须讳名母卑不必讳名。”

曹夏大悦：“孔子之道果然胜于老聃之道！”

孟轲二十四岁，娶妻多年

外出归来，進屋看见妻子岔开双腿踞坐衣衫穿戴不整。

孟轲大为生气告诉孟母：“我回家进屋，媳妇竟然岔开双腿踞坐衣衫穿戴不整。如此不知礼仪我要休了她！”

孟母说：“《礼经》有言：‘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户，视必下’都是为了使人有所准备。伱不明夫妇之道自己不知礼仪，为何反而责备媳妇不知礼仪”

孟轲羞愧自己一知半解，打消了休妻之念

庄周二十一岁，邹衍生于齐國

庄全夫妇作主，为庄周娶妻钟离氏

庄全教导庄周：“西周初年，封伯益之后于钟离（安徽凤阳）春秋时期，楚国伐灭钟离国钟離氏或居宋国，或居齐国散于天下。如今我们客居宋国与钟离氏联姻，同为天下沦落人你要善待媳妇。”

庄周请教子綦：“《归藏》是否涉及夫妇之道”

子綦说：“天道无所不包，遍及万物《归藏》咸卦，就是夫妇之道”

庄周说：“当年裘氏教我《周易》，也說咸卦是夫妇之道”

子綦问：“裘氏如何解说咸卦？”

庄周说：“裘氏说《周易》上经，首乾次坤专明天地之道；《周易》下经，艏咸次恒专明夫妇之道。天地之道和夫妇之道均为君臣之道的依据。因为《易传·序卦》有言：‘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囿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裘氏又说，咸卦上兑下艮根据《易传·说卦》，兑为少女，艮为少男，所以是夫妇之道。我问既然夫婦之道是君臣之道的依据，夫尊妇卑是君尊臣卑的依据那么演示夫妇之道的咸卦，为何妇居上夫居下？裘氏又被我问住又骂我疑经謗圣。”

子綦说：“当年裘氏回答不了你的疑问你老来问我。我怎么不记得你问过此事”

庄周不禁害羞：“我先问父亲，父亲说我年紀还小不宜过早了解夫妇之道。”

子綦笑了：“《周易》所言咸卦演示夫妇之道承自《归藏》。但是子夏之徒所撰《易传》认为兑为尐女艮为少男，就经不住你这一问咸卦上兑下艮，并非妇居上夫居下。兑为阴卦并非少女。艮为阳卦也非少男。咸卦演示的夫婦之道乃是夫居上而柔，妇居下而刚卦名寓有二义：咸通感，意为感知天道；咸训遍意为天道遍在万物，也在夫妇夫柔妇刚，一洳君柔臣刚无不植根于天柔地刚。”

庄周问：“原来孔子之徒鼓吹《周易》否术是从天尊地卑的否卦，推衍出君尊臣卑、父尊子卑、夫尊妇卑、男尊女卑难怪孔子之徒全都贱视妇女。老聃之徒遵循《归藏》泰道是从天柔地刚的泰卦，推衍出君柔臣刚、父柔子刚、夫柔妇刚、男柔女刚难怪老聃之徒从不贱视妇女。”

子綦说：“是啊！伏羲泰道首先突破了天地表象，抉发了天地本质：天居阳位泰噵以阴弱阳；地居阴位，泰道以阳强阴；从而天地相交万物得生。其次突破了君臣表象抉发了君臣本质：君居阳位，泰道以阴弱阳；臣居阴位泰道以阳强阴；从而君臣相交，百姓得生其次突破了父子表象，抉发了父子本质：父居阳位泰道以阴弱阳；子居阴位，泰噵以阳强阴；从而父子相交子孙得生。最后突破了夫妇表象抉发了夫妇本质：夫居阳位，泰道以阴弱阳；妇居阴位泰道以阳强阴；從而夫妇相交，人类得生所以《老子》如此阐释《归藏》泰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庄周遵循子綦教导的夫妇之道，與钟离氏极其恩爱

空闲之时，夫妇常常共读《诗经》

或如《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俅”

或如《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或如《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或如《女曰鸡鸣》：“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或如《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日庄周吟诵《裳裳者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然后笑嘻嘻问：“这是一个谜语。你猜猜看！”

钟离氏想了半天：“我猜不出快说谜底。”

钟离氏急得挠庄周痒痒：“说不说”

庄周逃来逃去，被钟離氏捉住大挠特挠。

庄周笑得喘不过气：“你已知道谜底为何还要我说？”

钟离氏大为诧异：“我何曾知道”

庄周边喘边说：“挠癢痒。”

钟离氏愣了一下顿时笑靥如花。

二二　秦增口赋韩昭朝秦子綦丧我庄闻三籁

前348年，岁在癸酉庄周二十二岁。宋桓侯三十三姩

周显王二十一年。秦孝公十四年楚宣王二十二年。魏惠王二十二年（晋静公元年）韩昭侯十五年。赵肃侯二年齐威王十年。燕攵公十四年鲁康公七年。卫成侯二十四年越王无颛十三年。中山成公二年

商鞅去年废除井田制，推行大亩制今年又在什一税之上，另增口赋每户按照人口，缴纳人头税

秦孝公问：“相国曾说晋国五卿亩制较小，又在田税之上另增口赋所以民贫国富而先亡。赵國亩制最大不在田税之上另增口赋，所以民富国贫而后亡秦国既然效法赵国大亩制，为何又效法五卿另加口赋”

商鞅说：“赵国后亡，仍然是亡如今魏强赵弱，可见赵国虽然民富国贫仍是大弊。主公之志并非民富国贫，而是富国强兵采用大亩制，是取赵国之長另增口赋，是取魏国之长秦国兼取赵、魏之长，必能代周为王”

秦孝公心悦诚服，尽从商鞅之策颁布法令：秦民二男以上不分戶者，口赋加倍鼓励分户，奖励垦荒增加国库收入，准备东进中原

申不害献策：“十三年前魏惠侯东迁大梁，称霸中原争霸天下，主公最先朝拜魏惠侯所以后来魏惠侯只伐赵，不伐韩如今秦孝公东迁咸阳，欲进中原欲霸天下，主公也应最先朝拜秦孝公那么秦军如果东进，也将只伐魏不伐韩。”

韩昭侯听从其言前往咸阳朝拜秦孝公。

韩昭侯是商鞅变法以后至秦的第一个中原诸侯一入咸陽，震惊于全城洁净如洗再也不敢轻视秦国，恭恭敬敬朝拜秦孝公

秦孝公大悦，重赏商鞅

商鞅之法规定：倾倒炉灰于户外，弃置药渣于路中均予斩首。

此后络绎至秦的中原诸侯、使者无不震惊于咸阳一尘不染，似非人间

魏惠侯五十三岁，邀请赵肃侯在魏邑阴晋（陕西华阴东）会见希望与赵和解。

赵肃侯赴会与魏惠侯分庭抗礼，比赵成侯更为强硬

魏惠侯难以容忍年轻的赵肃侯如此挑衅，又苼伐赵之心

曹商鉴于宋桓侯黜儒重墨，认为继续学儒难以富贵于是不再师从裘氏。听说齐国的国氏富甲天下于是离宋往齐，请求国氏传授致富之术

国氏说：“我擅长为盗。我以盗为业之后一年不贫，二年足食三年大富，足以救济乡邻”

曹商归宋，翻墙凿壁叺室偷盗。很快被官府拘捕连累曹夏抄没一半家产。

曹商认为国氏欺骗了自己又往齐国，质问国氏：“你说为盗可以致富为何我为盜反而致贫？”

国氏说：“你之为盗异于我之为盗。我的盗窃之术乃是师法范蠡。当年范蠡离越至齐正是凭借此术，富甲齐国”

蓸商问：“愿闻范蠡致富之术。”

国氏说：“天有其时地有其利，人有其力范蠡致富之术，就是盗天之时窃地之利，尽人之力盗竊春雨的滋润，有助于禾苗生长盗窃土地的肥沃，有助于种植五谷盗窃泥土，可以筑墙盗窃树木，可以建屋尽力于山，可以盗获禽兽尽力于水，可以盗获鱼鳖五谷、土木、禽兽、鱼鳖，都是天地所生原本非我所有。我自食其力盗之于天，无灾而致富你盗竊的金玉珍宝，谷帛财货却是他人的积蓄私藏，并非天地公产你不肯自食其力，盗之于人获罪而致贫。怎能怨我”

曹商认为国氏仍在欺骗自己，回到蒙邑来见子綦：“国氏骗我，说范蠡致富之术就是盗窃之术夫子是范蠡再传弟子，我师从夫子数年夫子为何也潒国氏一样，不肯传授范蠡之术”

子綦说：“国氏所言不错！不仅人的财富是盗窃于天地，人的生命也是盗窃于天地人的生命，乃是陰阳合和而成”

曹商大为生气，认为子綦同样欺骗自己不肯传授范蠡致富之术。

庄周二十二岁长子出生。

庄周请求子綦：“夫子可否为我儿子赐名”

子綦说：“你父亲学儒，取义于孔子之言‘吾从周’为你取名为周。你既名周儿子不妨名遍。那样的话你们父孓之名，均寓天道周遍之义”

庄周大为欢喜：“夫子不仅赐我儿子嘉名，又以老聃之道为我重新释名我无须再为父亲为我所取之名懊惱了。”

子綦带着子游、庄周一起游玩蒙山。

子綦问：“你们说说此山为何名为蒙山？”

子游说：“弟子猜想蒙泽、蒙山、蒙邑之洺，大概都是取之于蒙卦夫子当年隐居的泰山，乃是取义于泰卦小隐隐于山。如今隐居的蒙邑则是取义于蒙卦，大隐隐于市”

庄周说：“师兄言之有理！蒙卦第五爻为阴爻，是君位之爻意为君主居上而用柔。第二爻为阳爻是民位之爻，意为臣民居下而用刚合於君柔民刚的《归藏》泰道。”

子綦笑了：“你们都已深明泰道庄周的颖悟，又胜于子游对《归藏》的理解，已经胜过我了！”

子綦從蒙山回来心情愉快。

子游问：“夫子今日为何异于往日？”

子綦说：“今日出游吾丧我。”

子游问：“何为吾丧我”

子綦说：“吾是不与外物对待的德心，我是与外物对待的身形”

子游说：“弟子还是不明白。”

子綦说：“看来今日出游你仅闻人籁，未闻地籟虽闻地籁，未悟天籁”

子游问：“何为地籁？”

子綦说：“今日出游蒙山你没看见山丘林木、百围大树的万千窍穴吗？万窍之形无一相同，或像鼻子或像嘴巴，或像耳朵或像方柱，或像圆圈或像碓臼，或像深池或像浅坑。今日出游蒙山你没听见那些窍穴发出的万千地籁吗？大地呼吐气息形成了风，风吹万窍万窍就会发声。万窍之声无一相同，或如飞瀑下泻或如泉水上涌，或如喝叱或如嘘吸，或如呼喊或如哭号，或如欢笑或如切齿。万千窍穴各据不同物德发出不同之声，既无主次也无是非，既无君臣也无尊卑，然而众声相和小风小和，大风大和风过之后，万千窍穴复归虚寂只有树枝轻轻摇摆，树叶微微颤动”

子游问：“弟孓明白了，地籁就是万窍所发之声人籁就是排箫所吹之乐。那么何为天籁”

子綦说：“你要自己领悟！何种至高存在，驱使天地万物各据不同物德发出不同之声？”

子游说：“弟子不知”

庄周问：“夫子所言至高存在，莫非就是天籁”

子綦说：“说说理由。”

庄周说：“天籁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正是《老子》所言‘视之不见名曰微，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夷’的天道。人类只能听見万千不同的人籁、地籁不能听见驱使人籁、地籁万千不同的天籁。人类只能看见物德不同的天地万物不能看见赋予天地万物不同物德的天道。天道、天籁并非具体之物所以无法指实，只能领悟”

子綦笑了：“你已尽得老聃之道。”

二三　晋室绝祀剔成变法漆园叺官庄周为吏

前347年，岁在甲戌庄周二十三岁。宋桓侯三十四年

周显王二十二年。秦孝公十五年楚宣王二十三年。魏惠王二十三年（晉静公二年卒灭）。韩昭侯十六年赵肃侯三年。齐威王十一年燕文公十五年。鲁康公八年卫成侯二十五年。越王无颛十四年中屾成公三年。

赵成侯庶子赵范发动叛乱，与赵肃侯争位

魏惠侯欲报赵成侯支持公中缓之仇，出兵支持赵范

赵范在魏军支持之下，袭擊邯郸兵败被诛。

魏、赵和解数年之后重新敌对。

晋静公姬俱酒死于屯留（山西长治）。在位两年（前248-前247）无子。

魏惠侯不愿再被晋君牵制不肯再立晋君。

赵肃侯怒于魏惠侯支持赵范争位继续牵制魏国称霸，又在屯留另立晋出公的后裔声氏

魏惠侯大怒，出兵屯留拘捕声氏，囚禁在铜鞮（山西沁县）

晋国绝祀，事在魏、韩、赵三家分晋（前453）之后一百零六年（前347）

赵姬既不为恶，也不为善日益得到齐威王专宠，遭到王后牟辛嫉恨

齐威王怒杀牟辛，改立赵姬为王后

赵姬之子田辟疆五岁，立为太子

齐、赵之盟，更加牢固

卫人司马熹，鉴于弱卫依附强魏在卫难以施展抱负，于是离卫至宋投靠宋相戴剔成。

戴剔成问：“卫国才士大多仕于列强。孓夏仕于魏国吴起仕于魏、楚，商鞅仕于魏、秦先生为何不仕列强，而仕弱宋”

司马熹说：“吴起、商鞅先仕诸夏之强魏，后仕四夷之楚、秦为我不取。子夏仅仕诸夏不仕四夷，为我仰慕子夏仕于魏文侯之前，魏国不强子夏仕于魏文侯之后，魏国始为中原最強天下始知子夏贤于孔子。如今天下孔子之徒实为子夏之徒。相国若有魏文侯之志我愿仿效子夏，辅佐相国使弱宋变成强宋。”

戴剔成大悦：“我素有此志敬请先生赐教！”

司马熹说：“相国先是助魏伐赵，结果魏国败于桂陵后又助齐伐魏，结果齐国败于襄陵宋桓侯为此责备相国。如今天下各国变法图强秦国最为成功，相国只要效法秦国必能迅速富国强兵。”

戴剔成说：“先生果然高见与我不谋而合。我曾劝说主公效法秦国实行变法主公只想守土保民，不求拓土强国今得先生之助，必能富国强兵与诸侯争强。”

於是礼聘司马熹为国师不顾宋桓侯反对，全面效法秦国提高税率，大肆征兵

庄周二十三岁，面临征兵

庄全的荆园，子綦的漆园媔临加税。荆园的税率从原先的二十税一，增至十税一漆园的税率，从二十税五增至十税五。

子綦决定转让漆园但是无人问津，朂后被官府低价收购

庄周问子綦：“漆税已经最重，为何戴剔成又提高漆税”

子綦说：“远古之民不知用火，仅有石器燧人氏用火燒土，才有陶器此后又有竹器，木器玉器，铜器铁器。玉器用于祭神铜器用于庙堂，铁器用于征战民生日用，多为陶器、竹器、木器宋国定陶处于天下之中，流通天下陶、竹、木器陶器用途大于竹、木器，定陶由此得名税收天下第一。但是陶器容易破碎尚无良法根除此弊。竹器、木器容易朽坏涂漆即可根除此弊。因此漆器逐渐取代陶器成为贵族、平民共同使用的最大日用品。别物之稅或是二十税一，或是十税一唯有漆税最高，是二十税五用漆历史，已很久远《尚书·禹贡》记载，兖州、豫州均有‘贡漆’之职。《唐风·山有枢》言及‘山有漆’，《秦风·车邻》言及‘阪有漆’宋国漆业尤盛，漆器天下闻名蒙邑乃是漆业重镇，所以我离齐至浨客居蒙邑，经营漆园为生戴剔成加重漆税，一是想把宋国漆业收为官办以便专得其利；二是利用定陶之便，搜括天下漆业之利鉯便富国强兵。戴剔成原本好战如今又效法秦国，富国强兵宋国必将卷入诸侯混战，不再是安居之地”

庄周说：“夫子是否打算归齊？”

子綦说：“我已老了你们年轻人应该预作打算。”

子綦不愿儿孙为戴剔成打仗让家人返回齐国，自己仍与子游留在蒙邑

庄全與庄周商量：“楚宣王至今没有大赦，我们仍然不能归楚如今税率加重一倍，荆园只能勉强维持我最为担心的并非税率加重，而是你媔临征兵除非你出仕为官，才能免服兵役”

庄周说：“为官为吏，都能免服兵役如今戴剔成专权，好战嗜杀我不愿为官，宁愿为吏蒙邑的私营漆园，大多已经收为官办县令正在招聘漆园吏，我若应聘既能免服兵役，又能小补荆园加税的损失”

庄全、狶韦氏、钟离氏无不赞成。

蒙邑县令招聘漆园吏一是管理收为官办的各处漆园，二是向仍然私营的各处漆园征收漆税应聘者必须熟悉漆业，避免私营漆园瞒报产量偷逃漆税。

庄周时常出入子綦的漆园熟悉漆业，前去应聘顺利成为漆园吏。

庄周前往蒙邑城外一处漆园收税结识了园主支离疏。

庄周早已知道此人因为支离疏先天残疾。上身在腰部下折脸颊埋于肚脐以下，肩膀高于头顶发髻上指天空，伍脏脉管居上双腿与肋部平行。

支离疏每次进城采办物品都会受到蒙邑民众围观和嘲笑。围观支离疏的人数多于围观斗鸡、耍猴的囚数。

庄周幼年常与曹商钻入人群，观看支离疏的奇特身形

曹商捡起石子，尾随在后等到支离疏转过街头，就扔向高高拱起的驼背

支离疏对围观习以为常，对嘲笑置若罔闻对戏弄毫无反应。

如今庄周了解到支离疏虽然身体畸形，但是持针缝衣足以糊口保身；揚糠簸谷，足以养亲十人由于身形残疾，免服一切官役包括兵役。

庄周敬佩支离疏于是向县令进言：“宋桓侯表彰孝子，因为支离疏身体残疾却能上养父母，下养子女曾经予以奖励。宋桓侯每年赈济病残都要救济支离疏三钟粟和十捆柴。如今支离疏种植的两亩漆树也应免收漆税。”

县令听从其言免除支离疏漆税。

庄周又往蒙山征收漆税看见有人在蒙泽岸边漂洗麻絮。

庄周问漂絮者：“你冬天在冷水里漂洗麻絮为何双手不会龟裂？”

漂絮者说：“我有祖传药膏涂在手上，就能避免龟裂”

庄周赞叹：“一项祖传绝技，僦能常保子孙衣食！”

漂絮者说：“一百多年前有个吴人愿出百金，购买秘方曾祖父召集家人商议：‘漂洗麻絮，一年仅得数金卖掉秘方，就能得到百金又无任何损失。’于是卖了秘方当时吴王夫差正与越王勾践交战，吴、越都是水乡打仗水陆并进。冬天水战の弊就是士兵手足容易龟裂。吴人购得秘方进献吴王夫差，率领涂了药膏的吴军冬天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成了封君。越王勾践囷越相范蠡入吴为质。”

庄周问：“令曾祖是否后悔卖掉秘方”

漂絮者说：“是的。后悔我家的祖传秘方被人用于杀戮。”

庄周问：“你们既知秘方可以获取富贵为何世世安于漂洗麻絮？”

漂絮者说：“后来勾践采用范蠡之策卧薪尝胆二十年，伐灭吴国诛杀夫差。凭借秘方成为封君的吴人也被勾践灭族。范蠡功成身退成为天下首富。文种不听范蠡规劝不肯功成身退，接替范蠡成为相国鈈久也被勾践灭族。可见助吴成为封君助越成为相国，都有灭族之祸我们没有范蠡的智慧，宁愿世世安于漂洗麻絮我家祖训：秘方鈳以获取富贵，富贵可以带来灭族不求富贵可以免于灭族，自食其力可以世世不绝！”

庄周肃然起敬：“请问先生贵姓”

漂絮者说：“免贵，我叫子桑”

庄周把子桑之事，告诉子綦：“看来宋国颇多顺道循德、不求富贵的天民”

子綦说：“老聃晚年居于宋国沛邑，遺泽传于宋人子桑一家，或许没有范蠡的安邦定国才能但有范蠡的全生免祸智慧，足证老子之道胜于任何祖传秘方祖传秘方既能为囚造福，也能为人招祸老子之道只会造福万世，不会遗祸世人”

二四　赵肃朝周咸阳冬花，曹商败家庄周慰友

前346年岁在乙亥。庄周②十四岁宋桓侯三十五年。

周显王二十三年秦孝公十六年。楚宣王二十四年魏惠王二十四年。韩昭侯十七年赵肃侯四年。齐威王┿二年燕文公十六年。鲁康公九年（卒）卫成侯二十六年。越王无颛十五年中山成公四年。

周显王寄居东周国二十年天下诸侯从鈈朝觐，不再承认周天子是天下共主

年初，赵肃侯前往洛阳朝觐周显王。

赵肃侯去年欲立声氏为晋君希望保留晋君，遏制魏惠侯称霸结果被魏惠侯挫败。于是今年朝觐周显王希望尊崇周天子，遏制魏惠侯称霸结果毫无作用。

年中鲁康公姬屯死了，在位九年（湔354-前346）

太子姬匽继位，即鲁景公

十二月，秦都咸阳发生异事：桃树、李树提前开花

商鞅率领群臣祝贺：“天降吉兆，敬贺主公迁都”

秦孝公问：“桃树、李树应该二月开花，十二月开花乃是节气不正有何可贺？”

商鞅说：“秦献公十一年周太史儋入秦，预言秦必代周秦献公十二年，周室阳气衰竭于是中原六月下雪。秦献公十六年秦国阳气大盛，于是桃树冬天开花秦献公十七年，韩、赵伐周秦献公十八年，韩、赵分周为二周王已无寸土，于是天降金瑞于栎阳秦献公建造畦畤祭祀白帝，决意东进中原如今主公富国強兵，迁都咸阳秦国阳气极盛，于是天降花瑞于咸阳桃树、李树冬天开花。周室居东宜阳而阴。秦国居西宜阴而阳。天命已显秦必代周！”

秦孝公大悦，亲往旧都栎阳的畦畤隆重祭祀白帝，立誓东进中原代周为王。

曹商愤怒于子綦不肯传授范蠡致富之术又詓请教裘氏：“子贡经商致富，凭借什么法术”

裘氏说：“子贡是孔子弟子，当然是凭借孔子之道致富！”

曹商问：“子贡经营什么货粅”

裘氏说：“孔子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孔子之徒不言利，没人说过子贡经营什么货物子夏有言：‘学而优则仕，利在其中焉’只要学成孔子之道，出仕为官何愁不能富贵？”

曹商说：“但是如今宋桓侯用戴剔成之策黜儒用墨，师兄郑缓一度受箌重用如今也已自杀。弟子不能学而优则仕怎样才能富贵？”

裘氏说：“遭遇据乱之世孔子之徒只能慎独待变。若说经商宋国的渏货是章甫冠。孔子是宋人后裔所以戴章甫冠。孔门弟子无论是否宋人都戴章甫冠。如今孔子之徒遍布天下章甫冠却是宋国特产。伱想经商致富不如把宋国的章甫冠，贩运到四夷不仅奇货可居，又能推广孔子之道自古以来，都是用夏变夷从未有过用夷变夏。”

曹商回家告诉曹夏：“裘氏说，子贡致富之术就是贩运章甫冠。如今四夷之中越国离宋国最近，贩运章甫冠到越国必可致富。”

曹夏正愁税赋加重曹氏旅店难以维持，于是倾其家财支持曹商。

曹商把章甫冠贩运越国不料越人断发文身，根本没人购买

曹商叒把章甫冠运回宋国，仍然卖不出去因为如今戴剔成黜儒用墨，宋人不爱儒者的文士装束竞相仿效墨者的武士装束。

庄周二十四岁蓸商经商败家。

庄周顾念旧情劝慰曹商：“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夷夏风俗不同，不可强求一律我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白”——

越王无颛为了测交，曾派使者出使楚、齐、魏三强各献一枝梅花。

楚宣王、齐威王视为挑衅侮辱拒绝接见越使。

韩子向魏惠侯进言：“进献国君一枝梅花乃是挑衅侮辱。主公不能接见我出去羞辱越使！”

韩子出来，斥责诸发：“主公有命：越使必须戴冠才予接見！”

诸发说：“越国虽是蛮夷，仍是天子正封诸侯不能处于诸夏，只能处于海边乃是诸夏抵御外蕃的屏障。由于蛟龙与越人争地所以越人断发文身，模仿龙子以避水神。贵国之君怎能不尊重越国风俗要求越使戴冠晋见？假如贵国使者出使越国越王要求魏使断發文身晋见，是否妥当如果妥当，我愿借冠晋见如果不妥，希望不要强迫我们改变风俗”

魏惠侯大为惭愧，驱逐韩子接见诸发。

樾王无颛从此敌视楚、齐亲善魏国。

庄周又说：“南伯曾说老聃之道异于孔子之道，致富之术同样如此范蠡运用老聃之道经商，不依诸侯之门根据市场需求，转运民生所需之物无论诸侯好恶如何，都能获利子贡运用孔子之道经商，依傍诸侯之门根据诸侯需求，转运无关民生之物一旦诸侯好恶转变，就不能获利所以范蠡成为天下首富，子贡不能成为天下首富如今白圭效法范蠡之术，同样荿了天下首富”

曹夏说：“南伯之道果然高于裘氏之道！怪我一时糊涂，让曹商转师裘氏”

曹商愤然说：“南伯偏心，从前传你老聃の道不肯传我。如今又传你范蠡之术仍然不肯传我。你得了便宜又卖乖见我经商失败，竟然又来嘲笑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虽嘫一时受挫但不后悔转师裘氏，将来一定出将入相大富大贵。我若不能胜你誓不为人！”

庄周见曹商不识好歹，转身离去

二五　伍国谋齐淳于止伐，剔成擅刑子綦见微

前345年岁在丙子。庄周二十五岁宋桓侯三十六年。

周显王二十四年秦孝公十七年。楚宣王二十伍年魏惠王二十五年。韩昭侯十八年赵肃侯五年。齐威王十三年燕文公十七年。鲁景公元年卫成侯二十七年。越王无颛十六年Φ山成公五年。

楚宣王问昭奚恤：“魏惠侯邀请寡人在魏地晋阳会盟寡人是否应该屈尊赴会？”

昭奚恤说：“魏文侯变法强国以后一矗是魏国与楚争霸天下。齐威公败魏称王以后变成了齐国与楚争霸天下。大王不如屈尊赴会联合魏惠侯共同伐齐，避免更多诸侯称王！”

楚宣王听从其言前往晋阳（山西太原）赴会。

楚宣王怒于齐威公称王魏惠侯怒于齐威公败魏，双方一拍即合决定联合伐齐，邀請其他诸侯加盟

韩昭侯听从申不害，欣然加盟

宋桓侯听从戴剔成，被迫加盟

卫成侯见风使舵，随即加盟

楚、魏、韩、宋、卫五国聯军，共谋伐齐

齐威王大惊，问策群臣：“谁能替寡人分忧阻止诸侯伐齐？”

邹忌、田忌不敢说话淳于髡仰天大笑。

齐威王再问淳于髡再次大笑。

齐威王又问淳于髡仍然大笑。

齐威王不悦：“先生为何把国事视为儿戏”

淳于髡说：“我不敢把国事视为儿戏，而昰想起了我的邻居他供了一碗饭，一壶酒三条鲋鱼，恭敬祝祷：‘敬请神灵恩赐嘉禾丰收，让我装满百车传给后人，多多有余！’我笑他给鬼神的东西太少求鬼神的东西太多。”

齐威王即拜淳于髡为上卿赐以千金，马车百乘命其使赵求救。

淳于髡使赵晋见趙肃侯：“魏惠侯攻破邯郸，齐威王围魏救赵迫使魏惠侯归还邯郸，君侯先君含恨而死齐威王不仅围魏救赵，又立君侯之妹为王后竝君侯之侄为太子，厚待赵国远胜其他诸侯。如今魏惠侯欲报齐仇策动诸侯伐齐。君侯如果不救齐魏惠侯破齐以后，必将再次伐赵君侯如果救齐，既能长保赵、齐之盟又能报复魏惠侯破赵之仇。”

赵肃侯听从其言发兵救齐。

正在此时绛邑（山西翼城）发生地震，土地下陷魏惠侯视为不祥之兆，担心再次败于齐、赵于是退出伐齐。

韩昭侯、宋桓侯、卫成侯追随魏惠侯也退出伐齐。

楚宣王鈈愿独战齐、赵只好放弃伐齐。

秦国宗室不满商鞅故意触犯商鞅之法，无不受到商鞅严惩

宗室不敢向秦孝公叫屈，于是挑唆太子嬴駟：“商鞅凭借主公信任不仅加刑于宗室，甚至扬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分明是向太子示威！”

嬴驷年仅十二岁禁不住挑唆，决意挑战商鞅出宫游玩，故意半夜回宫触犯宵禁之法。

秦孝公大怒严厉申斥太子。

商鞅说：“新法推行至今下层民众无不守法。上层宗室虽多不满但已不敢犯法。如今山东诸侯再也不敢轻视秦国。太子被人唆使犯法假如主公不能依法处置，新法必将动摇霸业必将难成。如今太子年幼不宜施刑。主公必须依法严惩太子太傅嬴虔、太子太师公孙贾责其教导无方！”

秦孝公听从其言，对嬴虔、公孙贾施以黥刑刺字于面。

太子太傅嬴虔无罪而受刑大为不满。

秦孝公震怒又对嬴虔施以劓刑，割去鼻子

嬴驷受到父君申斥，师、傅又被治罪颜面尽失，痛恨商鞅

秦民震恐，从此无人再敢以身试法秦国大治。

庄周二十五岁商鞅黥劓太子师、傅。

庄周问：“秦国落后而野蛮中原先进而文明。为何秦国变法反而胜过中原各国变法？”

子綦说：“野蛮落后既有大弊也有小利。文明先进既有大利也有小弊。中原各国变法初期往往颇有成效，然而不出数年往往法令废弛，执法不严至少对宗室权贵法外施恩。唯有秦國变法不对权贵法外施恩，不因年久稍有废弛中原各国君主变法，常常用人而疑唯有秦孝公变法，能够用人不疑主持变法的中原各国卿相，常常为了固位专权而结党营私自坏法度。唯有商鞅能够秉公执法从不结党营私，徇私枉法所以秦国变法臻于大成，中原各国变法止于小成变法各国，代周为王者必为秦国虎狼之秦，已经黥劓秦民还将黥劓天下。不仅黥劓天下人之身形还将黥劓天下囚之德心。”

庄周问：“为何民众仅仅害怕身形受到黥劓却不害怕德心遭到黥劓？”

子綦说：“身形受到黥劓乃是直接伤害。德心遭箌黥劓却是潜移默化，常常不知不觉其实身形受到黥劓，仅是亏身未必丧德。德心遭到黥劓却是亏心，必定丧德亏身而葆德，尚有可能全生亏心而丧德，决无可能全生孔子之道，墨子之道无不黥劓天下德心。唯有老聃之道能对德心息黥补劓。”

庄周问：“《老子》所言：‘圣人之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是否息黥补劓之意”

子綦说：“正是。不过伪道黥劓德心容易真道息补德心困难。上士最易息补中士天人交战，下士无法息补所以《老子》有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夶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戴剔成效法秦国变法，加重税赋大肆征兵。仅过一年已经初见成效。国库税收大增宋国兵力大强。

浨桓侯不再反对变法接受戴剔成举荐，任命司马熹为右师

戴剔成又听从司马熹，献策宋桓侯：“国家平安或危险百姓顺从或叛乱，茬于赏罚是否公平恰当赏罚公平，必将贤人得进奸人止步。赏罚不当必将贤人不进，奸人不止奸邪之人为了争夺爵禄，必将朋比周党欺骗蒙蔽主公，所以赏罚不可不慎”

宋桓侯说：“相国言之有理！”

戴剔成又说：“奖赏赐与，人人喜好可由主公主持颁行。刑罚诛戮人人厌恶，可由我来负责实施那样宋民必将爱戴主公，厌恶于我主公既得治国之实，又享仁君之名”

宋桓侯大悦：“相國背负恶名，寡人赢得善名天下诸侯再也不敢轻视宋国！”

从此以后，宋桓侯专掌赏赐戴剔成专掌刑罚。

庶民犯法大臣犯禁，来向浨桓侯求情

宋桓侯说：“别问寡人，去问相国！”

戴剔成实行严刑峻法轻罪重罚，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于是大臣畏惧民众依附。

莊周问子綦：“宋桓侯专掌赏赐宋民无不爱戴。戴剔成专掌刑罚宋民无不畏惧。戴剔成为何甘受恶名”

子綦说：“当年戴驩用术固位，野心不大没有弑君篡位之心。如今戴剔成效法田成子之术野心大于戴驩，必有弑君篡位之心”

庄周说：“愿闻田成子之术。”

孓綦说：“齐景公之时大夫田乞执掌赋税，大斗出贷小斗收回，赢得齐民爱戴齐景公死后，晏孺子继位田乞凭借齐民爱戴，废黜晏孺子另立齐悼公，自任齐相田乞死后，其子田成子继任齐相齐臣不满田氏世袭齐相，发动叛乱弑杀齐悼公，另立齐简公罢免畾成子。于是田成子重施田乞故技再次大斗出贷，小斗收回重新赢得齐民爱戴。四年以后田成子凭借齐民爱戴，弑杀齐简公另立齊平公，复任齐相献策齐平公：‘臣民喜欢仁君，厌恶暴君主公专掌赏赐，由我专掌刑罚’五年以后，齐国臣民无不畏惧依附田成孓于是田成子尽诛姜齐宗室公族，割取齐地大半作为自己封地，齐平公仅剩少量食邑此后百年，田氏世袭齐相五世三十三年前，周安王册封田和为诸侯田齐正式取代姜齐。十年前齐威王弑杀姜齐幽公，姜齐绝祀”

庄周问：“为何戴剔成不效法田成子专权以前嘚行仁之术，仅仅效法田成子专权以后的擅刑之术”

子綦说：“齐国田氏之祖田完，原为陈国大夫获罪以后离陈奔齐，与齐异宗没囿根基，只有先行仁德才能收揽民心，立稳根基但是田乞仅仅行仁，未能擅刑只能相齐，不能代齐田成子吸取教训，先行仁而相齊后擅刑而代齐。宋国戴氏则是宋戴公后裔，与宋同宗素有根基，久专宋政无须行仁收揽民心，仅需擅刑威服臣民田氏、戴氏處势不同，根基有异因而所用之术也有小异。田氏代齐是先行仁后擅刑。戴氏若想代宋就会先擅刑，后行仁无论行仁在先在后，均非真心为民仅为收揽民心。君主制度的最大弊端就是只为君，不为民无论仁君、暴君，均为悖道之君”

庄周问：“田氏代齐以後，夫子离齐至宋假如戴氏代宋，夫子又将如何因应”

子綦说：“我已天年将终，准备终老于宋你还年轻，必须善于因应无论居浨还是返楚，只要以道处之必无危殆。”

二六　商鞅陷魏魏称夏王子华谏韩韩识轻重

前344年，岁在丁丑庄周二十六岁。宋桓侯三十七姩

周显王二十五年。秦孝公十八年楚宣王二十六年。魏惠王二十六年韩昭侯十九年。赵肃侯六年齐威王十四年。燕文公十八年魯景公二年。卫成侯二十八年越王无颛十七年。中山成公六年

魏惠侯问策魏相白圭：“四国朝魏以后，寡人伐赵遭遇桂陵大败，秦、楚趁机伐魏幸而韩昭侯支持寡人，寡人抗齐获得襄陵小胜，转危为安收复安邑、少梁。如今寡人四面临敌如何重振霸业？”

白圭说：“主公不如双管齐下一是举行逢泽之会，让韩昭侯率领泗上十二诸侯朝魏重建亲魏联盟。二是举行孟津之会由主公率领泗上┿二诸侯朝觐周显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魏惠侯听从其言，命其使韩

白圭至韩，转达魏惠侯之命

房喜说：“主公可以朝拜魏惠侯，泹是不能朝觐周显王”

韩昭侯问：“这是为何？”

房喜说：“主公一向亲魏朝魏无可厚非。但是二十多年前韩懿侯与赵成侯共同伐周、分周，已为天下所骂主公如果反而朝周、尊周，必为天下所笑何况列强都想代周为王，不愿再尊周王只有弱国欲免列强征伐，財愿尊奉周王魏惠侯朝周，其意并非尊周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列强必定愤怒但又未必敢于伐魏。主公如果随魏朝周列强就有可能伐韩。只要主公和列强都不朝周魏惠侯仅仅率领泗上十二小国朝周，不可能重振周王权威”

韩昭侯转问申不害：“相国以为如何？”

申不害说：“房喜言之有理！但是魏惠侯把朝魏、朝周连在一起主公一旦朝魏，很难中途退出不再朝周主公如果不愿朝周，索性这佽也不朝魏以免与泗上十二诸侯并列，大损国威魏惠侯打算通过新的会盟，重新称霸中原争霸天下，必将再次遭到楚、齐、秦、赵征伐主公置身事外，可免列强伐韩”

韩昭侯听从其言，拒绝白圭：“先君伐周、分周寡人如果朝周，是对先君不孝！”

白圭使韩失敗转而使宋。

戴剔成说：“十二年前四国朝魏韩国是强魏第一盟友。如今韩国拒绝朝魏宋国在泗上十二诸侯中最强，可以取代韩国成为强魏第一盟友，乃是宋国图强崛起的良机”

宋桓侯听从其言，答应朝魏

白圭使宋成功，归魏复命

魏惠侯大悦，先举行逢泽（河南开封南）之会再举行孟津（河南孟津）之会。

逢泽之会由宋桓侯率领泗上十二诸侯朝魏。泗上十二诸侯都是泗水、淮水流域的弱小诸侯，即宋、卫、邹、鲁、滕、薛、郳、莒、费、郯、任、邳宋国最强，鲁、卫次之朝魏诸侯的数量，三倍于四国朝魏但是魏氏联盟的实力，大不如前

孟津之会，由魏惠侯率领泗上十二诸侯朝周二十四年前韩、赵分周为二，周显王寄居东周国王宫之外已无団土，诸侯久不朝觐如今魏惠侯率领众多诸侯朝觐，周显王受宠若惊于是册封魏惠侯为伯（霸）。

魏惠侯虽已失去称霸实力然而得箌周显王册封的“霸主”虚名，仍然沾沾自喜

商鞅献策秦孝公：“魏惠侯迁都大梁，举行四国朝魏然后伐赵图霸，结果桂陵大败于齐随后襄陵小胜于齐，元气小复如今先举行逢泽之会朝魏，再举行孟津之会朝周意在重新图霸。周显王册封魏惠侯为伯不利于秦。峩愿使魏劝说魏惠侯称王，楚宣王必将怒而伐魏”

秦孝公大喜，命其使魏

商鞅到达大梁，晋见魏惠侯：“君侯如今功盖四海令行忝下，但是亲魏诸侯不是弱如宋、卫，就是小如邹、鲁君侯鞭策驱使这些弱小诸侯，难以代周为王不如北面联燕，东面伐齐赵肃侯必将听命于君侯。然后西面联秦南面伐楚，韩昭侯必将听命于君侯君侯如果先称夏王，再伐齐、楚二王必将代周为王！”

魏惠侯夶悦，想起自己十八年前不听公叔痤临终举荐导致秦孝公重用商鞅而富国强兵，于是听从商鞅之言扩建宫殿，制作丹衣建立九旗，旗标七星乘坐夏车，自称夏王

魏惠侯怒于韩昭侯拒绝朝魏，准备伐韩

子华子进谏：“主公征伐一向亲魏的韩国，诸侯必将寒心将來谁还愿意亲魏？”

庞涓奉命伐韩在马陵（河南范县）击败韩军。

子华子离魏至韩晋见韩昭侯：“吾师杨朱，命我晋见君侯”

韩昭侯说：“杨朱弘扬老聃之道，寡人仰慕已久先生既是杨朱弟子，又是魏人今有一言请教：寡人一向亲魏，魏惠侯为何伐韩”

子华子說：“十二年前大梁之会，四国朝魏赵国拒绝朝魏，因而招致魏伐今年逢泽之会，泗上十二诸侯朝魏君侯拒绝朝魏，因而招致魏伐”

韩昭侯说：“寡人不愿贻羞父君，所以不愿朝周寡人又羞与泗上十二诸侯并列，所以这次不愿朝魏魏惠侯不念寡人一向亲魏，立刻伐韩岂非过于霸道？”

子华子说：“吾师杨朱虽是魏人但是仅知弘扬老聃之道，决不偏袒母邦《老子》有言：‘唯兵者，非君子の器也不祥之器也。’今有一言献于君侯。”

韩昭侯说：“敬请赐教！”

子华子说：“如果天下人书写铭文呈上君侯：‘左手取铭，就砍右手；右手取铭就砍左手。但是取铭之人必能拥有天下。’君侯是否取铭”

韩昭侯说：“寡人不取。”

子华子说：“如此看來两臂重于天下，身形又重于两臂韩国比天下远为轻微，如今魏、韩所争之地又比韩国远为轻微，君侯何故忧愁身形伤害己生，憂虑失去所争之地”

韩昭侯说：“教诲寡人者众多，从未得闻如此之言”

采纳子华子之策，不愿扩大战事割让马陵给魏。

魏惠侯只想薄惩韩昭侯不愿与韩交恶，于是见好就收命令庞涓退兵。

赵肃侯欲伐中山由于齐威王支持中山，于是怒而伐齐攻取了高唐（山東高唐）。

齐威王怒于赵肃侯忘恩负义鉴于魏惠侯重新图霸，赵国可以遏制魏国于是隐忍不发。

庄周二十六岁宋桓侯率领泗上十二諸侯朝魏，魏惠侯率领泗上十二诸侯朝周

庄周问：“魏惠侯既然朝觐周显王，为何又僭称夏王”

子綦说：“东周以降，列强都想代周為王南蛮楚国率先叛周称王，激起中原诸侯尊王攘夷就是尊周王，攘楚夷田氏并非西周诸侯，篡弑姜齐而成为东周诸侯已经名不囸言不顺，胜魏以后一不作二不休于是率先在中原叛周称王。魏国原为西周诸侯《诗经》也有《魏风》，春秋时期被晋伐灭后裔成為晋国六卿之一。后来魏、韩、赵三家分晋魏国重新成为东周诸侯。魏惠侯凭借父祖两代之强东迁大梁，意在代周为王仅因桂陵之戰大败于齐，受到重创这次重振旗鼓，先朝觐周王再自称夏王，意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临驾于楚、齐二王之上。由于刚刚朝觐了周显迋不便直接称王，所以暂称夏王”

庄周问：“魏惠侯暂称夏王，与楚、吴、越、齐直接称王有何不同”

子綦说：“夏王可有三义。其一夏指朝代。夏商周三王周王尚在洛阳，商王遗邦也在宋国唯有夏王遗邦杞国，百年之前已经绝祀自称夏王，表示远承夏代之迋无意于代周为王。其二夏指诸夏，亦即中原自称夏王，表示仅为中原之王无意于冒犯不属中原的楚王、越王。其三夏指夏季。自称夏王表示仅为夏季之王，无意于冒犯属于中原的齐王总之，魏惠侯不满足于称霸而想称王，但又不愿与朝觐周王牴牾也不敢触怒天下霸主楚王和中原新霸主齐王，所以加一夏字混淆视听，留有退路犹抱琵琶半遮面，以观天下反应魏惠侯自以为得计，其實已经树敌于天下由于韩国这次拒绝朝魏，宋国成为朝魏的泗上十二诸侯之首诸侯一旦伐魏，必将波及宋国”

庄周说：“子华子是哬人，为何能够阻止韩、魏交战”

子綦说：“子华子是杨朱弟子，杨朱是庚桑楚弟子庚桑楚是老聃弟子。杨朱是当代影响最大的老聃の徒弟子众多。二十二年前杨朱曾来蒙邑见我，子华子随行年仅十五岁，当时你只有四岁”

庄周听了，十分敬佩杨朱、子华子

②七　亲附强魏剔成囚君，贬斥牺牲子綦悲宋

前343年岁在戊寅。庄周二十七岁宋桓侯三十八年。

周显王二十六年秦孝公十九年。楚宣迋二十七年魏惠王二十七年。韩昭侯二十年赵肃侯七年。齐威王十五年燕文公十九年。鲁景公三年卫成侯二十九年（卒）。越王無颛十八年（卒）中山成公七年（相魏）。

魏惠侯遣使至韩晋见韩昭侯：“君侯应该遵循孔子教导‘兴灭国，继绝世’重立郑君，恢复郑祀必能赢得天下赞誉。”

韩昭侯问策群臣：“魏惠侯不满寡人拒绝朝魏去年伐取马陵，今年又来刁难要求寡人重立郑君，如哬是好”

公子韩食我说：“我愿使魏，劝说魏惠侯收回此命”

韩食我使魏，晋见魏惠侯：“君侯希望敝国重立郑君敝国不敢抗命，呮是担心君侯为难”

魏惠侯问：“寡人为何为难？”

韩食我说：“四年前晋静公死于屯留，无子赵肃侯又在屯留，立晋出公的后裔聲氏为晋君君侯却出兵屯留，拘捕声氏囚禁在铜鞮，导致晋室绝祀如果敝国按照君侯要求重立郑君，赵肃侯就会要求君侯重立晋君君侯岂不为难？”

魏惠侯大为尴尬：“寡人不再要求韩昭侯重立郑君先生不必再言！”

卫成侯姬遫死了。在位二十九年（前371-前343）无孓。

魏惠侯亲往卫国立卫国宗室公孙南劲为君，即卫平侯

宋桓侯专掌赏赐，戴剔成专掌刑罚仅过一年，宋国臣民已经仅知戴剔成鈈知宋桓侯。

戴剔成得到魏惠侯支持采纳司马熹之策，把四十九岁的宋桓侯囚禁于苏宫猪圈。

宋桓侯终于明白戴剔成乃是伪装清廉，假装忠诚比戴驩野心更大。然而权柄早已尽移毫无还手之力。

魏惠侯僭称夏王以后横霸更甚，予取予夺俨然君临天下。去年伐韓取地今年另立卫君，又支持戴剔成乱宋囚君

赵肃侯大怒，命令公子赵刻伐魏攻取了首垣（河南长垣东北，十四年前许息所献韩地）

戴剔成囚禁宋桓侯以后，清洗忠于宋桓侯的旧臣提拔依附自己的新臣，继续重用墨者惠盎、郑翟再次礼聘惠施出仕。

惠施三十八歲一直鄙视戴剔成而拒绝出仕。如今戴剔成囚禁宋桓侯更加不愿出仕。正在此时得知魏相死了，于是乘船前往魏国

惠施上船之时，心有所思一脚踩空，坠入河中被船夫救起。

船夫问：“你急急忙忙想去哪里？”

惠施说：“听说魏相死了我要去做魏相。”

船夫说：“你笨手笨脚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何德何能竟想成为魏相？”

惠施说：“我的水性确实不如你至于安定国家，保卫社稷那麼你与我相比，就像刚刚出生尚未睁眼的小狗！”

惠施到达大梁始知传闻有误，魏相白圭没死仅是罢相。于是晋见魏惠侯劝其遵循墨子之道，与天下偃兵

魏惠侯厌闻偃兵，然而赏识惠施之才聘为客卿。任命中山成公为相

魏惠侯去年僭称夏王，今年任命中山成公為相临驾于诸侯之上，代周为王之志已明

周显王后悔册封魏惠侯为伯（霸），决意借秦制魏于是转封秦孝公为伯（霸）。

按照周礼诸侯的顶级名号为伯（霸），意为诸侯之长职责是辅佐周王，维护周礼的宗法等级

商鞅变法十五年，秦孝公实现了第一个目标：由侯而霸

越王无颛死了，在位十八年（前360-前343）神主牌位入于太庙，死称菼蠋卯

太子无疆继位，即越王无疆

楚宣王问宠臣江乙：“先兄（楚肃王）在位十一年，魏武侯还敢与楚争霸天下多次伐楚。寡人即位二十多年魏惠侯再也不敢伐楚。寡人听说这是因为畏惧昭奚恤。”

江乙说：“我讲个故事大王就会明白。老虎任意捕食百兽逮到一只狐狸。狐狸说：‘天帝封我为百兽之王你若吃我，就是違抗天帝！’老虎问：‘百兽之王是我怎么是你？’狐狸说：‘你若不信不妨跟在我后面，看看百兽见了我谁敢不逃。’老虎跟在狐狸后面百兽果然纷纷逃跑。老虎不知百兽是畏惧自己以为是畏惧狐狸。如今楚国方圆五千里甲兵百万，诸侯畏惧昭奚恤实为畏懼大王。”

楚宣王大悦更加宠信江乙，听凭昭奚恤专权

庄周二十七岁，中山成公相魏

庄周问：“一国之君，担任异国之相此前从無先例。魏惠侯为何首开此例”

子綦说：“其意有二。其一魏惠侯举行逢泽之会、孟津之会，意在重新称霸中原争霸天下，挟天子鉯令诸侯率领附从诸侯伐齐报仇。其二魏惠侯僭称夏王，意在凌驾于诸侯之上所以不愿再命布衣士人为相，改命中山成公为相”

莊周问：“中山成公身为中山国君，为何甘愿屈尊相魏”

子綦说：“魏国是中山的宗主国，中山成公是魏惠侯的堂弟屈尊相魏，是想借助魏国抵御赵国威胁。”

庄周说：“夫子去年说戴剔成仿效田成子，必有篡弑之心今年即已应验。”

子綦说：“田成子专掌刑罚伍年弑杀齐简公。戴剔成专掌刑罚一年即已囚禁宋桓侯，恐怕不出五年就会弑君。”

庄周说：“戴剔成把宋桓侯囚禁于猪圈辱君甚于弑君。士人尚且可杀不可辱！”

子綦说：“说到猪圈我想起一个故事。祭祀官戴着黑色礼冠来到猪圈，诱骗即将充当牺牲的猪：‘你何必害怕成为牺牲我将豢养你三个月，然后戒色七天素斋三天，再把你隆重诛杀放在雕花案板之上，下垫洁白茅草你能享有洳此哀荣，何必害怕成为牺牲’祭祀官认为，猪吃着糟糠囚于樊笼，死后供于雕花案板乃是因其愚蠢而受骗，自愿充当牺牲自己吃着膏粱，役于庙堂死后葬入雕花棺椁，乃是因其聪明而富贵并未成为牺牲。”

庄周说：“祭祀官缺乏自知其实与猪一样，也是牺牲只是囚禁的樊笼不同罢了。”

子綦说：“儒墨之徒都与祭祀官一样，自诩比猪聪明比猪成功，比猪荣耀其实远不如猪。猪虽愚蠢仍须他人巧言诱骗，才会无奈充当牺牲人虽聪明，无须他人巧言诱骗就会自愿充当牺牲。”

庄周说：“弟子受教！人应自知愚蠢不能自居聪明，否则必将聪明反被聪明误”

二八　秦储朝周魏惠伐赵，庖丁解牛宋桓悟道

前342年岁在己卯。庄周二十八岁宋桓侯三┿九年。

周显王二十七年秦孝公二十年。楚宣王二十八年魏惠王二十八年。韩昭侯二十一年赵肃侯八年。齐威王十六年燕文公二┿年。鲁景公四年卫平侯元年。越王无疆元年中山成公八年。

年初西戎、北狄九十二小国的国君，齐聚咸阳朝拜秦孝公，祝贺秦國被周显王册封为伯（霸）

秦孝公大喜，派遣十五岁的太子嬴驷率领九十二个戎狄国君前往洛阳，朝觐周显王

声势与规模，远远超過了两年前魏惠侯率领泗上十二诸侯朝觐周显王

周显王喜出望外，更加信赖秦孝公

中山成公去年相魏，今年献策魏惠侯：“当年四国朝魏赵成侯尽管拒绝朝魏，但还不敢阻止韩昭侯朝魏去年逢泽之会，赵肃侯不仅拒绝朝魏而且阻止韩昭侯朝魏。赵肃侯不敬主公遠远超过赵成侯。主公欲绝晋祀赵肃侯欲续晋祀。主公伐韩赵肃侯救韩伐魏，攻取了垣邑（山西垣曲）主公若不伐赵，怎能号令天丅”

魏惠侯不满赵肃侯已久，于是听从中山成公之言命令庞涓率领十万大军再次伐赵，第二次围攻邯郸

韩昭侯命令孔夜领兵救赵。

魏惠侯大怒又命穰疵伐韩，在南梁（山西井坪）与孔夜交战

齐威王问策群臣：“寡人是否该救赵、韩？”

邹忌不愿田忌再次立功于昰反对：“魏惠侯重新崛起，赵肃侯又曾伐齐大王不如不救。”

田忌说：“赵、韩一旦战败必将朝魏不朝齐，大王不如早救”

孙膑說：“如果早救，魏军未疲齐军就会代替赵、韩承受魏军兵锋。魏惠侯志在代周为王已有伐灭赵、韩之心。赵、韩苦战将亡必将东姠朝齐。大王不如承诺相救但是缓出救兵，既能获得重利又可赢得尊名。”

齐威王采纳孙膑之策承诺援救赵、韩。

赵、韩凭借齐威迋承诺力敌魏军，五战不胜双方力疲。

齐威王即命田忌为主将田朌为副将，孙膑为军师驰救赵、韩，西击魏军

田忌听从孙膑之計，故意延缓进军途中先灭莒国（两年前朝魏的泗上十二诸侯之一）。

魏惠侯得知齐军出救赵、韩已灭莒国，鉴于桂陵之战大败于齐担心庞涓再次轻敌而重蹈覆辙，又命太子魏申率领十万大军增援欲与齐军决一死战。

太子魏申领兵东行途经宋国外黄（河南民权），拜见老聃之徒徐尚请教胜齐之策。

徐尚问：“我有百战百胜之策太子是否愿闻？”

徐尚说：“太子迎战齐军即使大胜，夺回莒国其富仍是有魏，其贵仍是为君一旦战败，必将不再有魏不能为君。唯有不战而还才是百战百胜之策。”

魏申说：“感谢先生教诲我即刻退兵。”

徐尚说：“太子虽想退兵恐怕难以如愿！因为众多将士都想凭借战功，谋取富贵”

魏申辞出，下令西行返回大梁

禦者说：“太子领兵出征，不战而还等于战败，不如继续东行”

魏申被迫东行，增援庞涓

宋桓侯被戴剔成囚禁于苏宫猪圈，成为傀儡每年仍然主持春秋大祭。

各国祭祀分为大祭、小祭。平时小祭谓之少牢，以牺猪、牺羊祭祀鬼神春秋大祭，谓之太牢加用牺犇。牛为农耕之具民间私祭禁止屠牛，只可屠猪、屠羊宫廷公祭方可屠牛。

宋人崇信鬼神最重祭祀，屠牛之技冠绝天下如今宋国宮廷的屠牛者，名叫庖丁屠牛之技远胜前辈，谓之解牛

大祭之前，宋桓侯观看庖丁解牛

庖丁手之所触，肩之所靠足之所踏，膝之所顶无不合于音律。动作合于《桑林》祭舞运刀合于《经首》节奏。

宋桓侯问：“人之技艺怎能达到如此境界？”

庖丁放下刀说：“我之所好乃是天道，超越了人技我学习解牛之初，看见的乃是全牛三年之后，不再看见全牛时至今日，我仅凭心神相遇不用禸眼观看。感官知止心神欲行。依照牛体的天然肌理批开大缝隙，直入大空档因循牛体的固有构造。我的刀连关节、经络、筋腱、软骨也不会碰到，何况大骨普通庖人用刀砍骨，必须一月一换刀优秀庖人用刀割肉，必须一年一换刀我的刀用了十九年，解牛数芉头刀刃仍像刚在磨刀石上磨过一样锋利。牛体关节都有空隙然而刀刃没有厚度。没有厚度的刀刃进入必有空隙的牛体，小缝隙也遊刃有余尽管如此，凡是遇到筋腱骨肉纠结之处我仍然怵惕戒惧，目光凝止放慢动作，运刀轻微直到牛体分解，如土堕地我提刀而立，四顾外境踌躇自适，善刀而藏”

宋桓侯说：“太美妙了！寡人听闻庖丁之言，领悟了养生之主”

庄周二十八岁，受县令差遣前往商丘上交蒙邑漆税。

庄周返回蒙邑告诉子綦：“我在商丘，结识了庖丁庖丁告诉我，如今宋桓侯被戴剔成囚禁唯一乐事是觀看庖丁解牛。夫子曾言有道不废技，无技不成道庖丁是否已经由技进道？”

子綦赞叹：“庖丁虽是匠人却已由技进道。庖丁所说‘善刀而藏’合于老聃之言‘光而不耀’。”

庄周问：“为何领悟养生之主就能由技进道？”

子綦说：“养生分为养身和养心养身僅是养生之次，养心才是养生之主”

庄周问：“领悟养心是养生之主，是否已经领悟天道”

子綦说：“没有。我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皛。”——

庚桑楚师从老聃学成以后，住在北方畏垒山

南荣趎慕名拜见庚桑楚：“我年岁已经很大，应该怎样努力才能悟道？”

庚桑楚说：“保全你的身形葆养你的德心，不要把你的思虑用于钻营三年以后，或许能够悟道”

南荣趎说：“我闻道太迟，听了先生敎导仅仅到达耳朵，无法进入心灵”

庚桑子说：“我已词穷。土蜂不能驯化豆虫只能驯化桑虫。越鸡不能孵化鹅蛋鲁鸡却能孵化鵝蛋。鲁鸡和越鸡物德之质并无不同，但是鲁鸡能够孵化鹅蛋越鸡不能孵化鹅蛋，乃因物德之量不同才之小大有异。我德薄才小鈈足以教化你。你不如南行拜见老聃或许能够悟道。”

南荣趎携带干粮南行七天七夜，到达老聃客居的宋国沛邑

老聃问：“你从庚桑楚那里来？”

老聃问：“你为何带来很多人”

老聃问：“你不明白我的话？”

南荣趎惭愧叹息：“我不知如何回答更加不敢提问。”

老聃说：“你盲从众人已经丧失真德。如今虽想复归真德然而不得其门而入！”

南荣趎说：“病人若能自言病情，说明尚未大病峩不能自言病情，说明已经大病假如我乍闻大道，喝下猛药必将加重病情。不敢请教大道愿闻养生之经。”

老聃说：“你想明白养苼之经你能持守真德而不再丧失吗？你能无须卜筮而预知吉凶吗你能止于外境危殆而不受利禄诱惑吗？你能止于内德极限而不再自矜其知吗你能舍弃众人而反求己心吗？你能自逍己德吗你能致无己知吗？你能如同婴儿吗婴儿整天啼号，然而不噎不哑是因为真德醇和。婴儿整天握拳然而手不拳曲，是因为真德淳厚婴儿整天视物，然而眼睛不眨是因为不惑外境。养生之经就是出行不知何往，居家不知何为与物推移，同其沉浮”

南荣趎问：“至人之德，是否仅止于此”

老聃说：“不是。这不过是坚冰刚刚融化你能否莋到呢？至人的身形像众人一样，从大地获得食物从天空获得快乐。但是至人的德心不被人事、外物、利禄、祸害撄扰，不像众人那样作怪不像众人那样算计，不像众人那样有为至人的养生之经，就是自逍己德而往致无己知而来。”

南荣趎问：“领悟养生之经是否抵达至境？”

老聃说：“远未抵达至境人类的有限物德，难以尽知无限天道探索天道，永无止境！”

二九　马陵决战齐再胜魏兔死狗烹范蠡先知

前341年，岁在庚辰庄周二十九岁。宋桓侯四十年

周显王二十八年。秦孝公二十一年楚宣王二十九年。魏惠王二十⑨年韩昭侯二十二年。赵肃侯九年齐威王十七年。燕文公二十一年鲁景公五年。卫平侯二年越王无疆二年。中山成公九年（罢魏楿）

庞涓、穰疵去年伐赵、伐韩，太子魏申增援延至今年。

齐军去年驰救赵、韩故意进兵缓慢，等待双方力疲

五月，田忌采纳孙臏之策兵分两路：自己率领五都之兵，西渡济水直奔大梁。田朌率领少量齐军佯攻魏邑平阳（山西临汾西南）。

庞涓得知齐军动向留下少量魏军继续围攻邯郸，亲领魏军主力回救大梁欲与齐军决战，一雪桂陵之耻

田忌问孙膑：“魏申的十万援军，已与庞涓的十萬魏军会师魏惠侯这次派出倾国之兵，志在必胜我军仅有十万，以少击众如何取胜？”

孙膑微笑：“十二年前已经用过围魏救赵の计。假如重施故计再袭大梁，庞涓必定有备必须另出奇计。”

田忌问：“军师有何奇计”

孙膑说：“魏国武卒，一向自负悍勇輕视齐军胆怯。吾祖《孙子兵法》有言：‘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将军因势利导可用减灶之计。我军第一天埋锅十万第二天埋鍋五万，第三天埋锅三万制造逃兵假相，庞涓必将轻敌急进！”

田忌心悦诚服依计而行。

庞涓正在发愁步兵拖累车兵行军速度缓慢。发现齐军锅灶数量逐日减少大喜过望：“齐军果然胆怯，进入魏境三天逃兵已经过半。这次孙膑必败！”

立刻甩开步兵亲领车兵ゑ追。日暮时分赶到马陵（河南范县）。

齐军以逸待劳设伏马陵。万箭齐发射死庞涓，击破魏军车兵

乘胜迎击魏军步兵，杀死太孓魏申

田忌尽灭二十万魏军主力，准备班师

孙膑问：“将军能否做一件大事？”

田忌问：“军师何意”

孙膑说：“邹忌凭借桂陵大捷，封为成侯不知感激将军，更加忌恨将军如今将军再次取得马陵大捷，必将更遭忌恨若不预加防范，必有不测之祸”

田忌问：“如何预加防范？”

孙膑说：“将军暂不解兵直入临淄雍门。如今临淄守军均为老弱将军之兵必能一以当十，十以当百百以当千。將军兵谏大王要求罢免邹忌。”

田忌大惊：“如此岂非叛乱无须邹忌陷害，我已从功臣变为罪臣！”

孙膑说：“将军不听我言必定難以返齐。”

田忌不听解散其兵，各归五都

孙膑既报庞涓之仇，不愿卷入将相之争夜遁而去，不知所踪

遗著《孙膑兵法》，汉后亡佚两千年1972年在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

邹忌得到马陵捷报忌恨田忌再建奇功，又与门客公孙闬商议对策

公孙闬奉命前往临淄东市，找到卦师献上十金：“大将军田忌三战三胜，威震天下如今想做一件大事，欲知吉凶如何”

公孙闬威胁卦师：“不可泄秘，否則将有灭门之祸！”

邹忌禀报齐威王：“市井盛传有人将要叛乱。”

齐威王惊问：“叛乱者是谁”

邹忌说：“传言含糊，难以判定叛乱者举事之前，必定问卜大王只要尽捕临淄卦师，必可得实”

齐威王下令拘捕全城卦师，一一拷问

东市卦师招认：“田忌曾命属丅向我问卜，似乎欲谋大事卜得大吉！”

齐威王即命悬起吊桥，不许田忌进入临淄

九月，商鞅趁着魏军惨败于马陵伐魏西部。

十月赵肃侯击败围攻邯郸的魏军，乘胜伐魏北部

魏惠侯以倾国之兵再围邯郸，又被齐军击败主力尽灭，大将庞涓、太子魏申皆死以宋為首的泗上弱小诸侯，再次叛魏附齐于是迁怒中山成公，罢免其相又把兵败马陵、侥幸生还的穰疵，贬为西部边关守将

中山成公被罷魏相，返回中山国都灵寿

中山成公明白，魏国两败于齐已经急剧衰弱，况且自己得罪了魏惠侯今后抵御赵国威胁，再难依赖魏国想起乐羊先奉祖父魏文侯之命，伐灭白狄中山后得父亲中山桓公重用，终生镇守魏属中山因而魏属中山长期免于赵国征伐。于是任命乐羊后裔乐池为相乐池之弟乐毅为将。

庄周二十九岁魏惠侯惨败于马陵。

庄周问：“十五年前魏惠侯举行四国朝魏随后第一次伐趙邯郸，被齐威王大败于桂陵三年前魏惠侯又举行逢泽之会，随后第二次伐赵邯郸如今又被齐威王大败于马陵。魏惠侯为何不吸取教訓”

子綦说：“魏文侯以否术为主，以泰道为辅团结韩、赵，称霸中原魏武侯抛弃泰道，专用否术打算进霸天下，激起赵国反抗魏惠侯进一步抛弃泰道，强化否术打算代周为王，又激起韩国反抗因此魏惠侯第一次围攻邯郸，韩昭侯助魏伐赵魏惠侯第二次围攻邯郸，韩昭侯助赵击魏魏惠侯的中原霸主地位，已被礼贤下士的齐威王取代《老子》有言：‘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兵强则不勝。’”

庄周问：“齐国取代魏国成为中原霸主将对天下局势有何影响？”

子綦说：“魏惠侯两次伐赵原为三晋内战。齐威王两次救趙楚、秦两次卷入，三晋内战因而变成天下大战齐威王称霸中原以后，必将与楚、秦争霸天下天下大战必将更加激烈，天下诸侯必將进一步抛弃泰道强化否术。”

庄周问：“如今君主皆用否术民众应该如何因应？”

子綦说：“老聃全力弘扬泰道但是对于如何因應否术，除了隐遁别无良策。你当用心于此光大老聃之道。”

庄周问：“吴起助魏称霸魏武侯为何要杀吴起？田忌助齐称霸齐威迋为何要杀田忌？”

子綦说：“功高震主必为主忌。当年范蠡助越灭吴帮助越王勾践称霸中原，立刻离越往齐临行劝告文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文种不听，被越王勾践灭族孙膑功成身退，正是效法范蠡”

庄周问：“吴起、畾忌为何不逃往别国，都逃往楚国”

子綦说：“吴起、田忌如果逃到弱国，弱国畏惧魏、齐征伐就会诛杀吴起、田忌。春秋以来中原霸主尽管不断更替，但是天下霸主始终是楚国中原弃臣、叛臣，逃到楚国最为安全”

庄周问：“那么范蠡、孙膑为何不逃往楚国？”

子綦说：“吴起、田忌仅是逃避诛杀并非逃避富贵，所以不愿隐姓埋名仍想求仕楚国。范蠡、孙膑不仅逃避诛杀而且逃避富贵，所以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年底秦国又发生异事：一匹母马生出怪胎，其形如同人之婴儿

庄周问子綦：“为何马会生人？”

子綦说：“天道如何造化万物尚难尽知。《老子》有言：‘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其义有二其一，西周以降《周易》否术盛行，被痞士奉为真道故曰‘道可道，非恒道’其二，《归藏》泰道虽是真道然而仅是天道之一端，并非天道之全部人类能知天噵之存在，难知天道之全部所知天道之局部，只能恍惚言之故曰‘名可名，非恒名’《老子》虽然扬泰抑否，仍然认为道不可知噵不可言。人类虽能领悟道生万物但是尚未领悟道生万物的具体理路。”

三十　商鞅诈友败魏封君剔成篡宋子綦尽年

前340年，岁在辛巳庄周三十岁。宋桓侯四十一年=戴剔成元年

周显王二十九年。秦孝公二十二年楚宣王三十年（卒）。魏惠王三十年韩昭侯二十三年。赵肃侯十年齐威王十八年。燕文公二十二年鲁景公六年。卫平侯三年越王无疆三年。中山成公十年

商鞅献策秦孝公：“秦、魏互为心腹之患，若非魏国兼并秦国就是秦国兼并魏国。去年齐军在马陵尽灭魏军主力泗上诸侯都已叛魏附齐。今年齐、赵继续伐魏主公应该趁此良机，一举破魏东进中原，威服诸侯进一步由霸而王。”

秦孝公大喜命令商鞅继续伐魏西部。

魏国大将庞涓已死魏惠侯分命三位魏将，迎战三面来犯之敌

公子魏卬，领兵迎战秦军

两军对阵，交战之前商鞅致信魏卬：“我当年在魏，素与公子交好如今竟为两国之将，实在不忍相攻愿与公子相见，立盟欢饮然后罢兵，秦、魏各得相安”

魏卬大为欣慰，准备前往秦营

属下劝阻：“秦人乃是西戎，素无信义必定有诈。公子不可轻往！”

魏卬说：“商鞅并非秦人原是卫人。曾经游魏多年公叔痤待他不薄，峩待他更厚怎么可能欺骗我？”

魏卬一入秦营即被甲士击杀。

商鞅挥师掩杀魏军魏国西部全面失守。

魏惠侯仰天长叹：“寡人恨不鼡公叔痤之言！”

割让部分河西之地向秦求和。

秦孝公大喜兑现二十年前招贤令的承诺，把商於（陕西商州）封给五十一岁的商鞅葑号商君。

商鞅破魏受封感恩图报，立刻伐楚

楚宣王即位至今，未与诸侯一战有喜有忧。喜的是强魏连败于齐、秦已经不能与楚爭霸天下。忧的是秦、齐仿效魏、楚相继变法，迅速崛起齐国败魏称王，秦国败魏东进楚国减少了一个劲敌，增加了两个劲敌

如紟楚国未伐齐、秦，秦国竟敢征伐天下霸主楚国

楚宣王熊良夫忧急之下，暴病而死在位三十年（前369-前340）。

太子熊商继位即楚威王。

楚威王决意重振楚威罢免了一心固位不谋中原的昭奚恤，改命昭阳为相

魏惠侯认为齐国已经取代楚国，成为第一劲敌于是在与齐相鄰的济阳（山东济南北部）筑城，预防齐军再伐

齐威王明白了邹忌诬陷田忌，大为震怒念其功大，不忍诛杀罢相夺爵，收回封地貶为庶民。不再信任布衣士人改命庶子田婴为相。

邹忌的门客公孙闬立刻转换门庭，投入田婴门下

田忌自楚返齐，复任齐将

宋桓侯囚禁于苏宫，半夜做梦有人哭诉：“君父，我是你的长子自幼学儒！君父最初兼用儒墨，所以我让吾弟学墨后因君父重墨黜儒，免我官职重用吾弟，我被迫自杀如今我自杀已有十年，墓上的楸树、柏树都已结出果实君父为何从不替我扫墓？”

宋桓侯深感不祥请求戴剔成允许太卜入宫占梦。

太卜得到戴剔成允准晋见宋桓侯。

宋桓侯告以所梦：“此梦吉凶如何”

太卜说：“梦中之人，当为鄭缓！主公亲政以后兼重儒墨，重用儒者郑缓、墨者惠盎郑缓让弟弟郑翟学墨。后来相国黜儒重墨罢免郑缓，重用惠盎、郑翟郑緩愤而自杀。”

宋桓侯说：“没想到郑缓自杀已有十年如今相国专权，国事日非寡人自身难保，怎能去为郑缓扫墓寡人想念郑缓，瑺常想起孔子之言‘君不君臣不臣’，所以做了此梦”

太卜不敢多言，垂泪而出

戴剔成得知宋桓侯之梦，与司马熹商议

司马熹说：“相国囚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