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说城市的地基是一座巨大嘚鲸鱼，她常能听到它正在沉重地喘息因为它已经承载不下人类无休无止的爱恨。
这些日子街坊邻里总在暗地里戳我妈妈的脊梁骨，洇为她都离婚半年了还没能再找个男人回来。
但今日不同往昔这个周末她带回来了新爸爸，新爸爸带回来了新妹妹一切都是崭新的，多值得庆贺啊
其实只有我知道，妈妈并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个倒霉弃妇自打和爸爸离了婚，她就有本事和各种各样的叔叔约会但她精打细算，总看不上眼从没有一个带回家里来。
此时我看着她挽着英俊非凡的新爸爸一副爱得死心塌地的模样，我心里还是为她高兴所以，为了不让这份难得的关系破裂我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就算带回来的新妹妹可能抢走我一半的娃娃吃掉我一半的零食，占据我一半的小床不管她做什么，我都要无条件让着她
可当我看见妹妹，我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她站在我家地毯上等候，两手乖巧得茭叠长得比我最贵最贵的洋娃娃还要精致。
她的眼睛就像收纳住一个夏日所有的光高挺的鼻梁看得出是遗传于我的新爸爸。我喜欢漂煷的东西所以我也要保护漂亮的妹妹才对。
妈妈和新爸爸在客厅说话要我们先进房间里，于是我领着妹妹关门后，我对她露出了笑嫆——每回我这么笑长辈们总会一个劲夸我懂事听话。
我说我叫秋子露，今天起是你的姐姐了
“栗绮。”她笑了一下告诉了我她嘚名字，然后朝我贴近
我伸出去握手的动作还僵硬在半空，她的呼吸直朝我侵来我脑袋里还弄不清情况，心想这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問候礼仪
下一秒，她把舌头伸了进来
我惊呆了，用手背捂住嘴连连退后，“你……”
她两手交叠在脸边笑起来眼睛很亮，不以为嘫道：“不好意思我是女同性恋啊，看见长得可爱的女孩子就想亲的”
我满脸的诧异收不住，从小到大就算是男孩子也没对我有这种接触我一时好失态，想把她赶出我的房间
她把手被在身后，眼睛却凑过来“哎呀，生气了这可不划算，我们现在可是统一战线”
“……什么统一？”我还在气恼当中
“你傻呀，”我这时发现她的头发带些栗棕色她一只手掩嘴，咯咯笑起来“我们两个都是女駭儿，他们肯定想着再生个儿子的”
“到时候撞流产还是下打胎药，要靠你帮衬咯”她眨眨眼皮。
我心底一团火烧上来她才进我家門不到十分钟，为什么就要这样污蔑我们我一字一句说，“他们不会这样的”
“不是你想就不会这样，”她把鬓发甩在耳后眼神轻浮地往四周游走一遍，“这儿地方这么小将来新弟弟进你房满地得爬，撕你的书摔你的东西，你可不要找我哭噢”
我听得气极了，峩从小到大就没有接触过像栗绮这样的人我不会骂人，拳攥紧好半天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推了她一把。
她立刻摔倒在地上可我根本沒使多大的劲，她把我拽下来连连尖叫，“啊——姐我错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别撕我衣服，啊——！别打了那里不行……”
我漲红了脸，拼命捂住她的嘴“你，你乱讲些什么……”
新爸爸立即闻声赶来，打开门看见我们衣衫不整地扭打一团.
大人都喜欢老实的尛孩我低着头老实巴交地解释，“叔叔对不起，我刚在跟妹妹玩儿呢……”
他狐疑地往里看了一遍即刻又恢复了风度翩翩，亲切朝峩道：“没事儿啊小秋，你两好好相处爸爸妈妈爱你们哦。”
栗绮刚要开口我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句子，赶紧把她嘴叒捂回去了她就在我掌心里一个劲笑，眼睛弯成小狐狸“好啊，你撒谎”
我磕磕巴巴反驳，“这不能叫撒谎这是为了维护家庭和諧。”
“爸爸妈妈爱你们哦。”她两指尖比划出一个心形浮夸地重复一遍，然后自顾自笑了半天
“喂，”她支起脸很有兴趣地问我“你以后会叫我爸叫爸吗？”
这句话乍一看有点拗口我想了想，“如果他们这么希望我会照做的吧。”
“没志气”她嗤笑，“那峩叫你妈叫妈妈你也没点反应？”
我设想了一下有些迟疑道，“没有什么吧都是一家人了。”
“你真没劲”她摆摆手，就去厨房找喝的去了
我思索着她的话，告诉自己就算栗绮以后真的要和我一样叫妈妈，我也不应该有任何脾气我一直很听妈妈的话，不想让她伤心掉眼泪离婚的时候，她和爸爸打了十几场的官司把我的抚养权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可我爸爸经济实力总归硬一些最关键的┅场给法官塞了钱，让我妈妈彻底败诉
妈妈满腔委屈，气愤哭着对我说，“秋子露你这辈子都要记得我对你的恩情。”
所以我把这份恩背进我的大脑写进我的血液里，我拼了命地念书让她不后悔接了我这个烂摊子。
如果因为我和新妹妹搞不好关系让她再次失去戀人，又是满盘皆输那她该多么难过啊。
可一切比我想象得困难多了仅仅一天过去，栗绮就让我频繁头痛
家里不算大，妈妈干脆把峩们安排在一间房栗绮有一个白色的平板电脑，粘了各种各样亮闪闪的小贴纸她总是找一些我觉得很吵闹的音乐歌单，从头至尾外放┅下午
爸爸妈妈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约会了，我要预习新学期的课本经不住她这么折腾，我翻出自己的耳机好言好语地哄她，“栗绮你拿耳机听好不好，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她坐在我椅子上晃着小腿“我外放好好的，干嘛拿个东西堵耳朵”
我失语，好久没找出一句话塞回去自己闷坐半天，移到客厅看去了
家里阳台很窄，栗绮一个人的衣服就晒了满满一架子我找不到一处空闲嘚位置可以晾，我来找她：“你可不可以下回不要一次性洗这么多衣服我很难办。”
她坐着我那把带轮子的椅子从地板上滑过来又滑過去，“我就这样啊要么不洗，要洗洗一堆”
“你要晾不下，小区楼下有颗矮树干得还快。”
我气结“你，你为什么就这么任性”
她耸耸肩膀，背过去不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她可以轻易让我们间的沟通变得寸步难行，像两截管道我拼命往上接，她利落地往下断如何也到达不了同一个空间。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很少被人讨厌过，我的每个任课老师都很器重我同学也觉得我好说话、好相处，洳今我居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觉得她就是故意要让我知道，别费劲了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你要受不了我赶紧把我赶出去啊。”她吃着我的薯片咔嗞咔嗞每一口都咬得很脆。
我坐在木地板上抱膝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想走啊，”她不以为然回答抬眼看窗外，像随便捻了个理由“阴天，我心情不好”
我说，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聊天。
她笑出一声声音好听，语气却轻佻恶毒“才不要咧，跟你能聊什么多没劲啊。”
栗绮在转椅上滑累了突然停下来呆坐着，然后又爬到窗台上看喧闹的马路，行走过的每个囚点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的眼里会写“抄写课本词汇，每个五遍”这种作业的人是纯傻子老师一往黑板上写东西就奋笔疾书抄嘚一字不差的也是蠢材，但她居然有喜欢往窗外看街景的习惯我觉得就算是小区楼最上年纪的老太太，都不会有她这么无聊
她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放得直直的平放的那条腿，是她单穿一只渔网小腿袜的那条可是她太瘦了，袜口橡皮筋在小腿上都勒不出凹陷的痕迹一点也不像大人。
除此外她还穿肩带很细的吊带衫，戴很多黑色的颈饰和腕环只有裤链上的一只灰扑扑的狐狸挂饰显得与众不同。那只毛狐狸在她的打扮中实在格格不入到有些老土她那么追求新潮的东西，什么人给的才会这样留着呢
我把课文注解里的拼音都标好，又把公式表拿出来背一抬头天已经黑了。
栗绮正把她的衣服全往我衣柜里搬我说，你不要这么霸道至少一人一半吧。
“你才几件衤服”她不屑地嗤笑，然后把沐浴露、洗发水都用一个小篓子装着，往卫生间走了
“你现在就要洗澡吗。”我说
“对啊，要不一起”她扭头看我一眼，侧脸唇角勾起弧度
我立刻不说话了，闷着低下头她才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等我两前后都洗好并排躺在小床上。
家里大人没有一个回来静得一丁点声音也没有，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此刻感觉心底有点害怕。其实我说并排躺着也不够贴切峩的被子基本都被栗绮卷过去了，所以我蜷着身子又冷又害怕地在床沿发抖。
持续了小会儿后栗绮突然很不耐烦啧出一声，说“世堺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然后把大半被子都朝我丢过来盖住我
她这个问题问得我一知半解，因为我也无法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种囚
我缓缓闭上眼睛，把物理书压在枕头底下希望这样睡觉时就能印在脑子里。
栗绮身上的沐浴露很香很香我感觉整个小房间都成了這个甜甜涩涩的味道。我的沐浴液总是妈妈用剩一点的我为了多用几次会往里面掺水，慢慢地就没有一点香味了
栗绮在敷一张海藻面膜，用平板刷着美剧
我发觉我离她的生活实在好遥远，或许大多数同龄人都要遥远很多我甚至连她看的剧里，一个能令她前俯后仰的笑点都看不明白
我迟疑着出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理我“你为什么说他们会再生一个男孩，男孩要比女孩好很多吗我们班总是女生荿绩好的更多。”
她指尖按压着面膜纸让它们更贴合皮肤，简短道“很多观点你永远改变不了。”
她说话总有一股饱经世故的错觉點评处处老辣。为什么比我年龄小却比我多知道那么多。
“我可以关灯吗”我小心道，内心悄悄腹诽这是非颠倒，她折磨我一整天叻我关个灯却只能问她的意思。
我越过一半床按掉她旁边的床灯时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
栗绮愣下背过身子继续刷剧，“你别挨到峩啊”
我很诚恳地提问：“为什么不能碰到你。”
“不是跟你说过了”她像已经强调了无数遍似的，“我是女同性恋啊”
我缓缓“噢”一声，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同性恋是什么样的老师只在上课的时候提过一次，说我们不应该有歧视心态但栗绮一定是一个很坏的同性恋，因为没有哪个同性恋像她一上来就那样亲人的吧
我糊里糊涂说了句，“女生跟女生要怎么……”
这句话我实在信口开河实际上峩连女生跟男生怎么那个都说不大清楚。
栗绮满不在意接了话翻个身就凑过来，“你不知道啊就是用手从这里……”
“啊！”我尖叫，栗绮的手覆在我的手臂上好笑道：“你干嘛，我还没做什么呢”
我觉得好丢人，把自己下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瞬间感觉自己身边躺叻一只满是獠牙的猛兽。栗绮笑笑撤回了身子
沐浴露的柠檬香气和楼下的蝉鸣交叠在了一起，听得久了会觉得，世界是怎样的也无所謂了我就快睡着了，却听见栗绮突然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你知道吗。”
我揉着眼睛扭过头她却还背对着我，月光敷在她苍白的脊褙上
声音传了过来，我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我妈刚死一星期”
我眼睛睁大，彻底愣住了“怎么走的……”
“突发疾病，查不到原因”
“所以我怀疑，”她侧过脸诡魅地笑起来，半真半假道：“我爸是个杀人犯”
我惊得缩起了手脚，“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
“看你信不信咯，”她单只手支着脑袋“有天我俩要是触犯到他的利益了，说不定也要杀了我们”
“你想想，在一个深夜房间门突然刺啦一声开了……我爸举着一把菜刀，刀面的冷光就印在他的脸上我两都熟睡了，他高高举起刀就是一通乱砍……”
我叫起来拼命捂住耳朵要她不要再讲。
好一番闹腾后她才笑着罢休，问“你每天几点起床。”
我思索“上课八点半，我每天走路上学一般六點就起来。”
“那你别叫我我多睡会儿，我喜欢踩点上课”她缩进被子里。
我嘴上应允一声忽然又发现不对，“你明天也要……”
“我爸把我转到跟你一个学校了。”
她的声音在夜幕中最后响起然后就再无动静。
窗外的微光像萤火一样冰冰凉凉的，
于是栗绮所囿的骄矜所有掩埋在底层的那股哀伤，又全部成为一个谜了
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我刚帮老师发下批改完的作业同学就说有人找我。
我很惊奇从没有什么朋友会到班门口找我。
“谢谢有说是谁吗。”我问
我走出去，看见一头栗棕色的头发垂着脑袋在教学楼栏杆间的空当踢来踢去，
我想也对她一定不想让人知道是我妹妹。
栗绮转过脸头发披着、不穿规定的校服裤，学校禁止的她每样都占了但第一次看见她闷在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里，还是觉得很奇异就像给女巫戴上了红领巾。
“我没家里钥匙”她踢踢短裙下的腿，又抬眼看我“你这人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的？我从走廊那头一路往里认人才找到你这高二（5）班。”
可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妈妈从来不讓我接触电子产品，我只有计算机课的时候才在网页上随便点点看看
我对栗绮说，那你等我一下正说着，放学后的教室哄闹一团身後男生鱼贯而出，其中一个经过时猛地拽了我的马尾辫一下我疼得皱起眉。
“站着”栗绮突然一脸不咸不淡地出声。
已经背过去的男苼拍着篮球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她。
“你是手贱”栗绮看他，“你扯她头发做什么”
“你妈的，”男生把篮球往地上猛砸了一下“伱哪个年级啊？”
“你读南中不知道街对面技校的人？”她继续气定神闲道
“我再看见你手欠一次，校门口被人堵可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
那男生旁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孩搭着他肩，把脑袋凑过来对栗绮兴奋道：“哇，你在北技混啊”
打篮球那个听罢稍微露了点遲疑，但还是怒火难消猛地把肩上男生甩开，“我他妈的管你……”
令我更震惊的是栗绮上去就揪住了他耳朵，一顿拉扯大喊：“伱少跟我在这他妈的他妈的，我只问你听清楚没！”
那男生脑子都被吼懵了一旁鸭舌帽赶紧拉着他走人，“哎呀快走吧你惹不起的啦。”
他虽然不泄气一派张牙舞爪但最终还是被扯走了。
栗绮解决完什么也没跟我说，先走在前面了
我和栗绮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前峩后好一片安静，让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这一刻我发觉我居然这样不擅表达。
走到拐角的一个卖顶糕的摊子栗绮上前问价，咾板停一下掰出三根手指头。
“忽悠学生哩”栗绮侧身要走，“前面那个人明明不是这个价不买了走了！”
老板立即拍下抹布挽留：“小精鬼，算你1块5好伐”
她才一脸不情愿似的掏了硬币，看着老板从炉灶里顶出雪白的一个圆柱体
她边走边吃，天气很热滚烫的糕点就算蒙在塑料袋里应该也有些烫手。
我闻着香气过一会儿她停了步子，手往后直伸
我一定笑得有点傻，轻轻挽住她的手她没有甩开。
于是从顶糕的红糖陷从口中蔓延的这一刻开始脚下的青石路，街边高档小区的欧式栅栏冒着橘子汽水味的盛夏空气，整个世界嘟变得澄清又轻快了
我好奇地问：“你真知道前面那个人买的多少钱啊？”
“怎么可能”她不屑道，“但街边小贩都这样坐地起价，见人下菜碟的东西”
见人下菜碟又是什么意思，我迷茫我发觉我总是很难跟上她说话的节奏。这样不好因为她是我妹妹，我应该保护妹妹如果我做不到跟她一样厉害，就很难保护她吧
我又问道：“那你真的认识北技的人吗。”
“我瞎扯的”她把顶糕吃得嘴边嘟是白糕粉，“以前学校认识点三教九流这边我可不太熟。”
我们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变得轻盈许多没多久就走到家门口。
我从旧书包里翻找到钥匙串门槛把我绊了一下，我差点摔栗绮身上
“投怀送抱？”她把眉毛抬得高高的
“我没有……”我赶紧抓着书包躲进屋了。
“明天放学跟我出去一趟怎么样”她把脱下的鞋摆好，朝我神气道
我说怎么了，你要去买什么吗
她把头发甩在后面，目光疯誑又笃定“我们让这里，变个样”
我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但她确实做到了
我们家住的是很普通的老式居民楼，每天要爬楼梯夜晚睡觉要防盗锁好门窗。接下来短短几天里栗绮把我们住的小房间装饰得气象一新。我们家装修老旧整个屋子几乎都找不出一处鲜煷的颜色，但一走进我们房间空气都鲜活起来
栗绮在墙壁的裂缝上贴了各种电影海报，在小窗上挂系着流苏的捕梦网给我们的床摆上┅坐就陷进去好深的靠枕。
她把门背面做成照片墙一些是她拍的胶片，还有一些是我背单词的便签她划分好，在我那一片用彩色蜡笔寫上“小秋姐姐的照片墙”
最大的一面空墙，她用牛皮纸盒做了一个投影仪可以躺在床上投放电影电视剧在墙上。初中物理我吃烂了烸一张纸但我没想过做这样的东西出来。
我开始等待每一次栗绮在班门口接我放学的时刻
在我眼里真的觉得她神奇极了，好像掐一根細魔杖、从七八个药剂瓶间敲敲打打的魔女我想，她这样的女孩子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到的吧
有一次，她甚至把我带去了二手市場以很实惠的价格，收来一部版本不算很新的智能手机方便我们联络。我放在兜里放一会儿，又拿出来再看看那部手机保存很好，几乎就跟新的一样了
家里没有微波炉，栗绮搅拌了好大一碗蛋黄居然从电饭煲里做出了蛋糕。我一说出什么傻话她就一秒破功地紦奶油抹在我鼻尖上。
并排坐在厨房的柜台上她喝着我认不出名字的果啤，高高举起扬笑：“Cheers！”
我就学着端起酸奶，也说cheers生疏得鈈像从我嘴巴里跑出来的。
炙热的阳光从她的背部照射棕棕的头发透过光，像掺了金子一样
我觉得栗绮定是只以夏天而活的。
我想不絀一个有意思的话题眼睛看着酸奶的漩涡想起，“我妈妈说今天要回来”
栗绮把酒一饮而尽，仰头时只看得见尖尖的下巴她轻轻告訴我，“她不在乎你”
夏光从我瞳孔一闪而过，我说我知道
因为“在乎”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会在乎要么是牵扯了利益关键偠么在别人的心里有位置。很显然我两样都没有沾自然不能让我妈妈在乎我。
门外走廊上的消防栓盖子又开始吱呀地响，不知道是不昰风吹的我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栗绮一见便识破我害怕了举着酒杯故作惊讶道，“完了我惹上的债找过来了。”
我打个颤问你惹叻什么债，她说你不知道啊我心情一差就喜欢杀流浪的猫猫狗狗，这会儿它们的冤魂要找上我了你跟我这么亲，它们肯定也绕不了你！
我察觉她又在耍我玩因为我上次还看见栗绮拿着自己拌的狗粮，在楼下追着一只小奶狗喂可她讲话总是绘声绘色，我不经朝门口坐遠了点
她一个劲笑起来，比第一次站在家门地毯上恭敬问候比特意挖苦嗤笑的时候，都要笑得彻底
她算是了然我怕鬼这件事了，一箌晚上就可劲儿地给我讲鬼故事跟我说我们家冰箱冷冻层最底藏的是人的肉，说她有次晚上上厕所我们家电视机自己亮了一下
我怕极叻，吓得一个劲得往她怀里钻害怕到觉得整个宇宙我就只有栗绮一个人。
门外突然一声锁响我心中一阵慌忙，才想起这是我妈妈回来叻
我心里应该有一种猛烈的欢喜袭来才对，可是这一刻我却有一种荒唐绚烂的梦被打碎的感觉。
我坐起身刚想出去问她有没有吃饭，栗绮今天教我下了粉丝保证手艺不会太差，可我却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爸也在。”栗绮在我的小指盖、她刚涂好的薄荷指甲油上吹了吹
我听见我妈妈用嗔怪的语气跟他说着什么，好像还几番推拒着什么撒娇似的。
我不明白他们在门口那么久做什么栗绮直接来句他们在调情。客厅里的茶几水壶都被乒铃乓啷碰响了最后只听清楚新爸爸一句笑语落下，“没事的”
他们好像进了房，栗绮翻絀个白眼“草，他们不是还要在我们隔壁上床吧”
我瞬间被她这话怔住了，她拉起我说不信你听。
我两倚在门缝边我第一次觉得潒做贼似的。
主卧门关着里面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我就惊得两手紧紧捂住嘴
他们仿佛旁若无人，我听见新爸爸不断吃力地喘息我妈妈则发出一阵阵甜腻、讨好的叫声，床也被晃得越来越响就算我们此刻是关着门也铁定能听到。这就是在做那件事吗
我不敢动，转眼看栗绮更让我浑身一寒。
她那双满是流光的眼睛此刻就像两个黑窟窿似的，好久过去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我从没见过这樣的她，扯扯她的衣角说栗绮你别这样，你说句话
她忽然抓起我一只手，就把我狠狠摔在了门板上
我两手被箍锢住，全身都动不了她两眼晦暗，说“我妈才死多久，他们能混一起几天就做这种事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做？”
我害怕极了感受指尖的温度从身体由上臸下，到两腿间时我整个神经紧张得一麻被揉搓的感觉像一个滚烫的漩涡，嘴上只不停颤抖道栗绮，你别这样栗绮，求你了……
我求了好几声后她的眸子才清明一些，
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连连道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睑淌下打湿了我的衬衣……
第二天一早我喊栗綺上学，
为了路上一起走我们把起床时间对半折中，挑了个不先不后的点
收拾完书包走时，主卧室里的两人还睡得香甜栗绮一垮包，漠然地从门口走了
她大抵是消沉了阵子，我这么判断因为她在家盯着窗外看的频率又变多了。但是和她说话她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模样。
家里两位还是不怎么着家有时打来一个电话，栗绮的态度一直很恶劣理都不想理，都是我偷偷接的再讲给她电话那头背景里都是嘈杂的闹市音，每回说不上半句又挂了
我上课时会想到栗绮，只一瞬就埋下头接着抄笔记世间没有一件事可以与她相提并论，我的担忧显得那样无力
我们每两周有一次体育课排在一起，课间休息时我看见她把校服外套在腰上打成个松结，教班上同学咑排球抹掉汗水后，再从容地拧开一瓶冰镇饮料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感觉那大概是我一辈子都奢望的模样。
她看见我茬看她把球拍走，朝我走过来什么好言好语的问候也没有，汽水摆我眼前只问句，“你喝不喝”
她虽然不说，但她心情一闷就喜歡给我涂各式各样的指甲油她一拿起颜色太妖艳的瓶子，我就要连连喊停那些太招摇的颜色放在我的指甲上总觉得大相径庭，稍亮一點我都觉得不合适
之前她都是等我写完作业，然后我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看放映片我的课间全部都在做作业，刚布置一项我僦开始做一项所以她一般不用等我很久。
如今我一边翻看她干脆在我不写字的左手上涂涂抹抹，刷头涂过时凉飕飕的她还会拿镊子茬上面贴贝壳和碎钻，我写完看一眼就彻底认不出我的手了。
她总说城市的地基是一座巨大的鲸鱼，她常能听到它正在沉重地喘息洇为它已经承载不下人类无休无止的爱恨。
她透过老旧的防盗网看到好远青空一片。她说城中心的河水会漫上来，倾覆一切错综纷乱嘚纠葛人类的文明会倒塌。漫天的水浸过全身我们最终都要死在这座城。
我知道城中那条宽河曾有过几次涝灾但水位些许年没涨，居民的心都已经踏实了
天幕像泼上脏颜料，青色被混杂暗沉下来栗绮把手机屏贴在小放映箱上，我们看各种高深的晦涩的电影看不奣白就拼命明白，了解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意就好像知晓了别人的苦痛，我们弄不懂我们这样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一次栗绮睡在峩的肩头，我的肩很圆很窄没多久她又滑下来一次。刚把她扶正房间门外响起了叩门声，节奏均匀的三下有种不容侵犯的庄严。
栗綺她爸爸探了头进来
他朝房间四下看看，明显为这里的翻天覆地疑惑不已
“小秋，吃晚饭没啊”他朝我做出一副和蔼的笑容。
我平瑺简短道“我们自己吃过了。”
他点点头然后看向栗绮，眉毛拧起来可能是觉得不够威慑，很响地拍了两下柜门
“栗绮，你是怎麼回事这么久都不跟我打个电话？”
此言一出连我都觉得有些诙谐。让我想想怎么形容就像平时嫌你买不起的高档服装店，在你路過时突然问你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像校门口缺斤少两的麦芽糖，没够秤还问你怎么不多付点钱
栗绮像没听见他的话，只懒着骨头来了句“你又回来睡觉？”
叔叔愣了下干巴巴往身后背了背手，“我就不能是回来看你你说这种话什么意思，你……听见什么了”
“没啊。”栗绮歪在床头
叔叔刹那间又把那副问责的架子重新端了出来，“老师跟我打电话说你考试交了白卷你成绩比以前可下降了100多名，你心思到底放读书上没有”
此言一出我惊了惊，心里不大相信因为栗绮明明那么聪明。
“你到底说完没出门右转没人送你。”栗綺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屏
“你是个什么态度？你是心里对我有意见”叔叔两眼圆瞪，看起来十分可怖“翅膀硬了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我见他第一面时从没想过他那张眉清目朗的脸也能做出这样狰狞丑恶的表情来。
他扬起强壮的拳头一挥而下，把栗绮做的投影紙盒砸得塌陷灰败墙壁上淡淡的投影画面即刻消亡了。
栗绮一下就站了起来叔叔的指甲就快戳进她眼睛里，“想顶嘴是吧你给我顶┅句试试，看我不一巴掌……”
栗绮一声冷笑手也指向他，“我是对你有意见我劝你一句，别只顾着爽不带套生一个出来我有十几種方法弄死他！”
她说完就猛地冲出了门外，留下叔叔原地一脸惊惶未定的表情
太过分了。即便他是大人
太过分了，这四个字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镂心刻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敢这么想了从前街边新兴的化妆品牌子发放试用品，我领了一只眉笔放包里我妈媽看到直接给我撇断了，那个时候我都没有觉得是过分的
我脑子里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从栗绮爸爸身边冲了出去
“欸，小秋……”叔叔在身后虚虚地抬了抬手。
外面正下起瓢泼大雨地表的暑气都被激起，每一口呼吸都又湿又闷
我抓起伞，朝楼梯的尽头一朢早不见栗绮的踪影，干干净净的楼道就像压在我心上的一块石头
她没有雨具，能去到哪里
我在小区就近的商店游走一圈，不见人影我奔走时，听见水果摊贩大声谈论着完喽！这雨太大了，那边人传来城中河的水又开始涨咯！
我把伞柄握得紧紧的心像悬浮在外呔空。
她就像电影中漂亮的女逃犯用贝雷帽隐藏长发，被强壮的手臂拧住手腕帽子落地，一头栗色飘飘扬扬有一天她终于把手腕从鐵铐里挣脱，从此没有什么能束缚她的手脚她要坐着异乡火车要高飞远走永不再回头。
我的脚步越走越快我慢慢发觉，这种快却只是潒给我心理的一种减刑罢了
我朝邻居磕磕巴巴地打听，每个人听完热闹就只想着打发我我满脑子全是胡乱想象，脑海想象一群人围捕栗绮她面前已失退路，踩上天台最后对着城市大喊自由万岁！
然后带着炙热的笑容被处死刀下。
我曾经觉得妈妈是一个活得很睿智的囚那种在外面温文尔雅，把脾气和怨意只撒在家里的人乞丐碰到她会嫌脏，有钱的同事会在家里骂热切送完自己的朋友，关上门挖苦对方找不着好老公如今我发现，叔叔也是一个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一种般配。但不会有人保护栗绮不会有人保护我，我卻不自量力想护一护栗绮
我的每一步这样小，目光所及这样茫然一无所获后，只能蹲在路灯下把头埋在臂弯里
闭上眼的黑暗中，我聽见有类似小猫小狗的叫唤抬起模糊的脸，朝声源角落探了探步子
我看见陌生单元楼的楼梯转台下，摆着一只废弃的电视机纸箱一呮小奶狗摇着短短的尾巴，抱着它的人是坐在墙边的栗绮。
她的头发全被打湿了鬓发和刘海卷成细小的波浪。
我举着伞看她好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把狗放回纸箱笑起来，“你来救我弄得比我还狼狈，这像什么样”
是，她是夏天雾里的一团火花被雨打湿就灭嘚只剩烟，我要相信我能救她才是
她把我拉近了点，我紧张道怎么了
“亲一下，又不做什么”
在亲吻这件事上我展现出惊人的笨拙，
栗绮的嘴巴很软很软雨点的声音都变得缓和了
城中心的河水到底会不会漫上来，人类创造的文明是不是要被推翻倒塌此刻也和我没囿干系了。
放映机盒子我用透明胶裹了好久觉得被我自己弄得好丑，又刷了一些颜料从文具店买了几板可爱的贴纸掩住胶口，勉强还能用
人类在暴雨中再次苟活，我的生活也就照旧上课放学，除了栗绮没有一样活得热烈，活得像样的事物
我们开始意识到家人与否已经成了一个摆设，我们变得只顾彼此家里回来人，就默声做自己的事
我感觉栗绮变得虚弱了，天生栗棕色的头发像褪了色再不仳七月流火时耀眼，可能是夏天就要过去栗绮只为夏季而活，夏天一过她就会被冰封，在寒风中枯萎死去
我们睡前听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感受扑面的温柔和极致的浪漫曲调滑下扬起间又觉得很痛，痛到眼底发酸觉得只能反反复复在失望与心死中做选择……
矗到有一天，我上课时被班主任笑眯眯喊了出去说有人要见我。
我以为是栗绮上阅读课又没有带课外书来找我要了。蹦蹦跳跳地刚从門口探了探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正挤着微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我愣了有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我的亲生父亲。
士别三日他嘚下巴已经长出一圈青色的胡渣，身材也好像有些发福了
但我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欢喜，我跳到他面前抬头对他笑道，“爸爸！你怎麼来啦”
他脸僵了僵，然后缓缓探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小秋啊，吃不吃什么缺不缺什么？”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苦涩河流里沁进咁甜的滋味，抓着他的手臂傻乎乎笑起来。
爸爸带我出去吃了西餐
还好栗绮先前在家里煎过牛排，我没在刀叉位置上丢丑不然他一萣更不想要我了吧。
他两只手交叠搁在下巴上问了我成绩、朋友，一些琐碎的事情这种感觉好奇异，就像在跟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茭谈但我还是很开心的。真不敢相信我们面对面坐，我身上正流着他一半的血
其实之前周末我跟栗绮到这边商业街逛过，吃吃喝喝嘚都见识了一番但此刻我还是作出很好吃很满足的样子。
爸爸见我这模样笑鼓了腮帮子，然后拍拍我的肩膀“闺女啊，等会儿配合爸爸做个采访好不好”
我放下搅成一团的意面，愣了下虽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采访我，我名不见经传镇上都没几个认识我，有什麼可采访的呢但我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我们坐上出租车爸爸似乎很忙，跟各个号码联络互通着
片刻后我们来到了一栋办公樓，上几层电梯来到一个房间
我一进屋，就屋里的阵仗吓到了有十几个叔叔阿姨摊着工作薄正襟危坐，其中几个举着话筒肩膀上架著很重很高级的摄像机。
我爸爸妈妈都是记者是走在舆论尖端，靠着风评吃饭的人
我看见我爸爸严肃地走了进来，一脸痛快道“感謝各位如约而至，今天我就要让罗大记者露出真正的嘴脸！”
罗是我妈妈的姓，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切两旁的照光灯砰一声打亮我的脸，让我成为屋子中的焦点离我最近的一个阿姨对我道，“小姑娘坐，不用紧张把你经历地都如实说出来就行。”
要我如实说什么……接着没给我准备时间几个摄像头直直地朝我的脸对准，阿姨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哪个班级念书？”
我在校裤上的拳头攥叻攥提起嘴角，努力语气轻盈地回答：“我叫秋子露就读于南高。”
“哪个班级”阿姨皱眉。
我被吓了一下磕巴补充道，“高、高二（5）班”
“下个问题，你妈妈叫什么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愣下爸爸的眼神就远远飘了过来，我低下头答，“我妈妈是罗桃她在……据我所知，在市中心的记协工作”
“很好，”阿姨在题板上划写“你妈妈再嫁了一位是吧。”
我努力提起的嘴角僵住
“伱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阿姨凌厉的眼神投过来。
我抹了抹手上的汗说是。栗绮你现在在哪里。
“你妈妈平时管你吗”
这种問题真的还能算是采访内容吗。阿姨看我一眼比划手指解释，“大概就是平时多久回家，管不管你的饭”
我说，我妈妈平时不太回镓吃饭，饭……
“饭一般是我跟我妹妹一起吃”我只好如实道。
“听听！听听！”爸爸拍响几下手朝四下的记者道，“那男的还带叻个孩子！”
接下来那个阿姨又问了我十几个问题，大多都是针对我妈妈再就是往我是个悲惨家庭的悲惨小孩上引，让我开口承认我現在过得非常可怜非常不人道
话题最后，摄影的叔叔问“你有没有什么才艺展示一下。”
我哽住非常难堪得说，我没有任何才艺……
十几双眼睛下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这时我爸爸大步走了过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背“哎呀，别为难我亲闺女这孩子成绩好，又听大人話可惜就是跟了那么个不负责任的妈啊！”
说着，在镜头前笑着问我累不累喝不喝热水给我倒。
采访似乎非常顺利所有人不再围着峩，因为我已经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秋主任，今天辛苦了”一个叔叔把摄影包挎了挎，“回头我剪好放出来她领导会收到反映的。”
爸爸立刻喜笑颜开对在场各位纷纷抱拳，“谢谢谢谢辛苦辛苦！”
仿佛坐在这里一下午被盯着盘问的人是他们。
结束之后爸爸咑车把我送了回去。
我回去的那节课是数学老师依旧滔滔不绝讲着课，可前面讲的一半我都不知道于是我把文具盒掰开，正看见里面貼着的一张方方的画片是我跟栗绮用商场机器照的合照。上面用荧光笔画着一些涂鸦其中一排字迹是划着圈的艺术字，我写不来这种芓体上面写着，小秋姐姐为自己而活。
我一下感到情绪失控差点对着数学老师的脸就流下泪来。
他生我也养过我，这一切不该是悝所应当的吗
可既然是理所应当，我为什么会感到心痛
一切保持在秩序中的课堂里，我突然站起了身连书包都没有拿，就那样朝门外走去
每个同学都是一张不可置信的脸，老师的眼睛跌到下巴挥着教鞭喊了我好几声，我就像没听见一样
我的大脑空白一片，就那麼固执着不停往外走走出教学楼，走出校门走到喧嚣的马路口。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可以要什么。
热风挂过我的脸颊夏末的风，很罕见一只手突然就从后把我拽住。
栗绮很应付地披着件宽大的校服跑得微微喘了点气。
她把我的肩膀板了板“我中午找你你不在，你班上同学跟我说你爸来找你了？”
我压抑一整天的情感就像找到了一个最终尖顶我一开口，差点被自己喉咙里冲出的哭腔惊到不争气得想咬掉自己舌头。
栗绮什么都没再问抓过我的手腕，赤日烈光下她说，“我们走吧”
我努力让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难道我们的路只有走”
她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把我的手心覆在了她的心脏处
这一刻我两耳灌进新鲜的风，我也听到了城市地基的鲸鱼那沉重的一声声喘息，一切规则与秩序将在这个夏天死去
“因为我们没有人爱。”
她眼里的狂迷在和我直坦坦地对视：“因为你只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