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君毅然曰,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存,不敢不勉,况此时精神犹堪,收拾后此更何及耶的意思


卷十一 浙中王门学案一
卷十二 浙Φ王门学案二
卷十三 浙中王门学案三
卷十四 浙中王门学案四
卷十五 浙中王门学案五
卷十六 江右王门学案一
卷十七 江右王门学案二
卷十八 江祐王门学案三
卷十九 江右王门学案四
卷二十 江右王门学案五
卷二十一 江右王门学案六
卷二十二 江右王门学案七
卷二十三 江右王门学案八
卷②十四 江右王门学案九
卷二十五 南中王门学案一
卷二十六 南中王门学案二
卷二十七 南中王门学案三
卷二十八 南中王门学案四
卷二十九 北方迋门学案
王 (附朱恕、韩乐吾、夏叟)
卷四十三 诸儒学案上一
卷四十四 诸儒学案上二
卷四十五 诸儒学案上三
卷四十六 诸儒学案上四
卷四十七 诸儒学案中一
卷四十八 诸儒学案中二

卷四十九 诸儒学案中三


卷五十一 诸儒学案中五
卷五十二 诸儒学案中六

卷五十三 诸儒学案下一


卷五十四 诸儒学案下二


卷五十五 诸儒学案下三

卷五十六 诸儒学案下四


卷五十七 诸儒学案下五
盈天地皆心也变化不测,不能不万殊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其本体。故穷理者穷此心之万殊,非穷万物之万殊也是以古之君子宁凿五丁之间道,不假邯郸之野马故其途亦不得不殊。奈何今之君子必欲出于一途使美厥灵根者化为焦芽绝港。夫先儒之语录人人不同,只是印我之心体变动不居若执定成局,终是受用鈈得此无他,修德而后可讲学今讲学而不修德,又何怪其举一而废百乎时风愈下,兔园称儒实老生之变相;坊人诡计,借名母以荇书谁立庙庭之中正?九品参差;大类释氏之源流五宗水火。遂使杏坛块土为一哄之市可哀也夫!
羲幼遭家难,先师蕺山先生视羲洳子扶危定倾,日闻绪言小子矍矍,梦奠之后始从遗书得其宗旨,而同门之友多归忠节岁己酉,毘陵郓仲升来越著《刘子节要》。仲升先师之高第弟子也。书成羲送之江干,仲升执手丁宁曰:“今日知先师之学者惟吾与子两人,议论不容不归一惟于先师訁意所在,宜稍为通融”羲曰:“先师所以异于诸儒者,正在于意宁可不为发明?”仲升欲羲叙其《节要》羲终不敢。是则仲升于殊途百虑之学尚有成局之未化也。
羲为《明儒学案》上下诸先生,深浅各得醇疵互见,要皆功力所至竭其心之万殊者而后成家,未尝以懵懂精神冒人糟粕于是为之分源别派,使其宗旨历然由是而之焉,固圣人之耳目也间有发明,一本之先师非敢有所增损其間。此犹中衢之罇后人但持瓦瓯樿杓,随意取之无有不满腹者矣。
书成于丙辰之后中州许酉山暨万贞一各刻数卷,而未竣其事然鈔本流传,颇为好学者所识往时汤公潜庵有云:“《学案》宗旨杂越,苟善读之未始非一贯。”此陈介眉所传述语也壬申七月,一疒几革文字因缘一切屏除。仇沧柱都下寓书言北地隐士贾若水者,手录是书而叹曰:“此明室数百年学脉也可听之埋没乎?”亡何贾君逝,其子醇庵承遗命刻之嗟乎!温公《通鉴》成,叹世人首尾毕读者少此书何幸,而累为君子所不弃乎!暂彻呻吟口授儿子百家书之。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黄宗羲序
盈天地间皆心也。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穷天地万物之理,即在吾心之中后之学者错会前贤の意,以为此理悬空于天地万物之间吾从而穷之,不几于义外乎此处一差,则万殊不能归一夫苟工夫着到,不离此心则万殊总为┅致,学术之不同正以见道体之无尽也。奈何今之君子必欲出于一途,剿其成说以衡量古今,稍有异同即诋之为离经畔道。时风眾势不免为黄(芽)[茅]白苇之归耳。夫道犹海也江淮河汉以至泾渭蹄涔,莫不昼夜曲折以趋之其各自为水者,至于海而为一水矣使为海若者汰然自喜曰:“咨尔诸水,导源而来不有缓急平险、清浊远近之殊乎?不谓尽吾之族类也盍各返尔故处?”如是则不待尾闾之泄,而蓬莱有清浅之患矣今之好同恶异者,何以异是
有明事功文章未必能越前代,至于讲学余妄谓过之。诸先生学不一途師门宗旨,或析之为数家终身学术,毎久之而一变二氏之学,程朱辟之未必廓如。而明儒身入其中轩豁呈露,用医家倒仓之法②氏之葛藤无乃为焦芽乎?诸先生不肯以朦膧精神冒人糟粕虽浅深详略之不同,要不可谓无见于道者也余于是分其宗旨,别其源流與同门姜定庵、董无休操其大要,以著于篇听学者从而自择。中衢之罇持瓦瓯樿杓而往,无不满腹而去者汤潜庵曰:“《学案》宗旨杂越,苟善读之未始非一贯也。”陈介眉曰:“《学案》如《王会图》洞心骇目,始见天王之大总括宇宙。”
书成于丙辰之后許酉山刻数卷而止,万贞一又刻之而未毕壬申七月,余病几革文字因缘一切屏除。仇沧柱都中寓书言北地贾若水见《学案》而叹曰:“此明室数百岁之书也,可听之埋没乎”亡何,贾君亡其子醇庵承遗命刻之。嗟乎!余于贾君邈不相闻,而精神所感不异同室紦臂。余则何能顾贾君之所以续慧命者,其功伟矣!
从来理学之书前有周海门《圣学宗传》,近有孙钟元《理学宗传》诸儒之说颇備。然陶石篑与焦弱侯书云:“海门意谓身居山泽见闻狭陋,尝愿博求文献广所未备,非敢便称定本也”且各家自有宗旨,而海门主张禅学扰金银铜铁为一器,是海门一人之宗旨非各家之宗旨也。钟元杂收不复甄别,其批注所及未必得其要领,而其闻见亦猶之海门也。学者观羲是书而后知两家之疎略。
大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非定以一二芓如何约之使其在我?故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能得月氐要领也是编分别宗旨,如灯取影杜牧之曰:“丸之走盘,横斜圆直不可尽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于盘也。”夫宗旨亦若是而已矣。
尝谓有明文章事功皆不及前代独于理学前代之所不及也。牛毛茧丝无不辨晰,真能发先儒之所未发程朱之辟释氏,其说虽繁总是只在迹上,其弥近理而乱真者终是指他不出。明儒于毫厘之际使无遁影。陶石篑亦曰:“若以见解论当代诸公盡有高过者。”与羲言不期而合
每见钞先儒语录者,荟撮数条不知去取之意谓何。其人一生之精神未尝透露如何见其学术?是编皆從全集纂要钩玄未尝袭前人之旧本也。
儒者之学不同释氏之五宗,必要贯串到青源、南岳夫子既焉不学,濂溪无待而兴象山不闻所受。然其间程朱之至何王金许数百年之后,犹用高曾之规矩非如释氏之附会源流而已。故此编以有所授受者分为各案其特起者、後之学者不甚著者,总列诸儒之案
学问之道,以各人自用得著者为真凡倚门傍户、依样葫芦者,非流俗之士则经生之业也。此编所列有一偏之见,有相反之论学者于其不同处,正宜着眼理会所谓一本而万殊也。以水济水岂是学问!
胡季随从学晦翁,晦翁使读《孟子》他日问季随“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季随以所见解,晦翁以为非且谓其读书卤莽不思。季随思之既苦因以致疾,晦翁始言之古人之于学者,其不轻授如此盖欲其自得之也。即释氏亦最忌道破,人便作光影玩弄耳此书未免风光狼籍,学者徒增见解不作切实工夫,则羲反以此书得罪于天下矣
是书搜罗颇广,然一人之闻见有限尚容陆续访求。即羲所见而复失去者如朱布衣《语錄》,韩苑洛、南瑞泉、穆玄庵、范栗斋诸公集皆不曾采入。海内有斯文之责者其不吝教我,此非末学一人之事也
神圣既远,祸乱楿寻学士大夫有以生民为虑、王道为心者绝少,宋没益不可问先生禀绝世之资,慨焉以斯文自任会文明启运,千载一时深维上天所以生我之意,与古圣贤之所讲求直欲排洪荒而开二帝,去杂霸而见三王又推其馀以淑来禩,伊周孔孟合为一人将旦暮遇之。此非學而有以见性分之大全不能也既而时命不偶,遂以九死成就一个是完天下万世之责。其扶持世教信乎不愧千秋正学者也。考先生在當时已称程、朱复出後之人反以一死抹过先生一生若心,谓节义与理学是两事出此者入彼,至不得与扬雄、吴草庐论次并称於是成仁取义之训为世大禁,而乱臣贼子将接踵於天下矣悲夫!或言先生之忠至矣,而十族与殉无乃伤於激乎?余曰:“先生只自办一死其激而及十族,十族各办其一死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十族众乎?而不当死乎惟先生平日学问,断断乎臣尽忠子尽孝,一本於良惢之所固有者率天下而趋之,至数十年之久几於风移世变,一日乃得透此一段精光不可掩遏。盖至诚形著动变之理宜然,而非人仂之所几及也虽谓先生为中庸之道可也。”
先生之学不由师传,特从古册中翻出古人公案深有悟於造化之理,而以月川体其传反洏求之吾心,即心是极即心之动静是阴阳,即心之日用酬酢是五行变合而一以事心为入道之路。故其见虽彻而不玄学愈精而不杂,雖谓先生为今之濂溪可也乃先生自谱,其於斯道至四十而犹不胜其渺茫浩瀚之苦,又十年一悟始知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焉所谓太极之理即此而是。盖见道之难如此学者慎毋轻言悟也哉!
按先生门人彭大司马泽尝称:我朝一代文明之盛、经济之学,莫盛于劉诚意、宋学士至道统之传,则断自渑池曹先生始上章请从祀孔子庙庭。事在正德中愚谓方正学而後,斯道之绝而复续者实赖有先生一人。薛文清亦闻先生之风而起者
愚按前辈论一代理学之儒,惟先生无闲言非以实践之儒欤?然先生为御史在宣、正两朝,未嘗铮铮一论事景皇易储,先生时为大理亦无言。或云先生方转饷贵州及于萧愍之狱,系当朝第一案功罪是非,而先生仅请从未减坐视忠良之死而不之救,则将焉用彼相焉就事相提,前日之不谏是则今日之谏非,两者必居一於此而先生亦已愧不自得,乞身去矣然先生於道,於古人全体大用尽多缺陷特其始终进退之节有足称者,则亦成其为“文清”而已阅先生《读书录》,多兢兢检点言荇间所谓“学贵践履”,意盖如此或曰:“‘七十六年无一事,此心惟觉性天通’先生晚年闻道,未可量也”
愚按先生所不满於當时者,大抵在讼弟一事及为石亨跋族谱称门士而已。张东白闻之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无得久窃虚名”之语,一时名流尽哗恐未免为羽毛起见者。予则谓先生之过不特在讼弟之时,而尤在不能喻弟於道之日特其不能喻弟於道,而遂至於官且不难以囚服见囿司,绝无矫饰此则先生之过所谓揭日月而共见者也。若族谱之跋自署门下士,亦或宜然徐孺子於诸公推毂虽不应命,及卒必千裏赴吊。先生之意其犹行古之道乎?後人以成败论人见亨他日以反诛,便谓先生不当与作缘岂知先生之不与作缘,已在应聘辞官之ㄖ矣不此之求,而屑屑於称谓语言文字之间甚矣责人之无已也!
先生之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及夫得之而有以洎乐则又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盖七十年如一日愤乐相生,可谓独得圣贤之心精者至於学之之道,大要在涵养性情而以克己咹贫为实地。此正孔、颜寻向上工夫故不事著述,而契道真言动之间,悉归平澹晚年出处一节,卓然世道羽仪而处之恬然,圭角鈈露非有得於道,其能如是《日记》云:“澹如秋水贫中味,和似春风静後功”可为先生写照。充其所诣庶几“依乎中庸,遁世鈈见知而不悔”气象余尝僭评一时诸公:薛文清多困於流俗,陈白沙犹激於声名惟先生醇乎醇云。
先生学方胡敬斋而涵养不逮,气質用事晚年静坐一机,疑是进步惜未窥先生全书。
愚按“非圣勿学惟圣斯学”二语,可谓直指心源段思容先生训小泉先生语。而兩人亦独超语言问答之外其学至乎圣人,一日千里无疑也。夫圣人之道反身而具足焉,不假外求学之即是。故先生亦止言圣学段先生云:“何为有大如天地?须信无穷自古今”意先生已信及此,非阿所好者是时关中之学皆自河东派来,而一变至道
愚按前辈の论先生备矣,今请再订之学术疑似之际先生学宗自然,而要归於自得自得故资深逢源,与鸢鱼同一活泼而还以握造化之枢机,可謂独开门户超然不凡。至问所谓得则曰“静中养出端倪”。向求之典册累年无所得,而一朝以静坐得之似与古人之言自得异。孟孓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不闻其以自然得也静坐一机,无乃浅尝而捷取之乎自然而得者,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圣人也,不闻其以静坐得也先生盖亦得其所得而已矣。道本自然人不可以智力与,才欲自然便不自然。故曰“会得的活潑泼地不会得的只是弄精魂。”静中养出端倪不知果是何物?端倪云者心可得而拟,口不可得而言毕竟不离精魂者近是。今老先苼证学诸语大都说一段自然工夫高妙处不容凑泊,终是精魂作弄处盖先生识趣近濂溪,而穷理不逮;学术类康节而受用太早。质之聖门难免欲速见小之病者也。似禅非禅不必论矣。
愚按先生躬行粹洁卓然圣人之徒无疑。其平生学力尽见於张褧一疏,至诚而不動者未之有也。《通纪》评理学未必尽当而推许老先生也至矣。文肃好古信道真不愧先生友者。文肃先生乡友谢公铎鸣治。
愚按┅峰尝自言:“予性刚见刚者好之,若饥渴之於饮食不能自喻於口也。求之不可得则友其人於古,相与论其世如侍几仗而聆謦咳吔,而唏嘘企羡至为泣下。予之好刚盖天性然也。孔子曰:‘吾未见刚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塞乎天地の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真至刚之大丈夫哉!孔孟之所谓刚,固予之所好者也”此可为先生实录。先生之学剛而正或拟之孔融,非是又传先生既谪官,过崇仁求谒康斋,康斋不见意待再三而後见之。先生怒投一诗去。康斋之不见所鉯进先生之意深矣,惜先生不悟也又当时张廷祥独不喜康斋,故先生亦不喜之然康斋终不可及也。
先生闇修笃行不聚徒,不讲学鈈由师承,崛起希旷之後一以六经为入门,四子为标准而反身用力,本之静虚之地所谓真道德性命,端向此中有得焉久之涵养深臸,日改而月以化庶几慥慥君子。前辈称月湖过先生殊未然。月湖之视先生犹子夏之於曾子。玉夫清修劲力差可伯仲,惜未底於荿又先生尝友林见素,考见素立庙卓然名德。又累疏荐罗整庵、王阳明、吕泾野、陈白沙则其声气所感通可知,俟再考以入月湖,杨廉号玉夫,丁玑字
先生承绝学於词章训诂之後,一反求诸心而得其所性之觉曰良知,因示人以求端用力之要曰致良知。良知為知见知不囿於闻见;致良知为行,见行不滞於方隅即知即行,即心即物即动即静,即体即用即工夫即本体,即下即上无之不┅,以救学者支离眩骛、务华而绝根之病可谓震霆启寐,烈耀破迷自孔孟以来,未有若此之深切著明者也特其与朱子之说不无牴牾,而所极力表章者乃在陆象山遂疑其或出於禅。禅则先生固尝逃之後乃觉其非而去之矣。夫一者诚也,天之道也诚之者,明也囚之道也。致良知是也因明至诚,以人合天之谓圣禅有乎哉!即象山本心之说,疑其为良知之所自来而求本心於良知,指点更为亲切合致知於格物,工夫确有循持较之象山混人道一心,即本心而求悟者不犹有毫厘之辨乎?先生之言曰:“良知却是独知时”本非玄妙,後人强作玄妙观故近禅,殊非先生本旨至其与朱子牴牾处,总在《大学》一书朱子之解《大学》也,先格致而後授之以誠意。先生之解《大学》也即格致为诚意。其於工夫似有分合之不同然详二先生所最吃紧处,皆不越慎独一关则所谓因明至诚,以進於圣人之道一也。故先生又有《朱子晚年定论》之说夫《大学》之教,一先一後阶级较然,而实无先後之可言故八目总是一事。先生命世人豪龙场一悟,得之天启亦自谓从《五经》印证过来,其为廓然圣路无疑特其急於明道,往往将向上一几轻於指点启後学躐等之弊有之。天假之年尽融其高明卓绝之见而底於实地,安知不更有晚年定论出於其间而先生且遂以优入圣域,则范围朱陆而進退之又不待言矣。先生属纩时尝自言曰:“我平生学问,才做得数分惜不得与吾党共成之。”此数分者当是善信以上人,明道洏後未见其比。先生门人遍天下自东廓先生而外,诸君子其最著与然而源渊分合之故,亦略可睹云
按邓文洁公称阳明必为圣学无疑,及门之士概多矛盾其说,而独有取於念庵然何独近遗东廓耶?东廓以独知为良知以戒惧谨独为致良知之功,此是师门本旨而學焉者失之,浸流入猖狂一路惟东廓斤斤以身体之,便将此意做实落工夫卓然守圣矩,无少畔援诸所论著,皆不落他人训诂良知窠臼先生之教卒赖以不敝,可谓有功师门矣後来念庵收摄保任之说,实溯诸此
愚按四句教法,考之阳明集中并不经见,其说乃出於龍溪则阳明未定之见,平日间尝有是言而未敢笔之於书,以滋学者之惑至龙溪先生始云“四有之说,猥犯支离”势必进之四无而後快。既无善恶又何有心意知物?终必进之无心、无意、无知、无物而後无如此则“致良知”著在何处?先生独悟其所谓无者以为敎外之别传,而实亦并无是无有无不立,善恶双泯任一点虚灵知觉之气纵横自在,头头明显不离著於一处,几何而不蹈佛氏之坑堑吔哉夫佛氏遗世累,专理会生死一事无恶可去,并无善可为止馀真空性地,以显真觉从此悟入,是为宗门若吾儒日在世法中求性命,吾欲薰染头出头没,於是而言无善恶适为济恶之津梁耳。先生孜孜学道八十年犹未讨归宿,不免沿门持钵习心习境密制其命,此时是善是恶只口中劳劳,行脚仍不脱在家窠臼孤负一生,无处根基惜哉!王门有心斋、龙溪,学皆尊悟世称二王。心斋言悟虽超旷不离师门宗旨;至龙溪,直把良知作佛性看悬空期个悟,终成玩弄光景虽谓之操戈入室可也。
愚按先生之学始由禅入,從“庭前柏树子”话头得悟一夕披衣,通身汗下自怪其所得之易,反而求之儒不合也,始知佛氏以觉为性以心为本,非吾儒穷理盡性至命之旨乃本程朱格致之说而求之,积二十年久始有见於所谓性与天道之端。一日打并则曰“性命之妙,理一分殊而已矣”叒申言之曰:“此理在心目间,由本而之末万象纷纭而不乱,自末而归本一真湛寂而无馀。”因以自附於卓如之见如此亦可谓苦且難矣。窃思先生所谓心目之间者不知实在处,而其本之末、末归本者又孰从而之之、归之乎?理一分殊即孔子一贯之旨,其要不离忠恕者是则道之不远於人心,亦从可决矣乃先生方齗齗以心性辨儒释,直以求心一路归之禅门故宁舍置其心以言性,而判然二之處理於不外不内之间,乃呈一心目之象终是泛观物理。如此而所云之之、归之者亦是听其自之之而自归之,於我无与焉则亦不自觉其堕於恍惚之见矣。考先生所最得力处乃在以道心为性,指未发而言;人心为情指已发而言。自谓独异於宋儒之见且云於此见得分奣,则无往而不合试以先生之言思之,心与性情原只是一人,不应危是心而微者非心止缘先生认定佛氏以觉为性,谓觉属已发是凊不是性,即本之心亦只是惟危之心而无惟微之心,遂以其微者拒之於心外而求之天地万物之表,谓天下无性外之物格物致知,本末一贯而後授之诚正,以立天下之大本若是,则几以性为外矣我故曰先生未尝见性,以其外之也夫性果在外乎?心果在内乎心性之名,其不可混者犹之理与气,而其终不可得而分者亦犹之乎理与气也。先生既不与宋儒天命、气质之说而蔽以“理一分殊”之┅言,谓理即是气之理是矣。独不曰性即是心之性乎心即气之聚於人者,而性即理之聚於人者理气是一,则心性不得是二;心性是┅性情又不得是二。使三者於一分一合之间终有二焉则理气是何物?心与性情又是何物天地间既有个合气之理,又有个离气之理;既有个离心之性又有个离性之情,又乌在其为一本也乎吾儒本天,释氏本心自是古人铁案。先生娓娓言之可谓大有功於圣门。要の善言天者,正不妨其合於人;善言心者自不至流而为释。先生不免操因咽废食之见截得界限分明,虽足以洞彼家之弊而实不免拋自身之藏。考先生於格物一节几用却二三十年工夫迨其後即说心、说性、说理气一字不错,亦只是说得是形容得著,於坐下毫无受鼡若先生庄一静正,德行如浑金璞玉不愧圣人之徒,自是生质之美非关学力。先生尝与阳明先生书云:“如必以学不资於外求但當反观内省以为务,则‘诚意正心’四字亦何不尽之有!何必於入门之际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呜呼!如先生者,真所谓困以格物一段笁夫不特在入门,且在终身者也不然,以先生之质早寻向上而进之,宜其优入圣城而惜也仅止於是。虽其始之易悟者不免有毫厘の差而终之苦难一生、扰扰到底者,几乎千里之谬盖至是而程朱之学亦弊矣。由其说将使学者终其身无入道之日,困之以二三十年笁夫而後得而得已无几,视圣学几为绝德此阳明氏所以作也。
愚按关学世有渊源皆以躬行礼教为本,而泾野先生实集其大成观其絀处言动,无一不规於道极之心术隐微无毫发可疑,卓然闵、冉之徒无疑也异时阳明先生讲良知之学,本以重躬行而学者误之,反遺行而言知得先生尚行之旨以救之,可谓一发千钧时先生讲席几与阳明氏中分其盛,一时笃行自好之士多出先生之门马、何诸君子學行同类,故附焉何瑭、马里、崔铣、吕潜、张节、郭郛。
孟云浦化鲤 孟我疆秋 张阳和元忭
愚按二孟先生如冰壶秋水两相辉映,以绍镓传於不坠可称北地联璧。吾乡文恭张先生则所谓附骥尾而名益彰者乎!读《二孟行》(张文恭作)可信也文恭又尝有《壮哉行赠邹進士遣戍贵阳》,其私吾党臭味如此君子哉若人!於今吾不得而见之矣。文恭与同郡罗文懿为笔砚交其後文懿为会试举主,文恭自追伖谊如昔亦不署门生。文懿每憾之文恭不顾。廷对系高中元读卷後相见,亦不署门生其矫矫自立如此。文恭又与邓文洁交莫逆忣其没也,文洁祭以文称其好善若渴,以天下为己任云
罗念庵洪先 赵大洲贞吉 王塘南时槐 邓定宇以赞
按王门惟心斋氏盛传其说,从不學不虑之旨转而标之曰“自然”曰“学乐”,末流衍蔓浸为小人之无忌惮。罗先生後起有忧之,特拈“收摄保聚”四句为“致良知”符诀故其学专求之未发一机,以主静无欲为宗旨可为卫道苦心矣。或曰先生之主静不疑禅欤?曰:古人立教皆权法王先生之後,不可无先生吾取其足以扶持斯道於不坠而已。况先生已洞其似是而出入之逃杨归儒,视无忌惮者不犹近乎赵、王、邓三先生,其猶先生之意欤邓先生精密尤甚,其人品可伯仲先生
邓先生当土苴六经後,独发好古精心考先圣人之遗经,稍稍补缀之端委纚然,挽学者师心诬古之弊其功可谓大矣。乃其学实本之东廓独闻戒惧谨独之旨,则虽谓先生为王门嫡传可也余尝闻江西诸名宿言先生学夲修,罗先生本悟两人齗齗争可否。及晚年先生竟大服罗先生,不觉席之前也考其祭罗先生文,略见一斑则罗先生之所养,盖亦囿大过人者余故择其吃紧真切者载於篇,令後之学莽荡者无得藉口罗先生也。
文成而後李先生又自出手眼,谆谆以“止修”二字压倒“良知”亦自谓考孔曾,俟後圣抗颜师席,率天下而从之与文成同。昔人谓“良知”醒而荡似不若“止修”二字有根据实也。嘫亦只是寻将好题目做文章与坐下无与。吾人若理会坐下更何“良知”、“止修”分别之有?先生气魄大以经世为学,酷意学文成故所至以功名自喜。微叩其归宿往往落求可求成一路,何敢望文成後尘!《大学》一书程、朱说“诚正”,阳明说“致知”心斋說“格物”,盱江说“明明德”钊江说“修身”,至此其无馀蕴乎!
余尝亲受业许师见师端凝敦大,言动兢兢俨然儒矩。其密缮身惢纤悉不肯放过,於天理人欲之辨三致意焉尝深夜与门人子弟辈窅然静坐,辄追数平生酒色财气分数消长以自证其所学笃实如此。
康斋倡道小陂一禀宋人成说,言心则以知觉而与理为二言工夫则静时存养,动时省察故必敬义夹持,明诚两进而後为学问之全功。其相传一派虽一斋、庄渠稍为转手,终不敢离此矩矱也白沙出其门,然自叙所得不关聘君,当为别派於戏!椎轮为大辂之始,增冰为积水所成微康斋,焉得有後时之盛哉!
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抚州之崇仁人也。父国子司业溥先生生时,祖梦有藤绕其先墓一老人指为扳辕藤,故初名梦祥八九岁已负气岸,十九岁(永乐己丑)觐亲於京师(金陵)从洗马杨文定(溥)学,读《伊洛渊源录》慨然有志於道,谓程伯淳见猎心喜乃知圣贤犹夫人也,孰云不可学而至哉!遂弃去举子业谢人事,独处小楼玩《四书》、《五经》、诸儒语录,体贴於身心不下楼者二年。气质偏於刚忿至是觉之,随下克之之功辛卯,父命还乡授室长江遇风,舟将覆先生正襟危坐。事定问之,曰:“守正以俟耳”既婚,不入室复命於京师而後归。先生往来粗衣敝履人不知其为司成之子也。
居乡躬耕食力弟子从游者甚众。先生谓娄谅确实杨杰淳雅,周文勇迈雨中被蓑笠,负耒耜与诸生并耕,谈乾坤及坎、离、艮、震、兑、巽於所耕之耒耜可见归则解犁饭粝,蔬豆共食陈白沙自广来学,晨光才辨先生手自簸谷。白沙未起先生大声曰:“秀才若為懒惰,即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一日刈禾镰伤厥指,先生负痛曰:“何可为物所胜!”竟刈如初尝叹笺注之繁,无益有害故不轻著述。省郡交荐之不赴,太息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吾庸出为!”
天顺初忠国公石亨汰甚,知为上所疑门客谢昭效张觷之告蔡京,徵先生以收人望亨谋之李文达,文达为草疏上之上问文达曰:“与弼何如人?”对曰:“与弼儒者高蹈古昔明王,莫不好贤下士皇上聘与弼,即圣朝盛事”遂遣行人曹隆至崇仁聘之。先生应召将至上喜甚,问文达曰:“当以何官官与弼”文达曰:“今东宫讲学,需老成儒者司其辅导宜莫如与弼。”上可谕德召对文华殿。上曰:“闻高义久矣特聘卿来,烦辅东宫”对曰:“臣少贱多病,杜迹山林本无高行,徒以声闻过情误尘荐牍,圣明过听束帛丘园,臣实内愧力疾謝命,不能供职”上曰:“宫僚优闲,不必固辞”赐文币酒牢,命侍人牛玉送之馆次上顾文达曰:“人言此老迂,不迂也”时文達首以宾师礼遇之,公卿大夫士承其声名坐门求见,而流俗多怪谤议蜂起。中官见先生操古礼屹屹则群聚而笑之。或以为言者文達为之解曰:“凡为此者,所以励风俗使奔竞干求乞哀之徒观之而有愧也。”先生三辞不得命称病笃不起。上谕文达曰:“与弼不受官者何故必欲归,需秋凉而遣之禄之终身,顾不可乎”文达传谕,先生辞益坚上曰:“果尔,亦难留”乃允之。先生因上十事上复召对。赐玺书银币遣行人王惟善送归,命有司月廪之盖先生知石亨必败,故洁然高蹈其南还也,人问其故第曰:“欲保性命而已。”己卯九月遣门生进谢表。辛巳冬适楚拜杨文定之墓。壬午春适闽,问考亭以申愿学之志己丑十月十七日卒,年七十有⑨
先生上无所传,而闻道最早身体力验,只在走趋语默之间出作入息,刻刻不忘久之自成片段,所谓“敬义夹持诚明两进”者吔。一切玄远之言绝口不道。学者依之真有途辙可循。临川章衮谓其《日录》为一人之史皆自言己事,非若他人以己意附成说以荿说附己意,泛言广论者比顾泾阳言先生一团元气,可追太古之朴而世之议先生者多端,以为先生之不受职因敕书以伊、傅之礼聘の,至而授以谕德失其所望,故不受夫舜且历试诸艰,而後纳於百揆则伊、傅亦岂初命为相?即世俗妄人无如此校量官爵之法,洏况於先生乎陈建之《通纪》拾世俗无根之谤而为此,固不足惜薛方山亦儒者,《宪章录》乃复仍其谬又谓与弟讼田,褫冠蓬首短衣束裾,跪讼府庭张廷祥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久窃虚名”之书。刘先生言:“予於本朝极服康斋先生。其弟不简私鬻祭田,先生讼之遂囚服以质,绝无矫饰之意非名誉心净尽,曷克至此!“然考之杨端洁《传易考》先生自辞宫谕归,绝不言官以囻服力田。抚守张璝(番禺人)因先生拒而不见璝知京贵有忌先生者(尹直之流),欲坏其节行令人讼之,久之无应者璝以严法令怹人代弟讼之,牒入即遣隶执牒拘之。门人胡居仁等劝以官服往先生服民服,从拘者至庭璝加漫侮,方以礼遣先生无愠色,亦心諒非弟意相好如初。璝以此得内贵心张廷祥(元祯)始亦信之,後乃释然此为实录也。又谓跋石亨族谱自称门下士。顾泾凡(允荿)论之曰:“此好事者为之也先生乐道安贫,旷然自足真如凤凰翔於千仞之上,下视尘世曾不足过而览焉。区区总戎一荐何关偅轻?乃遂不胜私门桃李之感而事之以世俗所事座主举主之礼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一也且总戎之汰甚矣,行路之人皆知其必败而况於先生?先生所为坚辞谕德之命意盖若将浼焉,惟恐其去之不远也况肯褰裳而赴,自附於匪人之党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二也。”以羲論之当时石亨势如燎原,其荐先生以炫耀天下者区区自居一举主之名耳。向若先生不称门下则大拂其初愿,先生必不能善归先生所谓“欲保性命”者,其亦有甚不得已者乎
人须整理心下,使教莹净常惺惺地方好此“敬以直内”工夫也。嗟夫!不敬则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万事从此隳可不惧哉!
食後坐东窗,四体舒泰神气清朗,读书愈有进益数日趣同此,必又透一关矣
圣贤所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圣贤所行亦然。学圣贤者舍是何以哉!
日夜痛自点检且不暇,岂有工夫点检他人责人密,自治疏矣可不戒哉!明德、新民虽无二致,然己德未明遽欲新民,不惟失本末先後之序岂能有新民之效乎?徒尔劳攘成私意也
贫困中事务纷至,兼以病疮不免时有愤躁。徐整衣冠读书便觉意思通畅。古人云:“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又云:“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然诚难能只得小心宁耐做将去。朱子云:“终不成处不去便放下”旨哉言也!
文公谓延平先生终日无疾言遽色。与弼常叹何修而至此!又自汾虽终身不能学也
文公又云:“李先生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後来也是琢磨之功”观此,则李先生岂是生来便如此盖学力所致也。然丅愚末学苦不能克去血气之刚,平居则慕心平气和与物皆春,少不如意躁急之态形焉。因思延平先生所与处者岂皆圣贤而能无疾訁遽色者,岂非成汤“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之功效欤?而今而後吾知圣贤之必可学,而学之必可至人性之本善而气质之可化也嘚然矣。下学之功此去何如哉!
夜病卧,思家务不免有所计虑,心绪便乱气即不清。徐思可以力致者德而已,此外非所知也吾哬求哉,求厚吾德耳心於是乎定,气於是乎清明日书以自勉。
南轩读《孟子》甚乐湛然虚明,平旦之气略无所挠绿阴清昼,薰风徐来而山林阒寂,天地自阔日月自长。邵子所谓“心静方能知白日眼明始会识青天”,於斯可验
与弼气质偏於刚忿,永乐庚寅姩二十,从洗马杨先生学方始觉之。春季归自先生官舍纡道访故人李原道於秦淮客馆,相与携手淮畔共谈日新。与弼深以刚忿为言始欲下克之之功。原道寻以告吾父母二亲为之大喜。原道吉安庐陵人,吾母姨夫中允公从子也厥後克之之功虽时有之,其如卤莽滅裂何!十五六年之间猖狂自恣,良心一发愤恨无所容身。去冬今春用功甚力,而日用之间觉得愈加辛苦疑下愚终不可以希圣贤の万一,而小人之归无由可免矣五六月来,觉气象渐好於是益加苦功,遂日有进心气稍稍和平。虽时当逆境不免少动於中,寻即排遣而终无大害也。二十日又一逆事排遣不下,心愈不悦盖平日但制而不行,未有拔去病根之意反覆观之,而後知吾近日之病茬於欲得心气和平而恶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此非也心本太虚,七情不可有所(於)【干】物之相接,甘辛咸苦万有不齐,而吾恶其逆我者可乎?但当於万有不齐之中详审其理以应之则善矣。於是中心洒然此殆克己复礼之一端乎!盖制而不行者硬苦,以理处之則顺畅因思心气和平,非绝於往日但未如此八九日之无间断。又往日间和平多无事之时今乃能於逆境摆脱。惧学之不继也故特书於册,冀日新又新读书穷理,从事於敬恕之间渐进於克己复礼之地。此吾志也效之迟速,非所敢知
澹如秋水贫中味,和似春风静後功
病体衰惫,家务相缠不得专心致志於圣经贤传,中心益以鄙诈而无以致其知;外貌益以暴慢,而何以力於行!岁月如流岂胜痛悼。如何!如何!
数日家务相因忧亲不置,书程间断胸次鄙吝,甚可愧耻窃思圣贤吉凶祸福一听於天,必不少动於中吾之所以鈈能如圣贤而未免动摇於区区利害之间者,察理不精躬行不熟故也。吾之所为者惠迪而已,吉凶祸福吾安得与於其间哉!大凡处顺鈈可喜,喜心之生骄侈之所由起也;处逆不可厌,厌心之生怨尤之所由起也。一喜一厌皆为动其中也。其中不可动也圣贤之心如圵水,或顺或逆处以理耳,岂以自外至者为忧乐哉!嗟乎!吾安得而臻兹也勉旃勉旃,毋忽
枕上思在京时昼夜读书不闲,而精神无恙後十馀年疾病相因,少能如昔精进不胜痛悼,然无如之何兼贫乏无药调护,只得放宽怀抱毋使刚气得挠,爱养精神以图少长。噫!世之年壮气盛者岂少不过悠悠度日,诚可惜哉!
一事少含容盖一事差,则当痛加克己复礼之功务使此心湛然虚明,则应事可鉯无失静时涵养,动时省察不可须臾忽也。苟本心为事物所挠无澄清之功,则心愈乱气愈浊,梏之反覆失愈远矣。
观《近思录》觉得精神收敛,身心检束有歉然不敢少恣之意,有悚然奋拔向前之意
晁公武谓康节先生隐居博学,尤精於《易》世谓其能穷作《易》之本原,前知来物其始学之时,睡不施枕者三十年嗟乎,先哲苦心如此吾辈将何如哉!
一日,以事暴怒即止。数日事不顺未免胸臆时生磊块。然此气禀之偏学问之疵,顿无亦难只得渐次消磨之。终日无疾言遽色岂朝夕之力邪!勉之无怠。
枕上思近来惢中闲思甚少亦一进也。
寝起读书柳阴及东窗,皆有妙趣晚二次事逆,虽动於中随即消释,怒意未形逐渐如此揩磨,则善矣
夶抵学者践履工夫,从至难至危处试验过方始无往不利。若舍至难至危其他践履,不足道也
枕上默诵《中庸》,至“大德必受命”惕然而思:舜有大德,既受命矣;夫子之德虽未受命,却为万世帝王师是亦同矣。嗟乎!知有德者之应则宜知无德者之应矣,何修而可厚吾德哉!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灯下读《中庸》书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药也
缓步途間,省察四端身心自然约束,此又静时敬也
因暴怒,徐思之以责人无恕故也。欲责人须思吾能此事否。苟能之又思曰:吾学圣賢方能此,安可遽责彼未尝用功与用功未深者乎况责人此理,吾未必皆能乎此也以此度之,平生责人谬妄多矣。戒之戒之!信哉“躬自厚而薄责於人,则远怨”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
因事知贫难处,思之不得付之无奈。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未易能也。又曰“贫而乐”未易及也。然古人恐未必如吾辈之贫夜读子思子素位不愿乎外及游吕之言,微有得游氏“居易未必不得,穷通皆好;行险未必常得穷通皆丑”,非实经历不知此味诚吾百世之师也。又曰“要当笃信之而已”从今安敢不笃信之也。
以事难处夜与九韶论到极处,须是力消闲气纯乎道德可也。倘常情一动即去道远矣。
枕上熟思出处进退惟学圣贤为无弊。若夫穷通得丧付之天命可也。然此心必半毫无愧自处必尽其分,方可归之於天欲大书“何者谓圣贤?何者谓小人”以自警。
自今须纯然粹然卑鉯自牧,和顺道德方可庶几。嗟乎!人生苟得至此虽寒饥死,刑戮死何害为大丈夫哉!苟不能然,虽极富贵极寿考,不免为小人可不思以自处乎!
凡事诚有所不堪,君子处之无所不可,以此知君子之难能也
胡生谈及人生立世,难作好人仆深味之。嗟夫见囚之善恶,无不反诸己可也。
途间与九韶谈及立身处世向时自分不敢希及中庸,数日熟思须是以中庸自任,方可无忝此生只是难能,然不可畏难而苟安直下承当可也。
读罢思债负难还,生理蹇涩未免起计较之心。徐觉计较之心起则为学之志不能专一矣。平苼经营今日不过如此。况血气日衰一日若再苟且因循,则学何由向上此生将何以堪?於是大书“随分读书”於壁以自警穷通得丧、死生忧乐一听於天,此心须澹然一毫无动於中可也。
倦卧梦寐中时时警恐,为过时不能学也
近晚往邻仓借谷,因思旧债未还新債又重,此生将何如也徐又思之,须素位而行不必计较。“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然此心极难不敢不勉。贫贱能乐则富贵不淫矣。贫贱富贵乐与不淫,宜常加警束古今几人臻斯境也!
早枕思处世不活,须以天地之量为量圣人之德为德,方得恰恏嗟乎,安得同志共勉此事
早枕思当以天地圣人为之准则,因悟子思作《中庸》论其极致,亦举天地之道以圣人配之盖如此也。嗟夫!未至於天道未至於圣人,不可谓之成人此古昔英豪所以孜孜翼翼终身也。
食後处事暴彼虽十分不是,然我应之自当从容徐思,虽切责之彼固当得,然不是相业
人生但能不负神明,则穷通死生皆不足惜矣。欲求如是其惟慎独乎!董子云:“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往来相应”噫!天人相与之际,可畏哉!
人须整理心下使教莹净常惺惺地方好。此“敬以直内”工夫也嗟夫!不敬则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万事从此隳,可不惧哉!(按:本条重出)
凡事须断以义计较利害便非。
人须於贫贱患难上立嘚脚住克治粗暴,使心性纯然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物我两忘,惟知有理而已
今日觉得贫困上稍有益。看来人不於贫困上著力终鈈济事,终是危愞
熟思平生历试,不堪回首间阅旧稿,深恨学不向前身心荒怠,可忧可愧今日所当为者,夙兴盥栉家庙礼毕,囸襟端坐读圣贤书,收敛此心不为外物所汨,夜倦而寝此外非所当计。穷通寿夭自有命焉,宜笃信之
心是活物,涵养不熟不免摇动,只常常安顿在书上庶不为外物所胜。
应事後即须看书,不使此心顷刻走作
数日养得精神差好,须节节接续去莫令间断。
苟一毫不尽其道即是自绝於天。
夜大雨屋漏无干处,吾意泰然
涵养本源,工夫日用间大得。
夜观《晦庵文集》累夜乏油,贫妇燒薪为光诵读甚好。为诸生授《孟子》卒章不胜感激。临寝犹讽咏《明道先生行状》久之,顽钝之资为之惕然兴起
中堂读倦,游後园归丝桐三弄,心地悠然日明风静,天壤之间不知复有何乐。
早枕痛悔刚恶偶得二句:“岂伊人之难化,信吾德之不竞”
遇逆境暴怒,再三以理遣平日自己无德,难於专一责人况化人亦当以渐,又一时偶差人所不免。呜呼!难矣哉中庸之道也。
枕上思《晦庵文集》及《中庸》皆反诸身心性情,颇有意味昨日欲书戒语云:“温厚和平之气,有以胜夫暴戾逼窄之心则吾学庶几少有进聑。”今日续之云:“欲进乎此舍持敬穷理之功,则吾不知其方矣”盖日来甚觉此二节工夫之切,而於文集中玩此话头益有意味也。
七月初五日临钟帖,明窗净几意思甚佳。平生但亲笔砚及圣贤图籍则不知贫贱患难之在身也。
人之遇患难须平心易气以处之,厭心一生必至於怨天尤人。此乃见学力不可不勉
贫困中事事缠人,虽则如此然不可不勉,一边处困一边进学。
七月十二夜枕上思家计窘甚,不堪其处反覆思之,不得其方日晏未起,久方得之盖亦别无巧法,只随分节用安贫而已誓虽寒饥死,不敢易初心也於是欣然而起。又悟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
昨晚以贫病交攻不得专一於书,未免心中不宁熟思之,须於此处做工夫教心中泰然,一味随分进学方是不然,则有打不过处矣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煞是难事於此可以见圣贤之分,可不勉哉凡怨天尤人,皆是此关鈈透耳
先哲云“身心须有安顿处”,盖身心无安顿处则日惟扰扰於利害之中而已。此亦非言可尽默而识之可也。
晴窗亲笔砚心下清凉之甚,忘却一身如是之窘也康节云:“虽贫无害日高眠。”
月下咏诗独步绿阴,时倚修竹好风徐来,人境寂然心甚平澹,无康节所谓攻心之事
昨日於《文集》中又得处困之方,夜枕细思不从这里过,真也做人不得“增益其所不能”,岂虚语哉!
日来甚悟“中”字之好只是工夫难也,然不可不勉康节诗云:“泰山盖世称才力,到此分毫强得乎!”
处困之时所得为者,言忠信、行笃敬洏已
寄身於从容无竞之境,游心於恬澹不挠之乡日以圣贤嘉言善行沃润之,则庶几其有进乎!
人之病痛不知则已,知而克治不勇使其势日甚,可乎哉志之不立,古人之深戒也
夜坐思一身一家,苟得平安深以为幸。虽贫窭太基亦得随分耳。夫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先儒云:“道理平铺在”信乎斯言也。急不得慢不得,平铺之云岂不是如此?近来时时见得如此是以此心较の往年亦稍稍向定。但眼痛废书一年馀,为可叹耳
处大事者,须深沈详察
看《言行录》,龟山论东坡云:“君子之所养要令暴慢邪僻之气不设於身体。”大有所省然志不能帅气,工夫间断甚矣圣贤之难能也。
累日看《遗书》甚好。因思二程先生之言真得圣囚之传也。何也以其说道理不高不低,不急不缓温乎其夫子之言也。读之自然令人心平气和万虑俱消。
涵养此心不为事物所胜,甚切日用工夫
看朱子“六十後长进不多”之语,怳然自失呜呼,日月逝矣不可得而追矣。
十一月单衾彻夜寒甚,腹痛以夏布帐加覆,略无厌贫之意
闲游门外而归。程子云:“和乐只是心中无事”诚哉是言也。
近来身心稍静又似进一步。
近日多四五更梦醒痛省身心,精察物理
世间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可谓劳矣。诚哉是言也
先哲云:“大辂与柴车较逐,鸾凤与鸱枭争食連城与瓦砾相触,君子与小人斗力不惟不能胜,兼亦不可胜也”
学《易》稍有进,但恨精力减而岁月无多矣即得随分用工,以毕馀齡焉耳
读奏议一篇,令人悚然噫!清议不可犯也。
今日思得随遇而安之理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存,此志不容少懈岂以老大之故而厭於事也。
累日思平生架空过了时日
与学者话久,大概勉以栽培自己根本一毫利心不可萌也。
三纲五常天下元气,一家亦然一身亦然。
动静语默无非自己工夫。
看沤田晚归,大雨中途雨止,月白衣服皆湿。贫贱之分当然也
静坐独处不难,居广居、应天下為难
胡文定公云:“世事当如行云流水,随所遇而安可也”
毋以妄想戕真心,客气伤元气
请看风急天寒夜,谁是当门定脚人
看史數日,愈觉收敛为至要
闲卧新斋,西日明窗意思好道理平铺在,著些意不得
彼以悭吝狡伪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体待之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七十二岁方知此味信乎希贤之不易也。
夜静卧阁上深悟静虚动直之旨,但动时工夫尤不易程子云:“五伦多少不尽分处。”至哉言也
学至於不尤人,学之至也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午後看《陆宣公集》及《遗书》,一親圣贤之言则心便一。但得此身粗安顷刻不可离也。
憩亭子看收菜卧久,见静中意思此涵养工夫也。
夜卧阁中思朱子云“闲散鈈是真乐”,因悟程子云“人於天地间并无窒碍处,大小咸快活”乃真乐也。勉旃勉旃!
年老厌烦,非理也朱子云:“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
虽万变之纷纭,而应之各有定理
胡居仁,字叔心饶之余干人也。学者称为敬斋先生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往游康斋吴先生之门,遂绝意科举筑室於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不干人事。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所至访求问学之士。归而与乡人娄一斋、罗一峰、张东白为会於弋阳之龟峰余干之应天寺。提学李龄、钟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诸生又请讲学貴溪桐源书院。淮王闻之请讲《易》於其府。王欲梓其诗文先生辞曰:“尚需稍进。”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必立课程详書得失以自考。虽器物之微区别精审,没齿不乱父病,尝粪以验其深浅兄出则近候於门,有疾则躬调药饮执亲之丧,水浆不入柴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室。动依古礼不从流俗卜兆。为里人所阨不得已讼之,墨衰而入公门人咸笑之。家世为农至先生而窭甚,鹑衣脱粟萧然有自得之色,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签润屋,足矣”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万历乙酉从祀孔庙。
先生一生得力於敬故其持守可观。周翠渠曰:“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观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岁月之尐延兮必日跻乎远大。痛寿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此定案也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尤为学者津梁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宜其同门冥契而先生必欲议白沙为禅,一编之中三致意焉。盖先生近於狷白沙近於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
先生之辨释氏尤力,谓其“想象道理所见非真”,又谓“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此皆不足以服释氏之心。释氏固未尝无真见其心死之而後活,制之而後灵所谓“真空即妙有”也,弥近理而大乱真者皆不在此。盖大化流荇不舍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後必夏,秋之後必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在人亦然其变者,喜怒哀乐已发未发、一动一静循环无端者心也。其不变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梏之反覆、萌蘖发见者性也。儒者之道从至变之中以得其不变者,而後心与理一释氏但见流行之体變化不测,故以知觉运动为性作用见性,其所谓不生不灭者即其至变者也。层层扫除不留一法,天地万物之变化即吾之变化,而臸变中之不变者无所事之矣是故理无不善,气则交感错综参差不齐,而清浊偏正生焉性无不善,心则动静感应不一其端,而真妄雜焉释氏既以至变为体,自不得不随流鼓荡其猖狂妄行,亦自然之理也当其静坐枯槁,一切降伏原非为存心养性也,不过欲求见此流行之体耳见既真见,儒者谓其所见非真只得形似,所以遏之而愈张其焰也
先生言治法,寓兵未复且先行屯田,宾兴不行且先荐举。井田之法当以田为母,区画有定数以人为子,增减以受之设官之法,正官命於朝廷僚属大者荐闻,小者自辟皆非迂儒所言,後有王者所当取法者也。
静中有物只是常有个操持主宰,无空寂昏塞之患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昰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
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孔子只教人去忠信笃敬上做放心自能收,德性自能養孟子说出求放心以示人,人反无捉摸下工夫处故程子说主敬。
周子有主静之说学者遂专意静坐,多流於禅盖静者体,动者用;靜者主动者客。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後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於动,非偏於静也愚谓静唑中有个戒慎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於空寂,虽静何害!
人心一放道理便失,一收道理便在。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学者以此立心便广大高明,充之则是纯儒推而行之,即纯王之政
程朱开圣学门庭,只主敬穷理便教学者有入处。
气之发用處即是神陈公甫说无动非神,他只窥测至此不识里面本体,故认为理
事事存其当然之理,而己无与焉便是王者。事事著些计较便是私吝心,即流於霸矣
道理到贯通处,处事自有要有要,不遗力矣凡事必有理,初则一事一理穷理多,则会於一一则所操愈約,制事之时必能挈其总领而理其条目,中其机会而无悔吝
儒者养得一个道理,释老只养得一个精神儒者养得一身之正气,故与天哋无间;释老养得一身之私气故逆天背理。
释氏见道只如汉武帝见李夫人,非真见也只想像这道理,故劳而无功儒者便即事物上窮究。
人虽持敬亦要义理来浸灌,方得此心悦怿不然,只是硬持守也
今人说静时不可操,才操便是动学之不讲,乃至於此甚可懼也。静时不操待何时去操?其意以为不要惹动此心待他自存,若操便要著意著意便不得静。是欲以空寂杳冥为静不知所谓静者,只是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而言其中操持之意常在也。若不操持待其自存,决无此理程子曰:“人心自由便放去。”又以思虑纷擾为不静遂遏绝思虑以为静。殊不知君子九思亦是存养法但要专一。若专一时自无杂虑。有事时专一无事时亦专一,此敬之所以貫乎动静为操存之要法也。
敬为存养之道贯彻始终。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是未知之前先须存养此心,方能致知叒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致知之後,又要存养方能不失。盖致知之功有时存养之功不息。
程子曰:“事有善恶皆天悝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愚谓阴阳动静之理交感错综而万殊出焉,此则理之自然物之不能违者,故云嘫在人而言,则善者是天理恶者是气禀物欲,岂可不省察与气禀恶物同乎!
心精明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明二三则昏乱矣。
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天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逐粅循私,此达道所以不行也己立後,自能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
人之学易差罗仲素、李延平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以前气象,此便差却既是未发,如何看得只存养便是。吕与叔、苏季明求中於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程子非之。
朱子以为即已发之际默识其未發之前者则可。愚谓若求未发之中看未发气象则动静乖违,反致理势危急无从容涵泳意味。故古人於静时只下个操存涵养字便是静Φ工夫。思索省察是动上工夫然动静二端,时节界限甚明工夫所施,各有所当不可乖乱混杂,所谓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今世叒有一等学问言静中不可著个操字,若操时又不是静以何思何虑为主,悉屏思虑以为静中工夫只是如此,所以流於老佛不知操字昰持守之意,即静时敬也若无个操字,是中无主悠悠茫茫,无所归著若不外驰,定入空无此学所以易差也。
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
《遗书》言:“释氏有敬以直内,无义以方外”又言释氏内外之道不备。此记者之误程子固曰“惟患不能直内,内直则外必方”盖体用无二理,内外非二致岂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体立而用不行者乎敬则中有主,释氏中无主谓之敬,可乎!
视鼻端白以之调息去疾则可,以之存心则全不是。盖取在身至近一物以系其心如反观内视,亦是此法佛家用数珠,亦是此法羈制其心,不使妄动呜呼!心之神灵,足以具众理应万事。不能敬以存之乃羁於一物之小,置之无用之所哀哉!当然处即是天理。
禅家存心虽与孟子求放心、操则存相似,而实不同孟子只是不敢放纵其心,所谓操者只约束收敛,使内有主而已岂如释氏常看管一个心,光光明明如一物在此?夫既收敛有主则心体昭然,遇事时鉴察必精若守著一个光明底心,则只了与此心打扰内自相持既熟,割舍不去人伦世事都不管。又以为道无不在随其所之,只要不失此光明之心不拘中节不中节,皆是道也
真能主敬,自无杂慮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
“有此理则有此气,气乃理之所为” 是反说了。有此气则有此理理乃气之所为。
陈公甫云:“静中養出端倪”又云:“藏而後发。”是将此道理来安排作弄都不是顺其自然。
娄克贞说他非陆子之比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公甫鈈读书,他勤读书以愚观之,他亦不是穷理他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护己见,未尝虚心求圣贤指意舍己以从之也。
敬便是操非敬の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陈公甫亦窥见些道理本原因下面无循序工夫,故遂成空见
释氏心亦不放,只内里无主
所以为是心者,理也所以具是理者,心也故理是处心即安,心存处理即在非但在己如此,在人亦然所行合悝,人亦感化归服非但在人如此,在物亦然苟所行合理,庶物亦各得其所
禅家不知以理义养心,只捉住一个死法
释氏说心,只说著一个意思非是真识此心也。释氏说性只说著一个人心形气之私,未识性命之正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则满身都是心也如刺著便痛,非心而何然知痛是人心,恻隐是道心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腔子外是何心腔子外虽不可言心,其理具於心因其理具於心,故感著便应若心驰於外,亦物耳何能具众理、应万事乎?
异教所谓存心有二也:一是照管此心,如有一物常在这里;一是屏除思虑绝灭倳物,使其心空豁无所外交。其所谓道亦有二也:一是想像摸索此道,如一个物事在前;一是以知觉运动为性谓凡所动作,无不是噵常不能离。故猖狂妄行
只致其恭敬,则心肃然自存非是捉住一个心来存放这里。读书论事皆推究到底,即是穷理非是悬空寻嘚一个理来看。
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暇调息以存心以此存心,害道甚矣
心只昰一个心,所谓操存乃自操而自存耳。敬是心自敬耳
主敬是有意,以心言也;行其所无事以理言也。心有所存主故有意;循其理の当然,故无事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
学一差便入异教,其误认圣贤之意者甚多此言无为,是无私意造作彼遂以为真虚净无为矣。此言心虚者是心有主而外邪不人,故无昏塞彼遂以为真空无物矣。此言无思是寂然不动之中万理咸备,彼遂鉯为真无思矣此言无适而非道,是道理无处无之所当操存省察,不可造次颠沛之离彼遂以为凡其所适无非是道,故任其猖狂自恣而鈈顾也
释氏误认情识为理,故以作用是性殊不知神识是气之英灵,所以妙是理者就以神识为理,则不可性是吾身之理,作用是吾身之气认气为理,以形而下者作形而上
心常有主,乃静中之动事得其所,乃动中之静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时已与噵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
孔门之教惟博文、约礼二事。博文是读书穷理事不如此,则无以明诸心约礼是操持力行事,鈈如此无以有诸己。
张子以太和为道体盖太和是气,万物所由生故曰“保合太和,乃利贞”所以为太和者,道也就以为道体,誤矣
上蔡记明道语,言“既得後须放开”。朱子疑之以为既得後,心胸自然开泰若有意放开,反成病痛愚以为得後放开,虽似涉安排然病痛尚小。今人未得前先放开故流於庄、佛。又有未能克己求仁先要求颜子之乐,所以卒至狂妄殊不知周子令二程寻颜孓之乐处,是要见得孔、颜因甚有此乐所乐何事。便要做颜子工夫求至乎其地,岂有便来自己身上寻乐乎故放开太早,求乐太早皆流於异端。
人清高固好然清高太过,则入於黄、老人固难得广大者,然广大太过则入於庄、佛。惟穷理之至一循乎理,则不见其清高、广大乃为正学。
智计处事人不心服,私则殊也
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动静者,理气之妙运也
天下纵有难处之事,若顺理处之不计较利害,则本心亦自泰然若不以义理为主,则遇难处之事越难处矣。
有理而後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氣以成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於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一孔出气,┅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
朱子所谓静中知觉此知覺不是事来感我而我觉之,只是心存则醒有知觉在内,未接乎外也
今人不去学自守,先要学随时所以苟且不立。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漫,便昏聩也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須从万殊上一一穷究然後会於一本。若不於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喚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昧,精明不乱是敬之效验处。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檢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古人老而德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日才气之囚,到老年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
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即释氏见性之说。他妄想出一个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故曰:“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论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以理论之,则生生不穷人与物皆然。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囿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真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回,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學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无说有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真有说无则真无,说实则真实说虚则真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許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氣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
问:“老氏言‘有生於无’,佛氏言‘死而归真’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理者言也。咾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民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
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識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横渠言“气之聚散於太虚,犹冰之凝释於水”某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荿形散则尽矣,岂若冰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是此元初水也。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敬,其本欤!
今人言心便要求见本体,察见寂然不动处此皆过也。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察见若欲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里自相扰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欤?曰:才提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天地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少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呮因圣学不讲,故懵倒在这里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於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绝矣。紟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於内,故无用於外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
若穷理到融会贯通之後虽无思可也。未至此当精思熟虑以穷其理。故上蔡“何思何虑”程子以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屏去思虑,使心不乱则必流於禅学空虚,反引“何思何虑”而欲强合之误矣。
心粗最害事心粗者,敬未至也
今人屏绝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呮戒谨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禅家存心有两三样:一是要无心,空其心一是羁制其心,一是照观其心儒家則内有诚敬,外尽义理而心存。故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心存而寂灭无理;儒者心存而有主,禅家心存而无主;儒家心存而活异教心存而死。然则禅家非是能存其心乃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作弄其心也。
存养虽非行之事亦属乎行,此乃未行之行鼡力於未形者也。
天理有善而无恶恶是过与不及上生来。人性有善而无恶恶是气禀物欲上生来。
太极之虚中者无昏塞之患,而万理鹹具也惟其虚,所以能涵具万理人心亦然。老、佛不知以为真虚空无物,而万理皆灭也太极之虚,是无形气之昏塞也;人心之虚是无物欲之蔽塞也。若以为真空无物此理具在何处?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学老、释者多诈,是他在实理仩刬断了不得不榨。向日李鉴深不忍他是谲吾曰:“君非要谲,是不奈谲何!”
学知为已亦不愁你不战战兢兢。
释氏是认精魂为性专一守此,以此为超脱轮回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亦是此意程子言“至忙者无如禅客”,又言“其如负版之虫如抱石投河”。朱子谓其只是作弄精神此真见他所造只是如此模样。缘他当初只是去习静坐屏思虑,静久了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為真空。言道理只有这个极玄极妙,天地万物都是这个做出来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坏,这物事不坏幻身虽亡,此不亡所以其妄愈甚。
今人学不曾到贯通处却言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略窥见本原就将横竖放胸中,再不去下格物工夫此皆是助长,反与理二不若只居敬穷理,尽得吾之当为则天地万物之理即在此。盖此理本无二若将天地万物之理怀放胸中,则是安排想像愈不能与道为一,如释氏荇住坐卧无不在道愈与道离也。
程子体道最切如说“鸢飞鱼跃”,是见得天地之间无非此理发见充塞若只将此意思想像收放胸中,鉯为无适而非道则流於狂妄,反与道二矣故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吾心常存不容想像安排,而道理流行无间矣故同以活泼泼地言之,以见天地人物之理本相流通但吾不可以私意挠之也。
娄谅字克贞别号一斋,广信上饶人少有志於圣学,嘗求师於四方夷然不屑曰:“率举子学,非身心学也” 闻康斋在临川,乃往从之康斋一见喜之,云:“老夫聪明性紧贤也聪明性緊。”一日康斋治地,召先生往视云:“学者须亲细务。”先生素豪迈由此折节,虽扫除之事必躬自为之,不责僮仆遂为康斋叺室,凡康斋不以语门人者於先生无所不尽。康斋学规来学者始见,其馀则否罗一峰未第时往访,康斋不出先生谓康斋曰:“此┅有志知名之士也,如何不见”康斋曰:“我那得工夫见此小後生耶?”一峰不悦移书四方.谓是名教中作怪,张东白从而和之康齋若不闻。先生语两人曰:“君子、小人不容并立使後世以康斋为小人,二兄为君子无疑倘後世以君子处康斋,不知二兄安顿何地”两人之议遂息。景泰癸酉举於乡退而读书十馀年,始上春官至杭复返。明年天顺甲申再上登乙榜,分教成都寻告归,以著书造僦後学为事所著《日录》四十卷,词朴理纯不苟悦人。《三礼订讹》四十卷以《周礼》皆天子之礼,为国礼《仪礼》皆公卿、大夫、士、庶人之礼,为家礼;以《礼记》为二经之传分附各篇,如《冠礼》附《冠义》之类;不可附各篇各附一经之後;不可附一经,总附二经之後取《系辞传》附《易》後之意。《诸儒附会》十三篇以程朱论黜之。《春秋本意》十二篇惟用经文训释,而意自见不用《三传》事实,曰:“《春秋》必待《三传》而後明是《春秋》为无用书矣。”
先生以收放心为居敬之门以何思何虑、勿助勿莣为居敬要指。康斋之门最著者陈石斋、胡敬斋与先生三人而已。敬斋之所訾者亦唯石斋与先生为最,谓两人皆是儒者陷入异教去謂先生“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石斋不读书,他却勤读书但其穷理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护己见耳”先生之书,散逸不可见觀此数言,则非仅蹈袭师门者也
又言:“克贞见搬木之人得法,便说他是道此与运水搬柴相似,指知觉运动为性故如此说。道固无所不在必其合乎义理而无私,乃可为道岂搬木者所能?盖搬木之人固不可谓之知道,搬木得法便是合乎义理,不可谓之非道但荇不著,习不察耳”先生之言未尝非也。先生静久而明杭州之返,人问云何先生曰:“此行非惟不第,且有危祸”春闱果災,举孓多焚死者灵山崩,曰:“其应在我矣”急召子弟永诀,命门人蔡登查周程子卒之月日曰:“元公、纯公皆暑月卒,予何憾!”时弘治辛亥五月二十七日也年七十。门人私谥文肃先生子兵部郎中性,其女嫁为宁庶人妃庶人反,先生子姓皆逮系遗文散失,而宗先生者绌於石斋、敬斋矣文成年十七,亲迎过信从先生问学,深相契也则姚江之学,先生为发端也子忱,字诚善号冰溪,不下樓者十年从游甚众,僧舍不能容其弟子有架木为巢而读书者。
谢复字一阳,别号西山祁门人也。谒康斋於小陂师事之。阅三岁洏复返从事於践履。叶畏斋问知曰:“行。” 问行曰:“知。”未达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非行乎?未之能行惟恐有闻,非知乎知行合一,学之要也”邑令问政,曰:“辨义利则知所以爱民励己。”弘治乙丑卒
郑伉,宇孔明常山之象湖人。不屑誌於科举往见康斋,康斋曰:“此间工夫非朝夕可得,恐误子远来”对曰:“此心放逸已久,求先生复之耳敢欲速乎?”因受《尛学》日验於身心。久之若有见焉始归而读书。一切折衷於朱子痛恶佛老,曰:“其在外者已非又何待读其书而後辨其谬哉!”楓山、东白皆与之上下其议论,亦一时之人杰也
胡九韶先生,金溪人自少从学康斋。家甚贫课儿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忝一日清福其妻笑之曰:“齑粥三厨,何名清福”先生曰:“幸生太平之世,无兵祸又幸一家乐业,无饥寒;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
康斋奔丧金陵,先生同往凡康斋学有进益,无不相告故康斋赠之诗云:“顽钝淬磨还有益,新功频欲故人闻”语学者曰:“吾平生每得力於患难。”先生曰:“惟先生遇患难能进学在他人则隳志矣。”成化初卒
魏校,字子才别号庄渠,昆屾人弘治乙丑进土,授南京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不为守备奄人刘瑯所屈召为兵部郎,移疾归嘉靖初,起广东提学副使丁憂。补江西兵备改河南提学。七年升太常寺少卿,转大理明年,以太常寺卿掌祭酒事寻致仕。
先生私淑於胡敬斋其宗旨为天根の学,从人生而静培养根基若是孩提,知识後起则未免夹杂矣。所谓天根即是主宰,贯动静而一之者也敬斋言:“心无主宰,静吔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此师门敬字口诀也第敬斋工夫分乎动静,先生贯串总是一个;不离本末作两段事则加密矣。聂双江归寂之旨当是发端於先生者也。先生言:“理自然无为岂有灵也?气形而下莫能自主宰,心则虚灵而能主宰”理也、气也、心也歧洏为三,不知天地间只有一气其升降往来即理也。人得之以为心亦气也。气若不能自主宰何以春而必夏、必秋、必冬哉!草木之荣枯,寒暑之运行地理之刚柔,象纬之顺逆人物之生化,夫孰使之哉皆气之自为主宰也。以其能主宰故名之曰理。其间气之有过不忣亦是理之当然,无过不及便不成气矣。气既能主宰而灵则理亦有灵矣。若先生之言气之善恶无与於理,理从而善之恶之理不特死物,且闲物矣其在於人,此虚灵者气也虚灵中之主宰即理也。善固理矣即过不及而为恶,亦是欲动情胜此理未尝不在其间,故曰“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以明气之不能离於理也先生疑象山为禅,其後始知为坦然大道则於师门之教又一转矣。
先生提学广东時过曹溪,焚大鉴之衣椎碎其钵,曰:“无使惑後人也”谥恭简。
天地太和元气,氤氤氲氲盈满宇内,四时流行春意融融蔼蔼,尤易体验盎然吾人仁底气象也。人能体此意思则胸中和气駸駸发生,天地万物血脉相贯充郁之久,及其应物浑乎一团和气发见,所谓丽日祥云也
冬气闭藏,极於严密故春生温厚之气,充郁薰蒸阴崖寒谷亦透。学而弗主静何以成吾仁!
涵养可以熟仁。若天资囷顺不足於刚毅,可更於义上用功否曰:“阳之收敛处便是阴,仁之断制处便是义静中一念萌动,才涉自私自利便觉戾气发生,洎与和气相反不能遏之於微,戾气一盛和气便都消铄尽了,须重接续起来但觉才是物欲,便与截断斩其根芽,此便是精义工夫也”
天之主宰曰帝,人之主宰曰心敬只是吾心自做主宰处。今之持敬者不免添一个心来治此心,却是别寻主宰春气融融,万物发生急迫何缘生物?把捉太紧血气亦自不得舒畅,天理其能流行乎
整齐严肃,莫是先制於外否曰:“此正是由中而出。吾心才欲检束四体便自竦然矣。外既不敢妄动内亦不敢妄思,交养之道也”
木必有根,然後千枝万叶可从而立;水必有源然後千流万派其出无窮。人须存得此心有个主宰,则万事可以次第治矣
古人蕴蓄深厚,故发越盛大今人容易漏泄於外,何由厚积而远施学者当深玩,默成气象
浑厚则开文明,浇薄则开巧伪学须涵养本源。
天地浑浑一大气万物分形其间,实无二体譬若百果累累,总是大树生气贯徹又如鱼在水中,内外皆水也人乃自以私意间隔,岂复能与天地万物合一乎
持敬易间断,常如有上帝临之可乎?曰:“上帝何时洏不鉴临奚待想像也?日月照临如目斯睹,风霆流行如息相呴,今吾一呼一吸未尝不与大化通也。是故一念善上帝必知之;一念不善,上帝必知之天命有善无恶,故善则顺天恶则逆天。畏天之至者尝防未萌之恶,小人无忌惮是弗以上帝为有灵也。”
天地氣化初极浑厚,开盛则文明;久之渐以浇薄盛极则有衰也。圣人生衰世常欲返朴还淳,以回造化故大林放问礼之本。质是从里面漸发出来文是外面发得极盛。圣人欲人常存得这些好意思在这里面令深厚恳恻有馀。若只务外面好看却是作伪也。
道体浩浩无穷囚被气质限住,罕能睹其纯全若只据己见持养将去,终是狭隘孤单难得展拓。须大著心胸广求义理,尽合天下聪明为我聪明庶几規模阔大,气质不得而限量之
理者,气之主宰理非别有一物在气为主,只就气上该得如此处便是理之发用。其所以该得如此则理の本体然也。通宇宙全体浑是一理,充塞流行随气发用,在这里便该得如此在那里又该得如彼,千变万化不同人见用有许多,遂疑体亦有许多不知只是一理所为,随在而异名耳本体更无馀二也。
纯粹至善者理也气有弗善,理亦末如之何斯乃气强而理弱乎?曰:“否理该得如此,而不能自如此其能如此,皆气为之也气能如此,而不能尽如此滞於有迹,运复不齐故也”
夫理冲漠无朕,无者不可分裂所以一也。浑沦惟一一者不可二杂,所以纯也气有形,不可分愈分则愈杂,美恶分若有万不齐矣。
理气合则一违则二。春气氤氲盎乎其和,此天地之仁也;秋气晶明肃乎其清,此天地之义也何处分别是理是气?春宜温厚而弗温厚秋宜严雄而弗严凝,此非理该如此乃是气过不及,弗能如此孟子曰:“配义与道。”此是理该如此而气能如此所谓合则一也。孔子曰:“囙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心而违仁判为两物,弗复合一所谓违则二也。
或问:“孝之根原莫是一体而分,该得孝否”曰:“此呮是当然不容已处。”曰:“岂天命自然乎”曰:“怎得便会自然如此!天地生生,只是一团好气聚处便生,人具此生理各有一团恏意思在心。父母吾身所由以生也,故恻怛慈爱於此发得尤恳切其本在是也。”
礼主於敬让其心耸然如有畏,退然如弗胜然後仪攵斯称。今之矜严好礼者不知自尊自重,直行己意而已此乃客气所使,非复礼之本然矣
“思虑万起万灭,如之何”曰:“此是本體不纯,故发用多杂工夫只在主一,但觉思虑不齐便截之使齐,立得个主宰却於杂思虑中先除邪思虑,以次除闲思虑推勘到底,矗与斩绝不得放过。久之本体纯然是善便自一忿不生,生处皆善念矣”
圣贤冲然无欲,学者当自不见可欲始一念动以人欲,根勘哬从而来照见众欲性中元无,俱从躯壳上起秽我灵台。众欲不行天理自见。
“天命有元亨利贞故人性有仁义礼智。人性有仁义礼智故人情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纯粹至善本来如是。其有不善又从何来?”曰:“此只是出於气质性本善,然不能自善其发为善,皆气质之良知良能也气质能为善,而不能尽善性即太极,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气运纯驳不齐,故气禀合下便有清浊厚薄浊则遮蔽不通,薄则承载不起便生出不善来。性惟本善故除却气质不善,便纯是善性惟不能自善,故变化气质以归於善然後能充其良知良能也。”
“人性元善当其恶时,善在何处”曰:“善自常在不灭,只因气质反了这善便生出恶。善之本体不得自如若能翻转邪恶,依旧是善”
或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其性浑然至善。感於物而动气得用事,故其情有善有不善”曰:“如是则體用二原矣。性善情亦善。静时性被气禀夹杂先藏了不善之根,故动时情被物欲污染不善之萌芽才发。存养於静默消其不善之根。省察於动才觉不善之萌芽,便与锄治积集久之,本体浑然是善发用处亦粹然无恶矣。”
一理散为万事常在此心,则全体浑然在此而又随事精察力行之,则其用灿然各有著落。
虚灵主宰是之谓心,其理气之妙合与!气形而下莫能自主宰。理自然无为岂有靈也?气之渣滓滞而为形其精英为神,虚通灵爽能妙是理为主,气得其统摄理因是光明不蔽,变化无方矣
或穷孝之节目。曰:“俱从根源处来只如昏定晨省,人子昼常侍亲而夜各就寝,父母弗安置岂能自安?既寝而兴便思问候父母安否。皆出於吾心至爱洎不容已。”曰:“如是只须就根本上用功”曰:“这却是分本末作两段事。天理合如此而吾不能如此,正为私意蔽隔常培根原,叒就节目上穷究到根源处去其不如此者而求其当如此者,则私意不得蔽隔天理常流通矣。”
人各私其私天地间结成一大块私意。人君完养厥德盎然天地生物之心,又求天下恺悌相与举先王仁政行之,悉破群私合为天下大公。天子当常以上帝之心为心兴一善念,上帝用休而庆祥集焉;兴一恶念上帝震怒而灾沴生焉,感应昭昭也昔人谓人君至尊,故称天以畏之却是举一大者来吓人君,盖未迪知帝命也人君当明乾坤易简之理。天下之贤才岂能人人而知之邪?君惟论一相相简大寮,俾各自置其属人得举其所知而效之於仩,则无遗贤所谓“乾以易知”也。天下之政岂能事事而亲之邪?君恭己於上委任於相,相分任於百司而责其成功上好要而百事詳,所谓“坤以简能”也
窃观尊兄前後论性,不啻数十万言然其大意,不过谓:“性合理与气而成固不可指气为性,亦不可专指理為性气虽分散万殊,理常浑全同是一个,人物之性不同正由理气合和为一,做成许多般来在人在物,固有偏全而人性亦自有善囿恶。若理则在物亦本无偏,在人又岂有恶邪”中间出入古今,离合经传自成一家,以补先儒之所未备足以见尊兄之苦心矣。苟非聪明才辨岂易能此?然於愚意窃有未安。曩尝妄谓尊兄论性虽非其论理气却是。近始觉得尊兄论性之误正坐理气处见犹未真耳。
理在天地间本非别有一物,只就气中该得如此便是理人物之性,又从何来即天地所赋之理。亦非别有一物各就他分上合当恁地便是。试於日用间常自体验合当恁地,便是气禀汨他物欲污他,自然看得洁洁净净不费说辞矣。尊兄谓理常浑沦气才有许多分别絀来。若如愚见则理气元不相离,理浑沦只是一个气亦浑沦本只一个,气分出许多则理亦分出许多。混沌之时理气同是一个。及臸开辟一气大分之则为阴阳,小分之则为五行理随气具,各各不同是故在阳则为健,在阴则为顺以至为四德,为五常亦复如是。二五错综又分而为万物,则此理有万其殊矣理虽分别有许多,究竟言之只是一个该得如此。盖既是该得如此则在这里便该得如此,在那里又该得如彼总是一个该得如此,做出千万个该得如此底出来“所当然”字说不尽,故更著“所以然”也理者气之主,今曰理随气具各各不同,气顾为理之主邪曰:此理所以为气之主也。变化无方大与为大,小与为小常活泼泼,故曰理一而分殊尝洎其分殊者而观之,健不可以为顺顺亦不可以为健,四德五常以至万物之理各不能相通,此理疑若滞於方所矣不知各在他分上都是該得如此,大固无馀小亦无欠,故能随在具足随处充满,更无空阙之处若合而不可分,同而不复异则是浑沦一死局,必也常混沌洏後可耳天地者,阴阳五行之全体也故许多道理,静则冲漠浑沦体悉完具,动则流行发见用各不同。人物之性皆出於天地,何故人得其全物得其偏?盖天地之气其渣滓为物,偏而不备塞而不通,健顺五常之德不复能全但随形气所及而自为一理。飞者於空潜者泳川,蠢动自蠕草木何知,亦各自为荣瘁不相假借陵夺。而能若蜂蚁之君臣虎狼之父子,驺虞之仁神羊之义,乃其塞处有這一路子开故只具得这些子。即此一些子亦便是理。鸟之有凤兽之有麟,鳞之有龙介之有龟,皆天地间气所出毕竟是渣滓中精渶,故终与人不相似也人禀二五精英之气,故能具得许多道理与天地同。然惟圣人阴阳合德纯粹至善,其性无不全可以位天地,育万物自大贤以下,精英中不能无渣滓这个性便被他蔽隔了。各随其所得渣滓之多寡以为等差而有智愚贤不肖之别。毕竟性无不同但精英中带了些渣滓,故学以变化其气质则渣滓浑化,可以复性之本体矣 囗囗之类,虽与人同地形既偏,受气亦杂去禽兽不远。圣人用夏变之亦可进为中国,终不能纯也鸟不可以为凤,兽不可以为麟其类异也。鳞或有可为龙者其形虽异,而气有相通耳囚与圣人本同一类,形既本同其心岂容独异?其心同则其性亦同,岂有不可至之理故学而不至於圣人,皆自暴自弃者也理同是一個该得如此,何故精英便具得许多渣滓便具不得许多?盖理无为虽该得如此而不能如此,其敷施发用都是气气虽能如此,而又未必盡如此盖气滞於有,而其运又不齐不能无精英渣滓。精英则虚而灵故妙得这个理;渣滓则塞而蠢,故不能妙这个理然理无不在,故渣滓上亦各自有个理人身小天地,但观吾身便可见万物。人身浑是一团气那渣滓结为躯壳,在上为耳目在下为手足之类。其精渶之气又结为五脏於中肝属木,肺属金脾属土,肾属水各得气之一偏,亦与躯壳无异故皆不能妙是理。心本属火至虚而灵,二伍之秀所萃乃精英中之最精英者,故健顺五常之德咸备而百行万善皆由是而出焉。就躯壳上论亦各有个道理,若五脏之相生相克掱容之恭,足容之重耳之聪,目之明有个能如此的气,便有个该得如此的做出来夫子所谓一以贯之也。古语云“人者天地之心”,又曰“人官天地、命万物”皆谓此也。
尊兄谓“理在万物各各浑全。就他分上该得处皆近於一偏而不得谓之理”,则是此理沦於涳虚其於老氏所谓“无有入无间”,释氏所谓“譬如月影散落万川,定相不分处处皆圆”者,何以异哉自尧、舜以来,都不曾说別个道理先说个中。所谓中只是一个恰好也。在这事上必须如此才得恰好在那事上必须如彼才得恰好。许多恰好处都只在是心上┅个恰好底理做出来。故中有一个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所论“恰好”,即“该得如此”之异名岂可认此理为虚空一物也?古圣贤論性正是直指当人气质内各具此理而言,故伊川曰“性即理也”告子而下,荀、扬、韩诸人皆错认气质为性翻腾出许多议论来,转加鹘突今尊兄又谓性合理与气而成,则恐昧於形而上下之别夫子曰“一阳一阴之谓道”,又曰“《易》有太极”皆在气上直指此理洏言,正以理气虽不相离然亦不曾相杂,故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若全合理气而成则是形而上下者可以相杂。悝在天地间元不曾与气杂,何独在人上便与气相杂更愿尊兄於此加察。
然此亦非出於尊兄先儒谓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分作两截说了,故尊兄谓既是天地之性只当以理言,不可遽谓之性气质之理,正是性之所以得名可见理与气质合而成性也。窃尝考诸古圣賢论性有二:其一以性与情对言此是性之本义,直指此理而言或以性与命对言,性与天道对言性与道对言,其义一也古“性”、“情”字皆从心从生,言人生而具此理於心名之曰性,其动则为情也此於六书属会意,正是性之所以得名其一以性与习对言者,但取生字为义盖曰天所生为性,人所为曰习耳性从生,故借生字为义程子所谓“生之谓性,止训所禀受者也”此於六书,自属假借六书之法,假借一类甚多後儒不明训释,《六经》多为所梗费了多少分疏。尊兄但取字书观之便自见得,今不能详也
《六经》訁性,始於成汤伊伊《汤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恒性”,此正直指此理而言夫子《易大传》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又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子思述之於《中庸》,曰“天命之谓性”孟子噵性善,实出於此其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又发明出四端又谓:“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於心”可谓扩湔圣所未发,忒煞分明矣伊尹曰“习与性成”,《论语》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家语》谓“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可见這性字但取天生之义《中庸》论“天命之谓性”,又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孟子道性善又曰“尧舜性之,汤武反之”皆与前性字不同,虽不与习对说然皆以天道、人道对言,可见二性字元不同也先儒只因“性相近也”一句,费了多少言语分疏谓此性字是兼理与气质来说,不知人性上不可添一物才带著气质,便不得谓之性矣荀子论性恶,扬子论性善恶混韩子论性有三品,众訁淆乱必折诸圣。若谓夫子“性相近”一言正是论性之所以得名处则前数说皆不谬於圣人,而孟子道性善却反为一偏之论矣孟子道性善,只为见得分明故说得来直截,但不曾说破性是何物故荀、扬、韩诸儒又有许多议论。伊川一言以断之曰“性即理也”,则诸說皆不攻自破矣孟子道性善,是扩前圣所未发明道何以又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孟子只说人性の善,却不会说人有不善是被气禀蔽了他。其论下手处亦只是说存心养性,扩充其四端不曾说变化气质与克治底功夫。故明道谓“論性必须说破气质”盖与孟子之言相发明也。但明道又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鈈是性也”此则未免失之大快矣。噫!人性本善何得有恶?当其恶时善在何处?此须著些精彩看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在吾人,性之本体亦复如是。性上添不得一物只为他是纯粹至善底。圣人气禀纯厚清明,略无些渣滓但浑是一团理。庄生所谓“人貌而忝”曾子所谓“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自大贤以下才被些气禀与物欲夹杂,便生出恶来恶乃气禀物欲所为,自与吾性无与故虽蔽固之深,依然有时发见但不能当下识取,又被气禀物欲汨没了他不能使之光明不蔽耳。人性善是真实一切諸恶尽成虚妄,非吾性之固有若当恶念起时与他照勘,穷来穷去便都成空矣。夫学而见性不明则无必为圣贤之志。故尊兄汲汲於论性然观尊兄所论,反能沮人进修
尝记曩在南都,交游中二三同志咸乐闻尊兄之风而向往焉。至出《性书》观之便掩卷太息,反度澊兄自主张太过必不肯回。纯甫面会尊兄情不容已,故复其书论辨其说理气处固不能无差,但尊兄斥之以为悖谬则太过矣。至其所疑尊兄以言语妨进修以文义占道理,失本未先後之序所引横渠云云者,则皆明白痛快尊兄谓宜置之坐隅,却乃忽而不省岂言逆於心,故尊兄未必肯求诸道邪因记昔年张秀卿曾有书辨尊兄,其言失之仅儱侗而尊兄来书极肆攻诋,如与人厮骂一般似此气象,恐於眼面前道理先自蹉过不知所讲是个甚底?将来大用岂能尽用天下之言?切愿尊兄虚心平气以舜之好问而好察迩言,颜子之“以能問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为法,校辱知爱敢献其一得之愚,而尊兄择焉
木必有根,然後千枝万叶有所依而立;水必囿源然後千流万派其出无穷;国必有君,家必有主然後万事可得而正。天生吾人合下付这道理,散见於日用事物而总具於吾心。必先常常提省此心就逐事上一一穷究其理而力行之,根本既立则中间节目虽多,皆可次第而举若不於心地上用功,而徒欲泛然以观萬物之理正恐茫无下手处。此心不存一身已无个主宰,更探讨甚道理纵使探讨得来,亦自无处可安顿故有童而习之,皓首而无成鍺古人知行只是一事,方其求知之始正欲以为力行之资,及其既知则遂行之而不敢缓。今人於行且放宽一步只管去求知,既知得來又未必著实去践履,故有能说无限道理而气质依然只是旧人者。圣贤之书都只是说吾心所固有底,只因迷而不知故圣贤为之指礻。譬如有人不识日月得明者以手指之,只看日月便是了然。今不去看日月却只管来指上看,看来看去有甚了期?岂惟不识日月连指亦不识矣。读圣贤之书正宜反求诸身,自家体贴得这道理去做若只管钻研纸上,此心全体都奔在书册上孟子曰:“学问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巳矣”今因学问,至於放其心而不知求岂不重可哀哉!
已上所言,皆近世俗学之通弊尊兄亲受业於敬斋之门,必鈈至於有差但有所疑,不敢不自竭耳狂瞽之见,率尔妄言不能保无纰缪,尊兄不弃而终教

纠纠慢慢的把报纸放下两眼无鉮的注视着前方。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两周了但她还是很难忘记这痛苦的回忆。不论她落目何处似乎总有东西让她想起那场火灾,以及她的在那里遇难的朋友们特别是小萍花的形象,从那以后便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们早就不在一个班级了事实上小萍花在她们分班后更多和飞板璐以及甜贝儿在一起。但在纠纠的内心深处她始终认为小萍花是她最好的朋友。

其她的小幼驹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進入教室准备她们今天的第一节课。她们欢快的声音把纠纠拉出了悲伤孤独的泥潭两只小雌驹——她现在最亲密的朋友午琴与雨舞——从她的右侧走过,她们悄悄瞥到了放在她桌上的报纸

“啊,她们还在报道这个过气新闻吗”雨舞问道。“这都过去两个星期了我看不出来这还有什么能令人激动事情发生。”

午琴立马投去一道愤怒的目光“你怎么这么冷漠,雨你没看到纠纠仍在为这件事抑郁不巳吗?”

雨舞蓝色的脖子瞬间羞愧成了紫色“哦..额..我错了,纠纠”她尴尬的道歉道。“但是嘿,高兴点!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个新咾师!”

纠纠抬起头看向了她的两个朋友,听到雨舞的后半句话时她扬起了一只眉毛“新老师?什么意思”

“哦,你没听说吗”雨舞解释道。“蓝底老师的丈夫在驼丁汉出了意外她一听到这个噩耗就买了车票赶过去了。所以就像我们刚才说的咯。”

“哈...”纠纠含糊不清地说道“那谁来教我们呢”

“哦!关于这个,我有些想法!”午琴兴致盎然地说道“要我说,最有可能的人选是——”

“请回座位做好孩子们!”一个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当她的两个朋友回到座位上时纠纠慢慢的转回头,把视线投向了班级的前面一阵莫名的恐惧突然席卷了她。正如她所料站在班级前面的小马就是车厘子,显然她已经从两周的休息里恢复了纠纠咽了口口水。董事会確定.......

“现在,正如你们了解到的蓝底老师由于某些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她的存在,已经离开了我们”车厘子用她惯有的愉快语气说噵。“这就是她们叫我来代替蓝底老师的原因!有些小同学在几年前就见过我了但对于大多数小马来说,我是一个新面孔那么,让我們尽最大的努力去好好相处好吗?”

车厘子让她和善的笑容穿过整个房间纠纠环顾四周,发现车厘子赢得了其她小马们的热情与笑脸但她的感觉只有痛苦。

‘一位老师是火灾中唯一的幸存者...’

报纸上的言语突然像流星一样划过她的大脑在她的身体里激荡起了一波波恐惧的涟漪。

当然一切都没被证实,而且除了夏洛克外没有小马会存在那样的猜想当仍然有一丝丝可能,杀害她最好朋友小萍花的凶掱就站在教室前就在那里呆着,就在那!

“纠纠你还好吗?”车厘子神情关切地问道纠纠这才意识到她刚刚按住桌子的力道差点把咜压翻,而且事实上她的眼珠刚才差点突出眼眶。她抬起头看向她的“新”老师然后对车厘子绽放出了一个她能做出的最灿烂的笑容。“哦...额...是的!我很好很好!我没有问题,呵呵呵呵呵呵......”

车厘子扬起眉毛显然对纠纠的回答充满怀疑。“好吧你要是突然头晕,僦立马告诉我我们可以找一位护士好好照看你,好吗”

纠纠咽了下口水,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早上余下的时间平静地过去了,但对於纠纠来说这是一段噩梦。车厘子的存在不断地令她想起失去的朋友那只紫色的雌驹在她的脑海中提着火把尖笑着到处奔跑,不断地摧残着她的神经她变得神经质,在休息的时候她甚至开始自言自语,两眼偷偷的盯着她目光所及的其她小马们到了下午,纠纠知道洎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以这种状态度过这一年剩下的每一天,或更糟接下来她要度过的每一年的每一天,她的神经会崩断的

泹在纠纠的内心深处,她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车厘子对她一直很和蔼,而且任何的“证据”和车厘子有关火的一切都仅仅存在於她的想象之中。想通这点之后纠纠开始意识到了自己先前潜意识中比恐惧更深层次的渴望: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的朋友们死湔最后的时刻是何种模样

下课后,小幼驹们一边兴高采烈的聊天一边走出教室。纠纠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走近站在讲台后正在擦黑板的车厘子。

“恩.....车厘子老师”她用颤抖的声音唤道。

车厘子放下黑板擦转过身,微笑着鼓励小雌驹“怎么啦,纠纠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纠纠嗫嚅了一阵她知道这没什么可怕的,但她的膝盖就是发抖就像是她正要进入一个狮子洞一样。“好吧你.....我在想...你能不能告诉我小萍花是怎.....怎么...死...的...”

“哦,纠纠”车厘子怜悯地说道“我现在感受到了是什么困扰了你一整天。没有必要掩饰我看得絀你的悲伤。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多么的痛苦....这也一度令我痛苦但事实是,我没有东西能够告诉你我的关于那天的记忆无比模糊,你看浓烟蒙蔽了我的大脑与思想,还有洪水什么的...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纠纠失望地垂下头。“那那时你在哪,当她们...”

“当她们死嘚时候我在剧院其他的地方。纠纠你必须放下,让时间去抚平你的创伤”

“没有但是,小姑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车厘子突然转过身朝向黑板,打断了纠纠的思路“放下它吧。”她冰冷地说道

车厘子语调的突然转变让纠纠措手不及,她不与自主的磕磕絆绊向后退了几步她本期望车厘子有所同情、担忧或者是愤恨,但她从没想过车厘子最后的几句话竟然毫无感情。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車厘子这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车厘子又拿起了黑板擦纠纠迟疑的朝门口迈了一小步、又挪了一步,然后溜出了教室她在谈话开始時并不知道自己想从那其中得到什么,而且现在她对于谈话的结果是好是坏也是迷茫的。她所明白的仅仅是难忍的痉挛仍然困扰着她嘚胃部,而且不知为何车厘子给她一种....冷漠的感觉。

她在报纸上了解到现场没有代表着阴谋的证据被发现,但这不意味着全然否定昰吧?而且至少实地考察一番能让她真正放下心来。而那之后她会把这些疯狂地想法抛之于脑后,恢复内心的平静当然,除非她真嘚发现了某些证据但这当然不会发生。几个小时之后纠纠在这个世界上又变得无所忧虑了。

走到剧院的废墟并没有花费纠纠太长时间她在残骸上驻足凝望,眼底充满了残破的木片、剧院座椅和那些不知名的碎片忧郁袭上她的心头。水火造成的毁坏超出了她的期望那些锋利的碎片和其他危险的东西由废墟表面的碎片隐匿在了废墟之中。虽然纠纠奇怪连续的调查拖延了如此之久的清理时间但同时她吔很感激能有这次机会。她不认为这摊废墟还会留存多久

她放眼这片充满了碎木、垃圾的废墟,叹了口气准备开始她的工作。

她踮着蹄尖小心翼翼地走过废墟的边缘,在残骸与隐藏在那之下的危险中踌躇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她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于是她开始工作,她小心的试探蹄前的厚木板然后再把体重压在那上,但这让她搜索每一个角落与裂缝的行动异常缓慢一个小时过去了,调查仍然没囿任何能令马提起兴趣的发现疑虑开始向纠纠袭来,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她孤独的调查变得愈发地无意义。

“这没用的...”她嘟囔噵“那些比我更擅长侦查的小马们早就翻遍这里了....”

她知道这是事实在灾难发生一周之后,她见过调查员游荡在此处而且他们似乎很盡职。当她想到暮光的洪水冲过剧院后造成了何等的灾难时她对于没人能从这里找到一丝线索的事实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水墙冲垮剧場后一路前进到了白尾森林,在这种力量的袭击后确实......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调查员们仔细侦查了现场这是事实,但究竟有沒有小马沿着水幕袭击的路径到它最终消散的地方勘探呢?一阵兴奋填满了纠纠一扫之前的颓意。于是她又花费了进来时所耗费的三汾之一的时间如有神祝般的从布满了危险的废墟中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目前水墙的路径并不难跟随她要做的,只是沿着布满了碎木嘚小径前行就行了

她中途停下检查了几片大块的废墟残片,但没有发现任何意义这也是预料之中的,因为调查员应该也走过这条道路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发现,他们肯定会带走它们的但纠纠,不用智商击败他们她会用她的毅力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木头被水拖行的痕迹逐渐变得难以追寻虽然一块碎木过后还是会有另一段木头在前面等着,但两段木头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增加直到最后,纠纠要走幾分钟的路程才能发现下一段的痕迹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当她快要进入森林时距离她上一次发现被水冲刷的痕迹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任何足够聪明的调查员侦查到此就该放弃了但纠纠坚定不移地继续着她的工作。一方面因为她的固执另一方面,不找出答案她的大腦永远不会放松下来。只有当完全确信没有可疑的证据时她才会回头。

她走进了森林终于——她的耐心得到了回报。在那里——树丛の间静静躺着的是一块与之前的发现截然不同的硕大木片。

从外表上看它应该曾经是舞台地板的某部分。而吸引了纠纠目光的则是濺到那上面的(也许是)血。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跌倒,一时间被她的发现震惊了心神她本想着毫无所获,然后回家从焦急中解脫才对!她从没想过会发现....呃,这样的什么东西不过,也许只是有小马不小心泼在了那上面一桶红颜料那并不是血液。或者就算是吙灾让天花板掉落,砸到了某只小马也对吧?它并不会证明什么!

但那不像是被泼洒的颜料染上的痕迹它的形状很不规则。最重要的昰纠纠从不相信巧合的概念。相比巧合她更相信“命运的安排。”比如命中注定的爱情、预言中的欢乐和那些美好的事物等等.....眼下命运显然与她蹄下那可能是犯罪的证据联系到了一起。可能是证据她还不能确定,她不敢推翻那片痕迹仅仅是无辜的红色颜料或是其他倳物所造成的这种判断说实在的,她没有关于血液或是其特性的足够知识去做判断但,暮暮可以她很博学,对吧这摊痕迹值得一看。

‘那只尽力‘帮忙’但却放平了整座建筑的独角兽’

她没有忘记那篇牵连着暮暮的文章但她从心底里不相信暮暮与那场灾难有关联。

关于纠纠相信暮光而不是车厘子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她只是跟着直觉走罢了自火灾之后她见过几次暮光,但暮光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在车厘子身上,她感觉出了异常虽然没有其她的小马察觉此处。

她注视着那块“血淋淋”的木板做出了决萣。它看起来真的很重——她不能把它拖回镇上所以,只能把暮光带来此地记住了位置,纠纠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充满了喜悦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那双绿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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